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蓝底红纹的蝴蝶停在打开的窗户沿儿上翩翩然地扇动着翅膀。
“嗳?!蝴蝶!好漂亮的蝴蝶。”洋洋跟妹妹一样兴奋。这些美丽的小动物对大多数的孩子都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姐姐我们把它带回家好不好?!”佳佳征询着洋洋的意见。

“好!”洋洋站起来“我去捉。”

“好嗳!”佳佳乐得直拍手。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洋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胖乎乎的小手朝蝴蝶伸去。

蝴蝶没有被小女孩的行为所惊动展开翅膀悠闲地停留在原地似乎已经知道洋洋的手根本够不着它。

又试了好几次洋洋还是碰不到它。

病床上的佳佳脸上有了失望的表情。

看着妹妹的样子洋洋撅着嘴想了想走回到床边搬了一把小圆凳到床前颤巍巍地站了上去。

这一回她的手终于够得着了。

可是聪明的蝴蝶却迅拍动着翅膀立即就要飞走的样子。

洋洋一急为了赶在蝴蝶飞走前捉它她一手撑着窗台将身子猛地朝前一窜。

脚下的凳子翻了。

蝴蝶飞走了。

“姐姐!”佳佳尖叫。

“危险!”钟旭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本能地跳过去想抓住洋洋。

当然她什么也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洋洋从窗户上摔了下去。

天!

钟旭别开了脸不忍心看到即将生的惨剧。

可是一秒钟后已经被吓晕的洋洋竟然安然无恙地被某种力量驮回了窗口跌落在病房里的地板上。

怎么回事?!

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救回了这个孩子?!

惊讶之余钟旭立即伸出头朝窗户外看去。

这一看钟旭几乎停止了呼吸——窗外竟然是那只女鬼或者说是她的姐姐。正痛苦地漂浮着无法移动分毫。炽烈的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笼罩着她一缕缕青色的烟从她的躯体上袅袅而出。

是她救了洋洋?!

她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她是一只鬼啊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无疑是自寻死路。修为普通的鬼物一旦被阳光照到就法力全无根本不能移动躲避只能任由阳光侵蚀直到魂飞魄散。

她居然不顾自己的存亡只为了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女孩?!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钟旭第一次产生了难过的感觉。

“抓住我的手。”

一只大手穿过钟旭的身体伸向濒临灭亡的救人者。

钟旭赶紧回过头——

啊?!许飞!

关键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抓住我的手。”

一只大手穿过钟旭的身体伸向濒临灭亡的救人者。

钟旭赶紧回过头——

啊?!许飞!

关键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苍白到透明的纤弱手掌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这下钟旭放心了她知道窗外的魂灵得救了。

如此危急情形之下只有他才能有效且及时地拯救一只死灵。

伏在窗前的许飞眉头一皱升起足够的灵力使劲一拉命悬一线的被救者终于脱离了要命的阳光无力地跌落在许飞怀里。

来不及询问他先把她抱到背光的墙角处坐下而后又回身抱起昏迷不醒的洋洋小心翼翼地放到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

被吓傻的佳佳嚎啕大哭。

见此情景许飞赶紧走到佳佳身边一手搂住她轻声安抚着一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果然很有本事不消半分钟佳佳就安稳了下来沉沉入睡。

松了口气的许飞又过去看了看洋洋确认她只是吓晕并无大碍后又将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几秒钟后方才放心地收回手转身朝女鬼走去。

“你对那两个小女孩做了什么?”钟旭回想起当初许飞曾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过死也不肯打针的她。

“清醒之后她们不会再记得刚才生的事情。”许飞靠在墙上目光一直不曾离开那个瑟缩在墙角影子。

钟旭没有再追问什么转过脸看着另一个空间里的两位主角继续当一名观众关注着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剧情”究竟会怎样展。

“跟我走。”

许飞在下命令没有半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探出头确认病房外面并无他人经过后他轻轻松松地拦腰抱起了气息恹恹的鬼魅迅出了门去。

不待身边的许飞开口钟旭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了出去。

一路跟来钟旭现许飞带着女鬼……呃……她的姐姐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还顺手关死了房门。

刚刚穿过墙壁踏进了办公室迎头便听到了许飞不温不火的声音。

“从佳佳姐妹一入院开始你就常常在她们的病房里徘徊。我之所以不加干涉是因为我知你并无恶意。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甘愿冒万劫不复的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说话间许飞一直不曾松开女鬼的手看得见的碧绿能量从他手中源源不断地传入对方体内。

本已开始虚化的形体因为这股奇异的力量渐渐饱满了起来很快恢复到了属于鬼物的正常状态——实体化。

在肯定她已经彻底脱离险境之后许飞松开了手。

大难不死的女鬼蜷缩在墙根处低垂着脸一言不连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也不愿意。

“给我一个解释。”许飞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她仍旧不开口看着许飞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里有倔犟有无奈有牵挂。

相对良久许飞摇头一笑站起身道:“你既然喜欢把心事藏着那就随你吧。这里有本事救人的家伙很多够本事救鬼的就少了。以后自己小心你走吧。”

“曾经我也有个妹妹。我不想这世界上又少一对姐妹。”她抬起头声音细微而低沉“就是这么简单。”

“妹妹……”许飞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重新蹲下身来打量着她的脸:“理由的确很简单可是理由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他笃定的语气似乎令她不快。

抬起低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迎上许飞探究的目光她不客气地反问:“你是谁?你并非普通的人类。”

