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的存在令到暖气充盈的空前变得地冻天寒让每一丝流动的气流都成为了能轻取人性命的利刃一点一点不见血光地割着她的心脏。
哗哗~大小正好的水流从龙头里淌出他弯下腰细细洗刷自己的双手若无其事一如刚才什么都不曾生过。

钟旭扭过头失了魂般靠在门边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里面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不会的一定是个误会司徒月波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他不会骗她的绝对不会!

从头到尾他是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哪……

持续不断的流水声嘎然而止缓慢而硬朗的脚步随即响起一步一步朝外头而来。

闻之钟旭心头大惊来不及作任何打算本能地拔腿就跑。

她空荡荡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此时此地绝不是同他摊牌的好时机。

尚未正面交锋她已阵脚大乱。

奔跑奔跑飞快地跑钟旭一鼓作气地在几秒钟内把可怖的卫生间甩在了看不到的后头。

只有跑不停地跑这样或许才能摆脱不想看到的东西。

简单到愚蠢的念头却是钟旭此刻唯一的想法。

一路狂奔直到冲回了餐厅看到了面前熟悉的情景器物看到了来来去去非常正常的男男女女之后她才减下了度面如死灰地奔回到自己的位子软软地倒在了舒适如初的座椅上。

谁能告诉她下一步要怎么做做什么?

钟旭撑起身子抓过桌子上的水杯一口饮尽。

冰凉的液体从口里蔓延到身体最深处试图浇灭她无法控制的疑乱火焰。

要镇静必须镇静不可以乱不能乱……

她颤抖着手放下杯子念经一样告诫自己。

事到如今不再有任何犹疑。

事情的真相她一定要知道不论好坏。

她一直以为他带给自己的生活是那么幸福可是一旦有朝一日被她确定她的“幸福生活”只是一个存活在谎言里的假象她该如何面对?

“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嘿嘿……太蠢了……蠢女人……”

女鬼阴晦又恶毒的笑声仿佛又在背后响起。

钟旭难受地抱住头那女鬼说的蠢女人是自己吗……一开始就被骗了被骗的人也是说自己吗?

还有司徒月波他杀她之前说的什么多嘴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表示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变相地承认了那女鬼说了他不爱听的同时也不能被外人听的话么?

谁都知道从古到今世间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叫做……杀人灭口。

天她怎能把同榻而眠的至爱与杀人灭口这等行径想到了一起?!

她迷乱地放下手烦躁地抬起了头。

“呵呵怎么盘子里的东西一口也不动啊。”

司徒月波明媚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她空洞的眸子里。

钟旭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一斜碰翻了桌边的空水杯。

“小心。”司徒月波眼疾手快地一挡把即将粉身碎骨的杯子抢救下来摆到了安全地方。

“你……回来了……”钟旭看了他一眼极其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立刻移开了目光。此时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司徒月波坐下来指着衬衫上的污渍笑道:“嗯。可是根本弄不干净看来今天要穿一下午脏衣裳了。”

“哦……”钟旭局促不安地把头扭向窗外心不在焉地应道。

“你脸色不太对啊又不舒服了?”司徒月波追逐着她刻意躲避的眼神奇怪不已“东西都凉了怎么没胃口了吗?”

“啊……是啊突然就不饿了不想吃了。”她仍然看着窗外不肯转过头。

“咳怪物一个。刚刚还跟个难民一样嚷饿……”司徒月波不以为意地嗔怪道随即端起咖啡饮了一口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呵呵太阳出来了呢难得这两天下午都是这么好的天气。”

太阳?

他若不说钟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外头的艳阳高照。

生了刚才的事情她的心早是暴雨连绵再暖的阳光也止不住。

“嗯很好的天气。”她机械地接过他的话头。

放下咖啡抽过餐巾擦擦嘴司徒月波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道:“真的不吃了?”

他温暖如故的手掌让钟旭仿若触了高压电一样整个人都麻木了她想抽出来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回过头强逼自己再给他一个笑容:“不吃了饱了。”

“好吧我也差不多了。”司徒月波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走?”钟旭条件反射一样弹起来劈头就问:“去哪儿?”

司徒月波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挠挠头反问:“你不是说要等我一起下班吗?当然是跟我回办公室去了。”

“啊……对对……等你下班。”钟旭顿觉失态不知所措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司徒月波叹口气拉着她朝餐厅外走去。

他手上的力气真的很大自己的手被紧紧包裹其中她试着动了动现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挣脱。

方才捏住那女鬼的脖子时可也是这般力道?!

钟旭心里寒意徒生。

这双曾给过她无限温暖与支持的手在这一次会把她牵向何地会把她带进怎样的境地?

她料不中也感觉不到。

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没有半分异样的背影被动地接受着某个力量的引领……

上楼的电梯里人很多正赶上下午上班的时间。

他们两人站在电梯的最里头司徒月波靠前一点把钟旭护在身后生怕她被挤坏了似的。

他总是这么细心事无大小从来都想尽办法将她照顾周全。

曾几何时她是如此贪恋这种被人保护被人宠爱的安全感可如今一想到这所谓的“安全感”背后或许隐藏了一个不堪承受的阴谋除了万念俱灰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会有什么别的反应。

从出餐厅到进电梯出电梯再到回到办公室一路上司徒月波都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知晓他们身份的人尤其是盛唐内部的各个员工无不献上艳羡的目光。

几个小姑娘还窃窃私语说能找到总裁这样的新好男人做老公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要是她们能找到有司徒月波一半好的男人这辈子都值了。

