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飘飘真是一个男人?
“冷玉仙子”丁云裳一语释疑说:“他的的确确是个男人但是多数时候他却喜欢以女人的姿态出现你说你见过他是不是指的武夷山的那一次?”

公子锦点头称是对于丁云裳的凡事料定、未卜先知着实佩服。

“那就对了。”丁云裳说:“那一次他是以女人姿态出现的还有的时候他喜欢乔装成一个老人所以云贵川藏一带的武林中朋友又多盛传他是一个老人这就更加添了他的神秘性了。”

公子锦原已有告辞之意听到这里竟是走不动了实在是这个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不由不一探究竟。

太多的“为什么?”等待着丁云裳的解答。

“你觉得奇怪么?”丁云裳说:“其实这个人风度翩翩虽然年华老大由于他保养得体看上去一点也不老……还有一点这个人天生没有胡子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触了他常常喜欢去乔扮一个女人的用心……”

太奇妙了。

丁云裳说:“他武功高强更因为早年随师练功出身崆峒、无极二门这两派的武功都以高异著称难得他质禀过人年纪轻轻即学兼二家之长后经他独立见解展出独树一帜的‘七随’身法这门功夫太奇特了因以奠定了他今日领袖黑道武林的基础。”

公子锦道:“太可惜了其实以他如此高深功力成就大可行侠仗义有一番轰轰烈烈作为又何故自暴自弃厕身黑道未免令人不解……”

丁云裳微微一笑:“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性情想法以及对人生的抱负都不一样你认为行侠仗义大丈夫当如是别人的看法并不一定云飘飘这个人更不这么认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他他这个人野心极大行为乖张到了极点常常做些令别人莫名其妙的事至于是非好坏在他那里可就是一千个说不清楚了。”

公子锦道:“您这么说这个人岂不是不分善恶好歹了?”

丁云裳道:“那要看怎么说了总之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世之道这一点日后你就会体验到……铁马门在武林中虽然夙评不好却也不曾有过大恶这一次的事情铁马门的介入不问可知他们为的是什么了。”

“为什么?”公子锦问。

“钱!”丁云裳冷冷说道:“除了钱再没有别的事情吸引得了他。”

“钱?”公子锦不胜惊讶地道:“什么钱?难道他也相信外面传说的那些话?说是有大批宝藏……”

“难道不是真的?”

“……”公子锦真的怔住了。

平心而论有关这批宝藏的传说他还真不知情。盖因为天南堡行事极是谨慎且是各有专司设非负责承办负有任务谁也不知道公子锦即使与此有关在指令未下达之前仍然是昧于无知。是以聆听之下一时无言置答。

丁云裳见他模样心里也就明了。

“这也难怪你们天南堡最喜故作神秘这件事外面都已传开你这当事人竟然还蒙在鼓里不过我想你也就要知道了……”

燕子姑娘惊讶地道:“这么说这个老怪物这一次一定会出来了。”

“也不一定……”丁云裳说:“我知道‘神眼木三’已经来了这个人相当厉害手狠心毒云飘飘对于他是十分器重的我看这次劫宝的事多半由他负全责指挥一切。”

“可是我们这边的人更多。”燕子姑娘说:“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神眼木三他难道敢跟您公然为敌?我看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丁云裳冷冷说:“那你是太小看他了。”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原来是无意插手管这件闲事的而由于你的介入……使我终不能置身事外现在再想抽身也已无及只希望云飘飘能即时觉悟悬崖勒马……要不然……一场火并之下可真是不堪设想……”

燕子姑娘说:“娘外面曾传说云飘飘一生最忌讳三个人好像您是其中之一可是真的?又为了什么?”

丁云裳微微一笑摇摇头道:“真不知道这些谣言传说是怎么来的。就像刚才他说的什么‘海内七隐’一样让人无从追溯漫无边际……”

“那么为什么有一次您告诉我说就是因为您在岳阳所以铁马门的势力永远也不会伸向三湘——嗯!这可是您亲口告诉我的!还想赖?”

燕子姑娘得意的地把这位“义母”看着。她们之间显得这么随和融洽旁观的公子锦好生羡煞。

“你这孩子……”丁云裳向一旁的公子锦看了一眼微似脸红地含笑道:“别听她胡说我真要有这么大的威风就好了……我看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公子锦这才记起匆匆站起告辞。

丁云裳转向燕子姑娘道:“你就送你公大哥一程吧记住不管中途现了什么都不许你惹事记住了。”

燕子姑娘笑应了一声便与公子锦步出草舍。

夜风瑟瑟外面竟然有了点儿寒意月色下所见清晰尤其是远处江水一泻如箭亮如匹练。大地沉寂万籁无声偶然传过来几声夜犬的氏吠声如狼嚎更增加了夜的阴森与神秘。

二人并肩月下连灯笼也没有——却是燕子姑娘身上的一袭薄缎长帔在月色里闪烁有光衬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材真有“仙女”的神采二人比肩漫步直似有出尘之感。眼前一片竹影婆娑公子锦站住抱拳道:“不劳姑娘多送这就告辞了。”

燕子姑娘娇哼一声站住道:“你怎么走?山路不通只有水路这么晚了你到哪里雇船去?”

公子锦怔了一怔:“那……”

“所以你就跟我走。”燕子姑娘近瞧着他道:“以后咱们少不了还要多联系你就别客气啦。”

公子锦抱拳说:“那就有僭了只是又到哪里雇船去?”

“雇什么船?咱们自己就有。”

说时她身子微偏即闪身竹林。随即像她义母丁云裳那般施展出上乘轻功踩步云朵样地快轻飘直向江边行进。

公子锦亦即施展出师授“6地飞腾”之术乃与燕子姑娘同行并进看似不疾不徐仍能比肩共话。

“你的轻功不错!”燕子姑娘眼角睨着他说:“麻四叔说你的功夫比我强看来像是不假不过……找一天咱们过过手看看到底谁行。”

公子锦谦虚笑道:“我哪里是姑娘的对手你就别让我出丑丢脸吧。”

忽然燕子姑娘停下了脚步打量着他“哼”了一声脸上似笑又嗔——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越叫你不客气你越谦虚怎么着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不成?”

公子锦嘻笑道:“不敢!”

话声出口心里已有了预感怕是对方要向自己出手。果然不错一念未已燕子姑娘已娇笑道:“看打!”

