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念康的脸色不是那么好,俞福生有点不知所措的说道:“这……这布制的鞋底我们从未做过,也不会做啊。任凭我如何对他解说,这蒲老板就是不依。还说,若是我不按他的要求做布底的,便要去州衙告我一个‘以次充好’的罪。实在是万般无奈,只好请沈老板前来与他解说清楚。”
“五千双?”沈念康吃惊地与沈念宗对望一眼说:“这么多,这如何能做得了?”

那蒲开宗在众人坐下后,径直走到沈念宗面前,蹲下身子仔细观看沈念宗放在脚旁的两捆布鞋。这时他操着古怪的口音插话说:“你们既然是做鞋卖的,四、五千双的鞋也做不了?太……太那个,太那个没有……用了。不能够赚多多的金子,多多的银子。”

沈念宗问道:“五千双履靴,给我们多长时间做完,每双的价钱是多少?”

蒲开宗大着舌头,停也不停地一口气说道:“二千五百双履、二千五百双靴,一百五十天内送到泉州城南的蕃坊我家中交货。布底履两贯半一双,布底靴三贯一双,计一万三千七百五十贯,折银子三千九百二十八两五钱七,若算成金子则是三百四十三两七钱五分,先付一百五十两黄金定钱。怎么样?”

沈念康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啊!一万三千七百五十贯,好大的买卖呀。五千双履靴,按每双木底靴重二斤半算有一万二千五百斤,光挑夫就需二百多人,还要在一百五十天内送到泉州。我的妈呀!从汀州到泉州七八百里地,空手走去也需十来日,挑着担子没有二十多天如何能到得了。”

俞富生:“挑夫到是好说了,多出些工钱请就是。主要还是做不出那么多,蒲老板这次要的全是布底履靴,若是做木底的我的鞋袜铺也能按他的日期做完。可这布底……唉,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林强云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论,而是一面听他们的说话,一面小声地与沈念宗商量:“他们的重量是以木底鞋算的,我们的布底鞋仅有一斤不到,五千双总共才五千斤左右。长途按每人能挑六十斤计算,也只要七十多人就够了。大叔,你赶紧算一下,要是我们接下这宗生意,除了材料、工钱和各种捐税花销外,还能赚得多少利钱。”

沈念宗吃惊地小声问:“你真要做这生意?你可要想好了,收了定钱就一定要按时送到地头交货。若是耽误了日期,那是要赔好多钱的。”

“谈得成的话,这笔生意当然不能放过了,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衣食住行中,这鞋就是在‘行’字上,有钱赚的事情我们怎能放过。请放宽心,没赚或是赔钱的生意我是决不会做的。你只管先算出能赚多少钱,一切我自有主意,保证不会吃亏就是。”

沈念宗被林强云说得心动,依言从怀中掏出小算盘,口中喃喃地念着拨动起来。不多一会便附到强云耳边悄声说:“我粗算了一下,要做得快就须用整匹的布,五千双鞋底用布七百余匹。布料要用去一千五百贯左右,细鞋索和麻线要一百三十贯,煮浆糊的糯米约四百斤二十贯,包括布底粘贴晒干纳好、绱鞋面等全部的工钱一千二百贯,总共算起来要用本钱大约二千八百五十贯。另外赋税按什一计,应交一千三百七十五贯,我们的本钱就要付出四千二百二十五贯了。可鞋面需要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要问这位俞老板才清楚。”

林强云欣喜地说道:“好,想不到鞋底全部用新布料,成本才四千二百二十五贯,鞋面大约也就是二三千贯罢。这样说起来,纯利将有六千五百多贯呢。就是再减去一二千贯的其他费用,也能赚到四五千贯。这生意虽然没有大利,也算是不错的了。做得过的,等一会我来与他谈,你在边上帮着计算,随时提醒我。”

沈念宗极有信心地点点头道:“放心,我会打起精神,决不会让你在谈生意时吃亏的。”

林强云抬起头,见沈念康和俞富生还在大声计算。插口问道:“俞老板,我想问清楚,你刚才说假如是木底鞋的订货,你的鞋袜铺就能按期做完五千双?”