这些话钟旭当然是没有听到的即便听到她如今也不敢苟同。

他表里如一才是她钟旭的“福气”虽然她曾那么相信她的老公的确是无可挑剔的“表里如一”。

进得办公室司徒月波顺手带上了门把钟旭带回到沙上坐下摸着她的头笑道:“你乖乖在这里坐着我工作的时候可能会把你当透明人如果觉得无聊我也没办法的。谁叫你吵着闹着留下来陪我呢。”

司徒月波的手腕在钟旭面前晃动一抹惹眼的微光随之映入她的眼里。

“这个……”钟旭没有回答他前头的话而是抓住他的手仔细一看“你的黒曜石……”

那十九粒珠子牢固地绕在他手上颗颗圆润晶莹黝黑赛墨每一颗都出色地反射着从窗外洒进的阳光形成的光芒虽然不大却是高贵万千令人心旌摇荡。这串珠子他一直戴着除了第一次见到它时钟旭曾小小惊艳一把之外之后便没有再引起过她的注意。可是为什么今天今天她会觉得这个东西如此动人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漂亮轻易就能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呵呵是不是觉得它今天特别好看?”司徒月波轻笑抚摸着这串石头一语中的。

钟旭点头似乎又觉得不妥马上又改为摇头松开抓住他的手:“我……随便说说的可能是太阳光太好照在上头……”

“难得你今天对它有如此兴趣。”司徒月波放下手抬眼看着透进来的一束束排列整齐的阳光打断她的话“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

“不用不用!那是一直跟着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钟旭摆手摇头立即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的东西?!”略略吃惊的神情从司徒月波眼里闪过旋即又淡然一笑“你我之间何时分得如此清楚了……”

钟旭顿时语塞。

司徒月波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看着无话可讲的钟旭颇有些无奈地低语了一句:“总觉得今天的你我竟有些……形同陌路啊……”

“没有的事!”听他这么一说钟旭立即抬头否认。

“或许是我胡思乱想了你还没有完全康复与之前有异也是正常。好了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做事去了。你要喝什么就叫莉莉给你准备。”他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文件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

钟旭无力地靠回沙里咀嚼着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他定是看出一些端倪了。

不稀奇她那么拙劣的演技不可能骗过他的眼睛。

司徒月波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虽然明知道光凭自己的想象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相同的问题。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钟旭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的司徒月波打量着这个她曾痴迷地打量过万千次的男人心乱如麻。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不会受到外界噪音的任何骚扰静得如深夜家里的卧室一般。

他手中不时划动的笔唰唰作响跟他的主人一样的忙碌。

偶尔出的敲击键盘的声音比平时听到的响亮许多却是相同的枯燥无趣。

果然如他所说整整一个下午他没有跟钟旭说一句话完全埋头在冗长的公事里。其间除了ken进来过一次二人谈了几句话之外司徒月波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

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忙于工作的普通男人看花了眼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刚才的他……该如何解释?

钟旭揉揉自己疲倦的眼睛转头看了看窗外现外头已是夜色浓重灯火万家。

看看时间晚上八点有多。

这六个钟头过得真是意想不到的快。

钟旭一动不动地窝在沙里怔怔地瞪着天花板上的华丽灯盏呆。

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却终究也挡不住夜色降临所带来的惶惑不安。

钟旭隐隐有种预感她一定会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这个严冬的夜晚。

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却终究也挡不住夜色降临所带来的惶惑不安。

钟旭隐隐有种预感她一定会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这个严冬的夜晚。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司徒月波仍然埋头工作没有结束的意思。

摆在钟旭面前一口未动的茶水早就凉透了深褐的液体平静地在杯子里端端映出了一张心力憔悴的脸孔。

她吸口气伸手拿起茶杯放到唇边心思恍惚地饮了一小口。

啊好苦的茶!

真是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钟旭眉头一皱咂咂麻木的舌头心想这茶的滋味竟比药还难喝。

她放低茶杯朝司徒月波那边看去。

虽然这里的光线已经很好可是他似乎还嫌不够桌上一直没有打开的黑色台灯不知在何时给拧亮了散出微黄柔和的光芒把前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映得光彩过人清晰无比。

不论任何时候生活时的轻松工作时的严肃他总能在不经意间吸引你所有的注意力那种从骨子里带来的与生俱来的魅力与容貌无关与身份无关。天下间并不缺少拥有一张俊脸且家世显赫的男子然却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撼人心魄的本事。

司徒月波纵是将他放到一万个人中也能一眼认出。

这个男人从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钟旭的想法从一见到他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嘻笑打闹时的他温情脉脉时的他生气苦恼时的他有关他的每一个情景过电影一般在钟旭脑海里闪烁不停可是怎样也无法同面前的他重叠起来……

今天看到的他真的是他吗?

受不了了这样反反复复地质疑反反复复的否定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煎熬。

钟旭腾一下站了起来动作突然几片水花从仍然握在手里的茶杯中溅了出来落得满茶几都是。

她尽量屏住急促的呼吸力求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缓步走到了司徒月波面前。

全神贯注的司徒月波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到来在她刻意的咳嗽了几下后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微微一愣笑问:“有事?是不是得快闷死了?”

“不不是。”钟旭赶忙摇头然跟着问了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你……还没忙完?”

“恐怕今天要做个通宵呢。”他合上手里的一份文件言语间尽是抱歉之意“这些工作已经积累的好些天了再不完成就来不及了。要不你先回去?!”

