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了一名道士。
对了他现在的名字也不叫张二狗而叫做“张义”而他的哥哥张大狗也改名叫作“张格”。据师父说“格”是僵尸的顶级形态那代表了师父对哥哥的期许。

现在的他一身道袍正在道观的小院落中一边扫地一边偷眼打量厢房。师父与大哥在里面已经好半天了还没有出来。

“师叔……”一个中年道人从院门外走进来向他行了个礼“师祖在找师叔祖请她过去一下。”

中年道人口中的师叔祖指的就是张氏兄弟的师父女道士南羽而师祖则是这所道观的主持门派的掌门人玄机道长。

张二狗来到这里才知道自己的年纪不大在这个道观中的辈份到是不小除了玄机道人的几个徒弟其他的道士见了他多半都要行礼称上一声师叔。而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师父其实已经六七十岁是个修炼有成的僵尸。

原来师父真的是个妖怪。

张二狗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宛若神仙的师父是个僵尸的事实。不过这也给了他更大的希望师父身为僵尸可以修炼成今天这样大哥应该也可以有这么一天吧而且有了师父的指导这样的日子应该越来越近了。

“师父和大哥……和师兄在里面。”张二狗连忙回答对方的话这些道士辈份虽然比自己低可是不论是年龄还是本事可都远远大于自己他丝毫不敢对他们摆长辈架子。

中年道人又向他行了个礼才走向了厢房。

张二狗又低头开始扫地他虽然也算是道门子弟子可是一来对道法没有天份二来年龄已大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所以除了学几卷道经之外最拿手的就是扫地、洗衣、种花种树收拾打扫服侍师父和哥哥幸亏师父与师伯他们是分开居住的只带着他们两兄弟另住在这个小院落中不然凭着那一大群的晚辈这些杂活怎么也轮不到他来作。

“师叔祖师祖有请。”

中年道人的话音刚落厢房的门便打开了南羽道长缓步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张大狗还盘膝静坐着。“我知道了张义好好守着你哥哥不许他出去乱走!”吩咐过后她随着中年道人扬长而去。

张二狗看着哥哥陷入了沉思甚至忘记了挥动扫帚。

本来以为哥哥的神志已经恢复了他已经记得自己这个弟弟了谁知道后来才现是自己高兴的太早。

张大狗在那次与妖狐们的争斗之后就渐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这张二狗时不时地呲牙咧嘴跃跃欲试的想要把这个人类当作食物。不过有南羽在一边压制他没有办法得逞而已。

张大狗对于南羽十分的恭敬。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尊师重教——原来的那个少年张大狗因为生在农家没有书识字的机会对于有学问的人总是十分的羡慕与敬仰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遗忘了那种感情——而是因为僵尸对于同类之间的强弱之分是很注重的法力低的僵尸自然而然会畏惧并且服从法力高的那一方。张大狗感受到了南羽比他强大所以他就接受了南羽可以管理他。

南羽带他们回来之后并没有像张二狗想得那样马上就教导张大狗法术而是让他每天跟张二狗一起书识字另外就是经常性的用自己的法力调节他体内的力量说是要压制那颗内丹给他带来的副作用。

不管怎么说来到师父身边的这段日子是张氏兄弟自打父母去世之后最幸福宁静的时光。

张二狗已经习惯了每天干些杂活之后就跟着师父书写字跟哥哥聊天的悠闲日子也习惯了张义这个名字。张格虽然还不认他是弟弟但是已经认可了他“师弟”这个身份在南羽的吩咐下老老实实的和他相处南羽要是不在就会吩咐张格听从张义的安排张格也总是能够听话。

张义放下扫帚走进屋里正好张格也站了起来还是用那种双目直的状态看人。

“哥”张仪放下拿进来的食物——最近他现师父有意的不让张格接触血食而是用一些丹药来代替他的三餐张义知道哥哥对于吃有多么执著所以就老是为他准备一些熟的肉食来安慰他的食欲南羽倒是并不阻止他这么做。平时张格不太爱搭理张义也只有张义给他拿来吃的东西的时候张格才能边吃边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一会话。

“哥师父说你其实还记得以前的事情的只不过因为那颗妖狐的内丹泰厉害了才把你自己的意识给盖住了。要是我当时不那么多事让季大哥拿走那颗内丹就好了那么你也不用变成这个样子季大哥……他也不会死……”

张格狼吞虎咽根本没听进一个字去。

“又快要到春天了不知道今年你的脑子能不能好起来咱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乡去给父母扫墓了……”

张格还是在头也不抬的吃东西。

“你知道吗师父跟我说过要帮你恢复原来的样子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可以达到的……也许需要几年也许需要几十年……我没有什么慧根根本就不是修炼的料子很可能活不到那一天……到时候你要记得帮我去看看……我那只相处了一夜的妻子……”

张格自然依旧是无动于衷。

张义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又絮絮地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看张格吃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收拾了碗盘走出去。

张格呆坐着。

这种不用自己猎食的日子除了按照师父的吩咐修炼之外他只会呆。只是现在他的脑子中有了一种在扯着他的东西使他的头脑中涨得生疼。

过了一会张义又走进来给他倒水喝张格忽然问:“二狗爹娘的祭日是在春天吗?”

张义顿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睁大眼睛盯着张格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我记得那个时候天很热树上的知了一直在叫……”张格还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个时候天很热不是春天……”

“哥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张义猛地扑上来张开双手抱住张格又蹦又跳一直从屋子里蹦到了院子里。

张格还是一脸的茫然看着他:“……不是春天的……”

张义用力点头:“不是春天不是春天……爹和娘都是在夏天来的时候过世的……哥你终于想起来了……”说完抱着他号啕大哭起来。

经过了这样的一次交谈之后张格的脑子明显的清楚起来很多过去的事情不经意之间也会从他的口中吐出来。但是令张义有些失望的是他依旧没有完全想起自己就是他口中那个“二狗我从厨房偷了块肉你快吃了吧”、“今天上山打柴看见这些果子长得真好给你一半给奶奶一半”的弟弟。不过张义很有信心他认为哥哥已经开始好转就意味着他总有一天可以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虽然不愿意打击张义可是南羽还是三番五次的对他讲过张格并不一定可以完全及其原本的事情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格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张大狗他只是张大狗因为过于牵念弟弟在死去之后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一缕魂魄留在了尸体之中而产生的怪物。真正的张大狗此时此刻恐怕早已进入了轮回过上了全新的生活。

眼前这个张大狗他脑子中能够记得的恐怕只是以前的一些片断一些对于真正大张大狗而言十分重要、记得十分清楚的片断。也就是说他能不能记得起张义的事情还要看张义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到底有多深。

张义对于这些话自然是不以为然。

哥哥一直在保护自己就连死了都不放弃怎么会忘了自己?

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救下了你心事已了说不定……

张义不想听这些即使这是师父说的他也不想听。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过去了转眼之间张氏兄弟在道观中已经住了五年。

这五年间在他们兄弟身上曾经生了一件大事。

当时南羽有事出门不在观中而张格的狂性忽然大不仅仅打伤了阻止他的张义还在观中大闹了起来。他本身的实力就不俗再加上南羽这些时日的教导闻声而来的观中子弟一是居然拦不住他直到惊动了掌门人玄机道长亲自出来察看。

玄机道长制住了张格之后现他已经收到了不小的伤害竟然不仅没有惩治他的胡作非为反而拿了一颗他自己珍藏的妖怪内丹给张格吃了下去。这也是因为他们师兄妹之间感情深厚掌门人爱屋及乌才会对南羽的徒弟这么宽容。

张义对这位掌门师伯感激不尽因为张格在吞吃了那颗内丹之后神志明显清醒了不少说话也连贯了很多甚至知道叫张义一声“师弟”了。

不过南羽的想法显然和张义不同当她回来知道玄机给张格吃了妖怪内丹之后他们师兄妹之间竟然产生了极大的争执。张义不知道他们争执的原因可是他在门外焦急的徘徊的时候确确实实地听见了师父在和掌门师伯激烈的争论争论的内容似乎是围绕着张格的。

过了一会掌门师伯开门出来回头说了一句:“师妹你不要太过执著了何必一定要他修成一个人类呢!妖怪就妖怪有什么妨碍?”

“我有自己的主意……”南羽在后面送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两个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不过这样的争执也只有那一次而已从那之后玄机再也没有过问过张格的修炼反而是经常把张义叫去亲自指点他道术。

张义理解不了师长们争论得让自己的哥哥怎么修炼的问题在他看来只要各个头脑清醒了本事大了怎么修炼都行。在内心深处张义还是比较赞同师伯一些的不太明白哥哥明明就是个僵尸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他按照人类的方法修炼。

五年的时光转眼过去在这期间大约真的是修炼的方法有问题的缘故张格的法力进步不大那两颗加起来过一千年的内丹的力量他吸收了还不到六分之一。不过好的是他的脑子已经不再糊涂虽然处事还是很木讷老实不知变通可是那是他的性格使然与他的脑子没有什么关系了。

最近开始南羽有时候会带着张格出门降妖除魔不过张格每次回来之后都垂头丧气的他悄悄跟张义说他自己出门之后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师父不仅仅斩妖除魔的时候不敢动手而且就算是一路的行程上也是要师父处处照顾自己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

张格自幼就不算聪明变成僵尸之后本事是增长了可是并没有让他的头脑更敏捷一些。

南羽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她不仅仅法力高强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所以也就希望能够教导给自己的徒弟们更多的东西。张义虽然没有修炼道术的天分可是他学起别的东西来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这几年下来不说是满腹经纶也能称得上是学识渊博了。张格恰恰相反平时学习道术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书识字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简直像登天一样的难。光是要认全师父教的那些文字已经是白天背了晚上再让张义帮他补课了更别说呢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更本就应付不来。

张格对南羽十分的崇拜那种崇拜已经远远出了弟子对老师的崇敬之情。其中虽然也掺杂着作为低级的僵尸对于高等僵尸的慑服之情但是更多的还是感激和敬重。尤其是师父那许多的本事才艺张格越是学不会就越是觉得师父犹如天人一般对自己的天资愚笨也就特别的懊恼今天跟着师父从外地回来又在跟张义絮叨着这些事情。

张义坐着笑听着。

这些年来张格虽然还是没有正式的承认自己这个弟弟可是两人作为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张格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张义说他相信张义比自己聪明所以总央求着张义帮他拿主意。

张义知道张格至今不承认自己这个弟弟其实是因为季野草的死有个心结解不开反正看到哥哥恢复了正常人也精神了很多张义也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你说我怎么会这么笨呢师父在那里高兴的吟诗我却根本就听不懂她再说什么真是坏了师父的兴致啊……”

“师父和那个妖怪斗法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吓呆了——你不知道那个妖怪吃了很多人啊骨头都堆在洞里白森森的骨头黑洞洞的眼洞就好像在看着我……我真的吓坏了结果都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支付那个妖怪的!”

哥哥大概想不到只差一点他自己就要变成那种在山东中堆满了白骨的妖怪了吧?

想到这些张义不禁地笑得更灿烂了。

“你还笑你还笑!倒是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能变聪明起来啊!”张格点着他的额头抱怨。

张义干脆笑出声来:“哥你叫我帮你想办法你到帮帮我才是真的。我学了五年一个符咒都画不出来别说其他什么法术、剑法了。师父出门都是带着你我一次都没出去过呢你还来抱怨……”

他这么一说张格果然马上忘记了自己的烦恼一心一意的为张义打算起来:“要不然下次师父要带我出门的时候咱们一起跟师父说……”

他们两兄弟正在屋里说话一张符纸从窗口飞了进来上面是南羽写的几个字:来一下。见师父召唤两兄弟急忙站起来走出门去。

南羽正坐在屋里见他们进来只是淡淡地说:“这里有一封信你们帮我送去——你们俩兄弟一起去罢早去早回。”

送信?

