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歌声引出花妖来
想要*死我,

瞎了你眼窝!

我是舀不干的水!

扑不灭地火!

火不灭,水长流;

世世代代地冤仇啊!

……

这熟悉的歌声无疑是朱逢博大姐早期最经典的演唱,也是对现在千人一声的所谓民族唱法的讽刺,中国只有一个朱逢博,可有千千万万的李祖英王祖英,那所谓泰斗还洋洋自得地夸赞自己明的唱法是:“用科学的声方法调整演唱者的音位和调节声带疲劳度。”,中国歌剧需要有中国自己的东西,但要塑造歌唱家,就必须有极其鲜明的演唱个性,好好的声带却让所谓气息夹住,音位不前不后,离了麦克便会像蚊子哼哼,哪像过去的才旦卓玛、王玉珍等等老歌唱家,地头田间照样能hc飘扬,因为她们不需要去找什么hc,音质不是练出来的,是上帝给的;比如上帝就是不给我高音c,否则我就不在这里找鬼了,至少我不会在青歌赛上把《黄河》唱的像伏尔加河,也不会在台上乱转圈找《卡门》,要学西洋的就去唱美声,要唱中国的就都民间去采风,音乐学院只是规范音符,无法给歌手创造个性,没特点,只能去演歌剧,无法树立自己的风格,作品也有问题,越是朗朗上口的歌曲,越是无法获奖,获奖很重要吗?歌不是唱给评委听的,是回馈观众的,大众群体才是演员的生命线。

“你既然说了这么多,那你咋不唱呢?”,我不和它辩驳:“你既然把我抛到了莫名的地方,我就主动给你讲一个我唱歌的故事,讲完了,我一定要见你?”,它感到无奈:“我读解你的心,你也掌握了我的想法,看来我们都不会被对方束缚住,就像你说的,声音是完全立起来靠后,还是完全抛弃假声让声带完全释放,我们各持己见,你先讲吧。”,我告诉它:“原生态的,才是真正民族的,当它们被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时,你就知道它并不原始,而非常难,是有地域、民族、语言、特殊声方法等长期积累起来的艺术殿堂。现在,我就给你讲一个我过去听歌、唱歌的故事,当然,离了鬼的内容,你会扣分的,我还没愣到那地步。”,于是,我开始叙述:

那是我在陕北经历的最美的事,也是我开始懂得情为何物的标记。

十七岁的我,来到陕北已经快两年了,虽说新兵都基本上比我大,但我也算是“老资格”了,因为我有过许多“战斗经历”。由于我的一再反对以及领导为了在新兵中树立我的老兵形象,大伙不再叫我“娃娃兵”,但暗地里我又被安上一个绰号:美男子。真是可笑!男人夸男人,有没有搞错?即使到了情期,也是错了对象,何况,我是个天生的顽童形男孩,至今都存有没有长大的痕迹,那是27年前的事了。我在吃午饭的时候,自己偷偷端着饭到会议室,对着镜子看自己,拿那些老老兵们和新兵旦子对我的点评对照自己,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只是看着舒服而已,这也许是我唯一的自恋心理吧。

中队长家在a县的河对面山坡上箍石窑,在陕北,箍石窑是件非常费力气的活,巨大的石头被石匠切割成长方形后,要用人工来堆砌成拱形窑洞。这种忙,队长是绝对不会让我去帮的,他不是不敢用我,也不是嫌我没力气,而是怕我捅娄子,他只能对指导员说:“猴娃娃家,清瘦瘦的,长得象个女娃娃,累坏了我可担当不起,看家最好。”,我心里很不舒服:“新兵旦子都去了,为什么我个老兵不能去?”,指导员解释着:“人家都是农村来的,再说年龄比你大,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你要是累坏了,谁来写总结?谁来写板报?广播站的稿子谁出?县委的会议现场谁布置?横幅谁写?……”,我极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别说了!好象这些事过去没人干过似的,离了我别人就不活了?!”,指导员很有耐心:“你这个娃娃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受不了——犟。”,还是指导员夫人来解了围:“小班长,你乌兰大嫂找你有事,快去,看是不是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应声去了,只听见指导员夫人在抱怨着指导员:“人家都是第二年兵了,你们还叫人家娃娃,能不火吗?个子都窜了半头高,是我我也不愿意。”两口子经常为了我争吵,多半是同一话题。