“不用了我说了不回去!”钟旭一扬眉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提高了不少声音。

“好好不回去。”他赶紧举手投降然后看看腕上的手表一脸惊讶:“哎呀都十一点多了过得还真快。”

“哦?!已经那么晚了啊……”钟旭也露出同样惊讶的神色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流失地悄无声息竟然完全感觉不到此刻已近午夜。

“连晚餐都忘记了。”司徒月波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边走出来边说:“刚刚怎么不提醒我呢肯定饿坏了吧本来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么晚了去哪里吃呢。”

“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钟旭一把拉下他轻拽住自己的大手退后了一小步。

“你这是……”司徒月波大惑不解地看着她。

该明白的真相早晚都会明白。

如果……真的有“真相”。

勇气她现在太需要这个东西。

太可笑了面对他自己竟成了一个这般拖泥带水的懦夫患得患失之心严重过之前任何时候。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在夫妻二人之间蔓延。

司徒月波看着钟旭专注而深邃而钟旭却不敢同他一样闪烁的目光漂移不定。

他的背后宽阔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圆亮亮的影子悬在漆黑的夜空里。

原来是许久不曾谋面的月亮。

从层层重云里艰难地露出了大半个脸转瞬即逝的光芒柔美得教人心疼。

没想到在这样的夜里能见到月亮它也想来凑热闹么。

一切都是那么反常……

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灭亡。

中学课本上的句子常常被当作调侃之辞没想到竟成此时的真实写照。

到底钟旭还是落足了勇气双手悄悄纂成了拳头。

“我想……跟蒋安然联系一下。快过年了能能不能邀她回来一趟。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我很想念她。”钟旭侧过头将焦点聚集在他看不出半点玄机的脸上天知道她怎会说出这种话来算是最后的试探么?!

听完她结结巴巴的表述司徒月波顿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的老天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闷闷不乐了一整天吧。”他微笑着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又道:“她现在人在国外听说她父亲的生意很忙她这个做女儿的想必也是整日东奔西跑我们未必联系得到她啊。就算联系到了她也未必有时间回来的。”

“她现在人在国外?她爸爸生意很忙?”钟旭难受得想哭却要硬做出完全不知情的疑惑神色。

“是啊临近年底恐怕就没有不忙的公司呢。”他笃定地点点头顿了顿反问:“她人在国外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事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当初……真的是蒋安然让你来找我的?”钟旭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感到了难以抑止的眩晕。

“是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查黄页吗?”司徒月波说罢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今天太奇怪了怎么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都说嘴可以撒谎眼睛却不能。

他的眼睛澄澈如昔滴水不漏纯净得让她害怕。

钟旭别开脸挡开他的手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与清醒:“当初在这里你明明有能力救你爸爸你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司徒月波垂下手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明白。我也想救他啊可是我根本无能为力从头到尾你都在场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这一席话钟旭埋下了头一手扶住办公桌的边缘支持着自己不要倒下去口里喃喃道:“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司徒月波上前一步紧紧揽住钟旭的肩膀忧心忡忡地说:“不行要马上送你去看医生你一定是病了。”

病了?

她病了吗?

是的没错她的心病了有可能是绝症……

不行了她再也按捺不住身体里那股积蓄已久的可怕力量——

“司徒月波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钟旭大喊出声一张白净净的脸涨得通红而后狠狠一掌将他推了一个趔趄眼泪溃堤而出。

这一掌力气奇大司徒月波被推得一连后退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没摔倒下去。他微微喘着气没有再上前一言不地停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钟旭。

“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从不以为我们之前会有谎言出现从来没有想过啊!”她哭着喊着最后死死咬住嘴唇想逼回眼泪却不奏效。

“我并没有骗过你什么。”对面他的回答冷静地出奇。

“没有?”他的表现令钟旭难以承受她上前一步一手颤抖着指向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几乎是用吼的:“蒋安然……蒋安然三年前就死了!!死了!!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让你来找我?!还有她爸爸跟你们盛唐根本就没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你们就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啊!”

司徒月波一怔不悦之色划过眉梢:“你听谁胡说的呢?!”

“蒋安然的爸爸今天早上她爸爸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一个父亲会拿女儿的死讯来开玩笑吗?”钟旭红着眼睛连环炮般继续:“你口口声声说你救不了你父亲那餐厅里的女鬼又是怎么回事?我亲眼看到你徒手灭掉了这个死灵我的眼睛不会错我的感觉不会错我更加不会连自己朝夕相对的老公都认错那个人是你!这一切的一切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面对情绪激动如此的钟旭听着她的厉声质问司徒月波别有意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低语:“布下的结界居然没有用……”

什么?

他说什么?

结界?

没有听错?!

他说的是……j结界?

钟旭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突然僵住了。

司徒月波背过身去负手走到落地窗前驻足良久。

“竟然被你看到了……算了不玩了玩不下去了……呵呵呵呵……”没有回头他的笑声爽朗之极笑过他转过身“你到底还是提醒了我这么久了游戏终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月亮已经完全跃出了云层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刚刚衬在了司徒月波身后仿佛还在不停地移动朝着他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玉人在前圆月在后本该是美煞人心的景致。

但是却演变成钟旭平生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这个男人是她如假包换的丈夫。她一度将之视为精神支柱心之倚靠的男人……

万劫不复是她最新的预感。

而且预感早晚会成为现实。

“你……到底是什么人……”钟旭噙着泪倚着桌沿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

杀了她也不会让她相信有一天她竟会对她自己的老公问出“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否定一切幸福和希望的问题。她曾以为他们之间的一切比什么都透明比什么都干净。

自己错了吗?!

