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真:“其二么,一个商贾肯放下在家享乐,而不辞辛苦远出数千里外出所为何事,还不是为了能赚些利钱,大约他有什么物事是南蛮之地没有的,所以他要来宋金交界的淮南东路贩运回去。这两种情况都不必我们操心,说得好时,付给他银钱让他们走路就是。”
李蜂头乐呵呵地笑道:“对对,对。还是四娘深知我心,说得好时发付些银钱打发他们走路,若是引得本帅性发,将他们连人带货一并留下,叫他们一个也逃不出淮南。可是,本帅原先的打算是……”

杨妙真娇声道:“三哥且慢高兴,我也知道你原先要将此人留于我军中,用其所有的技艺为我所用,这却此非其时,且待稍后再说。因为我还想到另一件事,林飞川此来也有可能来意不善,之前我们怕是得罪那飞川大侠了。对他们还是防一手为好。”

李蜂头:“这却是为何?”

杨妙真:“来,抱我回去,待我慢慢与你细说原委……”

李蜂头捞起杨妙真娇小的身子,往屋内走去,嘴里笑道:“没什么防不防的,性起时将他们一并杀个精光……”

杨妙真放低说:“去年三哥刚回到淮南时,不是曾派穆椿兄弟到江南西路、福建路去,前些时你受伤后,我听得穆自芳禀报,那武奕铭带去的人失手杀了一个沈家的女人,是林飞川认的叔妈。另外,他好像还说过,把沈家的一个女孩也伤了。所以,对双木镖局此次来淮南,不可不防……”

李蜂头一愣:“依四娘的意思,却要如何处置此事?”

“死鬼,这回对双木镖局用得上那个人了,也可以试……”

黄河改道流入淮水的交汇处位于淮阴县城上游两里,自百多年前两条大河的水会合在一起后,使淮水下游的水量大增,水势更急。好在这里地势平坦,不过三四十年就被每年的洪水把河道冲宽了不少,目前的水量虽然还是很大,却因河道宽了的关系,牵引上行船的纤夫们还应付得过来。

两河交汇处往下十二三里,就是楚扬运河入淮的限水、出入船闸,两道闸门相距五十丈。运河内的大小船只要出淮,必须先向设在这里的税务输纳过税,并呈交大船五贯文足、稍小些或更小的船由五贯以下有差的通行费。方可进入靠里的第一道闸门,放下闸门后又要通知另一道近河闸门开启,让外面的河水与这一段的运河水平齐,方可驶出外河道中。大河里的船要进入运河时,也是按此法办理。

出河口的船闸处沿运河到山阳县城,不过三里多不到四里的水程,运河基本呈一条直线。由于入河口处有水闸控制住水位,运河内的水流很缓很缓,也说得上是处于静止的状态,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快船一刻时辰可到山阳。就是装满货物的漕船,撑船的力夫若是够强壮的话,用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这天,是绍定二年的十二月初六,天气还是和昨天一样阴沉,冰冷的寒风叫号着到处肆虐,寻找每一处可以钻入的缝隙,意图带走穷人们破烂衣衫内身体中很少的一点热量,半分怜悯心也没有。

看来老天爷一时半会不可能变脸了,天色根本就没有那怕是一点好转的迹象。

停泊于面河船闸门外,距大河边**丈远的五千斛战船,距楚(州)扬(州)运河入淮闸口不到三十丈。

战船在己时初接上林强云和陈君华他们的那一刻起,后部的铁筒烟囱上就冒起淡淡的黑烟,开始升火为三个作为锅炉的深鼎蓄汽。

安置好应家受伤未愈的四个人到下面的舱房歇息,叫人将十来个年轻道士带到另一间房后,张本忠引着众人来到最上一层船楼的舱房内。

这里燃着两个取暖的石炭炉,薄纸糊的窗门紧闭,透入些许勉强能看清房内人物的光线。屋内暖洋洋的甚是宜人,刚与林强云一起从冷风中坐快船赶来,现在躲在屋角的山都舒服得大打哈欠,闭上眼睛低头伏到膝头上昏昏欲睡。

张本忠用手指沾茶水在小桌上划动,详细地把原楚州——现在的淮安军治所山阳县城内的情况讲了一遍,信心十足地说:“大海舶正停在大河入海口外相候,等我们一到即可回头。”

林强云:“现在还是再接着商量一下,万一君蕙落到贼兵们的手中,我们因要救君蕙和李蜂头起了冲突,应该如何救人,救了人之后又怎么安全退走。”