乌兰大嫂已经在她家窑洞前等我好久了:“好孩子,你可来了,嫂子有事让你帮忙。”,我非常喜欢这位蒙古族大嫂,不止是因为她常常给我做好吃的,而是因为她的开朗、直率、坦诚以及她的美丽让我从感情上折服;另有一个秘密:那便是,她会唱蒙古长调和陕北信天游。我是从她那里得知的:其实,信天游是从内蒙古传过来,逐渐演变成山曲的,又叫酸曲。我和地区报社的朋友出去采风那么久,他们也没有告诉我信天游的源头,我相信他们是诚实的:不知道。而源头的人却给了我确切的答案,这是我十分佩服乌兰大嫂的地方,她不止是会唱歌,也很懂歌,她每次唱催奶歌的时候,眼里都含着泪花;而每当她唱到《美丽富饶的阿拉善》时,表情总是充满自豪和对故乡的思恋。那些以商调式为主的信天游,不断在充盈着我对这种民间文化的感情,如今,它们已经正式登上了大雅之堂,被称作“原生态”。乌兰大嫂给我讲过一个关于山丹丹花妖的故事,但到陕北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种被人处处传唱的花呢。乌兰大嫂今天就要让我满足这个心愿:“咱们先熬绿豆汤,然后给箍窑的战士们送去,路上我给你找山丹丹花。”,我相信乌兰大嫂的话,因为她常说:“在我们草原上,夏天,到处开的都是这种花。”

我和乌兰大嫂各挑着一担绿豆汤,穿过县城的街道便向南边的河对岸过去,一路上,我们被人议论着:“看这一大一小多好俊呀,那个小兵大概是她亲弟弟吧?”。当我们下到河坡里时,认识乌兰大嫂的婆姨和她打着招呼:“春阳家的,给我们唱个歌吧?”,乌兰大嫂大方地和她们开着玩笑:“要唱也不给你们唱,我给我这俊弟弟唱!”,大伙都同意:“这小后生能配上你的好嗓子,快给他唱吧,我们也沾个光!”,乌兰大嫂放开了她那无比动人的歌喉,路走的很慢,歌飘的很远,欢快的歌使小河欢腾的激起浪花,忧伤的歌使贫瘠的黄土地上稀疏的草儿微微低下了头……当我们过了河后,她把担子放在河边,不断地唱着,唱的过河的人忘了牵驴,唱的锄地的人放下了锄头,唱的老人直起了腰,唱的女人流泪嬉笑,唱的汉子们瞪直了眼……我再也听不到那么美那么纯的信天游,她把荒山唱醉了,她把穷苦人的心填满了质朴的情感。有人提议:“春阳家的,让你那俊弟弟也唱一吧?”,

乌兰大嫂怀疑地看着我,我可不是那种害羞的人:“我的嗓子不好,我也不唱给你们,我只唱给我乌兰大嫂!”,大伙本来有起哄的意思,没想到我这么大方,眼睛瞪的更大了:“看这城里口音的猴娃娃会唱什么?”,河两岸静了下来,只有哗哗的河水声,一切都仿佛等着我开口唱歌,我坐在大嫂身边,放开嗓子唱了一采风时学来的《走西口》,这个调式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也是我第一次试唱,那时我的记忆真好,四段歌词都能完整地唱下来: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实实难留……当我唱完之后,我现乌兰大嫂在擦眼泪:“弟弟,你唱的这么好,怎么不早点给嫂子唱呢?!”,对面岸上婆姨们都站起来:“后生,你们姐弟两一起给咱们唱个吧,看你们多般配!”,我笑着对乌兰大嫂:“巴特尔哥哥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乌兰大嫂笑了:“我们上面的人可没有那么小气,他会更喜欢你的!也会更稀罕我!”,我和乌兰大嫂开始边走边唱起对唱,渐渐地便是即兴的内容:

乌兰:山丹丹那个花开一对对,雌花迎风等雄蕊

我对:一对对那个山丹丹花开,哥哥顺风找妹妹

乌兰:山丹丹那个花开有两朵,哪是你来哪是我?

我对:花开开那个两朵有下数,哪朵最艳哪是你

……

姐弟两唱的忘情了,不觉得快到了箍窑的地方,山上有声音传下来:“嫂子,送绿豆汤来了?刚才是谁和你唱情歌来?巴特尔在这儿可没开口呀,该不是嫂子有了相好的小后生了吧?!”,乌兰大嫂:“是又怎么样?好后生呀,人人爱!”,上边不敢说话了,乌兰大嫂喊着:“不渴呀,快下来接接!”,一班长下来了,他看看我:“你小子怎么来了?”,我得意地炫耀着:“嫂子让我来的!”,他非常怀疑:“刚才和嫂子对歌的不会是你吧?”,乌兰大嫂比我还得意:“怎么就不能是呢?唱的好吧?!”,又下来几个人:“光知道你会唱流行歌,没想到你才来一年多,就会唱酸曲了。”,

