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大学里被遗忘的下水道的秘密
那是我上小学后的某个暑假,我又被爸爸送到了舅舅家,那里是我后来的大学母校。

这时,舅舅已经不再把我夹在他和舅妈中间睡了,因为我已经长大了,晚上也不会再胡乱跑了,每天早上舅舅只对我说一句:“别带弟弟妹妹出校门。”,然后便上班去了,我因此有了一种责任感,在这里,我终于有当大的资格了。外婆只允许大表弟和我一起出去玩,因为我们是大孩子,弟弟妹妹都乖乖地围在外婆跟前听故事,等着哥哥们回来给他们带些新鲜玩意,其实,不是偷的生果子,便是摘的园子里的花,为此,学校的花匠没少找舅舅告状:“你家的那个外甥胆子也太大了,我告诉他果子熟了会给他的,可他偏要从数学系的二楼上顺树下去,多危险哪?出了事我可负不起责,好好教训教训吧?!”,舅舅的教训是有效果的:“你怎么那么爱上树?你不知道老鼠也会在树上做窝吗?要是谁占了它的地盘,它会和谁拼命的。”,我可能不怕老虎,但我怕老鼠,这是我天性里的生理反应缺陷,一见老鼠就浑身毛并起鸡皮疙瘩。

我和憨厚的表弟来到学校北门口,望着校门外的马路和护城河以及高耸的护城墙,我多想出去啊,可我是哥哥,不能带着弟弟乱跑,舅舅那么信任我,否则我就会被关在舅舅家的小院里,一天就能把我憋炸了。我和弟弟来到一片木芙蓉丛中,摘些花饼吃,男孩子小时候很少喜欢花,但不破坏花的少,尤其是象我这样对自然颜色有特殊兴趣的男孩子,我总想知道花瓣里藏着什么,自从我知道木芙蓉里的小花饼吃着粘粘的口感不错后,不少鲜艳的鲜花被我这“小色鬼”所祸害,要是真有什么花神,她肯定恨我入骨。

那是一片无人打理的接近野生状态的花丛,我们不断往里进伸着,不久,在一口半掩的井前停下了,我们找来了木棍,使尽了力气将布满锈迹的井盖搬开,一股潮冷奇怪的气味冲了出来,有一架生锈的铁梯子伸向井底,没有水的反光,我断定是口枯井,我对弟弟说:“里面一定很凉快,我们下去?”,弟弟是个憨厚且胆小的忠厚男孩:“哥,里面会不会有鬼?要是下去了上不来怎么办?”,我不好强求他,但我又不能阻止自己的好奇心:“你要害怕你就在上面等着,我先下去,下面如果好玩我就叫你,如果有鬼我就告诉你。”,他摇着头:“要是有鬼,那鬼还不把你吃了?”,我笑着告诉他:“鬼怕我!”,他仍在劝我别下,可我已经下去了,他在井口喊着我,不久,便没了声音,大概是去叫舅舅了。

那时侯,有这种说法:顽皮的孩子身上都有火柴,要么是学抽烟,要么是和人比拼方,学抽烟要挨打,比拼方要动脑子,那时的孩子真可怜,没什么玩的,前两者我都玩过,但我还有一个功用:到黑暗的地方照亮。下到井底,我划着了火柴,大概是有些缺氧,刚刚点着便灭了,我接着划,由于用力过大,我的胳膊碰到了旁边的井壁上,就听轰的一声,井里变得通明,我愣住了,我的胳膊把一个半推上去的电闸推了上去,有电!我兴奋极了,我可以看清一切了,井下什么也没有,是潮湿的水泥管道,似乎四通八达,好玩极了,像电影《地道战》里的场景,我把火柴盒收了起来,开始四处穿行,脑子里响着地道战的主题曲,这是我的新现,我可以带很多小朋友进来玩地道战的游戏了!谁当司令都无所谓。

我想着,便开始构思明天的活动,但我被拌倒了,爬起来,一看,是一个装死的人:“喂!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装死?”,奇怪的事情生了,他僵直地站了起来:“小东西,你真不要命了?竟敢打搅我睡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是我先现这里的,这是我的地盘!”,他吓唬我:“你的地盘?我是死人,你是吗?”,我并不害怕他的威胁:“你是死人为什么还能讲话?死人是不睡觉的!”,他要证实自己,伸出手来:“你敢和我握手吗?”,我毫不犹豫地伸过手去:“握就握!”,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立刻,他的手变成了白骨,我甩开他:“我捡过死人骨头,我不怕!”,他的手又变成了绿色的蛆虫爬在我脚下,我使劲跺脚踩着:“恶心!踩死你!”,他被我征服了:“孩子,我们别斗了,我是个屈死鬼,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久了,我是被人害死的。”,我问他:“谁害死你的?”,他无奈地告诉我:“我原来是中、共的地下领导,杨虎城将军被俘后,我也被出卖了,我连夜躲到了这里,到死都没敢出去,我的家人被刘养民带到了陕北宜君。”,我兴奋了:“就是一直住在华清池的刘伯伯?”,他惊异的问:“他怎么又回到华清池了?他不怕被抓吗?”,