张格接过信件一看上面的地址却是远在千里之外:“师父这是……”

“给一个老朋友的信件罢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就当作游山玩水也让义儿出门见识见识。”南羽露出微笑。

正在商量着怎么能让师父同意两兄弟一起出门没想到师父就安排了这么一件事下来。只是师父不去只有兄弟二人去吗?想到这里张格略微的有些畏缩。

“只是送封信而已又不是要你们去和什么人争斗。格儿你出门的次数多些好好照顾你弟弟去准备行李罢。”

张格和张义一起退出来相视笑了起来。

张义自从来到道观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不想出去走走看看那是假的。所以很兴奋的准备着出门要带的东西什么吃得穿的鞋子雨伞的带了一大堆倒是张格跟着南羽出过几趟门对于出去没有那么热切但是能和张义一起出门而且这次又没有什么争斗等着他叫他心里非常高兴。

两兄弟前脚一走南羽后脚便跟了出去。

张氏兄弟走了日夜兼程的半个月才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他们这次出门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南羽要他们送得更不是什么急件。按照张义的打算是想要趁机跟哥哥在外面一路游玩一番可是张格却坚决不同意有师父的任务在身怎么还能想着玩?自然是要先把信送到了再说。他也不管信急与不急拉着张义紧赶慢赶得走。

张义看着眼前的山林心里忽然生出了说不出的感觉——师父要他们来送信的地方竟然是这里吗?难道这位收信人胡先生就是……

张格没有他那么多的想头带着一点兴奋说:“可算是到了师弟呆会见了师父的朋友还是你来开口我笨嘴笨舌的别说出让人笑话的话来丢了师父的面子。”

张义张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山中树木茂盛无路可行所以两兄弟走得很慢。张义低着头边走边寻思师父为什么忽然要自己和哥哥到这里来?难道师父有什么深意?看着渐渐熟悉起来的山中景色张义的心情越来越复杂许多的往事涌上心头来。侧眼看看张格却若无其事的走着看起来对于这里的景象是毫无印象了。

张格知道张义的身手不好抢着走在前面不时地把当路的树枝、藤蔓扭断让张义通过。

哥哥虽然想不起来自己这个弟弟可是能像现在这样师兄弟相称相亲相爱不也很好吗。张义沉浸在回忆之中恍恍惚惚的好像回到了从前就在这片山林中兄弟俩人相依为命打猎为生……

“呦尔呦尔吆……呦尔呦尔吆……”一阵歌声从林中传出来唱歌的人虽然不成强调但是那种悠然高兴的情绪还是听得出来的。听到唱歌的人距离这边不远张义就想要过去看看可是张格除了师父的吩咐对别的事情没兴趣在旁边催着他快点走。

两兄弟走远之后那个唱着歌的人也走到了这边他拨开树丛看看自言自语:“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来着……”四下看看没看到人影便又唱着歌继续他的路程。今天师父忽然要他去给自己的前生扫墓虽然这个吩咐有些奇怪可是能够逃避半天的修炼他还是很高兴的。

“呦尔呦尔吆……呦尔呦尔吆……山上跑来许多小白兔……”这个男子的歌声又在林子中回荡起来只是张氏兄弟已经走得远了无从听见。

胡家的族长还是那样一副慈祥的面孔五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也许对与妖怪来说五年本来就不是一段足以令他们生改变的岁月。对于张氏兄弟的到来胡家的人都显得不冷不淡的就连那位老族长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接到信就让他们离开连留客的客套都没有。这使得本来想要询问点什么的张义什么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胡家不留他们住下却说族长回信要他们带回去又说族长这几天心情不好无心提笔要他们登上几天再来拿回信。

张氏兄弟走出胡家大门看看周围的茫茫山林一时呆在那里。

张格小声咕哝:“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要是咱们观中哪个敢这样早叫掌门师伯教训一顿板子了!”

张义张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他没有办法对看起来一无所知的哥哥说胡家的人这种态度很有可能是因为张格以前做的那些事的缘故。

不知道十七郎怎么样了?他的伤势那么重尤其是那只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痊愈?十九郎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还有……

季大哥……

当年南羽在收下他们兄弟之后马上就把他们带走了张义甚至没来得及为季野草收敛不知道那些狐狸精们会不会好好的埋葬季大哥?万一他们……想到狐狸与兔子的正常关系张义冒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他才现自己真是亏欠季野草太多了。季野草一直把自己当成弟弟看待自己却只是顾着自己的亲哥哥就来季野草为了自己而死之后自己竟然和哥哥这么一走了之连他的后事都没有为他操办……

不行我要去问问胡家的人!

这样想着张义转身又去敲胡家的门。

张格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啊!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真的去为这些事得罪师父的朋友啊!会让人家说师父教导无方的!”

张义回头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嗫嚅了半晌终究没有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哥哥已经不记得了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也只能让他后悔伤心而已。算了……还是自己再想别的办法打听吧。

两兄弟离开胡家不久胡家大门就重新打开了一个少年跳出门槛看着他们的去向撇着嘴说:“哼没义气的家伙连问都没问我们一句。季老兔子知道一定哭死。”

“是小师叔!季老兔子?你也真敢叫回头让父亲听见又是一顿板子!”另一个少年慢悠悠地走出大门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

“反正季老……小师叔脾气那么好他不会生气的。”先前那个少年一点也不当作一回事反而兴冲冲地问:“咱们是不是也好动手了?”

后面出来的少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两眼看着张氏兄弟远去的方向看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从胡家出来张氏兄弟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住宿的问题。依照张格的意见自然是要到最近的村镇上去借宿几晚等着胡家的回信。可是一提到附近的村镇张义不由得就有些心虚想到曹家父女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想来他们一定早就把自己忘了万一曹二姐已经另嫁到了那个村子再遇上了不知道会有多么尴尬。

想到当年自己正是为了不让哥哥变成一个吃人的妖怪才离开了新婚的妻子和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庭现在哥哥已经基本恢复了人性可自己曾经已经拥有了的那个温暖的小家却是永远失去了。这虽然是自己甘愿的付出的代价可是一旦想到那双红红的龙凤烛想到灯下那张殷殷的面容他的心里就十分得难受。

“我在林子里凑合几天是没有问题师弟你恐怕不行的。”张格在一边絮叨着“其实师父给的银子还有剩咱们尽可以去住客栈的。”

张义冲他笑笑说:“我倒是知道有各地方能住人。”

张格由他带着在山林中走了一阵子果然远远看见一片林间的空地上有一座七歪八斜的木屋立在那里。“师弟你该不会是跟掌门师伯学会了卜算吧?怎么就知道这里有座房子?”张格摇摇那座木屋的门见还算结识于是高高兴兴的推门进去。

这里最初是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的猎人留下的小木屋的后来那座木屋毁在了张格的手中。现在的这一座是张义后来央求季野草帮他盖起来的本来只是为了留下一记忆从来也没有想过还有和哥哥一起住进来的一天。

张格不知道张义这些念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到处是灰尘、漏雨的水渍、动物的粪便便自己找来一把柴草开始收拾起来。张义连忙跟在后面给他帮手。

当年也是这样两兄弟草草收拾了这间小木屋住了下来。不同的是上次是天寒地冻走投无路这一次却是悠悠闲闲的准备几天小住。那时的张大狗虽然头脑不清却是一心一意的护着弟弟这次张格头脑清晰学道有成却只认自己的同胞兄弟是师弟。

张义胡思乱想着。一会是幼年时的种种悲苦经历一会是季野草、胡家兄弟等人的影像在脑海中七上八下的折腾着。

“师弟你看看这样行不?”张格是个极为谦恭的人不仅没有一点师兄架子而且事事都会先跟他认为比自己聪明的多的张义商量。张义呆的功夫他已经把整个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要跟张义商量把当作床用的干草铺在什么地方。

“这里……”张义伸手一指。

以前他们兄弟俩的那张木床就是摆在那里的离着窗口很近春天的时候张义就会在窗前种一些野菜从窗口看着它们生长捉摸着那一天可以拔来吃掉。有的时候张义会把多余的兽肉挂在门外晾晒生怕被野兽偷走一夜也要看上几次……

“那个时候哥哥总喜欢打些狼回来……其实狼肉不怎么好吃……”张义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吃狼肉吗?”张格从窗户外面伸进头问“狼肉怕是不好吃我到周围看看有没有野兔山鸡之类你先去捡些柴火吧。”说着拍拍手上的灰土向林中走去。

森林之中掉落的干枯树枝很多张义不一会就捡了一堆用一根藤条捆好拖回来。以前哥哥去打猎之后这就是他最常做的工作之一现在身体长高长壮了又习练了武艺更是干的轻而易举。只是把柴拖回来之后才开始诧异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以张格现在的身手去打只野兔山鸡之类的需要这么久吗?

张义信中开始焦急的时候远处的山林中忽然一阵骚动远远就看见无数的林中飞鸟惊起出嘈杂的鸣叫。张义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哥哥在那边吧?想到这里扔下手中的柴草抽出宝剑就像向那边跑去。

张格在木屋附近转了几圈只看到一些味道不好的小野兽既然不合口味他也不打算进行无端的杀戮于是向着林中走去当他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肥大的野兔正准备上前一把抓过来的时候林子中忽然射出一只长箭差一点把他的手和兔子一齐钉在地上。张格抬起头去看见一个背着弓箭的人类正从灌木丛中出来冲他吆喝一声:“喂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敢跟大爷抢猎物。”

原来是个猎人。

这山中什么野味没有张格当然也不会跟一个猎人去抢一只兔子见那个人已经把兔子连同穿在上面的箭一起把在了手中他就转身要去别的地方寻找猎物了人家是以打猎来养家糊口自己不过是想弄一只野味替代一下吃厌了的干粮而已怎么能去跟人家争。张格的性格中不仅仅有原来的张大狗的憨厚而且更是牢牢的把师父教导的容忍之道记在心里所以虽然这只兔子明明就是他先看到的他也不打算和这个口中不干不净的人类做什么争执。

看到张格要走那个猎人反而吆喝起来:“站住想这么就走不成!”

张格回头茫然地看着他猎物都让给他了还要怎么样?

“看你这个小道士一身光鲜一定是骗了施主们不少的银子吧!我平生就很的就是你们这种一不耕田二不打猎专门靠着一张嘴骗钱的和尚道士了!给我把你身上的钱财统统交出来不然的话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张格愣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是这个猎人看自己外表的年龄不大身子又看起来单薄一个人走在深山老林中穿着这一身鲜亮的新道袍于是动了贪念想要抢劫自己的财物。张格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人类放在眼中可是他平时对别人谦让惯了遇到这样的人也没有和对方计较不等对方作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就几个腾跃消失在密林深处等到那个猎人张弓搭箭他早已离开很远了。

真是莫名其妙啊什么样的人都有。

张格在心里嘟哝着继续搜寻猎物。

今天还真是奇怪平时山中乱跑的野味竟然一只都看不见倒是狗熊豹子之类的猛兽看到了几只可是这些不好吃啊。张格自己几天不吃不喝是没什么大碍的可是师弟张义已经吃了一路的干粮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有了闲暇再让他啃那些干粮有点说不过去出门的时候师父嘱咐要自己好好照顾师弟的。

张格又转了几圈心中盘算着实在不行弄头野猪回去算了。正在这个时候却又听见一声怒吼:“小白脸你往哪里走!”随着这个声音一道电光就向着张格打了过来。张格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电光打在他身后的树上顿时把拳头粗细的树木拦腰打断。张格看得一咧嘴:这一下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可够受的。

从树后蹦出来的是一个黑瘦汉子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向着张格扑上来口中还在叫:“你这个勾引有夫之妇的畜生看我怎么教训你!”

张格根本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想要向对方询问可是对方一副不打算好好说话的架势把刀挥舞的车轮一样就过来了他总要先保命要紧。张格一挥衣袖道袍的袖子与刀相碰出一声脆响。

南羽才貌双全她的武艺法术施展出来都显得飘逸俊美张格一心一意的要模仿师父所以学了不少南羽的招式只是由他施展出来未免不伦不类一点也没有南羽舒袖御敌进退自如的洒脱出尘。

张格舞动袍袖虽然没有南羽那么赏心悦目但是他的力气可是要比南羽用的大的多用法术变得坚硬似铁的袍袖舞起来一点也不逊于刀剑。张格这几年的工夫倒是没有白下几招之间就把那个汉子的刀击飞了出去。“这位先生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对方兵器脱手张格也就很有分寸的停止了攻击这样问他实在是被打得莫名其妙的。

那个汉子见打不过张格竟然扬手就是一道雷光向张格打过来口中还在喊着:“淫贼我跟你拼了!”

张格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淫贼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他是个僵尸虽然并不是说僵尸就不能做淫贼可是他成为僵尸的时候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根本就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后来做了僵尸更不可能在对女性产生什么绮念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扣上淫贼这样离奇的称呼。

“这位先生你仔细看了我跟你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勾引你的妻子?”张格一边躲闪一边辩解。他知道自己的法力远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的汉子之上可是却不愿意出手伤他只是希望对方赶紧弄清楚自己不是那个奸夫双方就此罢手。

“你当然不认得我你认得的是那个贱货!”汉子手下的攻击又加了几分。

张格大喊冤枉:“我也不认识啊!不然你叫她来当面对质!”

那个汉子更加愤怒:“你还相当着我的面跟她勾搭!”

张格现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也说不清楚的。

张格化了一番功夫才把那个汉子打跑自己喘着粗气站了半天摇头叹息觉得今天真是不利出行的日子。不管这些了猎物猎物师弟还在饿着等吃的呢。张格憨厚的性格倒是可以令他很快的忘掉刚才的不快再次投入到寻找猎物的行动中。这一次张格已经不再限定目标就是要找野兔山鸡了而是准备看见什么就打晕了扛回去吃掉省得再旁生枝节。可是没想到今天的不利出行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没走出几步就又有麻烦向他靠了上来。

当张格在打猎的途中又遇到了什么报杀父之仇的妖怪、捉拿僵尸的道士、丢了传家之宝的和尚……等等不问情由就向他出手的麻烦之后终于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深山老林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接连不断的找上自己?