乌兰大嫂诠释着我的歌:“他唱的调调我都没听过,这叫灵气,不在早晚。”突然,她惊呼起来:“兄弟,快!你想看的花!”,我也激动了:“在哪?”,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坡上的草丛里,一闪一闪地有两个小红点,红的使人眼晕,我们跑过去,嫂子立刻摘来给我:“嫂子没骗你吧?好看吗?”,我手握山丹丹点着头:“真好看,和嫂子一样好看!”,她得意地拍拍我的头:“嫂子老了,有点胖了,年轻时,都说我是山丹丹花妖。”,不知道什么时候巴特尔哥哥已经在我们身后了,他在憨厚地笑着:“看你们多象一对恋人!”,乌兰大嫂笑到:“去,我那有这好福气配我兄弟这么俊的后生,也就将就着和你吧!”,我不同意她的说法:“巴特尔哥哥又英俊有高大,县里每次开会都有女孩子偷偷议论他!”,

乌兰大嫂问到:“你怎么知道的?”,我回答:“我在他身边坐着,怎么能不知道呢?”,大嫂笑了:“你咋知道人家不是看你呢?”,巴特尔应和着:“对对,是看你的,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对巴特尔提出了要求:“巴特尔哥哥,给大家唱个蒙古长调吧?”,他立刻答应了,这是草原人的独特性格,他唱的依然是那《美丽富饶的阿拉善》,但和乌兰大嫂唱的风格完全不同,他的歌声浑厚、苍劲、悠长、古朴又略含悲伤,极富穿透力,我仿佛一下就到了大草原,尽管我一直没有机会去,但我在乌兰大嫂和巴特尔哥哥的歌声里早已把心灵释放在了辽阔的大草原;他们配合着唱,用蒙语,很地道,那真是天籁之音,珠联璧合。我听着这夫妻两唱着,不忍心破坏这场景,悄悄地上到他们头顶的坡上,手捧着殷红的山丹丹,躺在草丛里,陶醉在他们的歌声里。

有一只手轻轻地将我拉了起来,是乌兰大嫂,我们来到了山顶上,她回眸一笑,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是乌兰大嫂?”,她笑着,柔情似水地望着我:“你心里只有你的乌兰大嫂?难道没有比她再好的了?”我不和她争辩:“你好象比她年轻些,也瘦许多,”,她仍笑着:“就这些?你不要把我和她比,就会有新现。”,

我便仔细看她:乌黑的长辫,一张鸭蛋脸,娥眉淡扫呈柳叶,杏仁双目如星斗,高鼻直悬樱桃口,细身轻摇如摆柳,粉色扑面似渲染……这简直就是画上的美人下来了,比画上的还美!因为她是鲜活的。我看的了呆,生怕她立刻消失了,她手里也拿着一束山丹丹:“小色鬼,看够了没有?我有你乌兰大嫂好看吗?”,我点着头张着嘴直看着她:“嗯嗯,你是花妖嘛。”,她生气了:“是她告诉你的?她才是花妖呢!”,我仍木木地看着她:“她又没见过你。”,我恨不得把她收在画里,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怕我走吧?是不是想娶我做媳妇?”,我竟然下意识地点着头,她笑话我:“才17岁个猴娃娃,就想媳妇,没羞臊!”,我解释着:“我已经是大人了,我都会挑水了,我还会……”,

她大笑着:“呸,小没脸的!你想说你都会亲嘴了吧?!你那些哥哥们就没给你教好的。你这么清秀的娃娃也这么厚脸皮。”,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开始纠缠起她:“你跟我好吧?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美的女孩子。”,她蔑视我到:“呸,小没脸的!等你长成了再说吧,你敢叫我女孩子,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我不顾一切地向她扑了过去,但她把山丹丹花在我脸上轻轻一扫,我便没了力气,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我大喊着:“嫂子救我!”,她的声音仍在我耳边响着:“刚断奶的毛小子就想媳妇,找你嫂子去吧!”,我继续向下滚着,但我仍想挣扎着去找她,因为她的美使我无法自控……

“还要我和你聊舞蹈吗?是印度的拉戈,还是中国的民族舞蹈,或是西方的芭蕾?反正你不能让我跳胡旋舞,因为那只是唐朝壁画上的联想,再说我也不是专业的。”,声音又不见了,这回,我开始向下沉,一阵阴风把天空吹得风沙弥漫,能见度是零,我开始用手臂尽力去拨开沙尘,但力不能支,我渐渐地倒下去了:我要死了吗?我什么地方迁怒了这只总也见不到的鬼?“你该完成你我约定的事,真正的风险才刚刚开始!”

(于西安市中心盛顺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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