她身子蓦地向前一欺右手骈中食二指直向着他前胸点来果然是大家出手指尖未及先就有一股尖锐指风剑也似的锋利直刺而前。

公子锦心中有备凹腹吸胸的向后一收恰到好处地便自消除了对方指尖上凌人的气机紧接着身形一转已飘身三尺以外动静舒徐一些儿也不着搏斗气息即所谓“雷霆万钧冰雪一片”俨然莫测高深诚然大家身手了。

燕子姑娘肩势一沉原待趁势而前忽然却又收住身子微微笑道:“很高明看来麻四叔的话不错果然不寻常今天晚上不是时候等这件事情办完了以后我们再比比咱们走吧。”

公子锦抱拳一笑也不多说。

二人继续前行。

“有句话向姑娘当面请教……”公子锦说:“燕子姑娘——这称呼只是你的艺名而你的本来姓氏……”

“我姓杜——杜鹃花的杜名字吗——暂时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

说着她站下来偏过脸打量着公子锦月色疏影里无限娇媚美丽。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谜像是我的来历呀为什么会在船上卖唱啦……等等是不是?其实……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想知道……”

公子锦摇摇头说:“姑娘错了我可没有这个念头事实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你目前工作的重要这也应该就是你为什么要委屈卖唱的理由别的我也不想多问……这就够了。”

燕子姑娘笑着点头道:“你这个人……倒是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以后倒要好好认识你一下……唷……可是真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着左右顾盼了一下识定一个方向快奔去她轻功既佳倏起倏落一霎间已来到一处所在——月色里但见这附近杂草蔓生淙淙流水声直充耳鼓其时已来到江边。

燕子姑娘纵身一处举脚踢了一下道:“喏船在这里。”

杂草丛中露出船底一脊敢情这里面藏有一只小船。

公子锦纵身面前道:“我来。”随即轻而易举把小船举起当空。

那是一艘两头翘起的蚱蜢小舟舟身既窄看起来顶多能挤下三个人再多可就不行了。

舟身极轻连同置于舟内的双桨携行起来俱称轻便好在江边就在眼前不远。

把小船放在水边燕子姑娘笑说:“抓紧着点儿小心被水冲跑了这船只有我能使换上你可就不灵了上来吧!”

说完莲足轻点已踩上船头姿态绝妙一如月下仙子。

公子锦点头道:“那就偏劳了。”

当下提定真气随即登舟坐好小船打了个转儿顺流而下。

燕子姑娘紧挨着公子锦坐好拿起一只长桨说:“划船好像绣花要手下轻灵!”略略一点船头即朝左侧再一点即归向中流。看得公子锦好生钦佩不禁一时手痒也学样插桨水中。

却不知这看来极容易的事情偏偏也出差错只听得轰隆一声小小船身就像是触到了礁石一般一声大震之后向右一偏几乎为之倾翻。

公子锦“啊!”了一声吓了一大跳。所幸一旁的燕子姑娘眼明手快即时抡起桨一偏一正劈啪两声即行把船稳住。

却是先时那一震余威未了激荡起一片水花弄了二人满身满脸都是。

公子锦“哈哈!”笑了两声转向燕子姑娘抱拳道:“佩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子姑娘一手拿桨一手在脸上揩拭笑向公子锦嗔道:“还说呢差一点翻了船我不是跟你说了吧这船只有我一个人使得别人无论你功夫再好也休能划动你不信现在可好……真是……咱们都成了落汤鸡了!”说时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公子锦擦着脸上的水再看燕子姑娘比自己更狼狈头都湿了一时好生过意不去想要帮对方擦拭却又不便。

好在对方姑娘并不介意反倒笑得开心一面偏过身子把一头被水打湿的长像拧手巾把儿那样地拧水。

“还真凉快……好舒服……”她说:“真恨不能跳下去洗个痛快那才过瘾。”

公子锦自己也童心未涡燕子姑娘这番话亦说明她的稚气未褪一霎间倒像是回到了童年孩提岁月一番说笑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距离倒像是多年老友重逢语多投缘。

“怪事!”公子锦不解道:“我从小就喜欢划船这船上你弄了些什么手脚?怎么会这么奇怪……”

燕子姑娘被逗得笑了起来。

“当然啦——不弄点手脚还行?”她笑得好开心:“你知道吧这船只有我能用要不然我岂敢随便放在江边?过去曾有两次被人偷去了结果偷船的人差一点被淹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偷了。其实只是一点小技巧学会了就很简单住在这个地方自己要没有一条船行动起来就太不方便了。”

江面上黑漆漆一片所幸明月如霜照得沿江两岸景致如画虽不若白昼之清晰却也依稀可辨。

船行甚渐渐来到了人口密集的市镇只见沿江两岸舟舶云集看看已到了江都地面。

燕子姑娘对这里甚是熟悉略一顾盼即行操桨引舟侧岸穿过了一道细窄的支流把小船靠向一处宁静的岸边。月白风清四野萧然。

“好了!”她说:“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公子锦纵身上岸旋即回身抱拳燕子姑娘打量着他状似依依忽然一笑双桨轻运已掉过了船身。

“别忘了咱们的约会我走了。”

话声甫落小船已快前驰在她双臂内力运使之下箭矢也似地已隐向前道无尽烟波浩渺之中。

公子锦转向客房时已午夜。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运施轻功由敞开着的窗户潜身而入。

晃亮了火折子点亮了灯。

灯光一亮嘿!一个人坐在那里。

公子锦吓了一跳事出突然一时几乎呆住了半天才后退了一步冷竣地问了声:“谁?”

那人原是背朝着他矮矮瘦瘦的个头头上蓄着的短多已花白一身灰布短衣褂看上去毫不起眼。

随着公子锦的一声喝问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少侠别来无恙我等你有一会儿啦。”

瘦削的一张黄脸眉成一字——好奇怪的样子。

“啊——”公子锦这才认出他来:“四先生是你呀!”

那人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露出一嘴雪白的牙低着声音道:“岭南一别总有年把子没见了。”指了一下身边:“坐下说话。”

原来这人就是他们所说“麻四先生”——一个久历江湖的风尘侠隐。

此人厕身“天南堡”有年从事反清复明工作不遗余力由于其行踪飘忽不定来去无踪武功高不可测人既矮小武林中乃送了他一个“矮昆仑”的外号。

眼下不请自来自非寻常。

“你老人家怎么忽然来啦?”

公子锦戒心既去一时满面春风。此时此刻他真巴不得有人能来为自己分担一下眼前重任且是许多事都没有交侍眼前一头雾水麻四先生的忽然出现料必有所指点乃能使他茅塞顿开。

“我原本不打算今夜见你可是偏偏丁仙子提前出现与你见了面小燕的嘴又快有些事说出来你还未必清楚……而且如今……”

话声甚是难懂浓重的赣省口音。标准的一个江西老表——九江佬。

顿了顿他把桌上的一杯凉茶仰头一饮而尽抹抹嘴唇继续又道:“这两天风声很紧铁马门的木老三已是极不易招惹丁仙子这一出现等于逼着他叫上了阵这件事很棘手……另外小孤山的谢老头也来凑热闹还有卢九太婆……嘿嘿……都来了来就来吧看来往后几天还有更多人来十足的一场武林大会串我原本不想要你先知道现在看来只好提前告诉你了大概这件事你多少听说过了。”

公子锦说:“前辈说的是关于宝藏的那件事?”