俞富生:“不错。”

林强云:“那么,不必做鞋底只要你做鞋面,这五千双的鞋面你要多久才能够做完,一共要多少钱呢?”

“若是光做鞋面不做鞋底,我们最多也就六、七十天能做完。连布料、工钱一起,总共要二千一百多,不,二千二百贯。”俞富生原想按实说出价钱,但一转念,却多讲了一百贯。

林强云心内清楚他的想法,也不和他计较:“这样好了,由我来向你定做鞋面,价钱我们稍迟再商量。这五千双履靴的生意我接下了,你看如何?”

俞富生疑惑地看了沈念康一眼,又回头看着林强云:“你?你会做这布的鞋底?”

沈念康笑道:“呵呵,俞老板你怎么还认不出来,与你说话的这位,就是我们汀州大大有名的英雄人物啊!”

“汀州大大有名的英雄人物?我怎么不知道?”俞富生更是糊涂了。

沈念宗笑着对俞富生说:“俞老板,这位是我的侄儿林强云,两个多月前曾在城东北黄坊坂打死数百斤的老虎。你忘记了?”

“哎哟,原来是打虎英雄林公子,失敬,失敬。听说知州林大人对林公子是推崇备至,不但上奏朝庭请旨特封为武举,还要保举林公子到大军中任将军呢。”俞富生一脸羡慕地说。

林强云愕然道:“什么武举,我不知道啊。看来,又要与官场中人打交道了。闲话少说,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复呢。你认为如何?”

俞富生一付豁出去了的模样,咬牙道:“好,有林公子出面,我做了。”

林强云转向蒲开宗,笑着说:“蒲老板,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现在是我‘双木商行’的老板,和你做这履靴的生意,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蒲开宗也陪着呵呵笑,看着林强云的眼神和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却满是怀疑的味道。

“林老板,我从来没有听过‘双木商行’这个名称,既便是有这个‘双木商行’,你也太过年轻了吧。布的鞋底,真的能做吗?”蒲开宗问这话时,满脸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

沈念宗不等林强云答话,接口说道:“年轻怎么了,年轻人就不能做出好的东西来?实话对你说吧,我们不但能做你要的布底履靴,还做出了能驱杀蚊虫的蚊香呢。而且我们‘双木刀铺’打制的刀具天下无双。不信,你可以在长汀县城内打听、打听。”

蒲开宗耸动了一下双肩,摊开双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双木刀铺’我是听过,听说打的刀也确实是好,在这汀州城内有蚊香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以后有机会我也会买这种货物的。不过,我这次来汀州的主要目的就是买鞋,当然是这种布底的鞋子。而且这里也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双木商行’呀。”

林强云一看讲不通,心想这笔布鞋的生意做得成就做,做不成也算了。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没有多少时间和些人在这里磨牙。

抱着无所谓的心理状态,自然也就少了许多耐心,口气强硬中又有些强词夺理的说:“我说有‘双木商行’,现在就有了‘双木商行’。你如果不愿意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也不勉强,请你另外再找过别人做好了。俞老板,我们告辞了。”说完站起来就准备走。

蒲开宗看来确实是想要这布做底的鞋,看林强云几句话说完就要走,哪里像个做生意的买卖人,整一个脾气火爆年轻莽汉。

再看到林强云一说要走,沈念宗两个年纪大的也跟着站起来,显然这个年轻人是他们中为之人。急忙叫道:“慢点,慢点走。就算有‘双木商行’好了,如果我和‘双木商行’做这个生意,你怎么说?”

林强云一听事情有了转机,重又坐下,笑着说:“你如果愿意和‘双木商行’做这生意,我们就要好好谈谈了。履靴的鞋面不必说了,俞老板已经和你做过生意,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布料、做成什么样式。但做鞋底就不同了,因为鞋底有厚有薄,所以价钱也不一样。我要先问清楚,你定做履靴的底是要多少厚的?是否有特别的要求?”

