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那老妇人和黄袍青年拱手弯下腰深深施礼,十分流利地脱口大声说:“草民林强云偕天师道飞鹤道长见过太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敬祝皇帝陛下……,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林……强云敬祝……太后娘娘,身体健康,健康,健康,永远健康!”
由于说得顺口了,后来他差一点就把已经定格了的话原封不动地搬出来,好在还能及时止住,改动了一下才叫出口。

那史弥远听得林强云这些高喊出口、并不十分流利的话语,不由得又惊又奇。原先他还以为即使这年轻人是天师道的门人弟子,总归还是过于年轻,想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受过礼部礼生的教授,心里正为他不懂礼节而着急呢。想不到此人却能在急切间说出这么一番令人心怀大开的话来,天下奇人真是不可小视呐。

杨太后这老妇人一贯高高在上,对别人赞颂维恭的话也听得多了,她还从没听过有人祝她身体健康的,而且还是祝自己“永远健康”,这可比其他的赞祝之词新鲜,而且若是真能应了此人所说,自己可以“永远健康”的话,比那虚无飘渺的什么“万寿无疆”要好得多,实惠多了。

被这一个新鲜词说得心情舒畅的杨太后大为高兴,咯咯笑道:“嘻嘻……平身,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天师道中的后起之秀、年轻有为的林强云是个何等样的人。”

林强云此时也豁出去了,太后还要自己为她办事,即使有什么不合礼仪的地方应该不至于怪罪,即使别人怪罪了她也会帮着说几句好话。另外,又还有史弥远这个新认的老奸伯父在一旁,他也还要自己炼出的药维持生命呢,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史弥远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因此依言抬起头目注杨太后,神情不亢不卑地直视太后和皇帝,静待她(他)发话。

“好,好。不错,不错。”杨太后笑眯眯地看了林强云一眼,向赵昀说:“官家,此人比你还年轻啊,虽不能和官家身为一国之君相比,却也是天师道教一门的高人,算是难得的人才了。”

皇帝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应:“太后说的是,是难得,确实算是难得的人才了。”

林强云转身打开飞鹤子手中捧着的盒子,认明了暗记后取出“照妖镜”,躬下身双手捧着举在身前:“太后、皇帝陛下请看,这就是草民应召带进京的本门镇教之宝‘照妖镜’。”

一名女官走来取过“照妖镜”,她拿起镜子时在匆忙中往镜中一看,只见她浑身一震,几乎失手把镜子掉落地上。

这个动作让一直注视着这名女官的杨太后和皇帝都大为奇怪,随即杨太后看到林强云似笑非笑的盯着这名女官,还以为他是在看着笑话,觉得女官刚才的举止大失皇家体面,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在女官奉上“照妖镜”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镜子,沉喝道:“汝身为宫中‘掌宝’官(宋代宫中女官之一,正八品,职掌宝印、符节、图籍、珍宝等,与‘典宝’官同为‘司宝’官的副手),竟在天师道高人面前如此失态。来呀,将这丢了皇家体统的贱人拉下去杖毙。”

那女官一被夺去手中的镜子便心知不妙,原就站不太稳的小脚再无法她颤抖的身体,“通”一声跪下地去连连磕头不止,吓得连话也说不出。

林强云虽然没听得十分清楚,这杨太后又急又快所说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最后“杖毙”两个字却是听得明白无比,心道:“看到新鲜希奇的东西也要将人打死,这也太过分了吧……”

再见到这女官被太监架起来向外走时,一脸的惨然,人已经快要昏阙,头上皮破血出,数道血流下把她的脸分成了好几爿,形容十分凄惨。忍不住脱口叫道:“且慢!”

架着女官的两个太监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回头偷看了一眼杨太后,见太后挥了一下手,便站在原地不动。

史弥远在林强云一出声时就知道要坏事,飞快地转动念头,思量道:“你自己要寻死倒也罢了,日后老夫要救命的‘红丸子’却找谁为我炼去,真是少不更事,害己又害人呐……不行,须得把这事说出什么样的道理来,以便保住这不知死活的愚蠢年轻人。”

那飞鹤子更是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皇家要杖毙处死一个宫中的女官,比捻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要你这毛头小子出什么头啊,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更何况你得罪了皇家,还不连累上天师道,本门兴盛的大事要办坏喽,这下玩出大祸来了。”

杨太后也是脸色大变,自她被册立为皇后以后,除了去世的宁宗,还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大呼小叫,就连老姘头史弥远也没有这样大声叫喊过,立时阴森森地问道:“卿家可是要为此等贱人出头么?”