“等你跟我讲完我想知道的故事以后我会很乐意告诉你‘我是谁’。”许飞跟她做交易。

“对不起我并不是非要知道‘你是谁’不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而后凝了凝了神试着重新站起来。

许飞一笑伸出手欲扶她一把:“倔犟的女子。”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挡开许飞的手她第二次拒绝了他。

“好你自己来。”许飞收回手。连续碰了两次软钉子他并无半点恼怒。

试过几次之后女鬼终于站了起来再一踮脚毫不费力地飘到了半空中。

“谢谢。”

头也不回地扔下这两个字后她穿过天花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我并不以为你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看到这儿观众之一到底沉不住气了钟旭的目光在两个许飞之间游移:“为什么初见面时就对她的底细如此好奇这并不像旁观者的作风。”

“她够资格引起我的注意仅此而已。”许飞的答案简单得要命。

钟旭哼了一声显示出“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姿态随即眉毛一挑:“你不是善于窥视人心吗想知道别人的心事动动灵力就好了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人类是最漏洞百出的族群要窥视他们的**不难。可是鬼魂不一样。”许飞纠正着钟旭的误解继而幽幽说道:“而你姐姐我更加看不透。”

“这……”钟旭脸一红好一句“漏洞百出”又让她回想起当初被“骗婚”的糗事。而许飞自然而然的一句“你姐姐”更让她浑身不自在。事到如今不论从感情还是从身份上她依然无法完全接受女鬼的角色转换。

小小的尴尬之后钟旭岔开了话题:“这就是你们的开始?”

“对。”许飞点头又道:“你一贯认为‘眼见为实’是真理那么我会带你去看所有你应该看到的、应该了解的东西。”

所有东西?

他究竟还想怎么玩这个并不好玩的游戏?!

“我对你的恋爱史并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八岁之前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钟旭急了到了这里这么久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她关心的答案。

“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许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太过急躁总是不能完全地看事情。断章取义的后果有时候是很严重的。我说了只带你看应该看的东西。放心不会花掉你太长时间。”

这叫善意的批评吗?!

钟旭不乐意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端出高姿态来奚落自己!

转过身正要反驳却看见许飞已经穿出了房门钟旭憋下这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许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太过急躁总是不能完全地看事情。断章取义的后果有时候是很严重的。我说了只带你看应该看的东西。放心不会花掉你太长时间。”

这叫善意的批评吗?!

钟旭不乐意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端出高姿态来奚落自己!

转过身正要反驳却看见许飞已经穿出了房门钟旭憋下这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门却不是来时路——

如此迅的镜头切换导致钟旭有片刻的眩晕。甩甩头之后她现他们竟然又回到了那棵熟悉的香樟树前。

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眼前树上地上一片白生生的颜色干净异常。

两个穿着厚实冬衣的幼童完全不在意天气的寒冷抓起积雪互相嬉戏逐打兴奋雀跃。年轻的父亲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身着病服的妻子喜笑颜开地陪伴在身后。

看上去很很幸福的一家人。

钟旭突然想起了她远游在外销声匿迹的父母他们好像从不曾正儿八经地带着她到外头玩耍过跟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完。虽说她早就习惯了有父有母的“孤儿”生活可是看着眼前的情景依然难免心生羡慕。

“天伦之乐总是你最喜欢看的情景。”

一家四口刚刚走过香樟树底下传来了耳熟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身黒衣的许飞背靠着树干神态慵懒地坐在树底的青石上把玩着一截灰褐的枯枝。

“天伦之乐……”倚在许飞身旁的女子浅浅而笑:“呵呵能看看别人也是好的。”

许飞嘴角微微一翘不语。

一阵短暂的沉默。

钟旭盘算着从“刚才”的初相见到现在他们已经渡过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事情。看上去她对他的戒备心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他们俨然一对顶熟络的朋友甚至……恋人。

雪似乎越下越大他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高大粗糙的树干衬托着一黒一白两个影子。

单调但是协调。

一个非人非鬼的异族一只身世成谜的女鬼坦然地坐在冰天雪地的人类世界。

此间的风景实在令钟旭费解。

“一年又六个月了。”许飞抬眼看着迷茫的天空自言自语般说。

“走得最快的都是最快乐的时间。”她伸出手几片雪花在她的手掌上翩然起舞。

许飞回过头看定她:“你仍然坚持?!真的不去见见他们吗?”

她一愣眼里燃起一簇小小火苗然转眼就熄灭了。

“不见。”她摇头“十七岁至今十二年光阴我都过来了见与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不想还是不能?!”许飞追问。

她无言地回应着许飞的目光身体凝固如雕塑。

如此僵持了片刻她垂下脸拨拉着脚下的小石子儿苦笑:“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记忆已经没有钟晶这个人了。”

“只要你愿意我能帮你。”

啪!许飞手里的枯枝被折断了。

“不必了。”圆滚滚的小石头被一一踢到了远处她毅然决然道:“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自愿做了这笔交易我就要遵守其中的规则永远!”

许飞叹了口气爱怜地抚着她乌亮的黑:“唉要我怎么说你呢?!”

