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葫芦头沟不远,有个小营子村,村子不大,三十几户人家。
有一天突然来了个小伙子,只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家当,就睡在村东头儿的一间空屋子里。

那个年代,村里大多人都是闯关东过来的,这里气候恶劣,种地也不容易,后来很多人又相继都回了关里。村里也就闲下了挺多的空房子,都是清一色的土坯房,一直也没有人照看维修,要不是屋里的两根柱子撑着,估计一阵风都能吹倒了,真要是使劲打个喷嚏,从房梁上都往下掉土。

村里人很朴实,心眼都好使,一看这小伙子就不像是本地人,看样子像是落了难,无家无业的,都挺可怜他,隔三差五,东家送点吃的,西家送点喝的,这小伙子落难到此身染重病,有这些人送点吃喝,好歹是没饿死,硬撑了过来,病好了也就在这村子里住了下来。

小伙子个子不高,长得又瘦,根本不会干什么庄稼活,村里后来一核计,就安排他帮着生产队放羊。

虽说地里的活他是一样也干不来,但是放羊放的可好,天天一大早,就把一百多只草赶出去,口里呟三喝四,那群羊就乖乖的排好队,一直走到半山腰。什么时候只要他打个呼哨,那群羊自己就排好队形又齐整整的下山。村民们看着也都惊奇,啧啧称叹,就叫他为“羊倌”。

小伙子长得不算俊俏,但是人很机灵,说话办事也很周全,会来事,和谁都能处到一起去。天长日久,这保媒拉纤的自然就相继找上了门,可这小伙子也不知道为啥,一提到相亲,就是一百个不乐意,咋说就是不找媳妇。时间长了,远近的媒婆也都不再给他保媒了,他也就这么一个人一直晃当着。

除了这脾气有些古怪以外,别的都不错,能说会道,说话风趣幽默,人缘也好,口碑不差,谁家要是有个大事小情的,是有求必应。

过了没几年,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单干了,他这放羊的差事也就没有了,都以为他不会种地,这回要挨饿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他还会一手好木活。打个床,做个柜什么的,手艺好不说,样式也耐看,很多样子都是村里这些人没见过的,一传十,十传百,也算是名声在外。

最主要的就是他收费不高,一些小来小去的活计,供顿饭也就算了,根本不要工钱,差一不二,也从不计较,所以街坊四邻,十里八村的有什么活都愿意找他。在过去那个年头,农村的家俱都是找木匠做的,想买都没处买去。结婚、盖房、添置物件都得提前找好木匠,然后好吃好喝的请到家里来,当时的木匠也算是个肥职,也以这日子过得倒也是不愁吃穿。

时间如流水,一晃就是三十年过去了。

当年的小伙子也成了小老头,头都有些斑白了,仍然还是孑然一身,这大半辈子过去了,也没成个家。这么多年,直名实姓谁也不记得了,村里人喊顺了嘴,都叫他“老羊倌”。

老羊倌虽说一辈子也没成家,不过天上却掉下来个“儿子”,虽说是师徒相称,但是比父子还亲。

要说起这件事,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老羊倌有一次给别人干完活,夜里回来时,在山坡上突然现有个孩子倒在地上,已然晕迷不醒了。赶紧跑去过用手试了试,这才知道,这孩子高烧,昏过去了。当时那孩子气若游丝,面如土色,眼瞅着就不行了,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老羊倌一看这孩子也就是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穿的破衣烂衫,像是个拾荒要饭的。在这荒郊野外的要是不管,肯定是必死无疑,于是就动了恻隐之心,把这孩子给抱回了家里。连夜又上山找了点草药,几剂下去后,还真就给救活了。

那孩子醒来后,自己说,他叫徐青山,以前爹妈在的时候,都叫他小山子,老家是黑龙江的,家里遭了难,人都死没了,他这才一个人跑出来。只知道他还有个姑姑在浑江这边,但是也不知道地址,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了,连累带饿,就得了病,高烧不退,这才昏倒在了山上。

老羊倌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觉的有些孤单,看这孩子怪可怜的,也招人喜欢,就收留了这孩子。