“我是什么人……这个……”司徒月波挠了挠头像在思考一道难解的方程式。

想了半天他嘴角一扬笑得迷人:“我不是人。”

“你……”钟旭被他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既然游戏已经结束我也就不逗你了。”司徒月波笑容不减将手臂交叠抱在胸前“没知识的老头老太太管我叫阎罗王喜欢看小说看电影的年轻人爱叫我死神我必须得纠正一下十殿阎罗四方死神他们只是我的下属不要混淆哦!”

阎罗?

死神?

下属?

钟旭最后的力气烟消云散顺着桌子滑到了地上。

她不知道这辈子她究竟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我是冥界也就是所谓鬼界的管理者也是最高领导你可以叫我……冥王。”

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还是他疯掉了?!

他竟说自己是什么……冥王?!

自己嫁的老公说自己是鬼界的冥王?!

真是宇宙无敌的大笑话。

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那么熟悉的人那么熟悉的声音为什么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钟旭抬头仰望着他愤然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鬼界有你这号大人物。不要再骗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你抓鬼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问问它们呢不过你那么凶它们也未必肯说。”司徒月波很无辜地解释着带着揶揄的口气。

“还记得你弟弟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钟旭一愣他怎么无缘无故提钟晴作什么?!

“呵呵莫名其妙摔了一个大跟头。”司徒月波挠挠鼻子摇摇头“他的车技不差路面也没有问题。他其实是被我的气也就是类似于你们钟家的护身印之类的保护方式给弹开的。要知道如果我不作调整凡人根本不可能近我的身更徨论伤到我。”

钟旭目瞪口呆但是仍然不肯相信:“你若是鬼界一员就算我无法觉察你的身份我奶奶也能看得出来再厉害的鬼都不可能隐藏自己的鬼气!”

“唉怎么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呢。”司徒月波走到钟旭面前蹲下来习惯性地扶住她的肩膀“我不是人可是也不是鬼啊我是冥界的王。啧啧或许你们永远也不能明白这个概念吧。”

她是不能明白穷尽全部智慧也不能明白。

自己的枕边之人真的是这般面目?!

也许是错觉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再温暖刺骨的冰凉轻松渗进了厚实的衣裳**裸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为什么他的身上总是有股深藏不露的威慑力为什么他怒的时候总是那么深刻得让人感觉如坠千尺寒冰……

王者的气势?!

“为什么……找我?你要……怎么样……”钟旭已经语不成句她想躲开却寸步难移。

司徒月波无比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泛滥着轻轻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我……要你的性命……”

“为什么……找我?你要……怎么样……”钟旭已经语不成句她想躲开却寸步难移。

司徒月波无比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泛滥着轻轻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我……要你的性命……”

钟旭呆住了。

当冷到极至的时候也就不觉得冷了。

他的这句话恰好起到了这个作用。

要她的性命……他竟可以说得满面笑容如此轻松却没有任何戏言的成分。

“呵呵呵呵。”

钟旭突然垂下头笑个不住很久都停不下来彷佛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真的好笑啊那个女鬼说得不错她果真是最愚蠢的女人。

从头到尾她就是个没有任何大脑的蠢女人。

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就算有也砸不中她。

会抓鬼又怎样有异能又怎样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有多了不起到头来却嫁了一个要自己性命的男人。

为什么从来就不好好衡量一下她钟旭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完美”若此的老公?!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过森林里顶漂亮的蘑菇是不能采的有毒。它们之所以完美之所以半个虫眼儿都没有是因为没有虫子可以靠近——

靠近了必死无疑死在接近它们的路途上死在对它们的迷恋上。直到最后丢了性命也触不到它们分毫。

自己多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虫子被从天而降的“完美”迷了眼乱了心还天真地以为觅得了一生最爱……

笑死了笑得快断气了。

司徒月波收回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笑个不住的钟旭。

一切都凝固了她的笑声是唯一在房间里自由活动的物质。

时间已经被完全忽略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不笑了抖动的身躯渐渐平息下来。

“给我个理由要我性命的理由。”钟旭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够了已经笑够了头脑好像也笑清醒了许多连最初的恐惧与不安也被笑声驱赶得无影无踪。

“你们钟家世世代代以抓鬼为己任为了什么?”司徒月波站起身反问。

“当人是为了护卫人界你又何苦明知故问。”见他站起来钟旭也费力地撑起身子歪歪斜斜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不习惯他以俯视的角度来同她说话。

司徒月波一笑:“你可以为了护卫人界杀鬼而我身为冥界的王难道能放任你伤害我所管辖的世界里的成员吗?其实你我的行为性质都是一样的只是立场相悖而已。”笑过他转身走到窗前继续道:“也许你会说你杀掉的都是恶鬼可是我要告诉你恶鬼再恶也是冥界的家务事。世上万物一旦失去了生命就不再属于原来的世界有功该赏还是有过该罚我们自会处理。千百年来为了各种目的而干扰我们的人类大有人在和尚道士喇嘛还有那些个江湖术士可是这些凡人使出来的自以为撼天动地的种种法术对于庞大的冥界不过是影响细微我平素琐事缠身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同他们计较了。而你们钟家入我眼中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你们家族里的成员固然比别人有本事得多但是同样不会对冥界有任何威胁……除了你!”