“你果然听说了。”麻四先生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件事。”

“这么看来果然是真的了。”

公子锦喃喃地说着心里仍不禁充满了迷惑到底是这件事过于离奇前此未闻而令人不着边际无如麻四先生既然也这么说甚至先前丁仙子也曾提到看来这件事是千真万确而非一般的道听途说了。

麻四先生冷冷一笑:“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一个人能够证实!”

“这……”

“也只有这个人才知道。”麻四先生冷笑了一声:“所以……这个人便成为各方所重视的唯一目标。”

公子锦激动道:“这人是谁?”

“你要知道他是谁?”麻四先生嘿嘿笑了两声锐利的眼光像是两把剑直盯向对方:“问得好——告诉你吧这个人就是你。”

“我?”

公子锦简直要跳了起来。

“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是我!我能证实?我能证实些什么?”

“当然现在你的确不能证实些什么。”麻四先生微微笑道:“可是马上你就能证实非但如此很可能你还会成为这批宝藏的一个关键性人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锦简直被他弄糊涂了。

“小伙子坐下来坐下来……”麻四先生神秘地笑道:“坐下来听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坐下来之后公子锦仍然是一头雾水。

麻四先生说:“你不是马上就要去见三太子吗?”

公子锦点点头。

“这件事一俟你见过三太子之后就完全明白了。”麻四先生说:“刚才我说的当事者就是三太子除了他以外目前没有一个人知道实情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所以你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的重要性……”

“可是……我现在却一无所知。”公子锦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为什么选上了我?三太子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知道?”

“这就是现在我要告诉你的。”麻四先生哼了一声:“天南堡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当然不是偶然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公子锦当然不知道便又摇了一下头。

“第一当然是你的人品武功值得信赖这一点是最重要的第二这件事却要朔源令尊公总兵的头上了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极少。”

“先父?这又和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公子锦又加深了一层糊涂。

“你父亲才是这件事最关键的人。”麻四先生说:“告诉你吧当年先帝在城破之先确曾搜罗宫中库存所有并把自己生平积蓄悉数都由专人秘密运到了福建漳州交由令尊保管令尊在故世之前为示公允由天南堡召集天下英豪秘密会商结果将这一笔为数甚巨的现银分成了两份一份送交给台湾的延平郡王郑成功另一份即交给了天南堡保留至今——”

“啊——”公子锦才似为之恍然大悟。

麻四先生嘿嘿笑道:“当然这笔庞大数目现银、珠宝天南堡是无权动用的只不过是负责保管而已保管的目的是在一个适当时候按照当年先帝的心愿交由其子用以匡复大业而用——”

顿了一下他继续接道:“若是按照当年先帝的意思这些钱财悉数俱应交给太子……在先帝当日的想象中明皇还有半壁江山太子和永定二王一经逃出其势将是大有可为哪里知道事实情况却是大谬不然太子和定王不旋踵间俱遭擒杀若不是叶侍卫的机警智勇怕是连永王也落在了他们手里……”

公子锦点头道:“这事情我知道当年的永王便是今天所谓的三太子皇天有眼让他还活着真是太令人振奋了。”

“对了!”麻四先生说:“三太子不仅如今健在尤其可贵的是他还在一直为着匡复明室大业而努力看看时机成熟天南堡于是打算把这笔令尊留交的钱财物归原主交给三太子本人这便是你此行的主要目的。”

公子锦缓缓吁了一口长气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是……”

“事情千头万绪牵涉既多当然不会这么简单……”麻四先生冷冷笑道:“风声微启江湖上已是草木皆兵。天南堡责任重大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为了保护这批钱财不致落入外人之手已是全力以赴既要安全完成任务又不欲打草惊蛇实在是难上加难尽管如此还是惊动了那一个我们最怕的魔头……以后的事还真难说……”

公子锦讷讷道:“前辈指的是铁马门的头子云飘飘?”

麻四先生哼了一声:“那还用说?当今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难缠?”

“不过丁仙子的出现总能给他一点约束吧。”公子锦道:“难道他连丁仙子的账也不买?”

“哼——他谁的账也不买。”麻四先生说:“更何况这位老姐子如今玉体欠安他们之间过去的一段恩恩怨怨江湖上传说纷纷谁也弄不清……”

说到这里他“哧!”了一声打量着公子锦道:“你还年轻当然不明白当年的那些事情传说。”

“什么事情?什么传说?”

“那是……”麻四先生“唉!”地叹了一声摇摇头道:“说不清……说不清算啦……”

公子锦心里一怔道:“难道丁仙子云飘飘之间……”

“这事难说……难说得很……”麻四先生皱着眉伸手搔了一下花白短:“这话要让她听见非要我的命不可你可得嘴下留神。”

公子锦又是一愣。

麻四先生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

“你知道吧!”他说:“他们当年根本就是一对恋人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也曾有过白相约……哼哼这件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啊……”

公子锦又一次愣住了——这个震惊对他太大了。

“怎么会……呢?”公子锦脸色白地道:“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麻四先生冷笑道:“我不知道刚才她们母女跟你怎么说来着不过这件事是绝对错不了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我看连她义女小燕儿也不一定知道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都是最难招惹的人男的不用说是出了名的魔头女的也一样……你不要以为她那么美的人人又和气温柔端庄……嘿嘿……你真要这么以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公子锦无话可说只看着他呆。

麻四先生嘿嘿笑道:“今天我是豁出去了照说这位老姐子对我还真不赖我不该泄她的底可是今天的事太重要我不能不对你说清楚公事公办咱们应该对事不对人。”

公子锦点点头脸上不无惊悸道:“你老人家应该对我说清楚这样我心里有个谱儿……”

“唉——”麻四先生愁着一张脸道:“这件事还真说不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情神仙也扯不清再说得明白一点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据我所知他们后来确是反目分开了为什么——没人知道。”

公子锦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他总算明白了一点即为什么丁仙子在面对铁马门一干恶煞时像似手下留情。先时在谈论云飘飘其人时更似充满了矛盾毁誉不一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在在显示着她内心的不能持平对于云飘飘其人总是有几分故情这就难怪了。

“所以……你应该知道……”

麻四先生声音压小了:“天南堡不是不想请她出来帮忙是怕她……”

“我明白了。”公子锦慨然道:“不过今夜她老人家已表明了立场这就很难得了云飘飘得知报告以后不能不对她有所顾忌重新估计这件事前辈你以为如何?”