要说起这孩子,老实巴交,不招灾,不惹祸的,一个就是本分人家的孩子。平时话不多,但是心眼一点儿也不笨,有点蔫主意。

正是上学读书的年纪,老羊倌也就让他和别的孩子一起去上学。不过这孩子干啥都行,就是不爱上学,三天两头的逃课,连人影都找不到。就喜欢听评书,整天捧着收音机连饭都顾不上吃,脑袋里知道的那点东西也大都是从评书里听来的,他倒是不管真假对错,考试时全往上面招呼,毫无疑问,年年稳坐班级倒数第一名,实在也不是念书的料,好不容易读到初中毕业,说啥也念不下去了。

徐青山的脑袋一点也不笨,学啥都很快,听完的评书,他差不多就能一字不落的再讲一遍,不管多拗口的绰号还是武功,那是倒背如流,唯独就是坐不住硬板凳,一提上学,脑袋就疼。

老羊倌也没办法,眼瞅着自己也快五十岁了,见他实在念不下去了,自己年纪也一年比一年大了,就打算教他木匠手艺,指望着学成后,将来也好有碗饭吃,不至于饿死,平时也能帮着自己一把。

民间都说“老先生,少木匠”。其中的“老先生”是指阴阳先生或是看病的郎中,这类人是越老越吃香,越老越被人看中;而“少木匠”是说木匠最好是年轻力壮的,因为这行里,刮拉凿砍锛,干的都是力气活,岁数大了,也就干不动了。

这一年等到大年初五,开始了正式拜师。徐青山认师行礼,跪地叩头,先拜过了祖师爷鲁班后,接着又给老羊倌叩了个头,算是正经入门了。

木匠拜师后,学艺一般都是三年零一节,也就是大年正月初五拜师,到了第四年端午节,五月初五时就算是出师了。期间不开工钱,不准退师,师傅打骂徒弟,万一失手,打死了也不偿命,而这几年,是由师傅负责徒弟的吃穿。

本来这徐青山一直和老羊倌相依为命,所以这些条条框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老羊倌真心去救,徐青山也愿意去学,要说这小子,别看学习不行,但是对这些木匠活,倒是极感兴趣。都说“师傅领进门,学艺在个人”,这种木匠活都是实际操作,口传心授,并且要举一反三,学会了做方凳,就要自己研究做方桌,很多时候需要个悟性。

徐青山心思聪颖,学了一年,基本上就学得差不多了,做的东西也有模有样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基本上就把老羊倌的木工活都学的差多了,算是提前出师了。

毕竟他是小伙子,手脚麻利,活做的又快又好,一来二去,这老羊倌就渐渐的退了二线,啥活都让徐青山自己去做了,而他自己倒是享上清福了,也不怎么出去了,平日里在家做做饭,听听收音机,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徐青山从心底感激老羊倌,救命之恩,传艺之情,这些徐青山别看岁数不大,但是心里有数,对老羊倌好的那是没话说,平时做工的挣的钱都交给老羊倌,让师傅留着买米买面过日子用,和老羊倌好的就跟亲爷俩似的,过得虽然不富裕,可是却也很快乐。

到了这一年,老羊倌五十四岁,徐青山也二十五了。

在农村,男的要是过了二十五还没订婚或是结婚,就算是大龄青年了。

这两年,时不时的也相看了好几个对象,女方对于徐青山的印象还都不错,不过最后都是差在这彩礼上,都是嫌老羊倌家里太穷,要地没地,要房没房,穷得耗子进了门都直掉眼泪,最后也就都不了了之了。

徐青山也大了,脾气也倔,骂那些人家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夜壶,就是把闺女白送,也不要了,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老羊倌总觉的这事不能再拖了,自己都打了一辈子光棍了,总不能让孩子也娶不上个媳妇。但是抬眼一看,自己这屋里的确是家徒四壁,要啥没啥,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撵吃撵穿,根本就没攒下什么钱,一时也犯了难。

这几年,村里买家俱都不找木匠做了,都是到县里买现成的,款式也漂亮,这木活也就没法干了,徐青山几年前就到县上的家俱厂去打工,一个月赚的钱只够他们爷俩平时用的,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一千块钱。

农村娶媳妇,这彩礼可不是小数目,瓦房和家俱、家电先不说,单单过彩礼没有个几万块,根本姑娘就娶不进门。可这几万块要是就这么个的攒法,那还结个屁婚啊,没等攒够,姑娘都当妈了。

ps: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

贪黑起早写字,收藏推荐不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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