另坐在一面的陈君华点头赞同:“不错,这才是当务之急。强云,我看不如这样,让人先去将布底靴履与李蜂头的人交割,收到钱后再向他们探探口风,打听应姑娘的下落。只有证实她确实的下落,我们才能着手谋划救人及其后的应变之策。”

林强云无论是神情和语气都显得十分担心:“最好的结果是君蕙没落到他们这些人手中,否则,已经五天的时间过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呢。若君蕙果真是被他们掳去,而又不肯放人的话,即使双方的力量相差悬殊,也只好与他们放手一拼硬抢了。”

陈君华:“强云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只要探清应姑娘在何处,出其不意的下手抢夺,人到手后立即撤走,在此地与他们硬碰硬地打起来,也未必会毫无胜算。最起码,退回到船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稍为一顿后,陈君华接着安慰林强云说:“依这些天从俘虏口中问出的情况看,李蜂头的八千骑军被我们收拾了近千人马后,仅有不到三千留在山阳老营,其他的都被派出去和另几支打粮军一起四出抢劫还没回来。我们一旦与李蜂头反脸的话,相信全身而退还是大有可能的。若是在退路上安排好炮队接应,那就有七八成的把握。”

陈君华取过一块抹布擦掉桌上的水渍,也用手指沾茶水在桌上画,一边对林强云说:“你看,山阳城外到此地除了运河堤岸可以并驰两三匹马外,还有几条比田埂大不了多少的小路,其余全是深可及膝的水田,只有近河这一里多不到二里地是可以跑马的河滩沙地。我的打算是……”

听完陈君华的计划,林强云紧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仍有些担心地说:“君华叔,若是李蜂头的贼兵用上弓箭,我们毫无防护的护卫队和炮兵岂不是要吃大亏?”

陈君华笑道:“若是没有这三十艘客货船,你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但有了这三十艘船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可以利用船上的舱房为掩护,与贼兵隔水相抗。试问当今的弓箭,能和我们用钢弩射出的雷火箭、子母炮等相提并论么,除非他们能搬来弩床或采用火攻。”

“而且,我们的护卫队和水战队有了子母炮,是能够以一当十,若是隔水远攻,就算是以一当百、当千都大有可能。此处的地势虽然平坦,利于骑军作战,但却因有灌溉沟渠纵错、水田又多的关系,战马不便行动,既便在田里跑得起来,也不能很快达到冲刺的速度,对我们步军所占的优势不是十分大。若李蜂头用步军来与我们较量,还没等他们冲到短兵相接的近前,就要被我们的子母炮先消灭一部分,再稍近些又有钢弩可对其大量杀伤,有命冲到近前,再攀爬到船上来与我们拼博的怕是不会有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再要到盱眙去探问白泥面的事,恐怕就难了。”

听到陈君华和张本忠都是一样的说法,林强云长身而起大声说:“盱眙的事倒不用担心,现时那里属金国,守城主将是降金的张惠,对来往的汉人还不会怎么为难。我已经派人带着一些银子去找那位孙老头姓任的同乡,若是他想要得回剩余的银钱,就一定会到宝应去找彭老的。现在就由君华叔和张大哥负责安排对敌的事,我带两小队亲卫到山阳城去,交割了钱货后顺便接回留在州衙内的张山张河兄弟。另外两小队亲卫留给你们,利用他们的火铳比箭射远的优势,放到最关重要的地方,以防万一。”

陈君华一把拉住林强云,大声说:“不行,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不能去山阳冒险,留下和我一起,学学如何带兵打仗。”

张本忠也劝说道:“公子啊,你若要去就一定把全部亲卫带去。我也跟着一起去吧,省得让人一直掂记着揪心呐。”

陈君华毫不退让地说:“不,就是全部亲卫和张兄弟一起去也不行,实在太危险了。不如这样,强云你多等些时间,让我们安排好后和你一起去。”

一直默不做声的天松子此时开口说:“两位都统领不必阻拦了,打仗的事少了你们的指挥是不行的。若是信得过的话,让我们一起跟去。有贫道及门下八个弟子随行,再有上人自己的‘诛心雷’,加上百多人的亲卫,相信还没人能近得了身,定能保得上人安然无恙。二位只须做好准备,一旦有警时立即出动接应就可以了。”

林强云也苦笑着对他们说:“君华叔、张大哥请放心,我一定不再鲁莽行事,请让我去吧。”

陈君华无奈地与张本忠对视了一眼,慢慢松开手说:“千万小心,一有不对就立即退回此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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