“不错!”麻四先生歪着头想了想:“确是如此。对云飘飘来说她的出现总是一大阻力这是好消息可是天南堡一面却也不敢期望她太深你知道吧!要不是小燕儿的介入她绝不会出面管这件闲事咳咳……这事太复杂琐碎一半时还真说不清总之对于燕儿你可以一千万个放心我们的计划也是要紧紧拉住她她介入越深丁仙子就越不能袖手旁观对于我们就越是有利原因是云飘飘这个人太厉害丁仙子不出来谁也对付不了他云飘飘这个人我们太清楚这个人是极多情的人对于丁仙子他绝狠不下心真的与她为敌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努力争取小燕介入此事的原因……”

公子锦心里暗忖说好狡猾的伎俩。再想此番作为皆秉诸正义一切既为挽救民族存亡努力也就说不得了退一步再想即使没有这个光明正大的帽子即以云飘飘之为恶武林也理应给他一个教训若能寻机瓦解了他铁马门的实力也是一大功德。

心里盘算着这件事公子锦没有吭声

麻四先生看着他点点头道:“总之眼前你的责任重大三太子那边更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你知道吧现在各方打他算盘的人多啦听说吴三桂那边更是不惜全力在争取他……”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们要特别小心注意的。”麻四先生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三太子落在这个败类手上。”

公子锦默默地又点了一下头。

实在说他现在确实感觉着责任重大听了四先生的话心里不住地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位叛王吴三桂也来插上一脚使得原已错综复杂的情势变得更为波谲云诡真个从何说起。

“吴三桂如今起兵造反说得冠冕堂皇——反清复明谁知道他骨子里是卖的什么膏药?”麻四先生冷笑道:“今后碰上了他们的人你要特别小心这个人翻云覆雨太可怕了。”

公子锦苦笑一下:“这事我无能为力眼前我所关心的只是三太子那一边我很奇怪为什么要见他必须通过燕子姑娘呢?”

“这是叶先生的安排。”麻四先生说:“叶先生为了太子的安全煞费苦心老实说就连我现在也不知道三太子住在哪里眼前只有燕子姑娘一人知道不久你会知道。”

“叶先生……”

“就是刚才我跟你说起的那个叶侍卫……”麻四先生继续道:“此人武功极高当年北京城破之前他是先帝身前的贴身侍卫先帝驾崩之前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太子和永定二王……他事后虽尽了全力却只救出了永王一人而已有人说长公主也是他救出大内的可就人云亦云无法证明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我知道!”公子锦会心地笑了一笑:“遵照本堡的指令我曾两度去拜访他老人家可是两次都扑了空据我所知除了6安先生以外很少有人能见着他。”

麻四先生说:“他不得不这样就我所知当今大内的‘十三飞鹰’曾把他悬为第一要犯各地衙门都接获了密令在对付他他焉敢掉以轻心?”

公子锦说:“金陵的福郡王一死我就知道是他所为自此他就离开栖霞寺再也找不着他的踪迹——”

蓦地纸窗“波!”地响了一声飞进来一粒极小的石子。

麻四先生哼了一声手掌挥处“呼!”地出掌风几上灯光应手而灭。

几乎在同时之间公子锦早已扑身而出。

他施展的是“龙形乙式”身法随着他扑出的势子窗扇霍地敞开他身子一如戏檐狸猫极其轻巧地已滚落窗外。同一时间里房里的麻四先生也已遁身而出。二人身子看来是一般的疾快却是奔驰的方向却大为迥异。麻四先生身子并不停留脚下力点长空一烟般地升空直起飞掠上对面瓦脊即刻隐逝黑夜。

公子锦却另有所图。

原来即在他身子方一翻出的瞬间一条人影倏地向右侧急闪欲退。

公子锦焉能容他脱身?脚下一连三点施展云中飞步身法已把身子欺了上来。

那人却也不是弱者“嘿!”了一声猛地身子一个倒仰用鲤鱼倒窜之式反纵起两丈开外噗噜噜衣袂声里已落身墙头。

淡月稀星下看他不清只仿佛来人身着一袭绸质紧身衣靠身材瘦削双肩高耸却是交插后背高出两肩的一对兵刃铁拐使得公子锦乍睹之下似曾相识

这人惊鸿一瞥的当儿第二次已施展“潜龙升天”的身势再一次拔起了身子向墙外纵出。

公子锦原也有此顾忌因为自己居住之处虽甚安静到底是投宿客栈若是就此打斗厮杀难保不为之惊动自非所宜对方飞遁栈外自是再好不过。

二人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地便自展开了一场追逐之战霎时间已是里许开外。

眼前一座庙宇占地既大门前两株龙柏伞盖垂荫尤具气势。

前行瘦削汉子一步逼近庙前霍地转过了身子。

公子锦一扑而前即行定住与前行汉子成了照脸之势。

“阁下好俊的身法佩服之至倒要请教暗夜窥窗所为何来?”

说话之时公子锦踏进一步仔细向对方打量却因那人立身树下月光不及一时看他不真。

“呵呵……”

那人一连笑了几声双手拱了一拱:“公少侠你好记性咱们才见过怎么忘了?老夫姓徐单名一个铁字这里问你一个“好”字不恭之处还请见谅勿罪勿罪……”

公子锦在对方说话的当儿已由对方声音里辨出他是谁来。“徐铁”二字出口便自证明不误正是方才在江边曾经邂逅几欲交手的“铁马门”中人物当时他站在铁马门四当家帅星斗身边双方剑拔弩张若非丁仙子的出面化解几成不了之势想不到这人犹不死心居然探知自己下榻之处偷偷前来刺探居心叵测极是可恶。

此人——“风雷叟”徐铁原为云贵道上出名黑道魁一双铁拐据说得自异入传授舞动起来几有风雷之势随即为“铁马门”重视经云飘飘亲自出面收归门下效力如今他的身份是铁马门第四令副座较之令主帅星斗虽是低了一级若是论及武功却不在帅某之下。

即以公子锦所居住之处何等谨慎隐秘?依然为他识破此番单身刺探实是期功过甚无非自恃武功并不曾把对方少年人看在眼里。

“原来是徐副座失礼失礼!”

公子锦抱拳见礼早已将两膀真力凝聚双掌哼了一声接道:“足下以堂堂副座之尊竟然效法鼠盗狗偷之流此事若为贵门云总座所知岂不有失令誉在下倒要听听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铁“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指向对方道:“娃娃你休逞口舌之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此番身负重命要来见什么人这些都不干我徐某之事我只向你借样东西你可赏脸赐借?”

