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何太监听了一怔道:“奴婢瞧都堂为人行事却是极好的而且待你老人家不错怎么这样恨他呢?想来都堂是他跟的人不好把你老人家闹寒了心咧。”郭安道:“你小人家不懂得圣人的道理。圣人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害了我的叔叔就如害了父母一般我若不报此仇岂不被人耻笑呢?我久怀此心未得其便。如今他既用人参做酒这是天赐其便。”何太监暗暗想道:“敢则与都堂原有仇隙怨不得他每每的如有所思呢。但不知如何害法?我且问明白了再做道理。”便道:“他用人参乃是补气养神的你老人家怎么倒说天赐其便呢?”郭安道:“我且问你我待你如何?”常喜道:“你老人家是最疼爱我的真是吃虱子落不下大腿不亚如父子一般谁不知道呢?”郭安道:“既如此我这一宗事也不瞒你。你若能帮着我办成了我便另眼看待于你。咱们就认为义父子你心下如何呢?”何太监听了暗忖道:“我若不应允必与他人商议。那时不但我不能知道反叫他记了我的仇了。”便连忙跪下道:“你老人家若不憎嫌儿子与爹爹磕头。”郭安见他如此真是乐得了不得连忙扶起来道:“好孩子真令人可疼!往后必要提拔于你。只是此事须要严密千万不可泄漏。”何太监道:“那是自然何用你老人家嘱咐呢。但不知用儿子做什么?”郭安道:“我有个漫毒散的方子也是当初老太爷在日与尤奶奶商议的没有用着。我却记下这个方子。此乃最忌的是人参。若吃此药误用人参犹如火上浇油不出七天必要命尽无常。这都是‘八反’里头的。如今将此药放在酒里请他来吃。他若吃了回去再一喝人参酒毒气相攻虽然不能七日身亡大约他有年纪的人了也就不能多延时日。又不露痕迹。你说好不好?”何太监说:“此事却用儿子做什么呢?”郭安道:“你小人家又不明白了。你想想跟都堂的那一个不是鬼灵精儿似的。若请他吃酒用两壶斟酒将来有个好歹他们必疑惑是酒里有了毒了。那还了得么。如今只用一把壶斟酒。这可就用着你了。”何太监道:“一个壶里怎么能装两样酒呢?这可闷杀人呢。”郭安道:“原是呀为什么必得用你呢?你进屋里去在博古阁子上把那把洋錾填金的银酒壶拿来。”
何常喜果然拿来。在灯下一看见此壶比平常酒壶略粗些底儿上却有两个窟窿。打开盖一瞧见里面中间却有一层隔膜圆桶儿。看了半天却不明白。郭安道:“你瞧不明白我告诉你罢。这是人家送我的顽意儿。若要灌人的酒叫他醉了就用着这个了。此壶名叫转心壶。待我试给你看。”将方才喝的茶还有半碗揭开盖灌入左边。又叫常喜舀了半碗凉水顺着右边灌入将盖盖好。递与何常喜叫他斟。常喜接过斟了半天也斟不出来。郭安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你拿来罢。别呕我了待我斟给你看。”常喜递过壶去郭安接来道:“我先斟一杯水。”将壶一低果然斟出水来。又道:“我再斟一杯茶。”将壶一低果然斟出茶来。常喜看了纳闷道:“这是什么缘故呢?好老爷子你老细细告诉孩儿罢。”郭安笑道:“你执着壶靶用手托住壶底。要斟左边你将右边窟窿堵住要斟右边将左边窟窿堵住再没有斟不出来的。千万要记明白了。你可知道了?”何太监道:“话虽如此说难道这壶嘴儿他也不过味么?”郭安道:“灯下难瞧。你明日细细看来这壶嘴里面也是有隔膜的不过灯下斟酒再也看不出来的。

不然如何人家不能犯疑呢?一个壶里吃酒还有两样么?哪里知道真是两样呢。这也是能人巧制想出这蹊跷法子来。且不要说这些。我就写个帖儿你此时就请去。明日是十五约他在此赏月。他若果来你可抱定酒壶千万记了左右窟窿好歹别斟错了那可不是顽的!”何常喜答应拿了帖子便奔都堂这边来了。

刚过太湖石畔只见柳荫中蓦然出来一人手中钢刀一晃光华夺目。又听那人说道:“你要嚷就是一刀!”何常喜吓得哆嗦做一团。那人悄悄道:“俺将你捆缚好了放在太湖石畔柳树之下若明日将你交到三法司或开封府你可要直言申诉。倘若隐瞒我明晚割你的级!”何太监连连答应束手就缚。那人一提将他放在太湖石畔柳荫之下。又叫他张口填了一块棉絮。执着明晃晃的刀竟奔郭安屋中而来。