“所以你容不下我……”由于急促的呼吸钟旭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是!”司徒月波没有回头“没了生命你的所有异能烟消云散。以后冥界便可安枕无忧。”

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喜也没有怒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到是那一声“是”回答得好干脆干脆到折断了她对他的一切希冀。

他竟连小小的犹豫都没有决绝如此……

“尊贵的冥王现在改口还不算晚吧呵呵。”钟旭擦去脸上的泪水冷笑着道:“你若要我的性命以你的本事一早便能得手何苦要大费周章等到现在?!”

司徒月波闻言转过身看定一脸漠然的钟旭笑道:“本来你来长瑞除鬼的那晚我就打算遣我的下属们取你性命了。你应该还记得当夜你们钟家的护身印失去了全部的攻击作用这回事吧呵呵全赖我送你们姐弟俩的饰啊尤其是送给你的那条漂亮项链。”

“你……”

那一夜的惊险钟旭怎么可能忘得掉。只是若他不揭破她早就忘记了那条后来不知所踪的紫晶项链了。

“可惜你只是收起来而没有戴上。本以为不劳我亲自出马直接封起你的灵力让那些个寻仇的厉鬼动手就足够了却没能如愿啊。”司徒月波遗憾地耸耸肩膀接着又说:“我给了那位找司徒月波的父亲索命的冤鬼足够的力量召唤那群食魂鬼本打算在那个时候了结了你却没想到你竟然想也不想就挡到我前面。我很好奇不了解你怎么会对我这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作出这样的举动。没办法我偏偏又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冥王对你突然产生的兴趣让我改变了计划。更何况猫抓老鼠的时候都会先将它玩耍够了再一口吃掉啊呵呵。”

天哪自己果然一开始就被骗了一开始就掉进了他布下的局恶毒的陷阱。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司徒月波的父亲”?!

“你……你跟司徒月波……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根本是两个人?”钟旭上前一步语调又开始激动起来。

“这个……我们两个……”司徒月波指着自己“真正的司徒月波肉身与灵魂都在我给他安排的地方睡大觉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不过是化成他的样子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身份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任由他叔叔杀掉他爸爸。”听他这么一说钟旭恍然大悟咬牙道:“我记得那只鬼曾说什么大人要他耐心等待他的报仇对象早晚会回来那个‘大人’莫非是说你?”

“哈哈记性果然不错啊这么小的细节你也注意到了。”司徒月波满眼佩服“不错他叔叔早把他们司徒家那点不光彩的家史层层投诉到我这里来了在我确定了要以司徒月波的身份亮相人前之后我故意告诉他叔叔要他在长瑞等下去那样的话既可以惩罚荼毒手足的罪人又可以顺带除掉你一举两得不着痕迹。”

“真是个不错的计划简直万无一失……”钟旭真想跳起来为他鼓掌。事实上每揭穿一层真相她的心就被剜掉一块脸上仍在笑心上却已血肉模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别的事只知道他如此“周到”的计划要算计的对象是自己只需明白这一点足够。

“本来是万无一失可是我的好奇心嗯或者说是玩心吧延误了我的计划。”他回到座位上舒服地坐下去拿起刚刚用过的笔娴熟地在指间转动着“在冥王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我忽略了时间看透了生死千年如一日的生活索然无味……如果不是被你那么早现我仍准备把这个有趣无比的游戏继续下去。”

“游戏……呵呵你我之间只是一个……游戏……”钟旭掩住口嗤嗤地笑嘲笑之味溢于言表。笑过她抬起眼怔怔地盯着司徒月波:“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司徒月波手上的笔停止了转动笑着点了点头:“知无不言。”

“那一晚你流下的眼泪……也是假的么?”她还是不能相信那么几个月的相处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是个游戏也会有一点点值得留恋的地方吧?她把残留的唯一一丝侥幸与希望统统压在这最后的一个问题上。

“呵呵。”他歪着头轻笑颇有些得意地说:“演技不错吧?!最佳男主角非我莫属。”

最佳男主角……

好回答得真好。

既然这样还能说什么呢?!

钟旭缓缓吐出一口气似要把胸中的郁结都吐出来一般……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只女鬼会有本事在堂堂的冥王面前破坏他的计划也不感兴趣我只想感谢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还会懵然不知地做你的‘玩伴’。我该庆幸自己在今天找到了想要的真相庆幸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与你这样高贵的王生活在一起庆幸我们之间从现在起……再无瓜葛!”一连三个“庆幸”说得毅然决然。可是她的心底呢?何尝又不是口是心非?!曾经情深意重的天作佳偶一夕之间反目成仇如此急剧直下的境遇谁能承受谁不寒心?!

从此再无瓜葛……四个字说来容易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愿意同他再无瓜葛吗?!

被迫承认自己曾信以为真的幸福只是别人给予的美丽泡影那种不甘心连同被欺骗的痛苦被耍弄的愤怒种种极端又矛盾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朝钟旭扑来。

看着悠然坐在面前的男人她要如何说服自己那已经不是往昔万般爱怜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想取自己性命的强大敌人?!

这时司徒月波把笔一扔没能扔进笔筒银色的签字笔在桌上弹了两下啪啦一声摔在了地上笔盖跟笔身分了家。

“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的目光从地上移到了钟旭的脸上“也是时候同你的世界告别了……”

钟旭的神经骤然崩紧了。

“迫不及待想动手了吗?”她朝后退了一步努力作出无视死亡逼近的镇定大声道:“你的好奇心让你失去了杀掉我的最好时机。像你自己说的一样我是你们冥界最大的威胁如果当初你能轻易解决我的话又何苦扮作别人来接近我还要以欺骗的伎俩诱我戴上会封住我灵力的项链?!冥王的本事听来是很大可管的却是不喘气的东西只要我尚存一口气你未必能奈何得了我。”

“一直都说你是与众不同的女人”他站起身笑吟吟地说:“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还分析得头头是道难得难得。不过可惜错了。”

错了?!