蒲开宗从怀中取出布鞋,指着鞋底道:“就按这双一样的厚度做,我要全部都是这样好的履靴。这一双交给我留为样本,以后交货时按样验货。”

林强云:“好,货样说定,现在要讲价钱了。我认为你开出的价钱也还算合理,但定货钱太少。如果是按你提出的,一百五十天内将货全部送到泉州交货,那么定钱要先付二百两金子才行。我们收取了定金后,如果不能按时将所定做的货物交到你指定的地方,剩下的钱我们分文不收,作为赔偿你的损失。而且,五千双鞋我们照样会送到府上。”

蒲开宗一开口就拒绝了林强云的提议:“不行,我带的金子不多,现在只能先付一百五十两的定金。其他有什么条件,你开出来我们再商量。”

林强云笑笑道:“定金是一定要二百两的,这没有什么好商量。但有一个变通的方法可以解决。那就是,如果现在只付一百五十两黄金定钱,我们的货就要分成五批来送。一百日内送到第一批货,此后每隔二十天送一批,每批最少一千双。这样,表面看起来总的时间需要一百八十天,比你规定的时间多了三十天。但你收到货物的时间却提前了,到一百四十天时,你将可以收到三千双鞋,这对你的生意买卖更为有利。你看如何?不过,在第一批货送到时,你必需再付五十两金子,其他的货款等到货交完以后结算。你若是不付这五十两金子把定金凑足二百两的话,说明你对这笔生意并不重视,则以后的布底鞋我们也就没有办法再做,将停止送货了,已付的定金除送到的货款外,多余的则作为我们‘双木商行’的损失。”

蒲开宗听林强云说到这里,高兴地一拍大腿,叫道:“好,痛快!与林老板做买卖真是痛快,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就如此精通生意买卖,想出来的办法让我无话可说。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写下收我定金的字据,付定钱后我就可以回泉州了。”

林强云摇摇手制止住蒲开宗,劝慰地说:“蒲老板请稍安勿燥,我办完另一件事情后,再写字据收定钱不迟。否则,我是无法与你做成这笔买卖的。”

林强云对沈念宗道:“大叔,请你与六叔先与俞老板写下字据。我们预付一千贯给‘老俞鞋袜铺’,按蒲老板原来的样品定做五千双履靴鞋面,鞋面全部做好交货验收后再结账。他们自收到货款之日起,每个月交付一千五百双履靴鞋面,尺寸则按他们与蒲老板原来定的尺寸做。若是不能按期交货给我们验收,或是验收不合格,将要按三倍预付的银钱赔偿。字据画押后,请县衙的押司做中保,以防出错。”

俞富生平日里吃多了衙门那帮人的苦头,再加上自去年以来因为两个儿子的事一直心惊胆战,唯恐被人知道自己的两儿子之事,一听到有关衙门的人和事就总觉得会大祸临头。

此时听到林强云说要去衙门请押司担保,有些胆怯地问:“林公子,我们做生意关衙门什么事,还要请县衙的押司做中保?我怕……”

林强云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必定有顾虑,马上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做生意当然与本地的衙门有关系了。生意做成了要抽解纳税不是,怎么说与衙门没有关系呢,难道你以前与蒲老板做生意时不曾交税么?你自己先算好了,这些鞋面,你们店到底能不能按期交货?”

“能,一定能按时交货。过去我交的税银则是由栏头上门来收取,还还没有自己送上门去的。”俞富生肯定地说。心想我们老俞鞋袜铺如果连鞋面也做不了,哪里还敢承接木底鞋的生意,那还不把老本都赔光了?