“许飞。”她抬头低呼着他的名字眉眼间藏着不易觉察的幸福:“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呵呵对你我永远只说这一句。”

“那就跟着我一辈子吧当作你的谢礼。”他低头一吻印在她额上。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空间可是看着如此情深款款的画面钟旭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灯泡身份而尴尬。还有刚才清楚地听到“她”以“钟晶”自称如此一来钟旭对“她”身份仅存的一点点怀疑也彻底没有了钟家到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一个“太阳”以求个震煞鬼物的好意头钟旭如是钟晴如是……钟晶亦如是。

“为什么她从不出现?为什么她从不来找我们?就算我因为什么见鬼的原因失去了记忆可是家里还有其他人啊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他们还在啊!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从第一回见到钟晶到现在种种事端次次风波曲折迷离峰回路转一次又一次考验着钟旭的承受力与想象力。事到如今尽管对这个亲姐姐的感情一时还达不到应有的浓度可是同为钟家血脉眼见她竟然落到这般田地钟旭心里好过不到哪里去。这中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想知晓谜底迫不及待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害怕。

“你没有听到她说吗?”许飞反问随即又沉沉说道:“不光是你是‘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

钟旭扭头看看雪地中闭目小憩的两个“人”又看看身旁的许飞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知道全部。”

“我正在告诉你全部。”许飞看她一眼转过身踩着石子路朝前而去。

钟旭追了上去:“你还准备一幕一幕地带我参观下去吗?没这个必要了你不妨把所有事情直接告诉我。”

“在你我各自的记忆里被迫当一个旁观者是不是让你不太舒服?!想抓住一个人一问究竟却连她的手都碰不到;看到有孩子摔下楼你想救却救不了;在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结果之后再倒过来看它生的过程让你越来越不安。所以你不想继续了是吗?!”许飞一语道破钟旭的心思。

“我……”钟旭顿时哑口无言。她必须承认她的确很讨厌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穿梭于这个不属于她的空间看到关于许飞跟钟晶之间的镜头越多她就越难受尤其是刚才那种真情流露的画面。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结局并非一出喜剧。而且一个感觉从隐约到强烈——她追寻的真相绝对是个悲剧。而导致这个悲剧的根源是她自己。虽然来龙去脉尚未知晓可是她的心已经乱了。

“还是你亲眼看看最好。马上你就能知道大部分的真相。”许飞拒绝了她的要求继续前行。

钟旭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她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个旁观者根本就不会理睬她的意愿。

狠狠地挠着自己的头钟旭闷声不响地跟在许飞后头。

二人很快又一次走进了医院的主楼。

上楼上楼继续上楼。

许飞中途未作任何停留直奔医院的顶楼而去。

透过楼道上的小窗户钟旭看到外面已是漆漆黑夜。

她又被领到了哪一幕?!

正低着头痴痴地想面前却冷不丁出现了一扇紧闭的门。

嗳?!

还是这道锈迹斑斑的绿色大铁门胳膊粗的大铁链子完好无损地栓在上头。

“怎么不走了怕磕到头吗?!”见她愣愣地盯着铁门许飞戏谑地提醒着她“进来吧。”

钟旭抬起头剜了许飞一眼紧接他之后迈腿进到了大门的另一边。

“许飞……”

人还没站定耳旁就传来一声绝望的呼喊。

“放掉她。我会让你活着离开!”

平淡如常的声音压着一触即的危险。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今天定要清理此地所有的鬼物。”

苍老干涩的语调无情无义。

这个情景?!

钟旭使劲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

昏暗而狭窄的通道许飞与另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各站一端成对决之势。

中年男人穿着对襟绸衫方口布鞋矮小精瘦三角小眼里透着老谋深算一个印着八卦图案的土黄布包搭挂在他身上赛得鼓鼓囊囊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里头动来动去。

看来是同道中人。

钟旭盯着中年男人一眼就洞穿了他的来头。不过她此刻对这个同道没有半点亲切感。因为他的左手紧握着一柄桃木短剑而剑身竟深深地插进了钟晶的胸口将她牢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可恶!

见此情形钟旭真想冲上去咬死这同道。此人定是一个单凭一点粗浅的法术捉鬼敛财的江湖术士看他的剑就知道污秽之气远远大过应有的灵气。所谓人养物物利人。学法之人其身不正铜臭太重正气必失。这样的话肯定会影响到他所使用的法器令其威力大减。不过幸好他是这种人如果换作是钟家这类真正的高人这一剑下去钟晶早就魂魄不保哪里还有力气喊许飞的名字。想想钟老太当初收拾司徒月波他叔叔时的阵势就知道同是桃木剑威力相差何止千百倍。可是这一剑虽不致死加载在钟晶身上的痛苦却绝对不会少。鬼也会有痛觉看她双眉紧锁利剑在身却硬是一声不吭钟旭突然感同身受。

“我不想杀人。放了她我让你全身而退。”另一头的许飞朝对方逼近目光如利刃。

“哼哼哼哼。”术士冷笑“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总之别挡我财路。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雇佣你的是张复田那个人渣吧?!”许飞边走边问越来越靠近他们。

“站住!”术士狠狠呵斥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今天我非灭了她不可。”

话音未落术士掏出一张两寸见方的符纸嘛里嘛里念了一通后扬手就要将符纸打进钟晶的胸口。

“你在等什么?还不出手??”看来钟旭已经彻底“入戏”了对着身边的许飞大吼。

“嘘!”许飞示意她不要开口指指对面要她继续“看戏”。

回过头眼前的一幕马上让她狂跳的心放了下来——

“我不想杀你。”

刚刚还在数米开外的许飞不知在何时以何种度出现在了术士的身后五根纤长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平和地说道。

术士慌了手脚惊恐地大叫:“你你……你怎么做到的?!你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啊?!怎么动不了?!哇哇烫死我了。”

仿佛中了定身法术士举着被自己的咒语点燃的符纸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眼看着火焰将他自己的爪子烧得皮开肉绽。

“但是……你把我惹火了。”许飞的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五道殷红的液体顺着术士的脖子流了下来。

“哇救命啊!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术士求饶了

“许飞……不要……不要杀他……”

钟晶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许飞犹豫了半秒。

但是只是半秒的犹豫而已。

喀嚓一声清脆无比。

术士的头颅被许飞硬生生地拧了下来鲜血从断裂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一溅数尺高染红了半面墙壁还有许飞的白大褂。

钟旭的嘴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上。

半晌她转过头看着若无其事的许飞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真的把他……他的头……拧下来了??”

