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留不下这么多人,老羊倌也需要静养,大家简短地聊了几句话后,就都散去了。本来徐青山要亲自去给金苗二马找住处,但是何九江却把他拦住了,说是他家里有地方,大家都是老羊倌的朋友,不是外人,就到他那里将就一宿。
送走了众人,徐青山看着昏睡中的老羊倌,摇了摇头,也没心思睡觉,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老羊倌床前。

看了看紧闭双目的老羊倌,徐青山不由地叹了口气:“老爷子,你算是享福了,在这儿一躺,啥也不用管了。你是不知道啊,我在鬼门关里转了三个圈,好悬把命给搭上,我倒是希望咱爷俩换个位置,我往这儿一躺,那多舒服。”

徐青山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说得累了,伸手摸出一根烟来,点着后,狠吸了一个,仰头吐了个烟圈,多日以来心里的压抑似乎也被一口吐出来了。

“给我一根……”

“就一根了,不好意思。”徐青山话一出口,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低头看了看,见老羊倌正盯着自己,当时就有点吓傻了,叼在嘴里的烟一下子就掉到了被子上。

手忙脚乱地把烟头拨拉到了地上后,徐青山看了看老羊倌,咧着大嘴问道:“老爷子?你这是梦游呢还是回光返照啊?”

老羊倌“呸”了一口,翻身慢慢地坐了起来,冲徐青山撇了撇嘴:“你个小兔嵬子,干这点活就一阵埋怨,你以为躺在这里滋味好受啊?”

徐青山眨了眨眼,愣眉愣眼地看了看老羊倌,终于意识到老羊倌是真的醒过来了,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

老羊倌冲徐青山“嘘”了一声,让徐青山小点动静,别把人招来。这才告诉徐青山,他老早就醒过来了,只是一直在装睡。

徐青山一愣,有点想不明白。

老羊倌晃了晃脑袋,告诉徐青山,金苗二马去掉他身上的蛊虫后,他就有了意识和知觉,本来想要睁眼说话,不过他听到何九江和金苗二马两个人说话,感觉有点不对,就一直装睡,没有吱声。

“不对?什么不对?”徐青山眼睛一瞪,上来了好奇心。

老羊倌并没有着急告诉徐青山,而是让徐青山好好想想,把金苗二马到这里后,都说了什么话,每个人都是怎么回答的,怎么说的,一字不落的先和他讲了一遍。等到徐青山前前后后地说了一遍后,老羊倌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果真让我猜着了,照你这么说,金苗二马并不认识何九江,他们是第一次相见?”

徐青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老羊倌问徐青山,金苗二马有没有说他自己叫什么名字?

徐青山摇了摇头,他只说他是周伍的师傅,姓冯,老早以前认识你,好像还叨叨咕咕地说什么三十年了,你也老了,他也老了。

老羊倌点了点头,告诉徐青山,何九江和金苗二马肯定以前就认识,而且很熟,起码比他和金苗二马要熟悉多了。他听到何九江叫金苗二马的时候,喊的是“甘祖”,估计金苗二马的原名就叫冯甘祖,但是这个名字,他也是头一次听说,他以前也不知道。

冯甘祖?这名字还真挺怪。徐青山心里琢磨了一阵,皱着眉头问老羊倌:“师傅,照你这么说,他们如果老早就认识,为啥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呢?”

老羊倌摇了摇头,也正是因为想不通,索性才故意装睡,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肯定有蹊跷。

徐青山点了点头,问老羊倌接下来怎么办?

老羊倌拍了拍肚子,告诉徐青山,接下来去弄点吃的,肚子里没食,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点力气都没有。

徐青山晃了晃脑袋,让老羊倌别乱动,等他一会儿。

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徐青山端回了一大碗面条。

老羊倌接过碗,连汤带水的吃了个干干净净。放下大碗后,老羊倌满意地拍了拍肚子,这才说话,既然蛊都解了,不管怎样,总不能一直装睡不醒。别管人家有什么弯弯绕,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明天他得亲自登门拜谢,总不能亏了礼数。

徐青山点了点头,也觉得老羊倌说得在理,不管他们有什么勾当,明天谢过之后,就直接回家,不和他们扯了。等过段日子消停下来后,找白术帮忙,租个铺面,做个小老板,赚多赚少图个自在。走山过岭的,实在是太过于凶险。眼下的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不是吃不上、穿不上,犯不上去玩命,钱有多少都不够,人总得满足。

第二天一大早,爷俩喝了点儿粥,把出院的手续办利索了。

徐青山快出医院门口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万一金苗二马要是过来,找不到他们是不是得让人家挑理,总不能病好了就走,不辞而别吧?