林强云悠然说:“那不就结了,既是过去也要交税,而你又一定能按期交货,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先给你说清楚了,除了该由你们自己付的捐税、送货的工钱外,其他的花费不要你出一文钱。放心吧,请衙门押司做中保的钱也由我们负责。为了使你更安心,可以加上一条:若是你能把交货的时间提前,我除了按讲好的算给价钱外,每提前一天就多付给你一贯钱。怎么样?”

俞富生惊喜地问道:“在字据上也这样写上?”

林强云证据坚定地说:“对,在字据上也这样写上。”

俞富生得到林强云这样肯定的答复,忙不迭拉着沈念宗两兄弟去写字据,匆匆出门找县衙的押司去了。

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蒲开宗哈哈笑道:“看不出林老板在这生意场上还真有一套,佩服,佩服。这样一来,你只要其他材料和加工方面不再出什么问题,交货的时间也就有了十成的保证。看到林老板能这样做生意,我也更加放心,我们间的第一笔买卖肯定能够成功。实话与你说吧,开始我还真的是不太放心呢。”

林强云淡淡说:“这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我多了个心眼,宁愿少赚一点,也要让别人更用心出力地做好他们应该做的事情罢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打交道,若是做不好的话,以后就不可能再有来往了。”

蒲开宗听得直点头:“是是,不管做什么生意,第一次最重要。做好了第一次,以后就好办多了,互相间也更加信任。”

忽然,林强云心中一动,问道:“蒲老板,你是外国人,想必知道现在是公元那一年?”

蒲开宗回答的同时,还反问了一句:“按那那西方天主教的算法,现在是西元1228年,你怎么知道西元纪年的,为什么会对这个事有兴趣?”

林强云不想说得太多,把话锋一转,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蒲老板,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们家乡或是海外的事情,让我也长些见识。”

林强云这一问,把蒲开宗的话匣子打开了。不但讲了许多海外的奇闻逸事,还在林强云不经意地引导下,说出他所知道的现今各国科技展概况。

与蒲开宗的一番闲聊,让林强云大致明白了,现在宋朝的科学技术水平,是当今世界上最高的。他所知道的即使是最基本的知识,当时的世界上也还没有出现,不由得他精神大振。

看到沈念宗三人笑逐颜开地走进厅中,林强云接过沈念宗递来的字据看了一遍,对他们点点头道:“很好,字据上写的与我所说的要求一样,定钱付给俞老板了吗。”

俞富生高兴地抢着说:“放心,早先蒲老板付给我们的定钱已经转成了你们付的了。”

林强云:“那就好。大叔,现在可以和蒲老板一起商量,写下我们之间的字据,也照样送去衙门请人作中保,然后再收下他的定钱。字据中除了写上刚才我们当面商量的事项外,还一定要写明:全部的履靴按我们提供的样板屣鞋的布鞋底,布底的厚度为四分。长短尺寸则按老俞鞋袜铺交的鞋子面尺寸做,出了任何问题都与我们无关。”

俞富生笑嘻嘻地再次落实一次:“林公子,从明天算起,每月交一千五百双履靴鞋面,提前一天多给一贯钱钞,可不要忘了。”

林强云:“放心,字据上怎样写,我们就会照着办。不过,你也要小心,如果你们的鞋面尺寸搞错了的话,会把你全部的家当赔进去的哟。另外,你现在光做鞋面,那做木鞋底的人你是如何处置?若是你不用他们了,我就为你做件好事,叫他们到我这儿来做鞋吧。”

俞富生并不担心自己的鞋面尺寸会搞错,反而对林强云后面的提议大表欢迎:“啊呀,那可太好了,我正为这事愁呢。这样,我这里原来有七个做木鞋底的,我自己留下两个,还有五个叫他们到你那儿去做事。如何?”