坦白讲这辈子她说过无数次“你要再敢怎么怎么着我把你的头拧下来!”一类的话可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如今看到真的有人把活人的头给拧了下来久经战阵的钟旭还是目瞪口呆尤其实施这种粗暴方式的人竟然是许飞这个静若止水说起话来永远是“风清云淡”的旁观者。

“是。又怎样?”许飞反问对她的大惊小怪不屑一顾。

“不怎样我随便问问。”钟旭闭上嘴清了清嗓子作正常状。如果对方不是伤害钟晶的无良术士钟旭肯定会送给他“衣冠禽兽”四个大字。虽然这人自作孽但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残忍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同道这么丢了性命传出去真是有损所有伏鬼人的脸面。

虽然额头上没有也不可能有冷汗钟旭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然后继续当她的“旁观者”。

“你别说话交给我来处理。”

脱掉被人血侵透的白大褂后许飞一手扶住钟晶一手握住仍然插在她胸口上的桃木剑。

“忍一忍可能比较难受。”他看看钟晶柔声提醒。

钟晶点头眼里是痛楚虚弱却硬从嘴角挤出“不必担心”的笑容。

“放心很快就没事了……没事了……”

许飞呓语般重复着看不见的力量从他握剑的手掌里涌出逐渐蔓延到整个剑身。短短数秒乌黑的桃木剑上出现了水波一般的扭曲而后彻底地从固态化成了液态从钟晶的伤口里汩汩而出滴淌在地上兹兹地冒着烟最后渗进了粗糙的混凝土了无痕迹。

整个过程里钟晶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看着看着钟旭也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黑水彻底流干之后钟晶软软地倒在了许飞怀里胸口上一寸见方的伤口清晰可见尽管伤口不大但是让钟旭不安的是她看到有青色的光斑从钟晶的伤口里缓缓溢出飘散在空气里一点一点地消失。桃木剑最大的用处就是打散鬼魂的精元即便那术士修行不够这一剑下去也足以让钟晶的精元外泻。如果不及时阻止不出一个钟头钟晶必亡无疑。

此时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白可以形容钟晶现在的颜色她整个身体如同被包裹在冰里的雪看似坚固却随时有融化的危险。

“你何苦杀掉他……白白折去十年寿命……”钟晶吃力地抬起头心痛不已。

“留下他也是祸害。”许飞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将钟晶小心地放下让她平趟在地上之后他又警告道:“行了不许再说话了!我来给你治伤把眼睛闭上。”

听得此言钟晶只得依从。

闭上嘴却不舍得闭上眼。她的心思都写在一双眸子里……

将手掌覆盖在钟晶伤口的上方一个小小的光环在许飞的掌下出现转动扩大光彩夺目。片刻之后光环突然化作了流沙一样的形态一粒不漏地落入了伤口之内。

水一样的光从钟晶的胸口流动到了整个身体。

这回她应该不会有大碍了吧?!钟旭的心小小地松了一把。

在慨叹许飞的惊人力量之余钟旭突然想起钟晶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她扭头问道:“十年寿命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杀一个人就会折去十年寿命?!

“杀人十年杀鬼十年以命偿命天公地道。”许飞微笑“旁观者的规矩。”

在阳不得害人命在阴不得伤魂灵……如有违必重罚?!

原来这就是旁观者违背规矩的惩罚。

会不会严苛了一些?!

“那你们……嗯……算了没什么没什么。”钟旭本来是想问“你们能活多少年”可想了想总觉得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似乎不妥于是硬把下文给吞了。

钟旭皱了皱眉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对这个级无敌死对头越来越同情了搞到连说话都开始有所顾忌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他跟钟晶之间的绝无仅有的感情同化了??

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钟旭皱了皱眉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对这个级无敌死对头越来越同情了搞到连说话都开始有所顾忌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他跟钟晶之间的绝无仅有的感情同化了??

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可恶……”

那一头传来了焦躁愤怒的低喝惊动了正犯迷糊的钟旭。

看着钟晶的伤口许飞神色有变。

“怎么了……”

钟晶察觉有异终于憋不住开口相问。

“我无法完全愈合这道伤口。”许飞皱着眉笼罩着钟晶的光华渐渐淡去最后缩成一个光点消失在他掌下。

此时虽然伤口仍在但是钟晶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借着许飞的搀扶她坐了起来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灿然一笑:“没事了我感觉好多了。”

“事到如今……必须让你有一个肉身。”许飞紧紧揽着她深沉的目光却投向远处。

钟晶身子一颤抬起头万分不解:“为什么?保持这个样子不好吗?”

