这个空间里温度很低既然命名为“零度舱”顾名思义温度会控制在摄氏零度线的正负两度误差之内。我们三个的衣着只是春装长期在低温情况下自然会感到寒冷难耐。
老杜指了指那扇小门:“两位我们还是出去谈吧反正他们躺在这里临时没什么危险。”

他转身走在前面方星大步跟了上去把我留在最后。我的手迅把达措的衣服挑了起来果然现达措的肚脐之下有一个黑色的纹身。那是一面两寸见方的旗帜上面的图案是一只振翼高飞的黑鹰脚爪上绕着一条蜿蜒盘旋的长蛇。

这个纹身的笔法非常独特并非常见的针刺加颜料而是用刀子深深刻上去的像是在人的腹部画了一小幅木版画每一道笔画都深深地陷进去两毫米还要多。

我放开手也跟着向外走。

“她预先就知道有这个纹身的存在吗?她跟纹身有什么关系?纹身又是代表什么?”在我的记忆中西藏各大教派并没有哪一派是用搏斗中的鹰和蛇来做标志的达措的年龄这么小怎么可能有如此凶恶的纹身?

更重要的这种纹身手法根本就没听说过。按照生理常识来看人的体表肌肤被利刃割过以后因为有肌肤纹理的重新组建弥合这个过程往往在伤口愈合后那一位置的皮肤要高于临近的皮肤而不会永远深陷下去。

走出零度舱我们来到了一个还算整齐干净的小客厅里有人迅送上咖啡来。

我的疑惑越来越多在几日之前与方星谈话时她对达措蘸过手指的水盆有非常剧烈的反应并且从水面上看到过“七手结印”的异像。同时我注意到她当时做过一个奇怪的动作总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自己的丹田位置。

做为一个优雅美丽的女孩子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这么做除非是她思考某个问题时太入神才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条件反射一样的动作。

“难道她的小腹位置也会有什么纹身?”我端起杯子闻到雀巢咖啡的甜味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添加了过多糖分的饮品只会让人大幅度地胖。

“方小姐令堂好吗?”老杜对待方星的态度恭谨有礼他这么做已经极不正常了至少我还没见过他在谁的面前如此谦逊。

方星摇摇头:“别提那些往事了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救那孩子吧?”

老杜有些为难地讪笑着:“小沈的方案听起来非常明智方小姐以为呢?”

我是中医但绝不排斥西医中的某些优秀做法特别是借助高科技仪器来进行精密检测在我来说一直都是极力推崇的。

方星弹了弹指甲扭头向着我:“沈先生能否请大家跳出定式思维来看问题?他是藏教的转世灵童只要激出他身体里的潜能比任何医疗手段都更有效。犹如我们去移动一辆车子一样十几个人拼命在后面推都不如找到燃料和钥匙、动车子的引擎更为简单有效。”

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清楚“燃料和钥匙”指的究竟是什么。

“方小姐我们能做什么、该怎么做?请你明说。只要我们力所能及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老杜的表现让我一次比一次惊诧。他的口气仿佛方星是自己的救命大恩人所以只要方星提出来的哪怕是让他马上去跳维多利亚湾他都会毫不犹豫。

“如何去做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诫两位那颗血瘤绝不是能够置他于死地的病灶而是他的生命之源千方百计地保护犹恐不及绝对别画蛇添足地开颅破坏他。如果谁胆敢那么做将是整个藏教的死敌——”

老杜唯唯诺诺看着方星的脸色连连点头。

此时方星又做了一个小动作下巴微微扬了扬左耳一动似乎是在谛听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如故。

这个动作非常细小如果我不是一直都在怀疑她、注意她的话根本就无从觉察。

她的左耳上并没有塞着电话耳机之类的设备所以唯一的疑点就在那两颗钻石耳钉上。能够成为名满天下的大盗“香帅”方星这个女孩子绝不会是关伯想像的那么简单。

几秒钟后方星匆匆向我点头:“沈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记起来还约了别人必须先走不能等你了。”

我不动声色地微笑着:“请便随时联络。”

在她身上存在着太多的疑点即使她不突然离去我也会找机会留下来跟老杜长谈起码要弄清楚达措身上的旗帜到底有什么特殊意义。

方星的离开实在太急促了弄得老杜措手不及匆匆跟在后面走出去送她。

我坐在沙上回味着达措小腹上那面古怪的旗帜图案并不重要但那种奇怪的纹刺手法太令人惊骇了有点像被精心切削过的水果蛋糕已经违反了人体肌肤的生长规律。

在正常情况下那种纹身的痕迹大概在半年内就会被新的肌肤填平而不会一直保持凹陷的状态。

老杜挠着头走进来站在门口忽然没头没脑地苦笑着:“天已经很晚了又是阴天不见月亮。”