张格的脑子虽然慢些可是也不是笨蛋觉不对劲之后立刻不管什么打猎的问题了就算看见野兔从自己面前跑去也不加理睬匆匆的往回赶去。他担心一个人留在木屋中的张义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奇怪的事情张义没学会多少道术武功要是和自己一样遇见这么多气势汹汹的挑衅者他一定应付不了的。

张格恨不能想要飞回那座小木屋去可是就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愿不等他走出多远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的从树林中走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正面的那个少年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可是有一只眼睛紧紧闭着还留着一条很大的伤疤令人看了不尤深觉惋惜。身后的那个少年则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两个酒窝就算不笑的时候都看得出来可以想象他平时一定是个爱笑的人只是现在却是一脸冷酷的看着张格。

“你们是什么人!”张格也算是跟着南羽闯荡过江湖的人虽然每一次他都是躲在师父的身后可是看得多了也知道这两个人来者不善。

“张大狗你以为装作什么都忘了的样子就可以躲过我们兄弟吗!”独眼少年冷冷得说。

张格茫然。

张大狗这个名字以前张义经常在他的面前唠叨不过近来已经说得很少了。根据张义的说法那就是他拜师之前的名字他很为自己这个粗俗的名字感到羞愧师父是神仙般的人物怎么能要这样名字的弟子呢难怪要给自己改名。张格还是这个名字好他喜欢师父给他起的名字。可是张大狗这个名字除了张义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这两个少年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才那些无理纠缠之辈都是你们一伙的吧!”张格老实是老实可是还不是很笨。

那两个少年冷笑着似乎根本不打算跟他多说话张格问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各拿刀剑向张格扑了过来。

张格脾气再好到着这个时候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先是在胡家吃了闭门羹然后是在山里接二连三的遇到挑衅者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向他二话不说的就下杀手现在这两个狐狸精又跑出来说是什么要向自己报复——他们胡家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张格有些吃力的应付着这两个狐狸精在他们凌厉的攻击下心中越来越觉得他们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们的长辈不是师父的好朋友吗?怎么会攻击来为师父送信的自己?难道是他们的长辈授意的?难道……想到了之前胡家人接信时的表现张格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也许是师父和胡家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所以胡家想要趁着师父不知道报复在他们是兄弟身上?

张格早就听很多师兄弟(师伯的徒弟)们说起过大部分妖怪都是善变凶恶的早上还跟你称兄道弟晚上说不定就要咬你一口——张格自己是很少想到自己僵尸这个妖怪身份的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僵尸那也是人变成的跟人类没有区别跟那些妖怪当然不一样。在师父的教导下自己就是一个变得有些奇怪了的人类而已所以无从了解那些妖怪们的想法。跟师父出门几次也曾经见识过妖怪们的残忍嗜血张格就更加理所当然的不会把自己和那些怪物归于一谈了。

这些妖怪蓄意药害自己的话一定也不会放过师弟……不说不定他们还想要害师父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张格的心思乱了手中的招式也就开始散乱法术的准头也七歪八斜的被两个狐狸精逼得步步后退。

“哥你说去收拾那个小道士的那边怎么样了?怎么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啊?”打斗之间那个年少一些的狐狸精忽然对另外一个问。

“收拾一个小道士用得着花什么功夫?”另外一个狐狸精用鼻子哼了一声十分不屑地说“我看他们是早就得手了咱们最好手底下快一点免得回去被他们取笑!”

说话间两个狐狸精的攻势更加猛烈了起来。

听他们的言下之意他们的同类已经去对付师弟了吗?师弟不论法术还是误工都糟的可以怎么可能是这些妖怪的对手该不会已经……已经……

想到张义那四不象的身手张格心中一片冰冷。要是真的有另外一批妖怪去对付师弟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临行之前的时候师父一再叮嘱要自己这个作师兄的好好照顾没有出过门的师弟要是师弟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嘱托!

一再用忍让两个字告诫自己的张格忽然感到自己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挣裂了一般……

张义在林中连窜带跳的前进他心中焦急恨不能一下子就赶到哥哥身边所以根本顾不上那些荆棘藤蔓的阻拦不一会身上的衣服就被扯出了许多口子手上、脸上也多了许多的划伤。他向前奔跑期间那边的树林中的骚动似乎越来越大除了各种飞鸟很多大大小小的林中动物也受到了惊吓仓皇的奔逃就连呼啸而来的猛虎都对这个人类不加理睬的擦身而去显然是受到的惊吓已经令它连捕食的**都没有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义的心中一团的慌乱凭着胡家在这山中的地位自他们俩兄弟是胡家的客人——即使并不受他们欢迎可是师父和胡家的族长毕竟是老朋友了哥哥没有道理会在这里受到袭击啊?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件事胡家的人还没有忘掉那份仇恨?

想到这些张义心中开始埋怨师父:为什么偏偏要派哥哥到这里来呢?她又不是不知道哥哥和胡家之间的那些陈年旧债。

张义一边想着可能生的事情一边向前赶走到一处山脚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一个男子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问:“请问你就是难道长的高徒张义吗?”

张义先是一惊准备抵抗有可能袭来的攻势可是接着就被眼前出现的这张脸惊呆了愣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也许张格的内心中一直隐藏着作为僵尸的暴虐也许是在他作为张大狗存在的时候面对世间的种种不公那个外表憨厚老实的少年心中已经隐藏了愤怒和反抗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少年张大狗没有能够反抗的力量而等他有了力量之后南羽的敦敦教导又使他性格中狂暴的一面更深的隐藏了起来。

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变异了的人类既然是人类妖怪的暴虐与他就毫无关系。他是师父的徒弟就应该一举一动都按照师父的标准要求自己那些隐隐的疯狂的念头就应该藏到连自己都现不了的地方去。

张格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指爪如此的锋利也不知道自己看到血之后会感到兴奋而不是恐惧。

是啊自己本来就是日日在饮血的只不过那些血液是师父或者师伯、诸位师兄们降妖之后带回来的装在竹筒中自己当作一日三餐来食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动手去获得这些食物的。

不这样不对师父不允许自己伤人更何况他们还是师父朋友的子孙。

可是他们为什么就可以随意的伤害自己?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如果自己没有法术榜身现在不早就被他们杀了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了吗?

想到这些狐狸精的卑鄙手段想到生死不明的师弟张义张格出了一声咆哮。

两个狐狸少年眼看着眼前的那个道装少年仰天长啸身体开始生变化整个人都在膨胀着、四肢伸展着浑身上下生出了一层白色的茸毛眼睛也从黑色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怪物你终于还是露出本来面目了!”年轻些的狐狸少年代些许兴奋的喊。

“闭嘴!”他的哥哥马上斥责他“他就快要狂了在这么下去咱们就应付不了了看准机会准备溜走剩下的事情交给爷爷他们处理。”

“可是我还没有报了当年他伤我的仇呢。”年少的狐狸精有些不甘心。

“你有哪个本事吗?他的法力可是在你之上。”

两个少年斗口之间张格已经渐渐失去了听他们说话的兴致现在他最想的就是把他们两个撕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吃下去对要把他们的血吸干净然后吃掉……

张格双眼冒着凶光见两个狐狸少年有逃走的迹象便狂呼乱吼着步步紧逼上去。

张义看着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青年嘴唇战抖着便天才好不容易吐出了三个字:“季……季大哥……”

“客气客气……你是南道长得高徒叫我一声野草就行了我应该尊称你为师兄才对……”季野草似乎一点也不因为看见张义而激动开口反而极为客气。

听到他生疏的称呼张义急切的一把拉住他的手:“季大哥我是张二狗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听到张二狗这个名字季野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马上就觉得自己举动太没有礼貌连声的道歉:“失礼了失礼了……我我可不是觉得你的名字好笑啊……其实你的名字啊我是说……”

张义无暇顾及他那结结巴巴越描越黑的解释。看着季野草目光中的诚恳和疏远张义知道他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为什么?季大哥怎么会没有死?他为什么不认得自己了?

“那个……师父还在等着呢我们这就走吧?”季野草解释了半天看张义没有真的生气便向他建议。

张义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季野草说的师父是谁以前季野草都是独自修炼没听说他曾经拜过师啊?“季大哥令师是……”

“家师姓胡跟南道长是好朋友——你这次不是来帮南道长给我师父送信的吗?”他既然认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师父是谁?季野草对于张义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

胡老爷子?张义忽然明白了原来是他救了季野草还收了季野草作徒弟那个胡族族长的本领很是高强虽然张义明明白白看着季野草在自己的怀中断了气可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宁愿相信一定是当时季大哥并没有真的死掉自己太粗心了没有现胡家的族长却现了并且救了季大哥。

张义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之前对于胡家人的一丝不满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拉着季野草的手问:“季大哥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我一直在牵挂着你。”

“我很好啊……”虽然觉得张义奇怪可是张义语调中的真诚季野草还是听得出来的“除了练功就是书识字吃吃睡睡日子很逍遥——真没想到我一只小野兔会有这样的奇遇。要不是遇到师父我肯定早被野狼吃掉了(其实他是想说被狐狸吃掉了可是师父一家都是狐狸这么说好像很无理)那里敢想成为妖怪……”

不对季大哥成为妖怪是因为他的哥哥季野树的帮助扶持和胡家什么关系都没有。张义诧异地看着季野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虽然修炼成妖五年可是师父说我的进步是很大的……”季野草继续说。

什么?

张义张大了嘴。

五年他说他成为妖怪只有五年?

张义虽然不是妖怪可是在南羽的门下学习他对于妖怪的知识是很丰富的。要是父母都是妖怪小孩子出生之后就是妖体天资差些的需要修炼几年天资好的几乎是出生的同时就有变化人类的能力。

可是自己修炼的妖怪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一般的鸟兽草木感受天地灵气开始修行至少也要八十到一百年的时间才能变化成*人天资不够或者运气不好了三四百年还不能变化的都有而不能变化成*人就意味着不能进行更高一层的修炼所以变化成*人形就是要怪们早期修炼的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课题。

季野草变化成*人用了一百年时间这使他自己亲口告诉过张义的为什么现在在他口中成了五年?五年成就一个妖怪?这可能吗?

“季大哥你是说你自己只用了五年就修成了人形?”张义试探着问。在他心目中已经开始认为是胡家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影响了季野草的记忆了。

季野草呵呵一笑:“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听师父说我的前世本来是一只野兔精因为意外身亡了。师父和我的前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施展法术拘住了我的灵魂没有让我按照正常的渠道转生而是帮助我重新投胎作了一只兔子。然后师父把我从野兔窝中抱走把我前生修炼出来的内丹又给我吃了下去。在师父的帮助下我闭关三年出来之后就是现在的样子了——师父说我和前生一模一样不过说真的前生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张义一把抱住季野草放声大哭:“季大哥你真的是季大哥啊……季大哥……我真的对不起你……”

季野草被他哭得莫名其妙讪讪地问:“张师兄你你是我前世认识的朋友吧?”

张义拉着他不放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把过去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季野草也曾经向他的师父胡老头问起过自己前生的事情不过胡老头总是不愿告诉他。季野草不是个会刨根问底的人所以慢慢的也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现在听张义说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惊涛骇浪的传奇也算得上是大悲大喜的一生季野草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心中半点也没有和自己联系到一块去就好像在听一个新鲜的故事一样。

讲到了季野草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张义忍不住再度大哭在旁边的季野草反而好声安慰着他说一些“节哀顺便”的客套话。

张义哭了一阵子看着季野草的表情忽然心中有所觉悟:眼前这个野兔精虽然他也叫做季野草虽然他服用了季野草的内丹他的灵魂是季野草的魂魄转世可是毕竟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季大哥了。对于他而言一死百了前生的一切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他的今生是胡家族长的关门弟子在这片山林中地位崇高受人尊重。而他的未来在那样的名师指点在那样有来头的大家族的庇护下也必然是一片光明。他和自己的季大哥那个自己在山林底层挣扎修炼能够和胡家的人说上一句话都兴奋好半天的季野草已经截然不同。

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季大哥了……

原来的季野草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得到名师指点真真正正的进行修炼。还想要不再做一个谁都可以蔑视的野兔精在山林中受到大家的敬重。

而现在这些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张义看着季野草的面容再次张开双臂种种拥抱了他一下。他知道自己和季野草的缘分已尽也不再说那些前尘往事而是问:“季大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终于说到正事了季野草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师父叫我带你回去呢。”

“胡老前辈找我有事吗?我哥哥去打猎去了要不要一起叫上他?”