“在你没有受伤以前你是何种形态都没有关系。但是……”许飞顿了顿一语道破其中厉害:“这剑上……抹了狗血已经完全渗进你的伤口。我只能暂时制止你的精元外泻如果没有肉身依附供给元气你很快就会消失。”

钟晶一愣仅有的一点力气被这番话耗尽了。

“那混蛋居然给自己的法器抹狗血??”钟旭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术士的死法很残忍了一个字该!!民间传闻狗血尤其黑狗血是辟邪的利器但是在钟家这类极其正统的专业人士眼里使用狗血来对付鬼物是很下作的方法。取狗血必杀生因此这东西虽然有不小的效用可始终是邪性太多。对级别高的鬼物这玩意儿非但不是毒药反是补药;而对于级别低的普通鬼物它就是致命的毒。如果确实被它所伤不论你是好鬼坏鬼神销魄散是迟早的事。而这种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做法历来是钟家人所不赞同的这么多年来被钟老太打入无道鬼狱的鬼物是不少但是也有一些罪不足灭其情可悯的被网开一面念经度到该去的地方以求得转世投胎的机会。天下间也只有这些眼里只有钱的粗鄙术士才会用这些下三烂的法术来迅达成自己的目的。

钟旭真心实意地为钟晶担心了而当她听到许飞提到要钟晶修得肉身这句话后她立刻想到了石头巷旧楼里的那十个人。他们……都是许飞抓来的?!

在钟旭猜疑之际那一头许飞已经横抱着钟晶站了起来:“三天之内我会为你寻一个最合适的肉身。”

“你想做什么?你我都知道要寻一个可以与我完全契合的肉身并不容易!”钟晶突然警觉起来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度。

“你的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镇静地回答冷面如霜。

钟晶的手猛然握成了拳头睁大双眼笃定又有些激动地说:“许飞如果你因为我做出对我妹妹不利的事我宁可消失生生世世永不见你!”

此话一出说话人与听话人突然都沉默了。

“她的性命是你换回来的。”许飞叹息口气缓和了下来。

“正因为这样你才不能伤害她。”钟晶松开了拳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几乎是在哀求:“我用我的所有才换来今天的局面……不要毁掉它……虽然跟钟家再无牵连可是……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

相视良久许飞苦笑:“你给的代价太重了。如果让我知道当初是谁找到你逼你做下这样的交易……我一定会要他了的命。”

“要他的命?”钟晶一愣摇摇头:“我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了。”

一句淡淡的不提了包涵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悲惨遭遇?!不得而知。

许飞凝视着她的脸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答应你放弃我的想法。唉你这样的姐姐也算少见了。”他彻底地妥协了继而说道:“只怪我来迟了一步才让那江湖术士有机可乘。”

得了他的承诺钟晶很是高兴。可是他语气中的自责与懊恼又令她难过

“都是张复田那个畜生做下了那些泯灭人性的勾当如今被冤魂缠身不仅不知悔改还请人回来对付我们。他才是罪魁祸!”钟晶再一次把矛头指向了那个“张复田”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张复田……”许飞思忖着片刻他眉头一展:“我想到了另一个可以救你的方法。”

“你想……”钟晶有些不安地猜测着。

“既然不能用现成的干脆就修一个属于自己的肉身。虽然会麻烦一点但是那些混蛋也该派上点用场了。”

说罢许飞举步朝楼梯口走去。

“你……”钟晶似乎突然明白了许飞所谓的“另一个方法”。

惊诧之余她正要开口却被许飞打断:“这次不准再有异议!”

说罢许飞举步朝楼梯口走去。

“你……”钟晶似乎突然明白了许飞所谓的“另一个方法”。

惊诧之余她正要开口却被许飞打断:“这次不准再有异议!”

“但是……”

“你要再张嘴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大概被不听他话的钟晶给气急了许飞口不择言地说。完全忽略了这样的威胁放在一只鬼身上并不奏效。

“不是我是让你把它们放出来。”钟晶指着后头那只术士留下来的黄布包“都是些可怜人……”

许飞缓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道:“放心把你安置好以后我就回来安置它们。”

钟晶这才放下心来闭了眼靠在许飞肩上再不言语。

抱着钟晶的许飞快步朝楼下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观众”的视线里。

这幕戏结束了么?!

“我姐姐……做了什么交易才换回……我的命??你们说的张复田又是谁??还有旧楼里那十条人命这到底……”回忆着刚才听来的每一句话看来的每一幕情景任凭她想破了头脑子里仍然乱麻一团。现在的状况就是她已经了解了那些“点”可是却始终找不到那条可以把“点”串起来的“线”。

“告诉我一切……真相。”她知道只有许飞能给她这条“线”而他大费周章带她来这个空间最终目的不就是要给她这个真相么。

“你彻底相信了?!不以为这是我布下的又一个圈套?!”许飞不慌不忙地反问。

“虽然我一直认为你人格有问题但是这回我信你。”从主观上说钟旭相信自己的感觉一路所见是情深义重还是虚情假意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从客观上不论是元气还是灵力已受重创的许飞根本不太有可能再以幻境来迷惑人心。所以她对他早已不再有任何怀疑。

“呵呵我人格有问题。”许飞轻笑。片刻他收起笑容起步走到走廊右边的一个房间前然后回头对钟旭招招手:“过来。”

钟旭走上前与许飞并肩而立:“干嘛?!”