我翘起二郎腿身子缩在沙里。

“小沈今晚不要走了陪我通宵喝酒好不好?”他的手颤抖着摸出烟盒胡乱地取出一支点燃迫不急待地吸了一大口。

“如果有故事听的话我愿意陪你——不过没人希望一直被别人当傻子知道吗老杜?”我虽然这样点醒他但却深知有些经年累月的秘密他不会轻易吐露出来。

所谓秘密就是人生岁月里不经意间留下的伤口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使是刚刚懂事的小孩子都会学着把自己的伤口掩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没有故事只有好酒或者酒过三巡之后会有港岛娱乐圈里不入流的女孩子相陪怎么样?”老杜颓然地吸着那支烟几口过去便已经燃尽。

有人送上了两瓶人头马开了盖子在我和老杜面前各放一瓶。

“很好的酒不过没有一个陈年故事下酒始终让人觉得不爽。”

我突然觉得自己追索的目标越来越分散本来要约方星去盗碧血灵环却又在这里耽搁下来。方星今晚的表现给了我更多扑朔迷离的疑惑不能解开这些问号的话大家只怕不能亲密无间地合作。

“她去了哪里?你能猜到吗?”老杜死气沉沉地躺倒在沙上烟灰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不能但却要警告你千万别试图派人跟踪她那么做毫无意义。”以方星的身手和智慧老杜手下的人妄想跟踪她只怕在五公里范围内就被甩掉了。

老杜吐掉烟蒂双手抱着酒瓶贪婪地吸了吸鼻子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于一个想要暂时忘掉过去的人来说酒是非常好的麻醉剂但却只能维持一晚一觉醒来仍要痛苦地面对一切。

“老杜跟我说说达措小腹上那个纹身可以吗?无论采取哪种方法先要让他继续活下去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即使身体里藏着再多的舍利子也没用的。”酒果然是好酒但我没有畅饮一醉的心情。

无论是别墅下隧道里的那个古怪孕妇还是意外死亡的司徒开石屋里的碧血灵环举止异样的方星都在牵扯着我的精力。

老杜在沙侧面的抽屉里摸到一个黑色遥控器按了几下左侧的墙上便“唰”的一声垂下来一块两米见方的银色幕布茶几旁边的投影机也亮了起来将一张张图片投射在幕布上。

他是个极其细心的人所以我断定他对达措有过非常细致的全身检查。

画面上出现的就是那面旗帜在放大二十倍的状态下苍鹰的犀利凶悍与大蛇的死命反扑栩栩如生。港岛虽然有很多高明的纹身大师但我相信暂时还没人能完成这么细致的作品。

“这不是纹身。”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老杜默默地喝酒再次按下遥控器图片以幻灯形式跳跃播放着鹰和蛇的形像依次在银幕上出现。

记得以前去尼泊尔的神庙参观时曾在某些修行近百年的高僧身上看到过类似的图像完全是用烧红的烙铁烫上去的肌肉小面积坏死后图像永远都不会生改变。

老杜含混地问:“不是纹身是什么?”

我看到他的眼神在躲躲闪闪着借酒瓶的遮挡逃开我的逼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方星和纹身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达措就躺在隔壁就算走过去仔细观看也不太费事但我们两个谁都没有主动提出这个想法。

“是尼泊尔寺庙里的烙印吧?当然西藏与尼泊尔接壤两地寺庙里的习俗基本相同也许藏僧们找到转世灵童之后先要给他打上烙印——”很明显当我这么猜测的时候老杜不耐烦地皱起了眉足以证明我的话与正确答案相去甚远。

老杜的酒仅仅喝了七八口已经有人走进来低声汇报:“跟踪的兄弟只过了三个路口后就失去了目标大概位置在银海天通大厦附近。”

不出我所料跟踪方星的行动百分之百会失败。

老杜颓丧地挥了挥手:“没事通知他们撤回。”吩咐完毕继续喝酒。

幻灯片仍在播放我觉得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起身告辞:“老杜我该走了只是可惜了这瓶好酒。明天我会再过来无论如何请相信方小姐的话不要轻易触动那个血瘤。”

老杜沮丧地苦笑着:“那好明天再说。”

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没深厚到可以分享一切秘密的地步所以他有权利保持沉默隐藏自己的心事。

我谢绝了老杜的手下人要送我的好意出门拦了辆计程车低声吩咐司机:“去银海天通大厦。”

那是方星行踪消失的位置我想到了一个居住在大厦里的港岛奇人并且第六感告诉我方星之所以会在那里消失九成以上与那个奇人有关。

霓虹灯从车窗外闪烁着掠过夜的确已经深了。

计程车里放的是一老歌仔细听听那个已经去世十几年的女歌手嗓音依旧英魂消逝但音容宛在。

父母的神奇失踪也已经十几年了我却始终没有他们的一点消息现在听到这遥寄思念的老歌忽然有些精神恍惚起来:“他们还活在人间吗?达措说过他的前生藏在雪山冰洞里身边还带着属于沈家的银牌到底是真是假?”

我突然有了打电话给方星的冲动要放下一切成见先去把碧血灵环盗出来再说。电话已经握在手里此时司机打开靠边停车的转向灯车子缓缓停在银海天通大厦的正门前。

那位奇人住在二十五楼我曾有幸上去拜访过他但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定了定神吩咐司机继续开车驶回自己的住所。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忙碌了一天之后必须得回到床上休息为明天继续努力而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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