钟旭眉头猛一下子锁紧了。

“要你的命根本不劳我自己的动手。之所以选了最费时费事的方法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很独特的女人要我出手三两下就取了你的性命这也未免太没有趣了。编一个圈套看着猎物一点一点陷进来而且还是自觉自愿那样的成就感比直接杀掉猎物要大得多。”司徒月波一边说一边一步步朝钟旭这边走来“人类不是整天叨嚷着要挑战自己吗我也凑回热闹。事实上也证明我并没有失手。”

他进她退一直退到墙根。

真的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他马上就要取她的性命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可是她不能死在这儿啊封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若是耽误了这件事人界就会……

天啊封印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是冥界的王不可能不知道封印这回事他也应该知道只有她才有能力修补镇天印。而他说她的存在是对冥界是唯一的威胁如此想来他的真正目的难道是……

“我明白了……”钟旭的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墙上她指着他颤声道:“说我扰乱你们鬼界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杀我的真正原因是怕我把老祖宗布下的镇天印修复!你……根本就是想趁此机会毁了整个人界!”

“镇天印?”司徒月波在她面停住了脚步一脸茫然“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你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他的否认钟旭自然是不信的。

“这个时候你还要继续挥演技吗?敢做不敢认的行径跟你的身份也太不相称了吧!”她第一次拿出轻蔑的眼神对待他“不管你认不认想让我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是吗。”司徒月波眉毛一挑似笑非笑。

钟旭不再应他出其不意地一闪身跃到了窗前凝神聚力让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赤红色光线在她的手掌之间延伸转眼间曾让无数鬼怪闻风丧胆的钟馗剑已然稳握在手。

同冥王对决胜算有多少?

钟旭不敢估算也估算不了。

她只知道这一仗是她钟旭真正的生死之搏结果对她来说只会有两个——要么胜出要么死!

事实上她并不畏惧死亡如果不是想到还有封印一事她甘愿死在他手上而且一点反抗都不会有……

“司徒月波哦不冥王”钟旭举起剑指向他仰起脸冷静地宣布:“毫无防备地掉进了你蜜糖一样的圈套是我愚蠢是我有眼无珠。从现在起你我各归各位没有从前只有现在!若我是你们最大的威胁那么我告诉你这个威胁会一直存在下去我纵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会撑到封印修复完毕的那天!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封印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各归各位’……说得好是到了各归各位的时候了。”司徒月波毫不畏惧她手里光芒四射的杀手锏视若无物地朝剑锋迎上去俊美的脸庞在闪耀的剑光里忽明忽暗“老实说总归是夫妻一场我并不想同你动手你……自行了断吧。”

钟旭握剑的手一抖这算什么?连跟她动手都不屑吗?

“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好笑了吗?想拣一个不攻自破的大便宜?”钟馗剑划在空中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架在了司徒月波的脖子上剑气过处几缕黝亮的丝从他鬓边纷扬落下“还是你根本没有本事胜我。”

司徒月波偏头看了看锋利的剑刃用手指拈起落在肩膀上的头摇摇头:“你会这么做的……回头看看吧。”

回头?!

他还不至于使用这么劣质的借口来偷袭她吧?!

“回头吧放心我说过不会对你动手。”他伸出一个手指竟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搁在他颈边的剑刃“这把钟馗剑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你……”钟旭明显感觉到钟馗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而是随着他的行动而行动看他轻松无比的神情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冥王的实力究竟深到何种可怕的程度?

钟旭牙关一咬用力收回了钟馗剑再略一迟疑回过了头去。

啊?!

那是……那是……

“奶奶?!”钟旭不禁惊呼出声。

透明的落地窗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变了模样竟成了一个大的电视屏幕“屏幕”上逼真地出现了钟老太的身影躺在病床上侧卧而眠睡得很沉的样子。

“这是什么?”钟旭惶惑地看着他。

“你奶奶现在的情景啊现场直播。”他走到“屏幕”前嘴角一扬。

“现场直播?”钟旭又急又气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他把食指放在唇上晃了一晃狡黠地笑了笑。

话音刚落司徒月波扭过头看着里头的钟老太伸出手去微微一招顿时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从钟老太体内浮出在她身上飞绕了好几圈后便一头穿过了薄薄的“屏幕”听话地停在了他摊开的手掌上。

他轻轻掂着这个比水晶还要晶莹通透的奇特球体转过脸对已经看得呆的钟旭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见鬼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从她奶奶体内钻出来的物体是个什么鬼东西?!

见她沉默不语司徒月波笑道:“人类一直认为生命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方式其实不是。这个光球就是人的生命。看清楚了吗?”

生命?生命就是这个样子?!一个小小的看起来脆弱不堪一碰即碎的玻璃球?!

钟旭傻傻地盯着他手上的“生命”出神。

等等不对这个“生命”的主人是她奶奶他他为什么突然把她***生命置于股掌之间?!

不待她开口司徒月波已经说出了她要的答案:“只要我动一动指头你的奶奶性命不保。”

他话里的意思隔了许久才让钟旭猛然悟了过来。

她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他:“你……用我奶奶……威胁我?”