“这房间是个适合讲故事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许飞便迈步穿进了房内。

钟旭不敢耽误赶紧跟上他一同穿进这扇附着黄锈的白色铁门。

这个房间……钟旭捏着下巴四下打量。

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除了一张旧旧的手术台和一堆废纸杂物之外再无其他看起来像是个被废置的手术室普通之极。

唯一不舒服的是这里头没有窗户很是憋闷。

“你姐姐生前是这个医院里的护士。”

许飞入神地盯着手术台铺在那上头的白布已经泛旧皱巴巴的落满了尘埃。他的目光顺着上面每一条褶皱移动延伸。

她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吃惊之余钟旭努力压下想问问题的冲动闭紧嘴巴尽量拿出耐心等待许飞的下文。虽然心里一直有不安有恐惧可是她实在太想快些知道答案了。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呢?”见她忍着满肚子疑问不说话的样子许飞一笑。

“我在等你说啊!真是的这个时候你还想卖什么关子呢!”钟旭觉得自己迟早被这个旁观者弄到精神错乱在目前这种不容半点玩笑的情况下他还能这么不痛不痒。

“你总是这么急躁所以事情都被你搞坏了。”许飞摇摇头自语般喃喃道。

“什么?!”这句话钟旭没听清楚否则肯定又是一阵不依不饶的反驳。

许飞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到了别处道:“她来医院不过是寻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钟旭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飞的嘴唇。

“你八岁那年身染重病这个你是早就知道的罢。”许飞突然换了话题口气似问非问。

“是他们告诉过我。”她点头。

“他们还告诉你是你父亲寻来的药草偏方救活了你。”许飞似乎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

“嗯……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她顿了顿马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不是重点。”许飞毫不客气地拒绝回答她末了的那个问题沉默片刻之后他继续道:“你真以为是那些药草救了你的性命吗?”

“我以前一直是这么以为。”她回答得很老实“但是现在不了事情远不是他们告诉我的那么简单。”

“死马当成活马医呵呵不是任何死马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你也没有。”他冷笑“所以你本该必死无疑。”

钟旭顾不得跟他计较他是不是在拐着弯儿的骂自己只是“必死无疑”这四个字搅得她后脊梁凉从小到大经过的风浪不少陷过的险境无数可是不管情况有多糟糕她总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因此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把自己划到很“命大”的那一拨人里头并且还为此产生了一点莫名的优越感。可是这四个字的出现却在一瞬间把她的那点“优越感”击得粉碎——如果如果不是有人为自己做出了牺牲那么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钟旭的存在了!

一想到“不存在”这个概念钟旭的脸几乎黑了。

“是你姐姐用她的身份换回了你的小命。”他的冷笑一成不变眼里却多了藏不了的遗憾与……愤恨。

“我……我不明白你说的‘身份’……什么意思?”钟旭降低声线小心翼翼地问。导致她态度如此“谦和”的重要原因是因为在那一刹那从许飞的笑容里她突然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恨意——对她的恨。

一想到“不存在”这个概念钟旭的脸几乎黑了。

“是你姐姐用她的身份换回了你的小命。”他的冷笑一成不变眼里却多了藏不了的遗憾与……愤恨。

“我……我不明白你说的‘身份’……什么意思?”钟旭降低声线小心翼翼地问。导致她态度如此“谦和”的重要原因是因为在那一刹那从许飞的笑容里她突然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恨意——对她的恨。

“如果失去全部伏鬼的本事从此沦为芸芸众生之中的普通一员还能算是个‘完全’的钟家人吗?”许飞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俯下身试着用手触碰白布上的皱褶。

“为什么不算钟家人?!不会抓鬼又怎样?只要她仍然是***孙女爸妈的女儿我的姐姐只要她身上流着钟家的血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员永远也不会改变。”钟旭当即给了许飞一个肯定的回答他的问题委实怪异因为不会抓鬼所以就不算钟家人这个因果关系未免也太牵强了点。

许飞嘴角一牵:“那……如果她突然从家人、朋友……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呢?干干净净只影不留如同从来没有降生过存在过……”

“你的意思是……”钟旭以手掩口眼内如有雷电闪过。

“还不够清楚吗?!”许飞一动不动身子俯得更低略乱的头垂下遮住了脸庞“失去所有越常人的能力失去家人朋友从此改名换姓孤单一人遵守着交易的规则不得再见你们哪怕远远一面。‘钟晶’这个名字永远不会再被你们提起……这就是你姐姐付出的代价用她的‘身份’换回了你。”

钟旭的心突然空了许飞短短几句话把她一贯坚强的心脏掏得空空如也。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形将消失的幽灵强忍着虚弱又难过的身体她问:“后来呢?她是怎么……怎么……”

那个“死”字钟旭怎么也说不出口。

“离开你们之后她曾想过远远离开这座城市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说离你们近一点起码难过会少一点。为了养活自己她进了这所医院当了一名护士过着安静又不起眼的平凡日子。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她也许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说到这里许飞一直平放的手掌猛地攥成了拳头他转过脸盯着钟旭问:“你住院时是不是碰见过一个叫梁玉英的疯女人?”

疯女人?!

钟旭立刻细细回忆她的记性不差很快就回想起的确有过这回事当时好像还有人说这女人还是什么院长夫人自己还为世事无常而感叹了一番。

“我记得。”钟旭点点头难道这个小插曲里头有什么内情?!

