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缉杀北山吃人婆〔中〕
终于又等到了赶集的时候,不管姑妈用什么方法,都拦不住我走出家门,就在赶集前晚上,姑妈到京海家,和胖婶聊到半夜,最终的目的是让我回家睡觉,她好象知道点什么,可我绝对不会怀疑京海,我猜想,一定是大哥跟姑妈说了什么,我被姑妈强制领回了家,临走前我只能给京海使个眼色,我们俩的暗号彼此都明白:无论如何明天都得到镇上。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屋里没人,都下地去了,姑妈也不在,我正高兴呢,却现被锁在了屋里,桌上给我留的饭菜,我真的生气了,并且气的直跺脚,我从东屋转到西屋,又回到正堂,我开始犯犟了:今天非出去不可!我着狠,在屋里寻找着出去方法,突然现墙拐角有一小瓶机油,那是姑父向别人要来给自行车备用的,我高兴极了,从书包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卷成细纸棍,把它伸进小瓶口,蘸出许多机油,顺着木门轴根点下去,等到浸满时,开始用力向上抬门,门轴越来越松,终于,我费了好大劲把门抬了起来,从巨大的斜缝间钻了出来,翻过院墙,飞跑着到了京海家。胖婶正在弄她的咸菜缸,我冲她喊着:“娘,我哥呢?”,胖婶放下手里的活:“他没去找你?一大早就提着筐走了,我还当你在村头等他呢!”,我也从不怀疑胖婶:“娘,还有饭没有?”,她非常诚恳地解释:“我想你在你姑妈那儿吃了,就没给你留,你等等,娘给你煮几个鸡蛋去。”,我急了:“不!给我锅盔和咸菜,我不爱吃鸡蛋。”,那年月,鸡蛋对农户人家,是极其重要的补贴,油盐酱醋几乎都靠它换。胖婶急忙去灶房给我拿了我要的,又在院里的“小菜地”里摘了两个西红柿给我:“别噎着,给你哥也带一个,卖完了就回,别惹事啊?”,我抓着吃食,把西红柿塞进小背心里,肚子上古了两个小包,向镇上跑去。还听见胖婶在屋里喊着:“儿啊,别摔着!”。

到了镇上,我看见京海蹲在上次卖筐的地方,等着人来买,看见我,他立刻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你准能出来!”,我得意地炫耀着:“那自然!”,我把西红柿从胸前掏出来,递给他一个:“给,娘刚摘的。”,他接过去,立刻咬了一大口:“哥正渴呢。”,还剩下最后一个筐了,京海又不耐烦了:“晌午都过了,看来没人买了。”,我看见有个老汉用镰刀把儿扛着一捆麦草,一边走一边掉着,我便上去叫住他:“爷爷,你的麦草都快掉完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人老了,捆东西都捆不好了,有多少是多少吧。”,我对他说:“你买我的筐,把草和镰都放到里面,挎着也轻省。”,他看看我:“你娃娃可真机灵!卖了你的筐,还帮了我的忙,行,几毛?”,我把筐递过去:“一毛五,结实着呢。”,他接过筐:“你编的?”,我摇摇头:“俺爹编的,他手可巧了。”,老汉从草帽缝里抠出两毛钱:“这么好的筐,卖贱了,两毛也值,不找了。”,我坚持着:“我们不抬价,要不下次没人买了。”,我让京海找他五分钱,老汉看着我开心地笑了:“看你人小,倒还讲信用,比大人都强,真是个乖孩子。”,我被夸的不好意思了,直挠头。目送着老汉远去,最终我的目光又回落在那棵树下,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京海:“哥,看,卖小孩鞋的!”,京海同意我前几天分析的最后结果,我们共同把目标锁定在这个奇怪的胖老太身上,她还是满眼布满血丝,一脸凶相,让人看了不由得毛。我们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到了下午,她在镇上小饭馆里吃了一大碗猪血泡馍,一共要了四个馒头,天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比大哥还吃的多!我和京海惊讶地对视了一下,这更坚定了我们的判断。我决定跟踪她,问京海:“哥,你怕不?咱跟着她,看她到底去哪?”,京海也早被我挑动地对这件事兴趣极浓:“怕啥?走。”,我们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一直来到了公路的长途车站上,已经有几个人在太阳底下焦急地等着有南来的车了,京海问我:“弟,她要上车怎么办?”,我坚定地说:“我们也上。”,他连忙脱下鞋准备抠出钱:“咱就给娘说筐被民兵抢去了,没卖成。”,我不同意:“不能扯谎,你放心,我有钱,我爸给我的五块钱我一分都没花。”,他连忙捂住我的嘴:“那么多!别让人听见,当心给抢了。”,我把钱交给他:“那你给咱藏起来。”,他看着黄黄的五元钱犹豫着,但又不好拒绝我,便把它藏到了鞋里,他问我:“那咱票钱咋办?”,我回答:“小孩不要票。”,他始终相信我的话。我们终于跟着胖老太挤上了长途车,她劲可真大,小伙子都挤不过她,我们上车还是借她的力呢。