“谁让你不肯听我的话呢。”司徒月波对着手里的“生命”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光球立即在他手里左右摇荡似乎没有任何重量“生命就是这个样子脆弱得很一口气也会让它摇摆不定。给你6o秒时间考虑是要留着你***命还是留着你自己的。”

“你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钟旭被他彻底激怒了举起剑吼道:“我不会让伤害到我们家里任何一个人!”

说罢她念动咒语挥剑便朝已经从天使蜕变成恶魔的司徒月波狠狠刺去。

咻~刺出的钟馗剑扑了个空连司徒月波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还有35秒。”

她的剑尚未收回他镇定自若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混蛋他竟可以躲得那么快。

钟旭眉头一皱看也不看暗中将灵力升到顶点冲着声音的来向反手就是一剑这一剑的威力非同小可呈半月状扩散开来的剑气凛冽至极她相信没有谁可以在这样的攻击之下还能毫无伤。

“还有15秒。”

司徒月波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侧低头附在她耳边道。

什么?!

钟旭大吃一惊本能的一跃跳到了另一旁跟司徒月波拉开了十步的距离。

“你……”

钟旭喘着气几滴冷汗从额头上滑了下来。一连两次攻击居然都无功而返没有伤到敌人到是她自己被钟馗剑反噬的习性折腾地不轻。如此下去自己哪里还有胜算?!

“1o987……”对面司徒月波认真地数着:“4321……时间到。”

钟旭咬紧牙捂住自己的胸口拼命抵抗住在身体疯狂奔腾的反噬之力一时间根本无法再对他起新一轮的攻击。

“看来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司徒月波走到她面前无比遗憾地说:“跟你奶奶说永别吧。”

“你……你敢……”钟旭忍住体内的剧痛抬起冷汗淋漓的脸愤怒地盯着他。

司徒月波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托着钟老太生命的手伸到了她眼前中指与拇指轻轻一捻——

一声不属于人间任何一种声音的轻微脆响之后浑圆的光球炸开了一般溅起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每一片都朝外散着前所未有的七彩光芒带着暖人的温度如同夜空里的烟花短暂的绚烂之后消失无形。

与此同时“屏幕”里本来睡得好好的钟老太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一只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似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看起来甚是辛苦的样子。

“不要啊!奶奶!你怎么了?”

惊见此景钟旭扔掉手里的剑猛扑到“屏幕”前哭喊着死命捶打着面前这堵坚硬如铁的障碍物想冲进去却怎么也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钟老太的气息在不停的挣扎中渐渐微弱下去……

“你们钟家第二个死在你手上的成员。”司徒月波拍拍手几片残留的亮闪闪的碎片从他手里落下“如果你继续坚持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我的意愿从来没有人可以违背。”

钟旭的手死死地抠在光滑的玻璃面上苍白的手指僵硬地弯曲着指甲几乎要整个嵌进去一般。

“你是你们钟家的骄傲还是劫数呢?你姐姐本来是有投胎的机会的……唉可惜了啊魂飞魄散……”司徒月波看向窗外长长叹息一声惋惜无比继而将目光投回到钟旭身上:“你内疚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生。”

钟旭一动也不动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只看到一丝一丝血迹从她紧咬的唇间流下……

眼前的画面仍在继续。

医生来了护士来了呼吸机起搏器。

白茫茫乱糟糟。

当遗憾的表情无一例外地从白衣天使们的脸上闪过之后雪白的被单被拉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覆住了老太太宛若睡熟的脸孔……

什么?!

钟旭捂住了自己的嘴血腥的味道被聚拢在紧闭的指间悉数漫进了鼻子。

没了?!

一个两天前还同自己说话还出手打自己耳光的大活人……没了?!

朝夕相处了2o多年的血亲在自己的眼前生生地丢了性命?!

心……真疼啊所谓凌迟不过如此罢。

被看不见的武器一点一点地割却又总不给个痛快恶意地留下她一口气“享受”这锥心刺骨的刑罚。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眼眶里的泪水也干了干得很彻底干得一滴不剩。

她在想从这一刻起也许自己永远也不会有眼泪了……

“怎么还在犹豫吗?!”司徒月波完全无视钟旭的悲痛欲绝连一点点缓冲的余地也不肯留给她“呵呵看来你很快又要跟一个亲人永别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被我亲手捏碎了生命的人魂魄会跟同他们的生命一起消失。”

潇洒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屏幕”上的画面赫然变了样子。

仍然是一张毫无二致的病床可是床上躺的确是睡得酣恬的钟晴。

镜头非常清晰连他挂在嘴角的口水都看得到。

见此钟旭的身子猛然一颤愣足数秒后方才缓缓回过头嘴唇紧抿面无人色地盯着轻松自若的他:“等等!”

一抹猜不出是因何而生的光彩从司徒月波的眸子里闪过。

钟旭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撩开几缕散乱得遮住了眼睛的头走到了司徒月波面前。

“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了。”她微微仰起头不是命令也没有乞求口气异常地平静“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但是我要你一个承诺做交换。”

“你觉得你还可以跟我讲条件吗?!真是有趣。”他偏头一笑“不过说来听听吧万一我会答应呢。”

“我要你承诺……不让你的下属们找到任何机会大举侵害人界!”钟旭知道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有多恶劣更知道自己要的这个“承诺”很可能会被他当成一个不切实际的笑话来看待但她还是要试一试。既不能容忍再有亲人因为自己而死去又不能放任人界可能遭逢的大难不管唯今之计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一个承诺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如此一来就算到时候镇天印失去了作用有他这个冥王出面干预那些厉鬼怨魂大概也不敢造次吧。这样一来至少能把人界的危险降到最低。

实属无奈之举虽然她百分之九十九不相信他对人界没有不轨之心她还是得赌这一把为那渺茫的百分之一。

“呵呵你的条件还真是让我莫名其妙。”司徒月波挠了挠头很是困惑的样子“冥界跟人界虽然是两个独立的世界但是关系向来微妙。虽然两界常常会有一些摩擦可是大体上也是相安无事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表现出一副冥界要吞了人界的模样呢?该保护的是我们冥界才对啊。”

“我不管那么多!”钟旭提高声音坚决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要你这一个承诺!”