“这女人就是副院长张复田的老婆。”许飞直起身子松开了拳头。

“我听到你们不只一次提到过这个人张复田究竟是什么来路?”钟旭刚才就想问这个问题看来这个姓张的是个关键人物。

“他……”许飞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墨绿色的眸子里多了两簇难以熄灭的火“他和他的同党们将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流浪者骗到医院麻醉他们然后就在这张手术台上取出他们鲜活而健康的器官出售给需要这些的有钱人。最后再把这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地毁尸灭迹。”

“天哪……”钟旭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干下如此惨无人道的勾当她激动地喊:“难道没有人现吗?没有人报警吗?他们在杀人啊!!”

“呵呵”许飞嘲弄似的一笑“有多少人会关心那些露宿街头不知来路终日为一餐温饱挣扎的小人物?如此大的城市少几个或者多几个流浪者谁又会留意?!更何况他们很狡猾办事手脚极利落又是医院的上层人物要想瞒天过海并非难事。”

“那……那……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钟旭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股“我姐姐”三个字脱口而出。

“呵呵”许飞嘲弄似的一笑“有多少人会关心那些露宿街头不知来路终日为一餐温饱挣扎的小人物?如此大的城市少几个或者多几个流浪者谁又会留意?!更何况他们很狡猾办事手脚极利落又是医院的上层人物要想瞒天过海并非难事。”

“那……那……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钟旭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股“我姐姐”三个字脱口而出。

“你姐姐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兽行。”他眸子里的火有愈烧愈旺之势。

“他们就杀人灭口?!”钟旭几乎跳了起来撞破这样的事除了被杀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结果。

“起初他们是要拉你姐姐入伙的。”许飞的目光一直不肯离开眼前的手术台“她不肯。我不说你也明白做下这个选择的唯一后果就是死。”

钟旭不说话因为牙齿咬得太紧连牙龈都疼了。

“没有常的灵力也没有过人的身手你姐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还是在这张台子上他们取走了她的眼角膜肾脏还有她的心……”许飞的身体第一次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抖动他努力维持着已经到达低限的镇定与理智继续道:“最后把她一分为二送进了医院的焚化炉……”

尽管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重量连魂魄都称不上的虚幻的存在形式钟旭还是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真疼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至于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许飞看着呆坐在地上根本无法移动的钟旭不打算留半点供她喘息的机会“张复田那伙人本应死在那术士前头。是你姐姐苦苦相劝她知道若违背了旁观者的规则我的下场并不轻松。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该死的犹豫我放过了那帮畜生也埋下了天大的祸根。到后来医院里冤魂不散怨气日增枉死鬼投胎无望于是闹得那群禽兽终日不得安宁所以才找了术士来趋鬼。”

“难怪……难怪你眼都不眨就拧下了他的脑袋……”钟旭抬起头有气无力。她现在更清楚了那无良术士虽然该死可是如果他不是张复田请来的或许下场不会那么惨。积存太久太深的愤怒一旦被引爆后果不堪想象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旁观者。

“呵呵”他冷笑“是啊我到底还是违背了我理当恪守的规则。而且一不可收拾。”

闻听此言钟旭心头一惊莫非他说的是……

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身旁直视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抓了十个人。”

“姓张的畜生?!还有他的同党?!”她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猜错。

许飞摇头:“他们这一伙只有六个人。”

“六个人?那剩下那四个是……”钟旭诧异地问。

“四个有钱人。他们的健康是从你姐姐身上买回来的。”他顿了顿又道:“他们每一个都该死。不过我要让他们死得有价值一点。”

不可遏制的怒意在钟旭的心里汹涌膨胀连带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许飞说得不错这样的人哪一个不该死?!

枉自己当时还为这十个人扼腕叹息了一番还为他们播了报警电话。

想在想来可笑实在太可笑可笑得让自己想狠狠地煽自己两个耳光。

“这十个人我把他们一一扔到了石头巷的旧楼里先很高兴地欣赏着他们惊恐到极点的丑陋表情然后细细切开他们颈部和双手的动脉再封进十口瓦缸之中。为了保证人血不断精元不失我必须以念力维持他们四十九日的性命。只要你姐姐平安修过这四十九日她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的肉身。”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钟旭:“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到了第四十六天……你来了。”

“第四十六天?!”

生在那个冬夜里的幕幕情景霎时重现钟旭脑中清晰无比。

“你的突然闯入让我措手不及。但是如果我不是因为同时伤了十条人命招致元气大损那时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为了不功亏一篑我布下幻境希望以此拖住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元气不济布下的幻境力量不足竟被你的通灵朱砂一举看破。”许飞无奈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道:“我眼见你把你姐姐收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路尾随你回到你家。还好总算从你奶奶手中把她救了回来。”

“你怎么救下她的?告诉奶奶真相吗?恢复她的记忆?”钟旭追问。如果钟老太跟她一样对钟晶全无记忆许飞又凭什么让老太太相信这个“从不曾谋面”女鬼是她的亲生孙女。

“我没有那个本事恢复已经被封存的记忆。唯一能用的方法就是隐去身形走到你奶奶面前用尽全部灵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做一个梦等同于把我‘制造’的记忆暂时移植到她身上。我想哪怕这个‘记忆’只有一时半刻也足以让你姐姐脱身了。也许是误打误撞我情急之下的招术竟然唤醒了那一星半点真正属于你***记忆尽管大部分的事情她依然记不得可是她信了我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点点模糊的记忆起了作用还是人类血浓于水的天性总之她放走了你姐姐。”一口气说到这儿许飞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即将顺利实现的计划功败垂成虽然拣回了一条命我们却伤亡惨重。你姐姐旧疾未愈新伤又添一度接近崩溃的边缘我只得用自己仅存的灵力帮她恢复到儿时的形态保得她一时平安。可是这样下去也是治标不治本。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你被送进了医院。呵呵真是天意。至于这后头的事不用我再说了吧。”