林强云淡淡地笑了,应道:“那好,你要和他们说清楚,在你这里做的工钱是多少,到我那儿也能赚多少,而且只会增多不会减少。但有一点,到我那儿就要守我们的规矩。要是他们愿意,过些天我准备好后,接到我们的通知他们便可以过来了。”

“好好,我会和他们说清楚,保证不会误事。”俞富生高兴地说,一转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间变得很难看。左右看了一眼,现蒲开宗和沈念宗兄弟正在桌旁书写字据并不时争论着。

俞富生这才神秘兮兮的凑到林强云的耳边,一半是出于好心另一半则是为了确保自己即将取得的利益地,小声地警告:“林公子,我可先告诉你,这一路去到泉州很不太平,除了本县境内的松毛岭有一股盗贼外,漳州的龙岩、龙溪、长泰俱是盗匪出没之地。特别是进入泉州的同安县,其境内的‘文圃山’附近的大王是广南东路潮州反贼沈师的后人,既劫6上的客商,又抢九龙江中的货船,最是厉害不过。我是有点怕,这笔生意到时候会做不成。也是为你担心,再过七、八十天你就要送那蒲老板定制的履靴去泉州城南,此去泉州的路上万一……”

听了俞富生的一番话,这个没有考虑到的情况,还真的让林强云大吃了一惊,放低声音说:“呀哟,我倒是把此事给忽略了,亏得你提醒,多谢俞老板了!”

林强云的紧张表情使俞富生也紧张起来,担心地问:“林公子言重,不敢当你的这个谢字,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件事的。林公子,那你有什么打算啊,这件生意你不会因为这些盗贼会抢就不做了吧?”

林强云平静了一下忐忑的心情,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这趟生意么……我想……还是照做。啊哟,差一点就要坏事了,俞老板你先等一等,我去再跟那位蒲老板说说这件事。”

林强云走到了桌边,大声说道:“大叔,先停一下,我有话要先说清楚。”

蒲开宗和沈念宗、沈念康三人一同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他。沈念宗奇怪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到现在才想起来?”

林强云对沈念宗摆摆手示意他稍等,面对蒲开宗说:“蒲老板,有一件事现在不得不先要说清楚了,否则到时生了意外就不好讲……”

蒲开宗迫不及待地道:“你说,你说。”

林强云语气郑重地问他:“你也知道,这一路到泉州有不少盗贼劫掠往来的行人商旅,最厉害的莫过于文圃山的沈师后人,非但在6路上行凶,连九龙江的客货船也少有放过的。我们再过七、八十日要送履靴到泉州交货,万一要出了差错可怎么办呢?”

蒲开宗边听边点头,想了想后问:“这事我知道,也很清楚路上不是很太平,所以我每次出门都带有十几个高手随行保护。刚才也想过要提醒林老板的,后来一想,你们都是本地人,不会想不到这件事,我也就没有多嘴。依着林老板的意思,你想如何办更好呢?”

林强云不好意思的说:“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到。不过,这事有三个办法可以解决。”

蒲开宗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一凛,自思除了加派人手保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了。对林强云这个人越的好奇,十分不解地问:“竟然有三个办法,快说出来听听。”

林强云伸出右手食指说:“由蒲老板派人到本地验货,然后和我们同行一起送货到泉州,路上出了事我们不承担责任,但还是要算我们已经送到了货。这是其一。”

蒲开宗:“那么其二呢?”

林强云再加上一个中指说:“其二,那就是无论在这里验货也好,或者是送到泉州收货也好,请人一路护送到达泉州。但这请人护送的钱么,那是要由蒲老板付的,我们做小本生意的人,可付不起这笔额外的保护费啊!至于第三么,那就最简单不过了……”

蒲开宗大奇,抢着问:“还有简单的,你快说来听听。”

林强云尴尬地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第三吗,那就是不做这笔生意,我们反正也还没有写下字据。我可以叫俞老板把收到的定钱退还给你。”

蒲开宗急急忙忙地抢着说:“不不不,这笔生意要做,我是一定要做这笔生意的。这样好了,你先说清楚请人护送需要多少钱,这笔钱怎么付?护送货物的人是不是一定能保证我的货物安全?万一出了事有了损失怎么办?这些都要先讲好的。”