车开出约莫有二十公里,便正式进入北山了,我们曾无数次遥望的北山,就在眼前,我感到身上凉渗渗的,又很兴奋,售票员开始喊了:“药县快到了,没买票的快补上,别让人跟下车,还得赶时间呢!”,京海看看我,我低声说:“她在哪下,咱也下。”,就见胖老太拿出一元钱递给售票员:“一张。”,售票员很友好地问她:“奶奶,你在哪下?”,胖老太仍板着脸:“药县。”,售票员到了我们跟前:“你小哥俩到哪?半票。”,我也说药县,并意京海拿钱:“哥,买票。”,京海说:“我鞋掉了,让我先提上。”,他蹲下去取出了钱,售票员撕下一张一元的票。不久,车停在了一个小镇上,我们随着胖老太和另外几个人下了车,腿都站僵了,我坐在了地上:“哥,歇歇吧?我腿木了。”,京海过来给我揉着腿:“要不哥背你吧?”,我又逞起能来,硬撑着站起来:“走,不要你背。”,我们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胖老太,她在镇上唯一的小茶摊上喝了碗茶,我们也渴了,两人各喝了一大碗茶水,有那五元钱做后盾,我们的胆子很壮,那年月,五元钱,对两个孩子来说,是花不完的大钱,尤其是生活在农村的京海,很少有机会摸到这么大的票子。胖老太喝完茶,便从一条小路往山上走,我们便跟在后面,不久,她似乎现了我们,越走越快,我们开始追,她看起来没有加快脚步,但我们渐渐地要小跑着才能看到她,盘山路太陡了,我们终于爬不动了,两人气喘吁吁地背靠背坐在了半山腰的小路上,我们俩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京海说:“哥,咱咋就撵不上她呢?”,京海也累得够戗:“没办法,咱没上过山,人家天天走山路,看来是不行了。”,靠在他背上,我能感觉到他嘭嘭的心跳声。京海问我:“弟,咱还撵吗?”,我坚持着:“撵!都跟到这儿了,不能白跑一趟!”,他被我的倔强感染了:“对!咱不能白跑一趟。”,我们象是放飞到林子里的鸟,又象是从笼子里逃出来的猛兽,早已经不顾念家人的担心了。

胖老太早已经没了踪影,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京海问我:“弟,咱现在咋办?”,我想了想:“咱趁着天没黑,顺着路先下去,到茶摊上打听好,明天再上山。”,京海总是那么信任和听从我,虽然他只比我大两岁,但到关键时总是护着我,他要充分体现一个当哥哥的胸襟,我虽然很淘,但没有他体质好,我们是互为依靠的小伙伴,比亲哥俩要亲的多,从来都是一致对外,我骨子里的天生胆大是他无比佩服的,他始终以有我这样的弟弟而自豪,而他对我的爱护和本质里的厚道、宽容也让我十分赞赏,有了这两股力量拧在一起,我们什么也不怕。当我们来到小茶摊时,天快黑了,茶摊的门已经关了,我上去敲门,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来了。”,卖茶水的大婶见是我们俩,感到奇怪:“你们不是上去了吗?咋又回来了,你们不是咱这的吧?”,我怕她怀疑我们,又突然想起了爸爸告诉过我,北山药县县长是我堂叔:“我们来药县看叔叔,但不知道路,看山上没人家,就又下来了。”,大婶和蔼地对我说:“这是药镇,县城还远呢,天快黑了,你们今天走不了了,就住我这吧,晚上山里有狼。”,京海看看我,大婶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不放心我啊?那你们到前边那个老汉家,我们这山里人家少,来两个生人都知道了。”,她的语气这么诚恳,我决定就住她家:“婶儿,住一晚多钱?”,她笑了:“我又不是开店的,来,进来,陪陪我娃,他和你们差不多大,没见过世面,你们给他讲讲你们下面的事,比给我十元大票都开心!”,果然,屋里有一个很精神的男孩和一个脏西西但很漂亮的小姑娘在吃饭,孩子见了孩子,便是到了同一个世界了,男孩很惊喜地看着我们:“就住我家,咱们三个睡我屋里。”,大婶给我们各盛了一碗散着奇异香味的包谷面搅团,好吃极了!我问:“婶儿,这是什么菜,这么香?”,她得意地说:“你们下面人恐怕这辈子都难吃上这菜,这叫乌龙头,老林子里摘的,难摘得很呢!”,我们点着头,吃了美美一大碗。我和京海都想尿尿,男孩拉着我们到了他屋里,放下布帘,对着油灯照耀下炕边的一个黑粗瓷盆儿掏出他的小鸡:“来,我们一起往里尿。”,我们听从了小主人的安排,三只小鸡把小盆尿出花花的响声,我们得意地笑出声来。