许飞一番话不啻天方夜谭。唯一的区别是里头没有动人的童话只有惨不忍睹的现实。

钟旭努力控制住软的双脚开口问道:“后来呢??你我天台一战之后你带我姐姐去了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有料到你会利用丢丢找到我的踪迹这是你的聪明也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呵呵那晚她本该顺利投胎转生……如果你不出现的话……”许飞自嘲般地一笑“算了不说什么如果。你前前后后的两次出现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我曾经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整个事件的生仅仅是命运跟你们开的一个很恶毒的玩笑么?!她注定为你的存在而牺牲你注定为她的存在而毁灭——这就是你们钟家姐妹俩的宿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钟旭使劲晃了晃脑袋此刻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攻占了她身上所有的细胞。许飞的话一如既往的隐晦可是这回她却听得很清楚不仅清楚而且透彻——她的姐姐她钟旭的亲姐姐那个叫钟晶的女子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钟旭……”许飞第一次如此慎重地叫着她的名字怔怔地看了她很长时间“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许飞……我……”

从头到尾自己并不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对钟晶犯下的过失也是出自伏鬼救人的责任与本能许飞的“恨”对她委实不公平。可是话虽如此此刻的钟旭却根本做不到用“不知者无罪”来为自己开脱。她亲手毁了倾尽所有换回她一命的亲姐姐这是她唯一看到的事实也是永远不可逆转的结局。

“所以你想杀我……”

她完全明白了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旁观者带着对爱人的想念不顾一切地报复——许飞如此对她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呵呵……可惜我终究杀不了你。”

掺杂着恨意与不尽怀念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也震荡着钟旭风雨飘摇的心绪。

“记住你欠她的。一生一世都欠她的。”

她愕然……

肮脏的手术台密闭的房间幽暗的走廊宽敞的医院高大的香樟树伴着许飞渐远的声音在钟旭眼中逐一消失。

唯一留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的是许飞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眼底那层……黯然的水光。

……

铛……铛……铛……

一连数声熟悉的钟响将钟旭彻底带离了方才那个惊心动魄的空间。

雪白的墙壁红色的地毯褐色的窗帘威风凛凛的钟馗像——已经回到现实里的家了吗?

经历了刚才那些迷离变幻层层相扣的空间钟旭一时不敢确定。

直到她看到那盏依然稳稳燃烧的七星梵灯还有端坐灯前完好无损的自己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尚未松完却又听钟旭惊呼一声——她背后的地上躺着双目紧闭的许飞。无数的光点大大小小从他的身体里鱼贯而出闪闪烁烁映亮了整个房间。

天哪他要消失了?!

“许飞!许飞!”她扑过去拼命摇晃着他大喊:“你……你别死啊……别死啊……许飞……”

但是任她喊破了喉咙许飞却没有半点回应。

钟旭急了一把抓住许飞的双手凝神定气把自己的灵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她要阻止许飞的消失——这是钟旭此时唯一的念头她知道她了解如果钟晶在场她会不顾一切救他回来如同当初她不顾一切救回自己一样。他们两个同是钟晶心中最重要的人。身为她的妹妹身为钟晶用生命来维护的人她不能眼看着姐姐深爱同时也深爱姐姐的男人就这么消失。

救回许飞她的心会好过一点。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钟旭身体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有增无减。

可是没有用。

输给许飞的灵力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起色。

相反散开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颜色……也越来越漂亮。

看着周围浮起了一片五彩缤纷钟旭突然想到了一种动物——萤火虫。

曾听到有人说当它们耗尽体力点亮毕生最耀眼、最美丽的光芒时死亡也就近在咫尺。

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遮住了许飞的身体也遮住了钟旭的眼睛。

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感到自己的手心渐渐空了——许飞的双手消失了。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飞的脸在光点聚集而成的花一样的形状里隐隐现现甚是好看。还有他的嘴角好像挂着笑意轻松无比。

……

房间里的光线终于黯淡下来。

不属于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除了几个不肯散去的小光斑在天花板的一角顽皮地飘来荡去。

钟旭颓然地瘫倒在地。

她尽力了可是还是没能救回他。

曾经心心念念除之而后快的敌人没了。

本该是天大的好事。

然没有高兴只有歉疚——二十三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歉疚。

自以为得天独厚霸气十足天下无双的钟旭却原来只是一个踩踏着亲人的生命与幸福长大的糊涂虫而已。

好大的一个笑话。

钟旭整个儿趟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咯咯直笑……

一滴眼泪从脸上爬过有点痒有点凉。

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身旁的七星梵灯已经灭了留下一缕青色的淡烟。

从窗缝中挤进来的夜风撩动着窗帘沙沙作响。

不成调的嗓门配着难听的音乐从隔壁人家传来嘈杂而真实。

已经回来了吗?!

钟旭迟钝地转着头木然地打量着四周。

当又酸又麻的难受感觉从手指脚尖迅涌出瞬时占据了她所有的感观细胞时她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安然回到了肉身之中。

没有余力去回忆自己是何时回来怎么回来的钟旭努力伸直已近僵硬的四肢像个见风就倒的八十岁老太太似的颤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法堂。

墙上的钟时针刚刚好指向9点。

灯亮灯灭不过一个钟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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