这里郭安呆等小太监何常喜忽听脚步声响以为是他回来便问道:“你回来了么?”外面答道:“俺来也。”郭安一抬头见一人持利刃只吓得嚷了一声:“有贼!”谁知头已落地。外面巡更太监忽听嚷了一声不见动静赶来一看但见郭安已然被人杀死在地。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去回禀了执事太监不敢耽延回禀都堂陈公公立刻派人查验。又在各处搜寻于柳荫之下救了何常喜松了绑背掏出棉絮容他喘息。问他他却不敢说止于说:“捆我的那个人曾说来叫我到三法司或开封府方敢直言实说若说错了他明晚还要取我的级呢。”众人见他说的话内有因也不敢追问便先回禀了都堂。都堂添派人好生看守待明早启奏便了。

次日五鼓天子尚未临朝陈公公进内请了安便将万代寿山总管郭安不知被何人杀死并将小太监何常喜被缚一切言语俱备奏明。仁宗闻奏不由地诧异道:“朕之内苑如何敢有动手行凶之人?此人胆量也就不小呢。”就将何常喜交开封府审讯。陈公公领旨才待转身天子又道:“今乃望日朕要到忠烈祠拈香老伴伴随朕一往。”陈林领旨出来先传了将何常喜交开封府的旨意然后又传圣上到忠烈祠拈香的旨意。

掌管忠烈祠太监知道圣上每逢朔望必来拈香早已预备。圣上排驾到忠烈祠只见杆上黄幡飘荡两边鼓响钟鸣。

圣上来至内殿陈伴伴紧紧跟随。正面塑着忠烈寇承御之像仍是宫妆打扮却是站像。两边也塑着随侍四个配像。天子朝上默祝拈香虽不下拜那一番恭敬也就至诚的很呢。拈香已毕仰观金像。惟有陈公公在旁见塑像面貌如生不觉的滴下泪来。又不敢哭连忙拭去。谁知圣上早已看见便不肯正视反仰面瞧了瞧佛门宝幡。猛回头见西山墙山花之内字迹淋漓心中暗道:“此处却有何人写字?”不觉移步近前仰视。老伴伴见圣上仰面看视心中也自狐疑:“此字是何人写的呢?”幸喜字体极大看得真切却是一五言绝句诗。写的是:

忠烈保君王哀哉杖下亡。

芳名垂不朽博得一炉香。

词语虽然粗俗笔气极其纵横而且言简意深包括不遗。圣上便问道:“此诗何人所写?”陈林道:“奴婢不知。待奴婢问来。”转身将管祠的太监唤来问此诗的来由。这人听了只吓得惊疑不止跪奏道:“奴婢等知道今日十五圣上必要亲临。昨日带领多人细细掸扫拂去浮尘各处留神并未见有此诗句。如何一夜之间竟有人擅敢题诗呢?奴婢实系不知。”仁宗猛然省悟道:“老伴伴你也不必问了。朕却明白此事。你看题诗之处非有出奇的本领之人再也不能题写;郭安之死非有出奇的本领之人再也不能杀死。据朕想来题诗的即是杀人的杀人的就是题诗的。且将宰相包卿宣来见朕。”

不多时包公来到参见了圣驾。天子便将题诗杀命的原由说了一番。包公听了正是白玉堂闹了开封之后这些日子并无动静不想他却来在禁院来了不好明言只得启奏:“待臣慢慢访查。”却又踏看了一番并无形迹便护从圣驾还宫然后急急乘轿回衙。立刻升堂将何常喜审问。何太监便将郭安定计如何要谋害陈林现有转心壶还有茶水为证。

并将捆他那人如何形相、面貌、衣服说的是何言语一字不敢撒谎从实诉将出来。包公听了暂将何太监令人看守便回转书房请了展爷、公孙策来大家商酌一番。二人也说:“此事必是白玉堂所为无疑需要细细访拿才好。”二人别了包公来到官厅又与四义士一同聚议。

次日包公入朝将审何常喜的情由奏明。天子闻听更觉欢喜称赞道:“此人虽是暗昧他却秉公除奸行侠作义却也是个好人。卿家必须细细访查不拘时日务要将此人拿住朕要亲览。”包公领旨到了开封又传与众人。谁不要建立此功?从此后处处留神人人小心再也毫无影响。

不料愣爷赵虎他又想起当初扮花子访得一案实在的兴头。

如今何不照旧再走一遭呢?因此叫小子又备了行头。此次却不隐藏改扮停当他就从开封府角门内大摇大摆的出来招得众人无不嘲笑。他却鼓着腮帮子当正经事办以为是查访不可亵渎。其中就有好性儿的跟着他三三两两在背后指指戳戳。后来这三两个人见跟的人多了他们却煞住脚步别人却跟着不离左右。赵虎一想:“可恨这些人没有开过眼连一个讨饭的也没看见过。真是可厌得很咧!”要知端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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