老羊倌让徐青山尽管放心,他知道金苗二马的为人。那个人平时不喜欢说话,也不愿意与人交往。他从不欠别人的人情,也不想别人领他的情,当年在苗疆,自己和师傅曾经救了他一命,这件事他一直放在心里,如今这回扯平了,他肯定是直接就走了。

徐青山吐了吐舌头,心里念叨,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周伍那副样子还真像他这师傅。

话虽然这么说,临行前,徐青山还是特意叮嘱了医院的护士,如果有人来找他们,就告诉来人到小营子村去找他们,就说他们出院回家了。

爷俩出了医院后,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就奔向了“和仁堂”。

何九江见是老羊倌和徐青山来了,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把两个人让进屋里,沏了杯茶水,关心地问老羊倌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开两剂补气的方子,这里就是药店,什么药都有,也方便。

老羊倌赶紧摆了摆手,表示了谢意,说自己身子骨还好,是药三分毒,不用补什么,回家后炖只母鸡,放点蘑菇,吃了一顿就红光满面了。

何九江也被老羊倌逗得忍不住笑了笑。

听何九江说,金苗二马一大早就走了,也没说去哪里,说是有时间会亲自去看望老羊倌。

徐青山看了看老羊倌,晃了晃脑袋,看来还真让老羊倌说着了,这人还真是有点古怪。

又闲聊了一阵后,老羊倌主动站起身来,冲何九江抱了抱拳,郑重地说道:“感谢何老爷子救命之恩,老羊倌实在是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吱声。”说完后,一躬到地,给何九江深鞠了一躬。

何九江赶紧扶起老羊倌,让老羊倌不用这么客气。学医济世,这是本分,用不着多谢,再这么客气,反倒是让他有些羞愧了。

老羊倌偷偷地冲徐青山使了个眼色,徐青山会意,赶紧从包里取出个油布包,递给了老羊倌。

老羊倌接过来后,冲何九江笑了笑:“何老爷子,话虽这么说,但是救命之恩,老羊倌铭记在心。都是老百姓,也没什么表示的,刚好小山子在山上找到根参,您老肯定用得上,也算是物尽其用,您可千万别推辞。”

听说是人参,何九江笑了笑,告诉老羊倌,人参的可是味上乘草药,野山参近年来更是千金难求,他可实在不好意思要老羊倌的东西,真要是那样,反倒是显得救人治病另有所图了,实在是万万不能收下,不过这番心意他领了。

老羊倌沉呤不语,不紧不慢地把参包子打开,告诉何九江,要是普通的山参,他也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这么大的中药铺,肯定不缺他这一根参,但是这根参不同,希望何九江能看看,要不要然后再说。

何九江看了看老羊倌,不知道老羊倌到底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刚看了一眼,睛神就直了。好半天后才仿佛如梦初醒,歉意地朝着老羊倌和徐青山笑了笑,小心地取出里面的那支六世同堂夫妻参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不住的摇头,啧啧称叹。

老羊倌在旁边见状,缓声说道:“这根夫妻参,其价值并不是在药材本身,做为镇店之宝,我想这根人参还是够资格的。可以放在药店,也能给药店带些灵气,积点人气。”

何九江显然对这根参有些爱不释手,看了许久,小心地把参放下,摇了摇头,认为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能收。这根参的市场价值恐怕能换这十几个药店都不止,他虽然很喜欢,也明白老羊倌的心意,但是东西是肯定不能要的。

老羊倌笑了笑:“既然这么说,那就算我借给您的!”

何九江愣了愣,摇头苦笑:“借?怎么个借法?”

老羊倌指了指这根参,说道:“东西放在您这儿,您帮着我卖,什么时候有买家要买,您就帮着我卖掉。您也知道,我们拿着这根参,吃了也白瞎,留着也不能下嵬,送到山货庄,也没有人敢收,您这店大,门路也多,放在您这,您就帮我代卖着就行,我也不急,什么时候能卖得出去,什么时候再说。”

“这个……”

何九江虽说知道老羊倌也是以此做个借口,但是说得倒是也都是实话。低头想了想,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一排药柜里,拉开个小抽屉,捧出来个盒子后,重新坐下后,把盒子一推,但推到了老羊倌的面前。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老羊倌,何九江笑了笑,示意老羊倌也打开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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