林强云不慌不忙地说:“一项一项来,我先说这护送的钱,我们叫它为保镖的镖银吧。有两种算法,第一种呢,按货物总价值的半成来计算,比如我们这一批货总价值是一千两银子,则要付给保护的人护送佣金五十两银子。但是,如果出了事货物有了损失,保护的人不承担任何的责任,只要他们尽到了保护的责任就可以了。他们的生死也听天由命,也不需要货主承担责任。也就是说,护送货物的人是用命来赚你的银子。”

蒲开宗插口说:“这第一种算法我懂了,就是保护的人收了银子后,只能拼了性命护送我的货物到达泉州,在这途中他们受了伤或是送了命都只能自己认了。而我呢,出了钱以后,虽然是有人为我的货物拼出性命进行保护,但货物还是没有安全到达我家中的保证,只能依靠运气啦。”

林强云正色道:“正是这样。”

蒲开宗心里计算了一番,大概认为这样做既要花钱风险又太大,很不划算。再次开口问道:“那第二种算法呢,又是如何办的,需要多少钱,怎么付法?”

林强云:“第二种算法呢,镖银按一成半计算,每批货的价值若是一千两银子,护送这批货的镖银就需要付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是,如果货物在路上出了事,没有把将货物完好地交到货主——也就是你的手里,那就要护送的人赔偿货款。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蒲开宗想明白后,才说:“我说一遍,你听看看是不是这个意思:有一批货物价值一千两银子,我要付给护送的人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保镖银子,保镖的人要保证我的货物安全的交到我的手上。如果是货物没有全部交到我的手上,则保镖的人要赔偿全部的货款。万一出事有了损失,无论损失是多是少,护送的人都必须赔偿,损失多少就赔偿多少。是这样吗?”

林强云:“你这样的说法很正确,的确是如此。”

蒲开宗想了好半晌,然后才道:“那好,我选第二种方法。那么,银子什么时候付呢?难不成我的货物还没有上路就要我先付出银子吗?”

林强云笑了起来,开心地说:“我们中国人还不会蛮横到这个程度,请蒲老板不用担心,这护送的钱不要你先付,由我负责付给他们,到了我们结账的时候你再把镖银和货款一并付清给我就行了。”

蒲开宗这才放心地说:“这样就最好了,省得我担心给了钱他们又不替我护送,或是他们拿了钱就跑掉了,万一真地碰上这样的人,我不就吃亏死了吗。”

林强云见事情有了结果,站起来说:“大叔,按我刚才与蒲老板讲好的再另外多写一张有关护送的字据,也照样把这两张字据拿到县衙去请押司做中保。好了,你们还是接着写字据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林强云走到俞富生旁边坐下,对他说道:“俞老板,刚才我和蒲老板谈的你都听到了?这下你不会再担心了吧。”

俞富生尴尬地笑道:“哪里,哪里。刚才我只是提醒林公子一下,省得出了事情大家都有麻烦。不过,林公子,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有些事情我还是问清楚些的好,请你不要见怪。你说这请人护送货物到泉州嘛,好到是很好的。就是有个……有个,怎么说呢,不如这样说吧,据我所知,我们汀州这一带的人大多敢打能拼,有练了功夫而年轻力壮的闲人,很多都出外谋生去了。剩下的还有安份些的,实在受不了这几年越来越多苛刻赋税,近一二年纷纷过赣南去投陈三枪、张魔王等绿林好汉们造反闯荡去了。现在长汀县内根本就找不到既会高强武功,又愿意为你货物保镖的人,你又如何请得到人去护送呢?到时请不到护送的人,万一真要是出了些什么事的话,把运出去的货物让土匪强盗给抢了,那你……那你不就惨了,会要赔出好多钱的呀。”

林强云笑笑,胸有成竹的说:“这个你就不要为**心了,既然我敢承担起这件事,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好了,不说这些。哦,刚才我们来你这里时,听我六叔说你有两个儿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他们是跟着你做生意吗?”