“不用了师父只让我叫你一个。好像是派了十七郎和十九郎去找你哥哥了。”

十七郎和十九郎?那两个少年灿烂的笑容立刻出现在张义的脑海中。本来张义是想要趁着来送信的机会好好找这两个老朋友叙旧的可是在胡家受到的冷淡使得他没有办法开口再去找胡家其他人——说不定还是会吃到一次闭门羹。现在听到他们的名字跟到很是亲切连忙问:“十七郎和十九郎好吗?我很久没有见他们很是牵挂。”

“那两个小家伙还有什么不好整天惹是生非的气的师父恨不能把他们关起来十年八年不让出来!”季野草现在的身份是两个狐狸少年的师叔说话的口气自然不同口其中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想通了的张义没有再去感叹这种变化他兴冲冲地问:“他们去找我哥哥了?”当年南羽在紧要关头出面为他们兄弟化解危难并且收下两个人作徒弟其实都是这两个狐狸少年苦苦哀求的结果张义心中不知道对他们多么感激现在他们两个竟然不来找自己而是先跑去找哥哥真不知道又有什么调皮捣蛋的念头了。

“师父命令他们去教训那只僵尸。”

季野草神色自若的话语对于张义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呆了一呆茫然地问:“季大哥你你说什么?”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师父命令十七郎和十九郎去教训那个僵尸了。”季野草又重复了一次。

张义正个人都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喊:“那是我哥哥啊!他们怎么还是这么胡闹!”胡十七和胡十九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闹事。

“他们知道那是你的师兄啊可是这是我师父和南道长的安排呢。”季野草还是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原委把自己知道得都告诉了张义。

“我师父让他们去打我哥哥?这不可能!你在骗我!”张义一把抓住季野草的衣服大声吼。

“可是南道长真得这么说的啊。”季野草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地说。

“我师父怎么会这么说?怎么会这么说……”张义现在心里乱成了一团难道是师父不要他们兄弟了?不可能的师父不要他们了会简洁的把他们逐出师门她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徒弟玩弄阴谋的人。那是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了一定是胡家的人搞得鬼“我要回去问问师父我现在就去!”

“你要去哪里啊?南道长就在我们家里。”季野草对拔腿要走的张义说。

这一下张义更加摸不着头脑几乎是拖着季野草往胡家跑去。

南羽果然坐在厅上正在和胡老头悠闲的品茶。

张义一步冲进来连应有的礼节都忘记了大声喊:“师父你为什么要找人袭击我大哥!为什么!”

南羽太有看着他苦笑摇头这个张义从来不是一个好徒弟应该说他只是为了要和他的哥哥在一起才会拜自己为师的。要是有一天张格不再是自己的徒弟了这个张义也会毫不犹豫得跟着他的哥哥走。他的心里只有哥哥没有什么师父。不过张格确实不错几年下来南羽越来越喜欢他可是今天这一步也是迫不得已。上天既然能够保佑张格走到了今天但愿也能保佑他挺过这一关。眼见张格握着拳头气呼呼地看着自己南羽心想看来关键还是要落在他这个弟弟身上啊。

“义儿你知不知道格儿为什么一直想不起你是他弟弟这件事?”

张义听得一愣:“不是因为他作僵尸太久脑子有点毛病了吗?”

“你自己心里明白不是因为那个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本性。应该说是他一直在用它作为人的本性在压抑作为僵尸的本性。”南羽微微皱着眉头显得很是忧虑。

“哪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师父您不也……”张义嗫嚅着说。南羽本人也是个僵尸她也一直在压抑着作为妖怪的本性可是不也做得很好活得很好吗?为什么哥哥这样做就担心。

南羽知道张义在想什么这个孩子只要他哥哥好好的就恨不能得一切保持现状拒绝去想未来的事情。“义儿我的情况和你哥哥不同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个吃人的僵尸而且我曾经……今天先不说我你知道吗。格儿的精神快要到打极限了。他越是压抑自己将来会产生的反弹就越大。现在不必出他的本性让他自己找到克制的办法将来有一天很可能他会作出令他自己终身后悔的事情来。”

“所以师父你就……”

“我也曾经试过带着他去降妖除魔谁知到他……唉……”

张格只要看见那些妖魔做下的恶行就会呈现一种快要昏倒的模样不知道是他真得害怕还是在心中逃避他自己也可能造成这样的惨象的事实。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让他上前对敌。南羽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是用今天这种下策。

“义儿你去吧你哥哥最后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还是要靠你。”

不等南羽说完张义已经拔腿跑了出去。

僵尸在森林中吼叫着暴跳如雷因为他的敌人忽然不见了——胡十七和胡十九早有准备看到他开始狂自然是早早就溜之大吉。现在只剩下僵尸自己在山林中漫无目的的找寻着攻击目标。他的心中有些迷乱觉得自己似乎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是记得自己要把刚才招惹自己的两个少年撕碎对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僵尸开始沿着两个少年留下的气味追踪又游荡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明明已经会飞行了为什么还要走着去追赶敌人呢?

自己什么时候会飞的?

当僵尸摇摇晃晃的飞在空中的时候心里又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果然已经会飞了可是平时我要教他飞行的时候他总是躲着不学。”南羽轻声对身边的张义说“大概他自己也知道会飞的僵尸太危险了吧。”

“师父他要飞走了!”

“没关系他现在还掌握不了飞行的技巧不用多久就会下来了。”

张格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的避免他变成嗜血的僵尸的那一刻就连学习法术的时候他都会专门对着非攻击性的法术用功而越是威力强大的法术他越是会放弃修炼声称自己学不会。

这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惜啊没有在他遭遇不幸之前遇到他。

“师父他真得掉下去了!”

南羽看着焦急的张义说:“我先过去要是不能说服他你再来。”

张义用力点着头心里却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哥哥身边去。

南羽地出现令刚刚从天上跌下来的僵尸微微吃惊因为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告诉他这是个比自己高强的同类既然是这样自己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表示顺从才对可是就在僵尸想要想着对方摆出恭顺的姿态的时候那个人身上属于僵尸的气息忽然全部消失不见了。

僵尸很迷茫的晃晃头随着眼前的女性使劲的看还是什么气息也没有。

刚才自己昏头了?

可是这个女人看起来真得很眼熟僵尸盯着她的脸想要找到什么东西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僵尸决定不再去进行自己不擅长的思考而是先进食要紧经过争斗之后他已经很饿了。

南羽看着张格片刻的犹豫之后向着自己举起了利爪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五年的师徒之情还是不够影响他的心智这令南羽略微有些心酸。

“格儿也许是师父错了……”

女人忽然开口说话令僵尸的步子停顿了一下。

“我开始的时候给你选择了错误的修炼方法等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让你迷失了本性这是我的错所以希望你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一关想起你自己是谁吧。”

僵尸没有再过多地去思考而是直接地向着女人就是一爪。利爪带着巨大的风声落下的瞬间女人不见了只剩下被爪风带起的落叶在飘舞。

僵尸茫然地四望没有到处都没有那个人影难道隐形了……

这时树枝响动处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僵尸良久不说话。

僵尸也回头看着他。

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可是想不起来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张二哥怎么那么直接就走出去了?万一被咬一口怎么办?”

“别吵别吵仔细看着万一不行咱们就冲出去救人了!”

“哎呀这僵尸夏收可是很狠的刚才被他抓的地方现在还止不住血呢!”

“那是你活该叫你快走你非要再回头偷袭一下!”

“我那不是掩护你嘛!”

“我用得着你掩护!”

季野草打断了两个小狐狸的争论:“看着看着他们开始说话了!那个僵尸一有异动咱们就冲出去!”

僵尸冲着男子吼叫几声走了几步。

男子盯着他问:“哥我已经捡好柴了你打得猎物呢?”

僵尸顿时不动了。

“我在等着你打猎回去你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呢?”

僵尸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很心虚。

“你说要找兔子或者野鸡来改善伙食的。”

僵尸用力摇头他很想说我找了可是没有找到有些妖怪不停的打扰我不是我故意地不去打猎。可是喉咙中出呜呜的吼声却表达不出来。

“我都把屋子收拾好了等的心焦以为你出了事。”男子走到僵尸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没有猎物就算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僵尸的目光变得温和了下来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去。

“好像成功了成功了。”

“果然还是兄弟情深啊。”

“我怎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在季野草他们议论之间和张义并肩走着的僵尸忽然一爪就向着张义抓了过去。

张义没有躲闪任由僵尸的利爪抓进了他的肩头。

“哥我听师伯说过师父当年就是因为误杀了她自己的亲人才恢复了人性的。师伯说僵尸都要过这一关所以我没有办法让你想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你杀了我你就可以恢复人性了……你愿意杀了我吗?”

僵尸一口咬住了张义这时季野草和两个狐狸少年慌忙的冲了出来向僵尸扑过去。张格不能恢复人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至少要把张义救下来。

据在他们三个靠近了之后僵尸却吼叫一声抱着张义就跑。季野草他们在后面紧紧追了上去。

等到南羽出现在前方拦住了僵尸的去路之后僵尸忽然狂似的喊叫起来谁也听不出他嘴里叫得是些什么可是却都可以感受到他那份愤怒、无奈、不甘心和后悔的情绪。

南羽叹口气:“格儿你的脑子要是已经清楚了就把义儿给我我要给他治疗一下。”

僵尸任由南羽从自己的怀里把张义接走然后继续地大声叫着并且用头不停地碰着周围的树木。南羽向站在一边的季野草和两个狐狸少年吩咐:“打晕他。”

胡十七上前一步倒过剑柄重重在僵尸的头上一敲僵死顿时就瘫软了下去。

张格昏迷了四天醒来之后一直在呆不动不语也不吃东西张义很担心他撑着受伤的身体去看了他几次可是张格只要看到他就会双眼流泪不止几次之后张义不忍心看到哥哥这样也就听从了师父的安排不再去打扰他了。

张格又这样痴痴呆呆得过了十几天才渐渐清醒过来看到南羽后跪地磕头不休却一句话都不说。南羽知道现在他的还很难接受全部的事情毕竟忽然现自己变成僵尸度过了这么久的时光对一个少年来说是见多么痛苦的事情。不过当张格再次见到张义之后颤抖着嘴唇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二狗你没事就好了……哥哥不后悔……”

他真得不后悔自己变成了僵尸只要二狗安好自己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爹娘临死的时候不是一再嘱咐自己好好照顾弟弟吗?现在自己也算是做到了。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之后南羽却告诉他们张格现在面临着走火入魔的危险:经过这次的闹腾那两颗妖怪内但开始在他的体内产生变化要是张格不赶快闭关修炼一段时间的话会很危险。师徒三人当即决定要赶回观中去。

张义还有一件心事于是在离去前的一夜央求了胡十七带着他匆匆赶到那个小山村中。谁知道展现在他的面前的却以一片的废墟。在附近找了几个妖怪打听才知道一年多前连日的大雨引了泥石流整个村子被半夜冲下来的沙石埋在了地下全村没有活下几个人来。事后大部分村人连实体都没有挖出来而幸存的人也没有办法继续居住已经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

张义不知道曹家父女怎么样了可是那些妖怪也对于村子中的居民没有设么印象只知道幸存者中并没有他说得那样的人。张义在村子的废墟上大哭了一场曾经他想要拥有的那个家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吗?曹家父女难道真的就这样埋葬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眼看天色渐亮张义才恋恋不舍地离去。现在哥哥的状态还很不稳定他不愿意说出这些事情增加张格的伤心所以只是请求胡十七帮他留心大听曹家父女的下落他自己回到了张格身边对于自己这一夜的去向什么也没有提就那样跟着南羽返回了道观。

张格的闭关比张义想象中的时间要长的多第一个十年他每天都要到张格闭关的屋子门前去看看虽然知道哥哥听不见还是要跟他说几句话。时间慢慢过去第二个十年中张义已经是道观主持对外事务的管事人所以不再有那么多时间在张格闭关的门前徘徊只是隔三差五他还是总要在那间屋子门前的台阶上坐上一会。

当第三个十年快要过完的时候张义觉的自己的体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所以把自己分管的事务分配给了自己培养了很多年的几个师侄——他甚至到自己在道术方面修行平常所以从来也没有起过收徒弟的念头。现在他的时间多了又从新开始每天到哥哥的门前坐着。

这些年间掌门师伯玄机也明显的见老了最近他都是经常会和张义一起在张格的门前说说话。主要的内容不过是想要把掌门人的位子让给师妹南羽让张义去劝说他师父接受。

张义也跟师父提过几次可是南羽一点也没有点头的打算反而大力的推荐玄机的小徒弟来接这个位子所以换掌门人的事情也就一直僵持着。

张义在道观中辈分很高这些年来又一直管理者重要的事务在同辈和晚辈中都很有威信所以关于这些事情大家总是会拿他当作商量的对象张义在师父与师伯的推来让去之间被弄得疲惫不堪。在他看来师父当掌门人是在合适不过了而且等到将来师父要退休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哥哥——和师父一样长生不老的张格还有谁有资格接师父的班呢?想到自己的哥哥有可能成为这个在修道者中有着极高声望的门派的掌门人张义就会感到很激动。

张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了现在的他看过了许多世事沧桑常常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农家少年能够有今天能够成为这样一个门派中的重要的弟子他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他总觉得张格应该得到更多的东西。张格为了他才失去了生命他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获得更好一些就像师父那样强大自信逍遥……

“哥哥你说要是你做了掌门人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到时候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骄傲的……虽然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可是我也会为你骄傲……”

由于旁边没有别人张义对着张格的门不由得就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怎么可能我哪有那种资格……”

张义猛地回头看着房门在面前打开。

几十年了他每天都在盼着这一刻可是真的等到了的时候却又觉得不象是真的。

门内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看着门口那个长髯花白的头的道士。

“二狗……”张格颤声叫。自己也不知道希望对方答应还是否认。

“哥……”张义扑上去抱住张格放声大哭。

没有想到兄弟相认竟让他等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啊他自己都已经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半百老人了才等到和哥哥真正相认的一天。

张格更是没有想到在他的感觉中只是一场大梦醒来后弟弟就已经成了一个白老者而自己的时间却似乎是已经停滞了应在张义的眼瞳中的依旧是一个青春少年。这就是自己誓要保护的弟弟吗?这么多年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弟弟在等待中变老把它的一生都耽误了。

两兄弟抱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直到南羽和玄机闻讯赶来才把他们安抚下来。

这时的张格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不仅清楚记得童年时代的生活和少年时得不幸而且成为僵尸之后的一切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重新跪下给南羽行了大礼感激师父的救助和教导。

现在张格的性格似乎比他原来还要谦恭老实跟别人说话都是唯唯诺诺的弄得晚辈们在他的面前十分尴尬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礼节对待这个对于别人的礼貌总要加倍回应的长辈。

他真的是那个严肃、注重礼仪的张义师叔的哥哥?他们不是亲兄弟吧?