我无法解释清楚:“我爸爸年轻时在省委是刘伯伯的秘书,刘妈妈说她解放前也是地下党。”,他也不清楚我说的什么:“孩子,什么解放前?刘养民夫妇都活着?那我的家人也一定活着。”,我告诉他:“刘妈妈说一泉哥的舅舅在陕北宜君。”,他激动了:“你的刘妈妈就是我的姐姐,你一泉哥的舅舅就是我的大哥!”,我高兴了:“那你也是舅舅了?!”,他认真地告诉我:“我受你的刘伯伯领导,而他们夫妇直接受周副主席领导。”,我问他:“你知道刘伯伯在陕北打游击的事吗?”,他得意地告诉我:“当然!我们在陕北,有一次被*进了狼窝,我们用火把把狼群赶了出去,用洞里的石头砸棉衣上的虱子。”,我也讲到:“刘伯伯说,后来,还在老乡的石碾子上碾虱子,可恶心了。”,他激动地说:“没错,我们原本是受刘志丹领导的,刘总指挥被错整之后,周恩来副主席纠正了错误,派我们在宜君一代打游击,刘总指挥牺牲后,我们被派到了西安做地下工作,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我每个月固定到华清池去领任务,直到西安事变后,国共合作了,但杨、虎城将军不久被捕了。将军身边的秘书夫妇是受我直接领导的,为了保护他们,我才躲藏到了这里,直到死。”,

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他:“秘书夫妇也被杀害了,他们是在重庆渣滓洞被枪毙的。”,他感到意外:“不可能,除非是他!”,我问:“谁?”,他似乎不愿意告诉我:“孩子,别问了。等你将来见了张学良将军就知道答案了。”,我告诉他:“张学良解放前就到了台湾了,我爸爸说他被软禁了。”,他问:“你怎么知道的?那蒋介石呢?”,我笑了:“都到台湾了,全世界都知道。现在是社会主义了。”,他激动地到:“孩子,我们的理想实现了?”,我点点头:“可红卫兵天天在批斗那些地下党,说他们是特务。”,他一点也不明白我的话:“什么是红卫兵?地下党都是提着脑袋干革命的人,白区工作的同志怎么能叫特务呢?国民党才称我们是特务。”,我们无法继续交谈:“叔叔,你死的太久了,外面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们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早就不打仗了,日本早就投降了,蒋、介石也早就失败了。”,

我又好奇地问他:“叔叔,这个井是干什么用的?”,他告诉我:“这是一口废弃的井,是一个防空洞,是日军轰炸时修的。还是当年张将军命令修的,人们早忘了,所以我躲藏到了这里。”,这时,就听见有人喊我:“顺顺!宝贝!好孩子,你快上来,姨夫给你做好吃的!舅舅快急死了!”,死人叔叔感到惊奇:“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象是张将军的厨师梁师傅。”,我说:“对,是我老姨夫,他可喜欢我了!”,死人叔叔告诉我:“也只有他能掌握张将军的口味,没想到他是你的姨夫,他怎么没到台湾去?”,我告诉他:“张将军是被蒋、介石骗上飞机到台湾的。”,他点点头:“老蒋知道少帅的作用,可惜啊。孩子,你快上去吧,再也不要下来了,会出事的。”。告别了死人叔叔,我爬了上来,我看见舅舅满脸怒气:“你想要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听话?看我不告诉你爸爸!”,

这是舅舅唯一一次对我脾气,我真的害怕了,不敢做声。姨夫过来拉住我的手:“坏东西,你知道不知道那是解放前的防空洞?再胡来,我给你做狗屁好吃的!”,我被舅舅和姨夫双双押着回去了,但始终舅舅也没有告诉爸爸这件事,他从不同意爸爸打我,因为我挨打是他最不高兴的事,他曾因爸爸打我好长时间不和爸爸说话,直到妈妈试探着说:“这孩子不打,会上天的。”,舅舅生气地说:“他又不是坏孩子,凭什么打他?哪个男孩子不顽皮?要打,等我死了再打。”,爸爸妈妈都不敢再说话了,爸爸抱怨着:“哥哥太惯他了。”,姨夫是个开朗的人:“他看大的,又那么可爱,你打孩子,不是打你哥的脸吗?”,我是千锤百炼不怕打,只要不剥夺我玩的权利。后来,那井被彻底封了,但每当我经过那里时,都想能再下去。

(于西安市中心家中盛顺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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