公子锦心里有数冷笑道:“洗耳恭听。”

徐铁“嘿嘿!”沉笑道:“我要向你惜的是台湾延平郡王致大明三太子的一封亲笔书信自然只是看看而已三日之后双手奉还……”

话声未已公子锦早已按捺不住低叱一声:“无耻之尤——”身势已倏然掠起。

显然公子锦早已窥测清楚不出手则已一经出手必然全力以赴。

眼前这一手便透着高明。

随着他的起身疾势右足飞勾一式“笑点天灯”“呼——”的一声尖锐风里直身风雷叟徐铁两眉之间直踢过去。

徐老头嘿了一声身子向下一矮双手蓦地怒盘掠起用左右交叉之势反向公子锦足踝小腿间绞剪而来力道疾劲非比寻常。

公子锦眼快肚明那只脚其时才出一半当下蓦地向后一收双膝后收一式倒剪金风成了头下脚上之势两只手有如一双快刀便向徐铁双肩上切来。

徐铁双手猝分:“叭!”四只手掌已迎在了一块。

黑夜里简直看它不清蓦然交接蓦地又分了开来——像是一双燕子样的轻飘两个人已分了开来。

徐老头嘿了一声道:“高明——”显然这一式交接之下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恼羞成怒之下这个瘦老头儿双手向背后一探己把背上的一对冰铁双拐撤在手里。

二话不说随着他脚下的一个猛窜已到了公子锦身前掌中双拐倏地抖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公子锦两肩上戳来。

原来他双拐顶头锋利如一双剑刃并可当刀倒挑刺之用猝然刺出令人混淆莫名。

公子锦仓促跃出并不曾携有长剑却是那一柄描金折扇却随时插在腰间当下手握扇柄蓦地抡出左右挥动之下只听得“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双拐磕向左右紧接着“唰”地撤开扇面直向对方咽喉上扫去。

“风雷叟”徐铁蓦地向后一仰双拐抡处左右齐出反向公子锦两肋上夹击过来。

双方一动上手转瞬间已是十几个照面。

公子锦暗忖对方老头儿果然是个棘手人物不出奇招难以致胜。由是霍地一个疾滚翻出三尺开外。

徐铁足下飞点以“花田八错”步法直欺而近双拐抡施暴雨也似直向公子锦身上袭来——随即展开了他轻易不曾施展的“风雷十三式”。

一场疾战有如暴雨狂风。

妙在公子锦背及地面一反常态纯然以“地蹚”身法应战如此一来徐铁“风雷十三式”虽是勇猛不可一世竟然一大半用它不上大大失去了作用心中之懊恼自可想知。

蓦地公子锦自地面弹身跃起掌中铁扇“火中取栗”直向徐铁前额“天心”点来。

徐铁一惊慌忙闪身同时双拐疾抡起以迎。

却是公子锦早已料定他会有此一手前此“地蹚”身法应战全在掩饰此刻一霎之出手使对方简直无能防范。

徐铁双拐作势待扬的一霎猛可里公子锦左腕乍分春风一拂看似轻松平常却封住了对方双拐的起势——雷霆万钧冰雪一片高明之极。

徐铁心里叫了声不好再想从容化解哪里还来得及?危急一瞬间这老头施了个“铁板桥”的姿式蓦地向后仰倒。

——却是那一双铁拐连同双腕显然还在对方控制之下使他终不能全身而退。

妙在公子锦智珠在握这一招处心积虑志在必得事先与已想好了多种变化一见徐老头仰身作势掌中扇“唰!”地抡开疾若电光石火直向徐铁面颊削去。

“风雷史”徐铁此刻招式已老再想撤换哪里还来得及?随着他的双足力蹬也不过仅能错开半尺开外。公子锦敞开的扇面不啻是一把锋利的刀即在他右面肩头连同前胸足足划了三四寸长的一道血口子。

按说公子锦大可趁势追杀事实上他手头折扇一十三根扇骨均系精钢所铸亦可当暗器使用眼下情景只需乘势一戳必将深入徐铁内腑五脏一任他功力再强也难捡回活命总是他居心仁厚不忍伤了对方性命。

当时一招得手脚下飞点:“呼!”地跃身而出即行立足例下。

徐铁这一面侥幸捡回了一条活命却也吓得面无人色只见他身势踉跄着一连后退了五六步才自拿桩站住肩上伤口怒血泉涌霎时间已是遍体淋漓。

“好……小子……”

嘴里说着这老头儿拐交左手右手指掌连连运施一连封住了上身七处大穴才行止住了流血。

尽管是黑夜这个脸也觉得丢不起。

猫也似的他出了一声怪笑。

“小子……你行!”徐铁睁圆了双眼声音颤抖着道:“老夫四十年横行江湖今夜竟败在了你这个后生的手里却也不能就此拉倒咱们骑驴看唱本往后走着瞧吧。”

话声一落再也不片刻停留突地拧过身子一路倏起倏落如飞而逝。

公子锦原想交待几句场面话这么一来倒也干脆当下收起折扇往回路赶回。

一路轻登巧纵不消片刻已转回居住客栈施展轻功越墙而入。

却是他蓦地定住了脚步。

原来房子里的灯竟是亮着。

记得出来之时麻四先生明明已把灯挥掌熄灭怎么现在还在点着?莫非四先生又回来了?

麻四先生果然又回来了而且屋子里又多了个人。

一个身穿黑丝短衫留有长须的瘦削老人二人正在对坐喝茶。

“你回来了!”麻四先生笑嘻嘻地站起来道:“快来快来老先生等你有一会了。”

黑衫老者正在喝茶放下茶碗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他直直看着公子锦心里不觉为之一震都是因为对方老人好奇怪的一副长相乍看之下不由得使他吓了一跳。

高瘦高瘦的个头儿端着一双肩膀原来他背有点儿驼是个驼子。黑黝的脸上有几道刀刻也似的显著皱纹衬着高耸的双颧刀削过也似的脸上棱角真正慑人心魄好吓人。

一眼之下几可断定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

他是谁?

公子锦抱拳见礼尚未表明心里的疑问。

麻四先生先已呵呵笑了。

“猜猜是谁看你来了?”麻四先生说:“要不是他刚才指弹飞石示警连我也被蒙在了鼓里看来咱们真得处处小心了。”

说话的当儿黑衫老人手捋苍须只是向公子锦注视不已忽地一笑打着一口浓重的川贵口音道:“公少君竟然不认识我了这也难怪那一年见你之时才这么高——”

用手比了一比黑衫老人哈哈笑了两声口音清脆地道:“在福建鼓浪屿你们家里你那时大概才五六岁自然是不记得了!”

公子锦心里还在纳闷。

麻四先生“嗳!”了一声道:“怎么还想不起来?这不是刚才还在说吗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不是说曾经几次去拜访他都扑了空现在人家自己来了却又怎么不认识了?”

“啊——”公子锦神态顿悟道:“是叶老居士?”