张氏兄弟回家乡去给父母扫墓拜祭了一次现故乡已经面目全非原来的邻居亲戚大多数都找不到了。倒是当年那个卖掉他们的三叔依旧活着可是已经老的完全不认得人也不记得任何往事了。他的子女把他当作一个累赘吃喝照应得很是不周到所以一看到人就会苦苦哀求给他口水喝给他点东西吃。

本来对这个害了自己兄弟一生的罪魁祸张义心中恨得厉害可是真的看到他这副惨状又不忍了起来。张格更是看不下去不仅仅出手治好了他身上的褥疮还玩了个小法术吓唬了那些不孝的子孙一下想来接下来三叔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到了这个时候两兄弟才现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值得放在心上了。不管吃了多少苦他们俩兄弟还在一起而且现在生活的心满意足就行了。张格也就打消了去找当年那个赵大户麻烦的想法高高兴兴的和张义回到了道观。

在路上张义曾经想要去那片山林看看去见见胡家兄弟和季野草打听打听曹家父女的事情。可是看着兴冲冲的张格他实在不愿意张格知道当年的那些事免得张格本来就对自己愧疚的心情更加严重。而且他自己心中也有很强的惧怕万一曹家父女真的已经亡故了怎么办?万一他们还活着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

张义在云端上频频向那个方向张望看着莽莽的群山终究没有开口要求张格调转方向……

日子恢复了平静因为世道不好横行的妖魔也多了起来道观中法术高一些的弟子几乎都是马不停蹄地在外面奔波除妖降魔张格的法力在观中算是数一数二了自然也不能让他闲着由南羽呆了几次后张格就被排出去自己执行任务。

张格的心肠很软而且性情也厚道他去降伏的妖魔十个有九个不忍心下手杀害都是抓回来关在观里常常有人暗中取笑他是要开个养妖怪的道场反正张格脾气很好就算听到了也是一笑置之。

玄机道长想要把掌门人之位传给南羽的打算始终没有成功张格对这些事不太关心在他看来师父神仙一样的人物当然是不愿意祥大师伯一样弄得俗物缠身的她不做掌门人本来就是对的。不过张义对这件事很是热心整天变着法的怂恿师父在他看来要是师父作了掌门下一个掌门人自然是要传给他哥哥了。张格说了他几次总是熄不了他火炭般的心思索性就不去管他。

张格心里对弟弟的看法很好笑就算师父作了掌门能把位子传给自己吗?自己有那份才智去做掌门吗?只看看张义每天要处理的那些大事小情他已经觉得头昏眼花要是做掌门还不要了他的命?还是这种四处降妖的日子适合自己。

张格无意中对师父南羽提起过这些念头南羽只是笑。这个徒弟要是不是这么老实到也不是不能成为掌门可惜他的性格太憨厚了恐怕连门人弟子都约束不了。

张格一如从前的崇拜师父在他看来自己只要能学到师父一成的本领那就够了。南羽知道他不擅长诗词字画这一类的东西所以并不难为他去学只要他练好法术学好道家典籍就行可是张格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有空就会去练字、背诗词可是就算他背上一肚子古人的佳句又怎么能像南羽一样出口成章?

这一天张格从外面降妖归来手中拎着关着刚刚抓来的妖怪的葫芦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的背诵着千古名篇琵琶行越过山头他降低了度准备在山坡上降落——观中有师父和师伯飞行而至可是大大的不敬。

当张格从云层中钻出来的时候看着山腰的点点火光不由一愣再向前飞行一段阵阵喊杀声传入了耳中。

不好出事了!

张格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用他最快的度冲向了道观。

原本清净的修道场所现在已经变成了火光冲天的修罗场。

上千名士兵正围着被困在观中的道士们砍杀。

满地的鲜血。

满地的尸身。

“师父二狗……”张格一扔手中的葫芦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几名士兵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手一个扔了出去。

几乎每走一步都会被脚下的尸体绊住张格惊恐地去翻看每一具尸体看到了无数的熟悉面孔。有的是他的同辈师兄弟有的是他的晚辈甚至还有入观不到两年几个小道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格吓傻了似的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途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刀剑落在了他的头上可是张格皮肉硬如铜铁浑然不在乎的冲了过去。

就在他跨入大殿的同时听到了一声吼叫。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叫声令张格一下子醒悟过来他冲到后跨院看到师父南羽正抓起了一个骑马的将军连人带马撕作了两段。

“师父……师父怎么会……”

张格的视线落在南羽的脚边白苍苍的大师伯正躺在地上头上一条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而那柄代表掌门人权利的木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张格的目光几乎不敢再向后看。

二狗……

二狗也躺在那里。

二狗……

张格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拖着身体走到张义的身边好像走了万里之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二狗……”

把弟弟抱在怀里张格呻吟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格心中茫然一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何方。

他会中紧紧抱着的是弟弟张义的骨灰。

那天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战事已经结束道观中的道士死伤惨重其中就包括了掌门人玄机和张义。

张格看着大家火化同门看着终于还是做了掌门人的南羽指挥善后他的心中却一片茫然。

师父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

要是师父早一点出手的话师伯不会死二狗也不会死!

为什么自己不能早一点赶回来哪怕只早上半个时辰也许一切都会不同自己至少可以救出二狗来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些官兵不去抵御外敌却要来杀害这些无辜的道士?

张格想不通也没有办法接受现实。

南羽忙着治疗受伤的子弟管理观物她自己的心中也悲痛非常一时没有去好好开导安慰张格张格的思维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总觉得就是自己没能及时回来才害死了弟弟整天痴痴呆呆的愣最后有一天抱着张义的骨灰离开了道观。

张格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他回过故乡的那个小村那里早已人物皆非一点也找不到当年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生活痕迹了张格没有舍得放开手依旧又把骨灰带走了。

他也回过兄弟二人生活过数年的那片山林山中景物依旧只是当初的两个少年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张格即然是僵尸当然也就是“死人”人)。

他看过白兔精季野草的坟墓坟头好像有人在整理收拾所以还没有被杂草淹没当年张二狗回来的时候亲手为他立的小小墓碑也依旧立在那里上面几个刻出来自己依稀可见。

张格重新为季野草修缮坟墓之后数产生过要把弟弟埋葬在这里的念头。季野草生前对张二狗百般照顾视若手足如果他们能比邻而葬双方心中都会欣慰吧?可是最后张格还是抱着弟弟的骨灰再次上路他不忍心让弟弟埋入黄土不忍心让弟弟离开自己。

离开山村走了半天眼前出现了一座小镇张格在镇前徘徊了很久才走进去。

就是在这里自己和弟弟顶着风雪乞讨为生也是在这里自己和弟弟被人骗卖进了赵府最后为了带弟弟逃离这里自己送了命……唉如果没有成为僵尸自己今天早已是一堆白骨可是自己与弟弟这么多年的悲欢离合又何尝不是从僵尸这个身份上而起呢。

张格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晃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当年的赵家附近。

当年的一镇之的赵家早已败落原本的大宅现在成了一处学堂而在这条的另一头到是有一另外家大户人家正在吹吹打打地热闹非凡可是看情形又不象是在办喜事张格不由生出了好奇之心向路边一个看热闹的闲人询问:“这位大哥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么热闹?”

“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外地人吗?今天是给曹节妇立牌坊的日子县太爷都亲自到了当然热闹了!”那个赶着去看热闹的人来不及停下边走边对张格说。

“节妇……”张格摇头对于这种让女人守着牌位过一生的习俗他向来不屑也就失去了向前走的兴趣。

可是那个路人又接着说:“你不知道这曹节妇不容易啊当年她的丈夫拜堂的第二天突然了疯冲进了山里就再也没回来。本来她只和那个男人共度了一夜家里人要安排她改嫁她却死也不从。谁知到一夜夫妻最后竟然让她养了个儿子她就抱着儿子守活寡竟然一守就是五十多年她那个男人终究也没有回来。前年她的小孙子中了进士这不给她把诰命请下来了也把牌坊立起来了这也算是老天爷给她的点报偿吧……”

“什么……”张格一愣“她姓曹……她的夫家姓什么?”

“姓张啊大名鼎鼎的张百万家你也不知道?不过这份家业她那个疯的下落不知的男人可没出一分力气全是曹寡妇从小买卖开始一文一文挣回来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啊老张家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摊上了这么个好媳妇可惜听说曹寡妇病的快死了再好的日子也享受不到几天了……”

张格愣在那里。

半天前在山里一个少年追着他喊:“你要把张二哥的骨灰带到哪里去?你不去看看张二哥的妻子和子孙吗?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家守活寡替你们张家抚养孩子容易吗……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她就要……”

当时张格虽然听见了可是根本没有把这些话放进脑子里。

难道他说的就是这里那个曹氏是二狗的……

张孝亲里里外外的忙活张罗着今天是母亲的大日子他心里即为母亲高兴又忍不住觉得酸楚。虽然名义上他不是遗腹子可是从襁褓之中便由母亲独自抚育从来没有见过生父的面。张孝亲心里明白母亲吃了多少苦楚经了多少风霜才把自己拉扯长大他自幼就誓长大了要孝顺母亲要把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义务都扛过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现在张家也算家大业大张孝亲的三个儿子个个出息小三更是中了进士为母亲请了浩命立了碑坊。可是母亲都恐怕享受不了几天了就连特地从京城请来的有名的韩神医昨天也回绝了不肯开方子……

想到病榻上老母的面容张孝亲偷偷转过身抹了眼泪回过头又强撑着笑容与前来视贺的县官、乡绅们周旋。

这时忽然一个青年男子拔开人群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古怪地向他问:“张员外我请问令堂以前是不是住在三十里外的曹家庄?令尊的名字是不是叫张二狗?”

张孝亲上下打量来人自己家里从曹家庄搬迁而来这一点这一带知道的人不少可是父亲的名字就连自己家人知道的也不多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有点粗俗他不愿意提起更是从来没与外人提过这个青年怎么知道的?看他一身的道装难道……

张孝亲试探着问:“请问阁下是……”

青年的脸色更加的古怪不理他的问题反而又问:“我斗胆再问一句令堂的闺名是否是曹二姐?”

“你怎么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张孝亲不由急了今天是母亲的大日子难道这个人是上门来捣乱的?

张格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他和二狗长得太像了即使不用法术去分辨张格也可以看出他就是张义的骨肉。看着近在眼前的侄子张格欲哭无泪脸上表情变化数番才长叹口气说:“我想见见令堂……”也不等对方回答便大步向宅里走去。几个家丁慌忙的阻拦可是却根本追不上他。

曹二姐做了一个梦梦见张二狗依旧是那样少年英俊笑盈盈地来到自己的床前拉着自己的手要自己与他一同归去。说是要带着自己去看看他的故乡看看他家的祖坟还要给她讲讲这些年来他和他的哥哥的故事。

他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经布满了皱纹的脸不嫌弃那满头的白温柔地抚摸着自己说不出多温柔爱怜……

郎君啊你终于回来了……

睁开眼曹二姐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身边围了儿媳、孙媳和一大群丫环婆子个个都一脸体焦急地看着自己她们是怕自己在梦中就此去了却不知道对自己而言归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自从半个月前自己梦到多年不曾入梦的丈夫一身道服施施然而来之后心里就知道他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即然如此自己也该随他去生前两处分飞也许死后可以有缘再会今天又梦见了他来约自己同行看来自己的大限也到了。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吩咐丫环给自己换衣、洗脸、打扮。

“娘您难得好一些还是躺下歇歇这是干什么。”儿媳急着想阻拦。

曹二姐拉住儿媳的手轻轻拍拍了几下又叫过三个孙媳妇和小孙女:“我梦见我相公来叫我了我看这回我是要跟他一起走了以后这一大家子的烦心事可就都交给你了。”

儿子十个孝顺儿子媳妇、孙子、孙媳也都是没有话说的孝顺孩子家里虽然不说是富可敌国可是也有良田千顷金银无数她的后半生过的舒心适意只要去了后能和相公相见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虽然并不怕死但是对孩子们的牵挂还是难以割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自己去了他们一定很伤心吧看着一双双泪眼不由满心的怜惜:“我走了之后你们不要哭坏了身子。我是去跟那个没良心见面去了那是好事……”

“娘您这是什么话咱们请最好的医生……小三在京里叫他请御医来咱们不怕花银子……”听了这近乎遗言的话儿媳当下便哭了起来。

曹二姐却不再开口闭上眼静静躺着儿媳不放心又是叫大夫又是煎药的折腾了半天见婆婆一直很平静才渐渐放下了心。

到了下午曹二姐忽然又坐了起了又惊又喜地冲着门叫:“他来了他来了……”

“娘谁来了?您快躺下。”

“他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了四十多年了……他终于回来了……”曹二姐伸出手臂双眼死死盯着门口儿媳刚想再劝却听见门外真的传来了一阵骚动。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拦住他拦住他!”