京海问他:“你家没茅房吗?”,他抖抖小鸡收了起来:“有,就是在我家菜地里,晚上我娘不让出门,说有狼,其实我知道为啥。”,我问:“为啥?”,他爬上炕,用小胖手招呼我们:“来来,上来我告诉你们。”,他的样子很神秘,分明是不想让他娘听见。我们俩脱了鞋立刻上了炕,我迫不及待地催他:“快说,为啥?”,他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对我们说:“这山里,有人吃小孩!”,我和京海惊讶地对视着,又看着男孩,一同问到:“真的?”,京海问他:“那你知道是谁吗?”,男孩肯定地回答:“知道。可没人信我。”,我追问着:“为啥不信?”,他有点气愤地对我说:“他们说小孩爱撒谎,只有我娘信我,但没用。你们信我不?”,我俩用力点点头,我接着问:“那你告诉我是谁?”,他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们:“就是飞毛腿!”,我不断地问着:“飞毛腿是谁?他长得很壮吗?”,他的回答使我们大出意料:“是个老太太,走得飞快,谁都撵不上她!”我感到震惊:“是不是又白又胖,满眼血丝的老太太?”,他惊奇地看着我:“你咋知道的?”,我仍先问他:“那你先告诉我,你是咋知道的?”,他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我上去过,亲眼看见她在锅里煮小孩,她家炕上放着很多小孩的鞋。我那次上去了两天,回来我爹把我吊起来打了一顿。”,我们也不能隐瞒什么了:“我们就是跟着她坐车来的,但没看见她领小孩。”,男孩告诉我们一个天大秘密:“她要是背着个面口袋,里面就是麻翻的小孩,我们这有一种麻人草,吃上一口能睡一夜。”,我们已经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我也终于明白大婶执意要留我们住下和不让出去尿尿的原因了。京海担心起来:“弟,家里人一定找我们找疯了,咋办?”,我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终于想到了没见过面堂叔,我到中堂里去问正在哄小女孩睡觉的大婶:“婶儿,你们药县的县长是不是姓盛?”,大婶奇怪地看着我:“是姓盛,听说老家是湖北的。”,我高兴极了:“那你明天带我去见他吧?!”,大婶笑到:“县太爷是随便能见的?你又不是人家亲戚。”,我激动的说:“他是我叔!叫盛苛仁。”,大婶已经相信了我的话:“那就等我娃他爹回来领你们去,他开拖拉机往县里运砖,后半夜就回来。”,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京海,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叔真是这的县长?可到了县里,我们就更远了。”,我把计划告诉了他:“找到叔,先让他给镇上打个电话,家里知道就不急了。”,男孩连忙问我:“我能去吗?”,我肯定地回答到:“你必须去,只有你知道吃人婆的事,你是证人。”,他担心到:“县长也是大人,他能信我们吗?”,我肯定地回答:“县长就是管抓坏人的大官,他一准信。”,其实,这只是我的期望,我很担心事情的展,我在担心着我们明天是否能去县里,我还担心大婶是否让男孩跟我们一起去,我最担心的是没见过面的县长叔叔能不能找到,并且找到以后他会不会相信我们,这一晚,我几乎没怎么睡。刚刚眯过去,便被京海叫醒了:“弟,天亮了,该起来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婶,她已经开始摆茶摊了,看见我过来,便低声告诉我:“我娃他爹同意带你们去县里,吃过晌午饭他就去开拖拉机来。你叫他全叔”,这时,一个精壮的四十左右的男子从屋后过来,看了看我他便冲着大婶:“婆姨,这就是县长家的公子?”大婶纠正着:“是侄子。”,他友好地对我说:“旧社会,得叫你少爷。”,我恭敬地叫了一声:“全叔。”,他笑着抚摩我的头:“真是个机灵鬼,官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看到全叔的笑容,我似乎看到了希望,仿佛他就是县长叔叔似的,拖拉机、全叔、男孩、县长叔叔……我和京海这一趟,到了此刻,所生的事和将要生的事已经出了我们简单的计划,而最让我抱希望的,便是我的县长堂叔,我在想象着他的样子……(暂住笔未完待续盛顺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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