林强云听出杨太后话语中的凶兆,心里虽然大为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草民不敢为她出头。不过……”

“不过什么?”赵昀这个皇帝也被林强云的大胆所吸引,大为好奇地问道:“须得说出理由来让朕听听?若是说得有理,朕自会求太后特赦卿家无罪。”

林强云把心潮平息了一下,用眼角扫视在身边不远处被架着的那个女官,见她眼里射出感激的目光,并向自己微微的摇头,似是示意自己不要多管她的闲事,以免白白地丢了自己的性命。躬下身缓缓地说道:“太后、皇帝陛下容禀,草民自一入大内,便觉察到宫中有股极重的怨气笼罩,大大不利于我大宋皇室,特别是于陛下子嗣方面有天大的干碍。而且,宫中还有……”

“且慢。”这次却是杨太后急急出声,止住了林强云的话头。她向左右看了一眼后向赵昀说道:“官家,本宫有重要之事要与这位天师道的年轻人商谈,先进内一会。”

赵昀拱手道:“太后请便。”

杨太后提着镜子向林强云招手:“林爱卿,随本宫来。”

其实,杨太后在听到林强云说出这番话时就大有所悟,她很清楚宫中的所有情况,说有极浓重的怨气,这个绝对不假。不说别人,自己在皇宫这数十年来何尝不是怨气冲天,感情上是没法求得的了,就连**也被压抑得令人几乎要发疯。而且,据自己所知,也确实是有个别嫔妃因得不到男女欢爱,忍受不了这样遥遥无期的折磨而自尽的,还有些则成了丢人现眼的花痴。有些精明机灵的则是买通有机会出宫的太临,花大价钱到宫外去偷偷买了“藤津伪器”,也即外头所说的“角先生”(假男根)藏于宫中,用以泄除欲火。如此成千上万人的怨气集于一隅之地,再加上百多年来的淤凝郁结,这股怨气如何小得了。既是这个根本不明内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宫中怨气冲天,并说出这股怨气对皇家的子嗣大有干碍。那他也定然是真如史弥远所说般,是个道法上修炼得十分高深的人了,也就定然知道如何化解这股怨气。并且此人后面要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说不定会说出自己与史弥远药毙宁宗的秘密来。这些都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就连这个年轻人,若是知道得太多,待他把事情办完后,也最好想个办法将其杀了灭口,以免有损皇家的威严。

杨太后越是仔细去想,越是对对林强云的话深信不疑,自高宗南渡后,太宗一脉就绝了后,与皇位绝了缘,帝位又重新回到太祖一脉身上,这正好是第一个能应证此话的实例。而孝宗虽然有儿子承继大统,他自己却气死于亲生儿子光宗的无能与不孝,也是勉强可以说得上干碍子嗣的。

再接下来的宁宗,就是真正的无嗣了,原本有的一个“景献太子”竟然在宁宗之先于嘉定十三年(220年)病逝。宁宗原也在次年选定沂王的儿子和贵为皇嗣,但从各种迹象看,这位被宁宗赐名为赵竑的皇子,对自己与史弥远有染并一起诛杀大臣的事十分不满,私下里口口声声要将史弥远贬到最南边的琼崖去,一旦让他登上帝位,想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便决心依了老情人的话,将从来没有令自己快乐过的宁宗药毙,把当今扶上了帝位。这位不是自己亲生的皇帝儿子,看来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听话啊,他不但连母后都很少叫,而且还对自己不时露出古怪的神色。更令杨太后揪心的是,谢美人来说过,皇帝已经很久没临幸她了,再不抓紧的话,怕是真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目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册立皇后,在这关键时刻,一定要说动这位习得一身天师道高深道法的年轻人,帮助自己把宫内不利于皇室子嗣的怨气消解,将册立皇后这件事情办妥。

林强云一路走一边暗呼侥幸,亏得飞鹤子早早教了这一大套说辞,此时用来应急正合其时。

转过两道回廊就到了太后的寝宫,此处的布置与外面慈明殿大是不同,悬挂的帐幔都以粉色为主调,配以红、绿及其他各种颜色。林强云走入这间寝宫时甚至还留意到,有三四个宫女围在一起观看的画竟然是男女交合的彩绣。

这里的十多个宫女见到太后带了一个年轻男子走入寝宫,脸上全都露出奇怪的暧昧神情,有几个甚至还闪过一丝喜色。宫女们急匆匆地去整理巾帛和床帐之余,还用饥渴的眼神不住打量林强云。

林强云看到她们的神色,心内暗自苦笑不已,自己被这些女人看成什么了,怕是在她们的眼中成了个男妓吧?想来太后的此类事情她们见得多了,或许有的宫人还得到过一分半点的残渣剩饭也难说得紧。

正当这些宫女们暗想,不知这青年男子在受过太后宠爱后,是否还能鼓余勇巡幸自己这些人,不知他会看上哪几位姐妹时。出乎她们意料、也令她们大感失望的却是太后的一句话:“你们退下,没本宫的召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过去太后召来宠男行乐,生怕她自己年老色衰不够吸引力,为了让到这里的男人能很快进入角色,除了用药物让其服用外,还总是要几个亲近的宫女先褪去衣裙,借以勾起这男人的欲火,然后才从容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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