“你这道士太也无礼怎么私闯我家的内院。”

“大家别吵小心惊挠了老太太。”

“来人快抓住他……”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是老人家养病的所在!”

“再不停下我们要去报官了!”

“……”

吵嚷声越来越近似乎是那个闯进来的人正在渐渐接近这里而一大家的家丁都对他无可奈何。这是怎么了?找了强盗不成?屋里的女人们正在惊惶不停之时屋门被人推开一个道装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你终于回来了……”曹二姐即喜且悲的呼叫一声。

难道老太太认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大家充满了疑惑不解可是仔细一看就现曹二姐的双眼在看着的根本不是来人而是他手中抱着的……一个骨灰坛。

“郎君啊你终于回来了吗……”曹二姐的一声长唤令张格心痛如裂这么好的妻子二狗却为了自己的缘故抛下了她让她受了一辈子的孤凄她为了张家牺牲了的一生自己却至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存在。

张格几步走到床前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双手把骨灰坛捧到曹二姐面前:“弟妹是我对不住你们夫妇……我我把二狗……带来了……”

曹二姐一把夺过骨灰坛抱在怀中抚摸着用面颊磨擦着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忽然一切都凝结她的头枕着骨灰坛一动不动了。

“娘……”

“奶奶……”

“老太太……”

屋中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张格明白曹二姐已经去了对她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见有人想从她怀中取出骨灰坛连忙止制:“那是她一辈子都在等的人别再让他们分开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现了张格的与众不同张孝亲说话客气了不少。

“我是……”张格苦笑自己是谁?说自己是他的大伯他能相信吗?只好惨然一笑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母亲的后事你要好好的操办让她和你父亲死后同穴吧……她……我们张家欠她太多了我生生世世都还不清楚……你们这些子孙要好好的……”他又在弟弟夫妻二人的遗骨面前停留了片刻身影一晃就此消失不见了留了下张氏子孙在身后更大的张惶与不解……

张孝亲扶杖出门看着远山长叹。

如今世道如此混乱自己这一大家子人可要如何是好?

去年听到蒙古大军南下的消息他早早地便把全家迁入了乡下的田庄而且把大儿子一家送往南方希望万一不幸也可以保留一条血脉谁知道还不等蒙古人杀到大儿子一家却已经被大败的宋军淹没从此再也没有了消息。如今蒙古大军日益逼近的消息还是日日传来但是他已经决定一家人死也死在一起就都呆在这偏僻的山庄中听天由命吧。

“唉……”他仰天长叹了一声正想转身回去却看见山间小路上来了一个人。

张孝亲揉揉眼仔细看那个人正迎着他走来面貌在朝阳下十的清淅——这张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正是当年那个送了父亲骨灰来给母亲令她可以含笑而逝的男子。只是母亲辞世已有七个年头了这个青年的面目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变改?难正如当年他的屋里忽然消失之后大家猜测的一样他是……

张孝亲胡思乱想之间那个青年已经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他后问:“你是张孝亲吧怎么一家人忽然就搬到了这里让我好找?这些年家里还好吧?”

听了他的问话张孝亲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种亲切感虽然素不相识却不禁絮絮地把这几年家中的种种不幸向他诉说了起来当说到大儿子一家下落不明现在蒙古大军逼近一家人正听天由命的时候老泪瑟瑟而下。

道装青年皱眉说:“山中一日世上十年啊……想不到我不过闭关修练了几年世事就又有了这么多的变幻……你放心有我在我看谁能踏进我们张家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中这个自称张格的青年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整个庄子外且朱砂鸡血等物画出了许多古怪的符咒。并且在庄子中的每栋房子上贴上了朱符。张家的人不明白他这些举动的用意可是知道他的来历神秘到了这个时候病急乱投医也就听任他去作为。

张格要他们准备好了一个月有余的食物、用品当听说蒙古大军到了一百里外之时便叫所有的人回到庄内没有他的召唤千万不可出来张家人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照办。可是有个孩子大胆居然偷偷跑出去察看虽然马上就被张格现大骂了一顿拎了回来但他回来之后对大家说只要一出了庄子的范围回头便看不见庄子了只看见一处占地宽广的烂泥塘和大片的荆棘丛连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张格已经在村子周围布下了幻阵把整个庄子藏了起来难怪他要大家早早准备一切在这段日子中连烟火也不准大家动。

菩萨保佑由这样一位神人来保护张家这一次张家一定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几天之后蒙古大军果然从附近掠过旌旗招展人扬马嘶几千人的队伍如同雷鸣般的掠过把庄子中的人看的胆颤心惊。这些异族一路南下不知杀了多少平民所过之处大肆屠戳鸡犬不留如果今天没有张格这个小小的庄子在这些残暴成性的蒙古军队的铁蹄之下必然化为齑粉了。

眼看着蒙古军队今天一支明天一伍的从庄子边过去每个人都对庄子视而不见庄内的人渐渐增加了对张格的信心有他护持着这次张家一定可以得脱大难了。

闲来无事张家人不同开始对张格的身份诸多猜测众口纷纷有的说他是得道的高人敬佩曹二姐的贞节所以来护卫张家;有的说他是张二狗的道友──其实张二狗根本没有死而是尸解仙去了;也有的人还记得张格当年在曹二姐床前下跪叫得那一声“弟妹”那么他一定是张二狗的兄长张家的长辈有了这么一位得道的长辈张家的子孙有福了必然会事事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这样猜测却都得不到什么这证实因为谁也不敢去亲口问问张格。

张格因为知道了曹二姐的事情加上张义的死一直积压在他心中的悲痛使得他的心神大乱。他体内两颗内丹的力量这些年来他只吸收了其中一半为了防备走火入魔他就近在山中修炼了几年当想要看看张氏子孙的现状就回去向师父告罪的时候却又遇上了这么一桩事。

这些乱兵真是该杀!

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兵马飞驰而过张格的心里充满了愤恨他不会忘记二狗就是死在这样的军人手中的。眼前这些军队的身上充满了血腥味那满不过他的嗅觉。

要不是师父不许杀生你们这些凶手个个该死!

张格看着有些骑兵的马鞍边上甚至挂着明显是平民的人头不由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早上的军队过完平静了几个时辰后地面微微颤抖远处应该又来了一支骑兵。

张格坐在庄前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

不对不仅仅是蒙古的军队还有别的人。

张格一下子站了起来。

凭他的视力很快就看见了远处涌来的军队以及军队前面一段距离几个小黑点般的人影。

平民在被追赶吗?张格皱起了眉头。

救还是不救?

要是救他们就有可能暴露村庄的存在。

不救自己与心何忍?

这几天下来现在张格的保护下自己比较安全的张孝亲胆子也大了不少已经敢站在张格的背后看军队过境了。等到那几个人影来到了附近已经看清楚那是两男两女带着三个小孩他们在村子附近张皇地跑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清儿……”张孝亲惨叫一声“那是我的长子长孙啊仙人那是我的长子长孙一家!”

张格看看阵法外的几个人又看看张孝亲:“他们真的是……”

张孝亲连连点头泣不成声地说:“他们是我的大儿子一家……前辈不我知道您是我们张家的长辈求您救救咱们张家的子孙吧!求您救救张家的子孙吧!”张孝亲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他有三个儿子次子早已经过世只留下两个女儿三儿子只生有个一个女儿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现在张家的香火已经不旺万一大儿子和大孙子再有什么闪失还不如自己这个老东西死了的好啊……

眼前这个神通广大的青年道士似乎应该是自己那个从未蒙面的父亲的兄长也就是自己的大伯。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大伯死后变成了僵尸又吃了八百年的妖狐内丹父亲就是为了阻止他害人才离家追踪他感化他的。如果这个大伯肯出手的话张家就有救了。想到这里张孝亲磕头的力气有加了几分。

他们都是二狗子的子孙后代是啊看看外面那个十几岁的男孩长的眉目之间与二狗竟有五分相似他们全是二狗的血脉张家的后代啊自己没能好好保护二狗难不成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子孙死在自己面前?

张格双手扶起张孝亲不再犹豫地一挥衣袖村外象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几个人忽然现眼前的景物出了变化只见浓雾象实质的物体一样扭曲着两边分开形成了一个一人多宽的通道从这窄窄的通道望去大雾中露出后面熟悉的村庄来。几个人来不及多想为什么拔腿就向那里跑去。

这时一个蒙古骑兵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不远见到这条怪异的“雾巷”先是一愣随后几个支羽箭射了过来。

张格长叹了一声本来他还来的及在他们进入之后关上阵法本来即使蒙古人觉了什么不对也没有办法追进来可是这些箭支一射入阵中阵法便算破了。

张格挡开射来的箭支看着周围正在消褪的雾气淡淡地对张孝亲说:“带孩子们进屋去我不叫你们千万别出来。”

张孝亲眼见一队蒙古骑兵向村子冲来吓得边话都不会说了只能连连点头与儿孙们相互搀扶着进了屋。

张格看着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人类看着他们配带的那些血迹斑斑的兵器握紧了双手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吧……”一声长啸之后蒙古骑兵们正面撞上的是一个脸色煞白双眼血红口露獠牙额生竖目指爪如钩的怪物。只听一声裂帛般的巨响当先的那个骑兵连人带马被他撕成了两段紧接着他带着一身的血水冲入了队伍中……

张格站在满地的夕阳中忽然觉得阳光之下血的颜色是如此的耀眼。

他茫然四顾在他的周围全是人和马匹被撕裂了的尸块一直散布伸延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忽然生出了极度的疲倦颓然坐了下去夕阳下盘旋着无数被这场“盛宴”吸引来的禽鸟在这个修罗场上方鸣叫不已。张格无力地坐着连去驱赶为了他身上挂着的几条碎肉而扑到他头顶的乌鸦的力气都使不出来。那是一种深深浸入了骨髓中去的疲倦即使他的四肢依旧充满力量他还是抵抗不了这样心中的无力。

当张格抬起头阳光已经淹没在群山之后在昏暗的光线之中一个白衣少年正持剑站在他不远的地方。

少年容貌俊美却有一只眼睛紧紧闭着——这么一个英气勃勃的美男子却是一个独眼龙。

张格看着他的眼睛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对他冷笑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这只眼睛可是拜你所赐!”

“胡十七郎。”张格知道这是谁了。

胡十七朗打量四周啧啧“赞叹”:“你还真是下得了手这么多人马…张二哥一直希望你能恢复原来善良的本性看来是不可能了。”

“二狗他已经…”张格叹口气这个胡十七朗与张二狗的关系不错自己曾经伤了他毁了他一只眼可是后来找师父来救自己他帮的忙可以说是以德报怨了。

“我知道。”胡十七朗也叹了口气。张二狗拜女道士为师之后因为女道士与祖父的关系他们见过几次每次张二狗都高高兴兴的说哥哥有了怎么怎样的进境已经完全摆脱了杀戳之心等等没想到这么一个人转眼就没了。不过他和生前与这个僵尸已经兄弟和好也算是实现了平生最大的心愿。这几年张格住在山里他这个地头狐当然不会不知道可是因为没什么交情并没有出来和他见面没想到张格竟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那些人不能再住在这里了过几天我和十九弟护送他们去南方吧。”

张义跟师父走之前曾求十七郎打听曹二姐的消息所以找到曹二姐母子之后胡十七一直暗中照看他们可以说张家这些年的一帆风顺这个小狐狸在背后作了不少的手脚这一次他也是为了保护张家子孙而来却现张大狗已经先他一步到达毕竟人家是血亲他也就没有多事结果却成了张格的一场大屠杀——早按自己的办法把人全转移到山中去不就完了?真是……僵尸的脑袋就是僵啊。

“十七哥十七哥……”一个少年叫着匆匆从云端落了下来“这个僵尸还在这里啊还不快叫他走!”这个少年说话极快冒冒失失地挥着手他的话中张格没听懂了几个字到是胡十七朗一皱眉头:“难道是爷爷他们要来?”

