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唏嘘,自是也引得王博和欧阳常同样一阵唏嘘感叹,望向贯良的目光也亦是充满了同情与担心,这科考乃是人生一大事,若是在科考前面赶上失忆,那自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贯良望着面前的这三人,心中一阵感动,朗声道:“三位兄台抬爱了,林朝虽然忘记了一些事情,可是这《离骚》、《国语》、《论语》、《春秋》等等经史子集,却是记得异常清楚,便是老师平日所说的经义,亦是时常盘旋在心头,时刻不敢忘却,更有一腔热血,来报效朝廷,以实现心中所想”。

张云峰猛然一拍桌子,朗笑道:“好,林兄此言,亦是云峰心中所想,云峰平日所思,便是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当今虽是四海升平,但依旧有许多贪赃枉法之辈,云峰便想执那三尺青锋,为陛下的社稷,换一个清平世界,王兄、欧阳兄,来!就让我等为林朝干一杯,也顺带预祝咱们会试进士及第,一展心中志向”!说话间,张云峰已是将手中酒杯举起。

见张云峰如此,王博和欧阳常亦是举起酒杯,目光中亦是充满了热切之情。

贯良擎起酒杯,大声道:“好,承蒙云峰兄贵言,今日我等在此为兄弟,他日同朝为官,亦是兄弟,便如《易》中所言:“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为兰”,几位哥哥,我等便干上一杯”。

四人觥筹相错,极是高兴,只是他等都是书生,虽是喝酒,却也没有平常人等的喧哗。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几人喝将起来,却浑然忘记了醉酒之事。这酒桌上,一怕伤心,二怕高兴,伤心时,是借酒消愁;高兴时,却是对酒当歌;因此这两样在酒桌上极为醉人。四人意气相投,心中同样都是有着锦绣文章之人,而过了这次科举,四人便极有可能同朝为官了,自是心中高兴万分,只要有人举杯,其他三人俱是一饮而尽。如此一来二往,四人竟是将几坛酒饮尽,同时醉倒在桌上来。

这初秋的阳光,便像是顽皮的小孩,悄悄的透过纸窗的缝隙,偷偷亲吻在贯良的脸上,让贯良脸上一阵烫,悄无声息的将宿醉的贯良,从醉酒中催促起来。贯良摇了摇犹自涨疼的脑袋,扶着墙,踉跄的走出门去。对于昨日是怎么进屋的,他现在依然混无印象。

外面阳光灿烂,贯良抬头看看日头,阳光耀眼,竟然已是日上三竿,再回想起昨日喝酒的时辰,贯良不由的一拍自己脑袋,忖道:“没想到这醉酒如此厉害,自己竟然一睡便是将近十来个时辰,也难怪古人云:“一醉解千愁”,醉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想那竹林七贤中的刘伶,终日醉酒,恐怕也是为了不想伤心事吧”。

便在贯良在门外遥想着前贤时,张云峰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满怀关切的道:“林朝,醒来了,头还疼不疼,在云湖书社,你可从来没喝过如此多的酒,昨日我们四人确实是喝多了,拦都拦不住”。

贯良点了点头,昨日四人同时喝高,今日醒来后,才觉宿醉让自己头疼得厉害,见张云峰问起,贯良自是点头称是。

见贯良点头,张云峰道:“林朝,走,去外面喝上一杯醒酒汤,虽说还有数月才会试,但方才云峰和其他两位兄台商量了,想在这几日,我们去一下贡院,熟悉下那里怎么走法,也好专心读书”,张云峰一边说,一边带着贯良向客栈大堂走去。

贯良跟随着张云峰,步入客栈大堂,这才现欧阳常和王博早已等侯在那,见到自己过来,欧阳常更是将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递将过来。

贯良接过醒酒汤,又道了声谢谢,这才将醒酒汤一饮而尽。一杯醒酒汤下去,过了不大会,贯良便觉得,原本因宿醉而疼痛的头,顿时轻松下来,这才朝三人朗笑一声,一拱手道:“原来三位兄台早就醒来了,林朝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三位兄台久等了”。

欧阳常三人俱是回礼道:“林兄休要如此客气,还请一坐,我等也好细聊如何”。

四人都是平辈,也不分什么主次,随意坐好后,贯良这才道:“刚才听得云峰兄讲,三位兄台想到贡院一观,林朝看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如何,反正我等今日也无事”。

贯良此语一出,其他三人俱是齐声称好,当下张云峰换来店小二,送来餐点,几人吃过午饭,便向贡院而去。

开封在前朝起,便分为宫城、内城和外城。最里面的宫城最小,但周长也有五里许;套在宫城外的内城,则有二十三里长;至于那外城,也就是当初贯良第一次入城时看到的巍峨城墙,那足足有四十八里长;让这三城一城套着一城的开封,着实便是天下第一大城。三城中,除了宫城不能随意进入外,内外城俱是可以任意走动,当然作为平民百姓,你是不能走到人家官员办事所在的地方的。