俞富生一听林强云问出这话,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胸中的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要从嘴里跳出,刹时间从五脏六腑中冒出阵阵寒气,整个好像**裸地掉到了冰窟里,全身筛糠似地颤抖起来。

林强云见了他这副样子,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探手抚到他头上问道:“没有烧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俞富生强自按捺下惊恐的心情,右手按住几乎将心跳出来的胸口,哆哆嗦嗦地回答:“没……没有……什……什么,心里……心里不大舒服,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就没事的。”

他一边回答着话,脑子里一边飞快地转着念头:“糟了糟了,这位打虎英雄林公子听说极得本州林大人的常识,莫不是林大人知道了什么消息让他来试探我的?这可怎么好,倘若真的是被林大人知道了那两个畜生跟着去造反,就是诛九族灭门的大罪,这可怎么得了啊。沉住气,不要慌。一定要想出办法来稳住林公子,最好是让他为自己在林大人处说说好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强云看这位鞋袜铺老板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还以为他真是哪里不舒服。但他自己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多问。只能坐在椅子上关切地注视着他,以防再出现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看看俞富生逐渐平复的脸色,好像恢复了很多,就不再对他特别关注。除不时扫视一下外,坐在那里自个儿考虑下一步要做各项事情的细节。

沈念宗手拿几张写满了字的纸走过来,将那几张纸交给林强云:“强云,你先看看,这一张是你已经看过的我们和俞老板订的契约字据,已经请州衙里的刑名罗师爷做了中保。另外几张是我们与蒲开宗老板订的做履靴的契约,和由我们请人护送货物的契约字据。只等你看完后,就可以送去请罗押司做中保画押并收取定钱了。”

林强云接过几张字据,看清了全部都是按自己的意思写的,没有什么不妥当。将几张字据交还给沈念宗说:“写得非常清楚明白。就烦请大叔和蒲老板去衙门办妥此事,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沈念宗取过那些字据,招呼着蒲开宗一同离开了。

经过一段时间,俞富生忐忑不安的心神渐渐平复了下来,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沈念宗兄弟和蒲开宗离开后,凑过头来小声说:“林公子,不敢欺瞒,我那两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不长进。若是他们游手好闲也还罢了,顶多是我死后让他们将这个祖宗留下的鞋袜铺败掉。可惜,他们不光在外游荡花销家中辛苦赚来的银钱,还去武馆中习武学功夫,学了几招把势便成天地好勇斗狠,与人打斗滋事。最可恨的是,自去年开始就在外面不肯回家来住,与一帮泼皮无懒厮混在一起。他们的娘亲已经有大半年都没有见过面了。”

林强云本来是是无话找话与俞富生聊天的,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听了俞富生欲盖弥张的一番话,反而留意起来,装作漫不经意笑嘻嘻地问:“这么说来,俞老板自己是经常能见到你的两个儿子罗,他们兄弟俩现在哪里呀?”

俞富生苦着脸,期期艾艾地说:“唉,这个,唉,怎么说呢……我想……去年是见过他们几次,不过……他们……咳。”

俞富生一边说着,心中却在想:“这可怎么办,这样提心吊胆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不如把实情说了吧,省得寝食不安。”

想到这里,俞富生一狠心望着林强云,提高了音调大声说:“好,我说实话,我那两个儿子去年跟着陈三枪、张魔王造反去了,要怎么处置林公子看着办……”

林强云听了俞富生的话,反而吃了一惊,急抢过去狠狠掩住他的嘴,极力压低声音厉喝道:“住口!你不要命了,这也可以随便说的。你自己不要命也罢了,难道你想把你的家人全部都害死么。记住了,无论在何时何地,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能再提这件事。”

俞富生被林强云连口带鼻用力掩住,被憋得手舞足蹈拼命挣扎,直到他无意间一把抓破林强云掩住他的手,林强云才醒悟过来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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