“这就对啦!”麻四先生说:“这就是你天天盼着一见的叶老侠客老居士。多年来他可轻易不见外人今晚上专程会你来啦。”

公子锦惊喜着待要二次见礼却为老居士一只胳臂架着嘿嘿笑道:“少君不要多礼请坐!”

落座之后公子锦不胜惊喜地向对方道:“叶前辈怎么忽然来了?”

“我早就打算来看看你了。”叶老居士说:“那天你在船上四面八方都朝着你我还真为你担心后来看见了他我才放心离开。”

麻四先生“嘿!”了一声道:“到底你在庙里呆了几年道行比我高怎么你现了我我就没现你呢?”

看来他们俩原本就认识只是并不常相往还而已。

叶老居士那一双炯炯的瞳子直直向公子锦望着点点头道:“这一趟你的责任太重多少人都在打你的主意太子对你很关心不止一次要我注意保护你就拿刚才来说徐铁偷偷到了窗外你们还没觉要是被他听见了什么可就不好是我心里一急不得不弹石示警此人武功虽高谅他还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两个也就得安闲让你去处置。”

麻四先生一惊道:“原来老哥神目如电已能预见五行造化钦佩之至。”

老居士又哈哈一笑忽而苦笑摇头道:“过誉过誉我还不配比起贵堡主紫薇先生怕还有所不及——”

原来“天南堡”主人称“紫薇先生”此人姓百里名长风与叶老居士、丁云裳等皆是武林中最称神秘飘忽人物并同属“海内七隐”中人武林中知者不多。

老居士这么一说麻四先生才明白过来——何以公子锦独能当此重任确是妙不可言。

对于这位前明大内侍卫叶照公子锦真正心仪日久猝然相见惊喜不置多年以来有关他的种种传说不一而足即以他当年救走永王及后二十余年之休养生息以至今日永王以三太子之名再起江湖只此一端已饶富趣味堪为传奇而此人日后之寄身空门行侠仗义反清复明之种种义行早已脸炙人口尤其令人击节赞赏。

现在这个人——叶照就在面前公子锦焉能不对他投以特别注意?

由于这人喜爱穿着黑色衣裳来去无踪行动诡异神龙见不见尾所以江湖上给他取了个“黑鹰”的外号是以锄奸杀人时的“黑鹰”与庙里静居修行时的“居士”俨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种身份了。

“黑鹰”叶照用着炯炯瞳子注视着公子锦道:“你离开南京时那里又生了件大事虽然与你无关却是不可不知!”

公子锦一愣。

叶照说:“栖霞寺的无叶和尚问斩——”

公子锦“啊——”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已经被杀了?”

老居士道:“你沉住气。”哈哈笑了一声却又冷下脸来轻轻哼了一声又接道:“有我在岂能容他们猖狂得逞人?人我已经救出来了!”

公子锦又“啊——”了一声脸上现出无比兴奋才又坐了下来。

麻四先生惊道:“这件事我还不知道我只当没这么快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下手。”

叶照冷笑道:“江南提督衙门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无叶和尚处理掉好向北京朝廷对于福郡王的被刺有个交待我就偏不叫他们称心南京城这几天势将因为和尚的被劫闹得天翻地覆却是至终又将奈何?”

“无叶和尚呢?”

想到了同是“天南堡”地下抗清行动的一员麻四先生与公子锦自然极是关心。

“你们放心和尚不死自然还有重用。”叶照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临江寺的忍大师正是用人之心情迫切无叶和尚去那边助他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过我想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大家也会在那边见面就劝他先去临江寺了。”

“好得很!”麻四先生鼓掌乐道:“临江寺那边这一次可热闹了我听说北京那边大内的什么‘十三飞鹰’全出动了看来很可能会有一次双方实力的交接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叶照说:“北京方面我们全力联合也许还可以对付只是若加上铁马门方面可就有点麻烦难操胜算……”

公子锦道:“那么眼前我们应该怎么来对付呢?”

叶照哈哈一笑站起来道:“贵门天南堡人才济济一定已有妥善安排这个我就不便代疱了。好了我走了有什么事我自会与你联系。”

麻四先生含笑抱拳说:“一切偏劳我就不送你了。”

叶照走向窗前向着外面观望了一刻回头看向公子锦道:“这地方既已为徐铁所知今夜又负伤落败必将大不甘心为你着想还是迁地为良就这样吧我走了……”

话声一顿单手轻轻在窗上一按人已腾身飞起巨鹰展翅般遁身而出。

月夜下只看见他硕大的身体一起而落紧接着二次腾起幽灵也似的已掠上了对面屋脊好快的身法不过是交睫的当儿已自天踪。

公子锦膛目结舌道:“喀——”

麻四先生亦不禁赞叹道:“此人轻功造诣显然已至登峰造极地步便是丁仙子也无能过之……有他在三太子身边莫怪乎太子能履险如夷了。”

公子锦道:“我很久已听过对他的种种传说据说他早年是先帝身边最称得力的一名侍卫还有传说长公主断臂之后也是他救出来的不知是真是假?”

“这就不知道了。”

麻四先生讳莫如深地笑道:“这件事他本人从来不曾提起更没有一人出口询问问他也不会说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当时情况而论除了他以外实在不会有别人能有这个本事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他随即又道:“这一次你朝见太子事事关重大看起来暗潮汹涌略有不慎一切不堪设想叶兄既这么说我看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就搬吧小万柳塘边的‘铁镜观’那里最是隐秘清静观主金子和也是我道中人与我交非泛泛你只提我名字他必会另眼相待……”

公子锦一怔道:“啊——是他金子和……我一直以为他在华山……不是传说他已经……死了?怎么会搬来这里?”

“这就是了!”麻四先生说:“他原本一直是在华山的‘太虚观’后来因为仇家迫害在一次与对头决斗之下翻落悬崖是以便传说他死了其实他还活着不过……”

说着他摇头叹息不已又道:“他如今已是一个废人不过勉强还能走动而已你见了面就知道了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便潜身来到了南方改名换姓在小万柳塘边顶下了前人的‘铁镜观’潜心修道再也不问外事谁也不知这个如今行动不便口齿不清的年老的道人便是当年声震武林有‘华山一剑’之称的武林奇人。唉!这世道白云苍狗一切都匪夷所思变化太离奇太大了。”

公子锦只是静静地听着若在平日他势将对此事循根刨底问个不休只是目前他身担重任焉能有暇再顾及这些不相干事?听过略生慨叹也就不再多问。

略事交待之后麻四先生站起来便走了留下来的公子锦非但心里没有得到预期的平静反倒是心里更乱了。

在床上他翻来覆去地想着简直是一团乱麻样的纠缠不清真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想越乱越想也越糊涂不知不觉浑然入睡。

天似乎刚刚亮的时候……

感觉着好像床边上坐着个人公子锦一经霍地挺身坐起。

“哟——”

一声女人的娇呼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里公子锦待将向对方出手定睛看时才自觉出自己孟浪了。

那人一身轻便绸衫葱绿颜色衬着雪肤靓容更似无比娇丽像是受了惊吓由床边霍地跳起瞪着双眼睛惊讶地向公子锦望着。

“阿——是你呀!”