贯良四人要去的科考会场乃是贡院,在外城的最南面和太子监、御史台等在一起,而四人出的必中客栈,则是在开封外城的西北角,靠近开封铁塔这边,这中间隔了大半个开封城。

开始时,四人尚不觉得这路程有如何远,待得四人一路前行,穿过了五丈河和汴水,又经过了人数极为多的大相国寺,走了大半天,四人这才来到了朱雀门街上来。方才一路行来,穿街走巷的,贯良走的是脚底都有点隐隐作疼了,心中计算下路程,贯良估摸自己走了差不多有二十余里了。不过到了朱雀门街,四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这贡院便在朱雀门街,到了这,那便意味着到了贡院。

好不容易看到了贡院,四个人已是一身臭汗,不由齐声吐了口气。

贯良上下打量贡院一番,心中一阵感叹,面前这建筑,日后便是决定他们前程的地方了,可能从这里跨进去,再走出来,他们的一生便改变了。贯良在见到贡院时,便现贡院边上人很多,俱是些书生打扮模样,料想是和自己四人一样,也是提前来看这决定自己前程的贡院罢。不过众人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贡院的两扇紧闭的大门,还有门楣上的几个鎏金大字,至于贡院里面的真实情形如何,无论是贯良,还是其他学子都无从看到,因为面前两扇大门、一堵高墙,耸立在他们面前,将他们这些无数学子的期盼目光,生生掐灭。

好在贯良四人,本来就只是来贡院认识下路,熟悉一下贡院而已,既然无法入内,四人便熄去了再看之心,相约着一起回去了。四人来贡院时,本是经过大相国寺的,这一次张云峰却是执意要到御史台、开封府前走上一朝,贯良等三人拗不过他,只能是依着他而行。待四人来到御史台前,看到面前进出着的衣紫着朱的官员,四人又不禁一阵感叹,心中不由生出一番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来。

四人看过了御史台,便向开封府走去,一路上,四人俱是神采飞扬。便在四人路到开封府前时,一小姐,手提花篮香烛,与四人擦肩而过。两两相过,虽只是一眼,贯良便觉得心中一阵激动。眼前这陌生女子,虽然他不认识,但是却给他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让他从心底生出一种亲近之心。

那小姐看到贯良,似是也颇为惊讶,脸上更是露出期待之情,待得将贯良上下打量一番,那小姐脸上涌出一种莫名哀伤,美眸中更是隐隐涌出几许泪花,猛然回过头,向贯良身后快步走去,不大会便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看到那小姐离去,贯良心中亦是涌出一种莫名的哀伤,方才看到这小姐,看着他时脸上露出的哀伤神情,他心中便一直隐隐做疼,待得这小姐失望而去后,贯良心中的哀伤与激动再也忍不住了,险些便要回头快步跟上去,喊住那小姐。

贯良的异样神情,自是引起其他三人的奇怪,起先张云峰三人,还以为贯良是看上这陌生女子了,待看到那陌生小姐见到贯良,亦是脸露哀伤时,心中便知道,这绝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简单。

看着贯良在那女子走后,还一直留恋失神,张云峰实在忍不住,一拍贯良的肩膀道:“林兄,若不我们四人去追上那女子”。

被张云峰如此一说,贯良这才尴尬一笑,掩饰道:“不用了,我们走罢”,说罢,也不理张云峰三人,向前快步走去。

便在贯良四人走后,原本走掉的那小姐,又从街角走将出来,望着贯良的背影,喃喃道:“为何你会让我有如此感觉,难道你就是惜君的贯郎吗?为何你不认识惜君,你就如此忍心,让惜君日日哀伤如斯”,话语间,那小姐已是软倒在地上,手中的花篮亦是跌落地上,将花篮里的香烛洒落满地。

看着洒落满地的香烛,那小姐脸上露出一抹哀伤,喃喃道:“菩萨,难道你便要惜君如此吗,难道惜君的千年修为都是错了,活该今生受此无限折磨,菩萨为何你不让惜君见到贯郎,为何又让惜君看到如此神似之人”,她话音方落,已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将她胸前的白色衣衫,印染的如同那斑驳的鲜花一般。

开封街头的人很多,看到那小姐莫名喷血,虽不敢上前来扶,却是一个个担心不已,远远的看着她议论纷纷。便在那小姐喷血的那一刻,贯良彷佛心中若有感应,猛然回头向后看去,只是行人众多,他却是看不到那小姐所在,看了许久,依旧如此。贯良望着身后,心中恍若有失,涌出一阵失望,猛然扭头向前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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