“是啊是啊我是见爷爷开始招集族人才偷偷跑来通知你们的叫他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胡十七朗用力挥手头上渗着汗珠。

张格明白了这座山林里的妖怪们因为自己在附近杀了这么多人怕引来神、仙的干涉让他们受池鱼之灾所以打算先下手把自己除掉以除后患。胡十七与胡十九这种情况下还为自己报信确实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自己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反而与胡十七有毁目之仇他们这全是看在张二狗的份上。

张格的眼眶潮湿了向胡十七与胡十九深施一礼:“二位胡兄我弟弟的后代就拜托二位了还有二狗他们夫妻的坟……我我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胡十七朗点头:“我明白……交给我吧。别忘了张二哥的愿望他一直希望你能变回一个人……”

张格点点头这种情形之下来不及多说他又看了一眼紧紧关着房门不敢出来的张孝亲和那些子孙——他疯狂般的杀戳已经把他们吓坏了再也不敢来认这个长辈了。

张格叹了口气自己早就已经死了自然不算他们的长辈了。

像这张义夫妇合葬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驭风而去。

十九郎看着他的背影迟疑着说:“他……就算记起了与张二狗的兄弟之情恐怕也变不回一个善良心软的人类了僵尸就是僵尸啊……”

“别胡说!”十七朗责备一句由于南羽与族长是好友所以他们家庭对于僵尸这个词用的是很少的。

十九郎不服气地咕哝一句:“本来就是……你看着吧我觉得他以后还会……”

十七郎摇摇头随着十九郎的话天边的夕阳完全没入了群山之后就好象他说了一句可怕的预言。

张格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人的。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吃了许多人——用采补的方式吸去了他们的生气吃掉了他们的生命而不是血肉这是他这个高等僵尸拥有的能力之一。

二狗生前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成为一个吃人的妖怪可是现在自己……

张格看着眼前的满地尸体当现其中一个还在蠕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吸过来将他的生气吞噬的一干二净。

这些人并不是二狗的仇人可是他们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士兵还是他们这样的人制造了二狗和师伯他们的死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制造更多人的死亡张格想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就可以避免同样的悲剧再次生。为了杀光这些人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吃人可以帮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想要的力量。

所以张格开始吃人专门吃这些他想要全部杀光个的人。

张格现另一支军队正在向这边飞靠近那支队伍他调查过没有杀害过平民所以不是他的目标于是张格在对方赶到之后飞上了云端。

生活就在杀戳、吃人、离去……之间循环张格有时候有些茫然他现在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谁在干什么了。

他坐在山头上看着夕阳可是心中那种空洞的感觉又使他想要找点什么事来干哪怕是吃人也好。

张格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没入了大地长叹一声站起来。

黑夜是属于他的他要去做点什么才行不然心中那种空空的滋味折磨的他太难受了。

转身的时候张格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身后不远的树下不知道对方已经站了多久了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

张格看到对方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南羽走向前来。

看着南羽冰冷的面孔张格心中感到了一阵解脱他迎上去走到南羽面前双膝脆倒:“师父弟子认罪领死请师父动手吧。”

也许从他开始吃人的第一天开始就在等待这么一天这期间也有过许多来伸张正义的修道士与妖怪找上他不过全被他击败或躲过了那些人或妖不是他的杀戳对象所以他没有多造杀孽可是同样的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来杀掉、吃掉的人类当中也有无辜的双手没有沾染平凡人血污的人可是自己还是不加分辩的吃了他们所以自己应该死。

不过不能让那些多管闲事的人来动手张格认为那些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明明有能力挽救一些人却什么都不去做的修行者或者妖怪根本没有资格审判自己。

就让师父自己来清理门户吧。

手刃孽徒的话别人就不会说她教徒无方了。

张格真正在担心的是万一师父不来怎么办?

万一师父根本不想再见到自己连清理门户都不亲自来动手怎么办?

张格知道随便来一位师兄弟执行门规他自己都会俯受死的可是他真得很想再见师父一面。

张格又很多话想跟师父说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师父张格知道自己该死可是求你把我葬在二狗夫妇附近好等到张家子孙拜祭的时候我也能看他们一眼。”

良久张格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唉……”南羽出一声长叹。

开始听到胡家传来的消息她还以为张格杀光那支几百人的军队只是为了保护张家子孙。

这是错误的事但却并错的不可原谅换成自己生死关头也说不定会作同样的事。天律不允许妖怪滥杀人类可是并非要妖怪们面对人类束手待毙。所以那个时候南羽心中虽然十分愤怒但也只是想将张格带回去重重责罚一番而已。

可是接下来接二连三的传入耳中的消息却令她大惊失色张格还在继续杀人不论是不是他的仇人他只要见到军队只要那支军队不足千人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手。不仅仅如此他还在吃人把他所杀的人的生气统统吸完几千人啊细算下来这段日子张格足足杀了几千人了吸取了这么多精气的他会变成什么怪物?还会作出多么可怕的事来?

对于张格的能力十分了解的南羽一想到这些就会浑身冷——这个怪物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啊。

今天当她终于当面“抓”住了张格后才现事情也许不象她想的那么糟张格的神情与眼神还是那么憨厚并没有变成一个咙血成性的妖怪的模样甚至吃人得来的力量虽然强大却也没有被他的身体听收只是团团地堆聚在他的体内与他原本的法力形成了两个体系。

“夜之……”女道士凝视了他良久才说出了这么两个字。这是张格的字是张格缠着南羽为他起的因为在张格看来书识字的人都会起个字就好像弟弟张义人称清商道人一样。“义儿生前对你最大的期望你都忘记了吗……”

“师父……”

没想到见到南羽后听到第一句话是这样轻轻的抱怨。一种伤心、愧疚、无奈……交杂在一起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张格他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师父为什么啊……为什么明明可以救他们我们却不能做?为什么那些人明明该死杀了他们却要造天遣?为什么他们可以任意的杀害无辜的人我们却只能看着不去阻止?师父二狗和师伯他们本来可以不死的啊!还有无数的百姓他们本来都可以不死的!为什么大家有能力却不去救人?为什么我杀这些杀人的人却反而错了?师父你教教我我想不通!”

听他说到玄机南羽感到一阵心酸。

师兄一辈子做了多少善事为什么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这件事她也想问问苍天问什么这么不公啊!

“夜之我们是不能管人类的使的这就天条这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天条!”

“我不服!我不服!为什么人世间没有道理可讲连天也不讲道理!”张格大声吼了起来“天在哪里?天在哪里!”

南羽黯然。

天在哪里呢?

天理又是在哪里?

看满脸悲愤的张格大吼着:“为什么见死不救不犯法除恶却是犯了天条!为什么天要看着人受苦还不许别人伸手相助!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想要安安静静的活下去那么难搅乱世道的人却可以列土封疆……我不服我死也不服……”

南羽黯然。

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要了张格的命可是她下不了手。

南羽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对的证明张格是错的。南羽这段时日心中也很动摇玄机的死给她的打击很大。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一瞬间也险些踏上和张格一样的道路。

“张格……我不知道你的问题的答案……”

张格茫然的看着她。

他本来以为师父对于自己这些狂妄的话语会给以毫不留情的反驳的。

“我不知道你做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也许是我错了也许真的是天错了……”

“不师父是我错了我愿意领死是我错了……”南羽的态度让张格有些害怕慌忙膝行过去抓着她的衣襟说。

“张格虽然我不能肯定你是错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违反了门规现在我以掌门人的身份将你驱逐出门你从这一刻起就不再是我们观中的弟子了以后好自为之!”

这句话对于张格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呆了很久一把抱住南羽的腿:“师父不要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不要将我逐出师门!你杀了我吧!师父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师父你看在二狗份上你不要这样做……”

南羽缓缓摇头:“张格也许你是对的。没有门规的约束你就可以自由的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张格哭得说不出话来用力摇着头。

“去证明你是对的吧我也很想知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只是从此之后不要再说你是我的弟子不要做乱杀无辜不然我第一个来要你的命!”

张格痛哭哀求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令南羽改变自己的主意了南羽说完那些话拂开他的手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张格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二狗死了师父也不要他了……

为什么这样?究竟是谁把他这样一个平凡的乡下少年推到了今天的地步的……

张格站在山顶上大声吼叫直到嗓子再也不出声音也没有人来给他任何回答……

天劫。

每一个妖怪都知道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将不得不面临这样的考验。

天劫从何而来并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有的妖怪顾名思义认为是天神们为妖怪降下的考验可是据一些了解神明的神人仙人们传出来的事实却是不论是五位天帝还是后来的玉皇大帝都不曾制定过这样的规矩这个制度似乎在更早的时候便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天劫的制度是谁所立谁所行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冥冥之中操控它的那只手并不是在胡乱行事。

每一个妖怪在他的修炼、成长之中会遇到的天劫次并不一样多有些平时清白自重一直安静地修炼的妖怪也许只会遇见一次开劫——就是成仙时的那一次;也有些妖怪逆天而行用采补等方式修炼又或者杀生太多遇到天劫的次数就会多了起来;有些妖怪千年一劫有的五百年一劫有些妖怪甚至每百年就会遇到一次天劫。如果真的有本事闯过一百年一次的天劫挨到修成正果的那一天那么修出来的可不是一般的仙人而且一个大天魔了。

而今天张格正好一百岁他的天劫已经在等着他了。

天劫来临之前遇劫的妖怪提前一段时间便会有感应这段时间是留给他们去寻找一个地方躲藏也好准备护身的阵法也好请朋友助拳好的时间基本上天劫的来临还是堂堂正正让你有机会凭着本事或者运气去碰一碰的。有些妖怪能力够了可以把天劫打散有些妖怪准备了护身的法宝或者阵法有些妖怪用躲在人类身边的方式让天劫投鼠忌器一直到挨过三天三夜的时候限……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只要挨的过去就算是过了劫。

不过张格并没有作什么准备。他不会去用那些手段逃避他也没有打算放弃仅仅是找了一处空旷无人的荒野准备正面的迎接这一次天劫。能过则过不能过对于魂飞魄散的结局他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对他来说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张格静静地坐在荒原上时间渐渐到了正午明媚的阳光忽然被去层吞没接着无数游龙般的闪光在云层中乱蹿起来沉闷响雷声滚动着出如同恶兽在低低咆哮的声音。

张格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害怕打雷每次打雷的时候都会象躲到老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雏一样藏到娘的怀里可是后来他现弟弟张二狗比自己还要害怕雷电在电闪雷鸣的时候弟弟甚至会吓得放声大哭。张格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不再害怕打雷闪电了的。因为他是哥哥他不仅要把娘亲温暖地怀让给弟弟还要承担起保护弟弟的责任。

张格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作到反而是二狗一直在保护、在关爱自己这个作哥哥的他为了自己甚至抛开了娇妻一心一意想陪着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人让自己好好活着。

而自己呢不仅仅没有做到他的期望现在竟然在天劫降临的时候在分心想些别的事情。

唉……

看着第一道闪是向自己当头打下来张格站在原地身上猛地飞腾出了熊熊火焰轻易地把道电光挡在了火焰之外接连的十几道闪电都没有突破张格的这一层火焰防护层仅仅是令火焰的高度收缩了一半而已。

不过一切只是刚刚开始刚才那一串惊天动地地雷声不过是天劫到来之前的敲门声罢了。

张格心里十分明白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他几乎没有可能闯得过这一次天劫可是他也不打算不加抵抗地接受命运因为他的性命是有了弟弟张二狗的协助才存留到今天的如果俯受死他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弟弟——虽然他并不知道一个僵尸死了之后会不会去地府报道还是正如传言过不了天劫的后果就是神形具来灭。

当张格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又在天劫到来之际分神了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闪电在云层中跳动转折然后幻化成了一条银色的巨龙向着他直扑了下来双方相接的一瞬张格身上的那些火焰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然后他整个人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飞了出去翻了一个跟头才站住手指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

张格自己到有些意外毕竟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挨过这一击这么看来自己所然没有认真修炼但是修为在这几年之中还是有了进步的。

当张格的思绪再次开始转弯天空之上又有两道闪电形成两条银色巨龙相互扭曲缠绕着向张格张牙舞扑了下来。

张格身子一挺显出了僵尸的原形额头上的那些眼张开暴出的光茫红色光芒与电光巨龙相撞一条巨龙与红光同时消散另外一条却生生撞在张格身上把张格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张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晃晃身体现骨头断了不少幸亏作了一个僵尸疼痛的感觉是很薄弱的不然他现在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天空中的闪电又在形成。

天劫总是这样用一波厉害过一波的方式进行。既可以说这种不是一股脑儿砸下来的方式是一种公平的体现也可以说它是在用一种猫戏老鼠的态度戏弄着过劫者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告诉对方即使你躲过一次两次后面还有更多更有威力的攻击在等着你终究会让你倒在其下。

张格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有这种感觉身处于雷电、飓风的惊涛之中他第一次对天地之威有了深刻的体会不过因为对自己的处境已有了心理准备心中虽然惊讶到还算是平和本来就身心俱疲的他眼看死死去就在面前反而有种解脱的平静当数团电火形成的光球前后左右同时袭来把张格乌黑在其中的时候张格苦笑一声闭目待死。

在他闭上双眼的一霎那余光看见一个人影后先至扑入了电光之中就是他这眼睛一眨的功夫周围的致命攻击已经全部消散在纷飞的电火星屑之中一个道装女子正上在他几步之外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师父……”张格惊讶地叫了出来话末说完眼中便溢满了泪水。

“张先生我们之间早已没有师徒名份了南羽也从来没有教过你多少请你以后造成别再这么称呼了。”

这种客气疏远的口气顿时让张格的眼泪难以抑止的流下来。

这个世上除了张二狗的后人他最亲的亲人便是师父南羽了当年南羽把他们兄弟带回观中细心教导才使他从一个噬血的僵尸变成了一个“人”才使他们兄弟飘泊流浪了那么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家”由于他的滥杀行径南羽将他逐出师门虽然他从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对于被师门所弃他心中还是极为伤痛毕竟对他而言师父在他心目中就如同神明一样他心中宁愿作为师父的弟子被师父处死也不愿意被逐出师门成为一个与师父再也没有瓜葛的陌生人。

虽然师父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名句埋怨的话可是张格知道师父是决不会原谅他的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万念惧灰自报自弃的想要在天劫之中一了百了的时候师父会出现在面前。

在天劫之中闯进来南羽可能要作能作的事情也只有一件:帮张格抵挡天劫。

张格激动之余一想到现在的处境马上脸色大变:“师父……不是南道长这里危险您快走!”说话之间又是飓风夹着几团电光在空中形成往来旋转。这次的雷光显得轻飘飘的仿佛是几个银色电火盘绕成的大灯笼在天上时聚时散地飘浮一时并不打下来。

张格的脸色煞白这些雷火的飘动之间已经隐陷形成了一种阵法以天劫为基的电火之阵显然是准备一击将这个过劫的僵尸消灭了如果南羽不趁机着阵式未成便走恐怕要和自己一起被困在天劫之中。师父一生承道门心法修炼从未以妖力伤人如果受伤在这种对付妖物的天劫之下未免太无理了!