公子锦既惊又喜道:“小鹤姑娘。”

一面说抱拳为礼收拾着下了床铺。

徐小鹤背过身子笑说:“别急你慢慢收拾穿整齐了才好说话。”

她随即背向着公子锦坐下来举起纤纤细手理着头上的叠螺云鬓自从她乔装风尘卖唱姑娘之后造型与以往确是大相径庭即以头一项而论亦为之变化多端时而“云鬓叠螺”时而、“雨后高椎”本地官妓歌艺流行的是“一窝丝”“杭州攒”眉间若是再贴了个所谓的“花子”又叫“眉间俏”或是加上个“遮眉勒条”什么的可就更见花俏妍彩多姿。

“姑娘这么一拾掇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公子锦一面坐好抱拳道:“这是从哪里来?”

“你可真忙。”徐小鹤说:“昨天我来了三趟都没见着你只有这个法子才行再不你又不知搬到哪去了就更见不着了。”

公子锦一位道:“咦?你怎么知道我要搬家?”

徐小鹤也一怔说:“你真的要搬?这么说我还猜对了?”

双方相知既深更是同路人实不便再相瞒除了与三太子克期见面事属极机密不便事先泄露其它大可坦诚相告。于是略略把叶照与麻四先生昨夜来访以及与“铁马门”徐铁交手一段经过说了个大概。

小鹤聆听之下惊喜道:“啊——叶老爷爷也来了?他老人家现在住在哪儿?”

摇头一笑她又说:“我看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一向是顶怪顶怪除了6老师父以外他跟谁都不来往想不到居然也对你如此垂青可真是难得。麻四爷爷我已经见过想不他们都凑在了一块要是我6老师父也来了该有多好!大家显然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

说完她略略眯着眼睛向公子锦瞧着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两天过得可好?都见了些什么人?”

公子锦一笑:“不都给你说了吗。”

“还没说全。”小鹤挑动了一下眉尖:“最起码还漏了一个人——不是吗?”

“谁?”

公子锦一下子还真转不过来。

“你可真健忘!”小鹤讪讪地笑着:“再想想看……昨天夜里你都上哪里去了?”

“啊——”公子锦说:“你是说……”

“我是说你很潇洒!”小鹤说:“一个人穿得漂漂亮亮的……到哪里逛去了?”

“嘿!”公子锦这才想起一笑说:“原来你又跟着我了既然来到扬州总要四下走走……”

“这个我没有兴趣再说我也管不着。”

徐小鹤忽地把头转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才又回过脸来用着奇怪的眼光向他看着——

“我只是奇怪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这个闲心居然还会到那种地方去?真让我心里纳闷儿……”

说时小鹤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在他脸上转着那样子还真像是弄不明白。

公子锦被她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莫名其妙的脸也红了。

徐小鹤“哼”了一声喃喃说道:“别以为我是故意跟着你……我只是不放心怕铁马门的人对你使坏。所以才……”

公子锦干咳了一声待要解说无如事涉机密一时不易说清。

徐小鹤见他并不解释更以为他是理亏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了一边气得还真不轻脸都白了。

“6师父还一直夸你好什么少年人知道自爱……没有不良习惯……”

“我——”公子锦搔搔头只是觉得好笑。

这样子看在小鹤眼里气就更大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小鹤脸一绷说:“好雅兴呀!去一个地方还不够还去两家好风流呀。”

公子锦真是哭笑不能一时还真说它不清。

愣了一楞他讷讷道:“原来你都看见了……”

“不但看见了还听见。”

徐小鹤低着头生了一阵闷气忽然又抬起头来冷冷说道:“要不要我把你的那些风流事说出来听听——嗯?”

公子锦一笑摆手道:“算了别说了!”

“别说了我偏要说。”

徐小鹤还真气得不轻站起来走到窗前拿着个花绸子手绢只是胡乱地扇着。

忽然她回过身来气呼呼地说:“好阔气呀一叫就是两个哼哼小云小仙……什么丑八怪还当自己是大美人儿……我都为你害臊……要是6老师父知道不被你气死才怪。”

公子锦心里忖着原来她一直都在跟着我倒要听听她知道多少当下并不解说只是微笑。

徐小鹤冷下脸来讷讷说道:“你可也别多心照说这是你个人的私事我也管不着只是6老师父的好心要我在暗中多照顾你我才不得不……要不然我也不会管这个闲事……”

公子锦抱拳道:“姑娘偏劳……”

“别来这一套……”徐小鹤白着脸说:“你还没有把话说清楚——我问你你离了‘醉八仙’酒楼又到仙女湖的八音画舫找谁去了?”

“这——”

去八音画舫找燕子姑娘事关重要公子锦心里一直在盘算是否当说。

徐小鹤却已忍不住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我就代你说了吧不是去找那个鼎鼎大名的美人儿燕子姑娘吗?”

公子锦不得不承认点了一下头。

徐小鹤气就更大了。

“好——”她说:“你自己承认了那……可不是我冤枉你……你……你找她干什么?”

忽然她往前逼近了一步声音颤抖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6师父和我爹都在夸你好说你是个能担当大任的人……谁知道你却是个沉醉于女色的风流鬼……”

越说越气也越伤心一时眼泪也淌了出来。

“还当我不知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人家姑娘病了不在船上你可真体贴还去探病……看来你们早就是一对老相好了……算我多事……我……对你失望透了……”

公子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惊得呆住了一时简直不知如何置答。

徐小鹤哭了一阵大概自己也觉出了不对看了公子锦一眼强行止住了伤心鼻子里哼了一声霍地把头转向一边。

双方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

“当然……”恢复了冷静之后徐小鹤显得怪不好意思的讷讷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没有理由来管你那就当我是白说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管你的闲事你是你我是我就当我们原本不认识就是了。”

公子锦微微一笑这可真是从何说起?却是对方姑娘这哭不啻暴露了内在真情这可是公子锦始料非及心里错综复杂一时更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耳边上听着徐小鹤的一声轻轻叹息便幽幽站起离开自去。候到公子锦警觉忽然赶过去目送着对方身影的飘然一瞥便自无踪。

清晨。

小万柳塘铁镜观。

踏着一径的露水公子锦直趋向这座看似壮观其实早已颓废的观楼正前。

沿着观院四周植满了青松翠竹倒也绿意盎然。才这么早蝉儿竟已出了“吱——吱——”的呜声意味着又是炎热一天的开始。

一个弯着腰破衣百袖的老道人正在观门前扫地他实在太老了也太不起眼了头上支离白身上破衣百衲在晨光交织里所显示的只是微弱与叹息令人想象到生命可能即将结束。倒是那一方“铁镜观”的三字长匾在晨光映照里尚有几许生意却与那颓废老旧的观院不大相衬很可能这方字匾是后来重新加上去的。

公子锦一径地来到观门正前正在扫地的年老道人不得不停住了动作仰起头来向他望着。

他原是想说些什么诸如:“你是谁?”“来干什么”之类的话可是或许是过于世故久经历练还是老了懒散了?便连这样一类的问话也懒得出口只是向公子锦看了两眼便自低下头扫他的地了。

公子锦咳了一声道:“这是铁镜观了老道人借问一声金老观主可在这里?”