“这个……嗯……好吧。”司徒月波想了想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爽快而慎重地答应了她“我以冥王的身份许你这个承诺只要我在位一天绝不容许冥界有大举侵害人界的行为生。”

他……居然答应了。

太好了。

心上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钟旭吁了一口气。

可是暂时的轻松瞬间就被无法躲避的悲绝所替代。

这样算不算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呢?!

应该是吧。

钟旭想了很久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谢谢。”她凝望着眼前熟悉透顶也陌生透顶的俊秀脸庞笑了。

这个许诺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真实她相信这点没有任何理由。

从没有想过死亡会来得那么快。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命很大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幸福很快乐地生活下去。原来直觉真的只是直觉一遇到现实立即一败涂地。

“到了冥界你预备怎么处理我呢?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钟旭垂下眼帘带着笑意很认真地问。

“交给阎罗他们自会按你的功过安排你的去处也许会将你羁押也许会放你投胎。总之我不会再过问。”

话到这里司徒月波伸出手以手背轻抚着她的脸庞。而后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许久才移开。

“永别之吻。”他撩开她额前的丝“很高兴你陪伴我这么久。”

身体里每一处都是冰冷的只有他留在自己唇上的温度是暖的。

其实钟旭很想再问他一句从头到尾他有没有对她用过感情哪怕一点点。

但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也好没有也好对于以后的她都不重要了。

钟旭返转身走到被扔在一旁光芒已接近消失的钟馗剑面前。

犹豫了一下下她俯身将剑拾了起来。

重回主人手中的钟馗剑一扫方才奄奄一息的黯淡模样火焰一样的光华从剑身上层层跃出耀眼之极。

钟旭举起钟馗剑放到眼前上上下下细细看着目光到像是在打量一位知交好友一般。

此剑能杀鬼也能杀人。

她的手指从剑刃上拂过稍微用了一点力而已一道深深的伤口马上出现。

不疼也没有血因为剑太快了。

虽然这把利剑没有实体但是它的锋利不逊于世间任何一种武器。

“冥界真的有孟婆汤吗?”

钟旭看着手上的伤口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司徒月波微微一愣旋即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有。”

“喝了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她继续问。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掌心滑下。

“是。”他极耐心地回答。

钟旭释然地笑了笑看着他:“那就好……”

既然是个游戏那么就在现在彻底结束吧。

握住钟馗剑的手越来越紧剑上的璀璨光芒有增无减霎时映得整个房间流光溢彩赤红一片其景甚是壮观。与之相比怕是连夏日正午的太阳也要自叹弗如。

在空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后钟馗剑最终落在了钟旭自己的脖子上……

看到血了从身体里出来飘飘荡荡变成了一朵又一朵嫣红的花在风里跳着舞。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说她不会跳舞总是没有其他的小朋友跳得好看。

谁说她不会跳舞这不是跳得很好看吗。

人是花还是花是人已经分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翩翩起舞里一点一点流失。

风越来越大吹散了花瓣带来了一地清脆的马蹄声。

枣红色的马儿欢快地嘶鸣。

马上坐的是谁?黑色的头红色的衣裳。她多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啊可是他离自己总是那么远马儿不停地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

……

“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

……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

……

这是谁对她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说话人是谁?!

是谁呢?

“旭儿……来姐姐这儿啊……”

“钟旭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谁又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好混乱好模糊。

乱喷水的水龙头红色的皮球洁白的病房美丽的草原高耸的大厦没有任何关联的场景跟物体在眼前交错而过相互叠加。无数张人脸男的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夹杂其中飘忽不定。

看得好累啊眼皮好重啊灌了铅一样。

看来该好好睡一觉了……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

一大片鲜活的血液从钟旭身下蔓延而出自由地向四周游走染红了她凌乱地散在地上的头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血液的叛逃让她的脸迅失去了该有的颜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呼吸空气也凝固在她的周围。

不管生前如何死去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么孤寂吗?!

司徒月波在原地动也不动怔怔地盯着脚下的钟旭。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的血已经快漫到他脚下时司徒月波眨了眨眼慢慢走到钟旭身前蹲下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体余温尚存也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坐下来任由温热的血液侵透自己的衣衫。

温柔地托起那张曾经灵动善变表情丰富的脸孔他细细端详着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原谅我我并不想如此对你……”

低低地呢喃在她的耳边回旋虽然明知她已经不可能再听到。

一滴亮晶晶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恰好滴在了她的睫毛上闪动着久久也不舍得滑下。

原来眼泪也是可以分享的。

墙上的钟嘀哒作响也只有它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它该做的工作。

司徒月波拥着钟旭坐在窗前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长像过去一样。

那天他们也是这样她赖在他的怀里享受了一下午的美丽阳光。

现在还是这样她依然在他的怀里只是窗外洒进来的是一地清冷的月光。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他闭上眼吻了吻她已经冰凉的额头梦呓般说道。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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