想到这里张格飞身而起化作一团火光撞向其中一个电“灯笼”。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阵法完成不能让南羽也困在阵中谁知在他扑出的同时南羽也飞身而出扑向另一个角的一个“灯笼”。如果他们两个都可以成功将目标破坏这个天劫之阵就无法形成下一波的攻击可想而知便会弱上不少张格就更容易度过了。

只见南羽双手不住地划出金色的咒符等她到达那团雷光旁边时身体周围已经被无数金色咒符团团护住最后口中娇斥一声双手之中飞出一团金光与那个银色电团撞在一起。

只见金银两色的尘屑在空中如天花般飞散而下南羽身在其中飞翔往返身披金光远远望去如神仙中人。

可是另一边张格就攻击就远远不如南羽顺利他硬抗过了几次天劫的打击到了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不是南羽赶到他已经准备放弃抵抗俯待死了。现在凭着一股气势硬冲上去等与雷电在空中相遇之前看起来他倒是气势十足地冲过来而那团电光飘飘忽忽似乎毫无力道但是两者碰在一起电火飞溅之中却是张格如同一道流星一样重重在砸向了地面要不是南羽及时拉了他一把他一定会摔得不轻。

由于两人之中只有南羽得手那个雷电的阵式终于还是形成了只见空中的电团忽然疾飞转相互之间由一条条闪闪烁烁的电链相接转动不止之中一道电光从当中向张格射来即不粗大度也不快但是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威慑之力。

张格见这道闪电变幻出七彩知道其威力之大远胜过刚才的那些用力推开南羽自己迎上去想向师父说绝别的话却终究不知说什么依旧只是喊了一声:“师父你快走。”

南羽面沉如水一言不的抽出一把木剑口中念念有辞几步赶在张格之前迎上了那道闪电张格张开双手想挡在面羽之前无奈他的度身法都远逊于南羽又是身负重伤行动不便怎么挡得住南羽只见南羽跃身上前衣袖飘飘剑光与那道来并不快的闪电缓缓相接一瞬间一切都陷入了凝固就连天空中翻滚不休的乌云闪动游走的电光全部都静止不动紧紧接着轰鸣之声大作周围的电光团在瞬间全部炸开这片荒野转眼之间便面目全非焦黑的草木与泥土被炸上了半空又纷纷掉落下来可是大部分不等落地便被空气中浮的雷气焚烧的干干净净。

张格也被这爆炸的气浪击中重重的砸到了地下。由于他才是受劫者所以大部分攻击依旧是针对他而至即使南羽挡在前面也无法不使他受到伤害。

当张格灰头土脸地从一个大坑中爬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南羽与那条电光之间白光闪动电光依旧代作满天银屑星尘坠落消失而南羽手中的木剑也化作了灰烬她手捂胸口连连后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师父不南道长张格已经不是您的弟子了张格过劫与您毫无关联请您离去吧!”张格见南羽已经受伤连忙这么喊道在他心目中一百万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不是南羽的弟子可是眼下只要能让南羽安然的离去他什么都愿意承认了什么都愿意去作了。

南羽终于正眼看着他片刻说:“你不是我的徒弟张义还是我的爱徒我不能眼看着你这么死了让他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

原来师父是为了二狗才来的张格口中满是血腥味现在反而被一种苦涩盖过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罪有应得您快走吧这事与您无关即使二狗在天有灵也知道您对我们兄弟只有恩德没有亏欠。”张格说着奋力站了起来准备扑向已经在蕴酿中的天劫的下次攻击。

“你虽然作了许多错事可是罪不当死我是不会走的。”

听了南羽这句清清冷冷不带什么情意的话张格却全身无力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师父说我罪不该死?师父说我不该死师父要来救我她说我不该死!

张格这几年来一直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心态之下尤其是弟弟死后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僵尸这种怪物究竟算什么?自己究竟是张大狗还是不是?如果是张大狗当初自己变成僵尸是为了保护弟弟那么张二狗不在了自己是否也应该尘归来土归土?如果自己不过是张大狗的一末记忆与执着的残留那么此时此刻张氏兄弟应该已经双双重入轮回也许已经在莽莽红尘之中重逢也许今生今世又有缘作兄弟也说不定自己这身躯壳这抹残魂岂不是更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尤其在他大开杀戒杀了无数的士兵之后这种自己应该消亡的念头便也越来越强烈而让自己活着跟存在下去的理由却一个也没有可是就在刚才师父说自己不该死师父认为自己应该活下去师父是为了这个理由前来帮助自己过天劫的。

张格心中又惊又喜却又暗自伤神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指望渡过天劫再叫南羽一声师父不知道万一自己过不了劫师父会不会为自己有一些伤心?在他思绪纷乱之间天劫的又一次攻势又到了。

南羽还是挡在他面前飞身抵挡。

一波攻击也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便过去张格回过神看见的便是数以万计的银色电光在荒野上往来穿梭南羽的身边前后更是穿插的象一个电光笼子不过她挡在张格的身前把前后的右上方来的电光全揽了过去虽然身上连连被打中可是她终于没有后退。一切暂时归于平静之后南羽有半截衣袖不见了那条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片焦黑那是她空手硬抓住了几条闪电的后果。

“师父!”张格悲痛地大叫看到南羽为了他受伤比让他魂飞魄散还令他伤痛张格仰天狂喊:“为什么伤我师父!为什么?连我师父这样心肠的人也伤还配叫什么‘天劫’连我师父这样的人也伤还有什么天理!”

天劫当然不会去与他理论并且一次次攻击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在张格大吼:“我才是那个乱杀无辜要应劫的人你们冲我来啊!”的时候新的攻击又到了这一次张格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用力挤开南羽冲上了天空立刻使成了几百条水桶粗的电鞭的目标。

那些电鞭象条条巨蟒一样把他一层层缠住天空之中如同出现了一个银光电炎不停转动闪烁的牢笼。

张格的**一灵魂一同随着巨大的象要被撕成亿万片的痛苦就在他竭力挣扎之际南羽飞身上来用持木剑向困住张格的电光连连攻击。张格看到有另外两条电光再次从云层中扑下直击南羽南羽躲过了其中一道却被另一道扫中了背部一个跟头从空中跳了下去。

“不许伤我师父……”张格本来已经快到油尽灯枯地地步了一看南羽这次伤的不轻身体中竟有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他也无从去分辩身体巨大的痛苦来自天劫还是自己身体的剧烈变化了只是感到一种变化在产生他的身体因为变化难以忍受的痛苦而蜷缩起来。

他极力地把自己搅成一团可是又因为巨大的压迫而挣扎用力想把四肢挣开在他这种挣动之间他的手上脸上身体上开始生出了长长的茸毛。

刚刚成为僵尸的时候他的身上确实有一层毛之后又化为了绿毛黑毛可是再往后他身上的茸毛就开始消褪近几年已经一点也不剩外表与常人相比无非肤色白了一些双眼之中隐约有一层血丝罢了。可是现在他身上的毛却越长越长渐渐的长的形成了一身厚厚几寸长的毛而其颜色也从白色变成银色又变成了金灿灿的黄色。

此时被雷电包裹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三眼的僵尸而成了一只金色的异兽四爪如利刃獠牙突出髻毛飞扬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吼吼声荡向四周所过之处天上云层居然硬生生的停止了翻滚而那些电光被声音震动之后竟然飞散消失了。

南羽支起身体看着那个怪兽喃喃自语:“金毛犼……”她万万没有想到张格身上会产生这样的异数仅仅一百年竟然化成了僵尸修炼的顶尖状态。

金毛犼到了这种形态的僵尸已经是站在天地间的顶峰想更近一步除非是修成正果成神成仙了。

本来一个僵尸想到达这种境界少则千年多则上万年可是张格前后吃了两颗七百年左右的妖怪内丹这几年间杀了数千壮年人类吸取了他们的生气体内聚集的法力被天劫一逼居然硬生生地让他冲破了这个界限。

天空中的金毛犼又是几声大叫乌云象是受到了驱赶的羊群快地消退到了天的尽头。

云层一去电光也自然消散天劫只剩下阵阵飓风在呼啸对张格已经张格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不一会天劫的时辰已过风势消去尘埃落定天空晴朗无云四野寂寂无风刚才的天劫竟好象没有生过一样。

南羽仰天看着天空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半晌才说:“造孽啊只怕这附近的县郡一年之内必然滴雨不落了。”

金毛犼为了过劫驱赶走了云层也驱走了这里的水气。就连降雨的天龙也是不愿意与这种怪兽正面相抗的所以这里的百姓下一年的年境就堪忧了。

金毛犼在空中走了几步却突然失去支撑一样重重跌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从坑中挣扎着爬出来的依旧是那个外貌憨厚青年张格。

南羽凝视他良久叹口气转身便走。

张格跪在地上大叫:“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您慈悲收下我。天劫我都过了天都不罚我了您就饶了我吧……”

可是换来的只是南羽一句虚无飘渺的“好自为知……”

青年讲完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书生问:“那么后来呢?”

“什么后来?”

“张大狗的后来啊?他过了天劫是不是就成仙了呢?”

“那怎么可能。”青年无声一笑“他造了那么多孽要是这样都能成仙还有什么天理他被师门所弃家族中的后辈又不敢认他这个怪物无亲无友无家无舍无非是象一抹游魂一样在这个世上流荡罢了。”

听到这里那个青年道士冷笑一声:“说的好听真相其实是他依旧不知悔改四处惹事生非时不时还化作金毛犼弄得所到之处大旱民不聊生才对!”

青年叹口气说:“张格第一次化身金毛犼不过是为了救师心急之下偶然为之从那之后便没有那个能力了他又修炼了几百年直到不久前为了与一只水怪打斗才忽然又可以变幻金毛后犼你说他时不时这样害人未免……唉……”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青年道士还要说什么白道士忙一拉他他才咽了回去依旧愤愤地坐着。

青年停了片刻试探着问:“师父她老人家可是也来了?”

青年道士马上给他一个白眼:“你叫谁师父?阁下的师父我们可不认识!”

青年依旧只是叹息:“那个水妖盘据此地不知道吞没了多少过往船只吃了多少无辜的生灵而且还以河神自居向人们索要少女作为祭品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

“也不知道一个水妖和几年大旱哪一个造的孽的小些。”那个青年道士还是没好气地回答。

青年一再忍让见他还是这样也有些生气了站起来一甩衣袖不再说话便扬长而去。青年道士见他要走猛地站起来却被白道士一把拉住叱道:“师弟不准莽撞。”

白道士看起来老实巴交果然也是个不愿意惹事的青年道士到听他的话又一屁股坐下他们师兄弟从这刻便不再开口。

那个书生也不合他们说话只是不住地招呼过往行人坐下他们也不时给他们师兄弟续水。不知道路边又走过多少人他们陪着书生又听了多少个故事品味了多少段人世悲歌燥热的空气中忽然有丝丝的凉风夹杂了进来不多一会天上仿佛笼上了一层雾气雾气渐浓阳光被雾挡的渐弱须臾的那层雾气竟形成了云层云层片刻之间便由白变黑在空中拥挤翻天覆地滚空气之中一下子就含上了满满的湿意。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不知从哪里先传来这样的欢呼欢呼越来越响亮直到布满了每一个角落。书生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可是还不等他把壶碗之类都装起来大雨已经在几声雷声之中降下了大地。

两个道士相互看着脸上都是惊喜之色“不亏是师父果然……”青年道士话还没说完便收住了口看看书生伸手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把雨伞递给了他然后他们师兄弟竟然相挽冒雨而去不一会在茫茫雨幕之中便消失了踪影。

就在此时刚讲完故事的那个青年已经到了河对岸的一处山头在他身前不远处是一个身着可黄道袍的道姑。青年双膝跪倒向道姑施了个大礼道姑闪向一边不受两人一立一跪交谈了数句不管那个青年连连哀求道姑足下生云竟然破空而去。

青年僵跪在地良久仰向天脸上浑然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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