一面说他把随身携带的一个颇大行囊由身后卸下来放在地上。老道人一听他要找金观主顿时便停住不动缓缓地直起腰来——

其实直起来并不比弯下要高出多少再者由于左面半边身子像是瘫痪已是不折不扣的半身不遂看起来怪异得很。连带着左边的脸部也都走了样儿口歪眼斜这一仰起脸更是怪样连带着口水也淌了出来。

“你说……你找谁?”声音更透着沙哑十足的已是一个废人即使用他来从事像眼前这样扫地一类的工作也不称职难得他努力奋还想到自己找点事做。

公子锦嘿嘿笑了两声实在是对方那副样子太滑稽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立时对方道人脸上便现出了不愉快的神态却是那一正一斜两道眼神犹自瞬也不瞬地狠狠向他“盯”着仍然在等待着对方的回话。

公子锦这才想起同时警觉到自己的失礼忙自收敛笑容双手抱了一下拳——

“对不起——我是来这里找一位金道长金老观主不知他老人家可在?”

老道人才似听明白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什么金……道长金……老观主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公子锦怔了一怔说:“没有?怎么会呢?这位老观主是从华山……”

忽然心里一动恍然大悟暗忖着自己的孟浪好糊涂——试想那位金道长为避仇家迫害才潜藏来此外面俱已知道他翻落悬崖死了焉能“死而复活”?毫无疑问必已是改名换姓了岂有仍然还沿用当年名字的道理?

道人见他久不置答也就不再理他一时低下头来拖着半边仍能动弹的身子继续又去扫他的地去了。

公子锦赶上一步说:“麻烦道长请代为通禀一下我有事要求见贵观主他老人家可在?

道人鼻子里哼卿着颇是不屑与他答话嘴里口齿不清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仍然是自顾地在扫地。

“你们的观主可在这里?”

——只当是他的耳背公子锦这句话几乎是叫出来的。

道人这一次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不得不停住了扫地的动作。

“他……不能见你。”

停了一下又说:“他……也不认识你……”

说了这两句话又继续扫他的地。

公子锦说:“这又为什么?”

“不……为什么……”道人说:“他……就是不能见你……”

“咦——”公子锦说:“见不见他也要他老人家自己说呀你怎么可以代他拒绝呢?”

道人哼哼了两声生气的道:“我就能代他说……我就说……不见……你走吧你这个年轻小……伙子。”

公子锦气由心起却是看见对方这样的一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微微一笑压置着心里的不悦继续与他打着交道。

“对不起!”他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来看他老人家是一位麻老先生介绍我来的。”

道人歪过头来说:“谁?谁……介绍你来的?”

“麻老先生。”公子锦赔笑道:“麻四先生请道爷你代我回一声就说是由岭南来的一位麻四先生让我来看他老人家来的!”

这么一说道人才似完全听明白了缓缓地又直起腰来一面转过身子来开始很注意地向他看着。

“岭南来的麻……四先生?”他讷讷说:“你是说……麻仁先生……”

这一说连麻四先生的本名也报了出来。

“啊——”公子锦为之一惊:“不错——就是他老人家道爷……你也知道?”

道人撩着左边下垂的眼皮吃力的向公子锦看着讷讷说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才来……”公子锦奇怪地向对方看着。

这时道人已丢下了手里的扫帚怪不得劲儿地转过身来移步向观门步入。

公子锦忙上去搀扶他却被道人倔强的用膀子给挣开了。

这一挣力量还真大公子锦无备之下差一点站立不住暗吃一惊忖着好大的劲儿。

“吱哑——”一声道人推开了虚掩着的两扇门扉斜过身子来极吃力地迈过了门坎。

公子锦呆了一呆忙拿起了行李跟着他迈进了观门这一次道人没有阻拦他。

门内光线阴晦主要是树荫太密了几乎掩遮了所有的天光。

正面堂殿的门敞开着。

两个年轻的道人一个端着碗面一个还在扣衣服扣子似乎都为着突然出现的公子锦大感惊异。

道人理也不理他们拖着半边僵硬的身子绕过了正面堂屋来到一个偏间门前站住。

这房子门还关着道人用右肩头一顶门就开了他回过头向公子锦看了一眼随即迈步而进。

公子锦欲罢不能也跟了进来。

屋子时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八仙桌两条榆木长凳一只装水的瓦罐两只陶碗别无长物。

道人一声不吭地在凳子上一坐两只死鱼眼瞬也不瞬地向公子锦望着。

公子锦放下手里的行囊也向对方道人望着略似尴尬地笑了一笑等候着对方的落。

道人忽然开口说:“四先生要你来看我有……什么事?”

公子锦一怔说:“你……”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道人说:“麻仁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公子锦由不住大大吃了一惊他虽由麻四先生嘴里听说过金观主的大概遭遇也知道他身罹残疾可是却无论如何也难以与眼前这个道人联系到一起怎么也想不到昔年那位名重一方的华山武林名宿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简直毫不起眼半残废的道人。

惊异只是刹那间事立刻回复如常。

对方道人灼灼目神兀自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忽然点头道:“是……了……大概是介绍你来这里投宿的吧你就住在这里吧。”

说完就要站起来离开。

公子锦忙道:“前辈别走。”

道人吃力地又坐下看着他说:“别叫我前辈这里人都叫……我是跛……跛道……人你就叫我跛……跛道人就得了。”

“那就太不恭敬了。”公子锦抱拳道:“四先生确是介绍在下来此居住在下……”

“够了……”道人比着手式吃力地道:“这就够了……住就住吧别的我……也不想多……多问也不想……知道。”

说完他就站起来拖着半边不利落的身子走了过门坎的时候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把腿迈去。公子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着这个人好怪——无论如何他已是一个十足的废人或许是前逢仇家几已丧命此番侥幸拣回了半条活命自然是余悸犹存再也不愿牵扯是非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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