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实在是一个奇怪得不可思议的怪物它是那么难以令人猜测它永远在和想了解它的人捉迷藏。你虽是智者千虑它却非叫你难免一失!
风雨雷声苍茫的天穹。如果你是一个目睹者你会现大自然并不尽是美丽的它的另一面也很丑陋!当它露出丑陋的另一面向你狰狞地露出牙齿示威时你会觉得它很可恨。但是你实在也对它没有办法因为你仅仅是一个人而已。

乌云被穹空的风吹开了“拨云见日”一点不错。当金色的阳光和地上的黄沙互相对示锋芒时谭啸和依梨华知道一场暴风雨过去了。

谭啸内心对依梨华很是钦佩他本来以为这一场雷雨最起码会延续一天一夜的;谁知道统共不过个把时辰就一切如常了。

大漠失去了咆哮变得像一条狮子狗一般地柔顺这时谁都会重新喜欢它了。

瞧那金黄色的沙粒在阳光下闪闪光一些生长在大漠浅沙中的仙人掌被雨水淋得湿润润的翠绿可爱。走路鸟又重新由沙丘那一边排着队伍来来去去地跑着一切是那么美好慈祥。

大雨虽停可是洞顶上的那扇水晶帘子却仍然哗哗地淌个不住一时却也给人以“行不得也”的感觉。

谭啸整束了一下衣服回头看了看那病中的老人不知何时这老人已经醒了。他两只手交叉着放在头下当枕头似地枕着睁着一双黄眼珠子东瞧瞧西望望似有点舍不得起来。

谭啸不由笑唤道:“老人家你醒了?”

这老头儿怠慢地点了点头。依梨华也笑道:“老先生你刚才……”

才说到此老人忽然由地上翻起来伸了一下手:

“我知道我知道……”

他站起来一面叠着那床毡一面歪着头鄙夷地自嘲似地笑着说:

“我的老毛病又了不是?呵呵!”

他张开大嘴笑了两声:

“两位小朋友把你们吓坏了吧?其实那是不要紧的哪一年也要来个三五次你们看!”

他伸了一下胳膊:

“我还是这么健康几十年了羊角风确实给我找了不少的麻烦可是并不能要我的命。就像这场大雨对沙漠的摧残打击一样结果它并不能把沙漠怎么样!嘻!就是这么回事……”

他说着提了一下手中毡:

“这东西是你们的?”

谭啸对老人这种奇异的谈话感到新奇同时更感觉到一个人生命之能是多么值得骄傲。

他怔了一下笑道:“不要紧老人家你留着用吧!”

“嘿!那怎么行?来!接着小伙子!”

他说着就手一掷这床毡就像一片黄云似的朝着谭啸当头罩来。

谭啸伸手一接不由后退了两步心中一惊暗忖这老人手劲倒是不小啊!

再看那老人也是怔了一下他一面扣着大棉袄上的扣子一面口中吹着怪声怪调的口哨。

那匹老骆驼本来正跪在地上打盹儿听到了老人的口哨之声很快地站了起来。一直走到了老人身前把两只前蹄曲了下来。

老头儿嘻嘻一笑:

“我的大黄真好!我老人家这把子岁数了也非它侍候不行!”

说着两只手扒在驼峰上吃力地翻了上去又吹了一下口哨那骆驼就站了起来直向洞外行去。

二人看得正奇怪好笑老人忽然回过头来:

“我说二位你们上哪去呀?”

谭啸抱了一下拳笑道:“小可谭啸这是我义妹依梨华我们是要过沙漠去吐鲁番!”

老人两只瘦腿半跪半坐在驼峰之间看来更是矮小听后仰着脸想了想:

“那你们还要走一段大戈壁这么吧……”

他说着滑下了驼背全身上下一阵乱摸摸出了一串红色的小铃挡约有十数枚出了叮叮的一串脆响然后龇牙一笑。

“沙漠里走路可苦得很你们把这串铃铛拴在马脖子上也许有用。”

说着抖手打来谭啸忙伸手接着心中正自暗笑一串小小挂铃又有什么用。可是这是对方的好意倒也不好推却。

想着点头笑道:“谢谢你老了!你请上路吧!”

这老头又嘻嘻笑了两声才又爬上驼背忽似想起一事回头慎重地道:“小朋友我老头子久走沙漠交了不少朋友人家看见这串铃挡多少能帮帮你们忙;只是有一个披狼皮的小子那小子是我老人家的死对头你们看见他须赶快把这串铃铛解下来要不然他可要找你们麻烦。我可是话说在头里听不听随你们。”

他说着两只手拍着老骆驼的脖子:

“得儿!走!走!”

那骆驼猛然一跳就出去了。谭啸怔了一下忙追出洞外却见老人已走远了他不由回过身来皱了一下眉道:“这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们看错他了!”

依梨华笑了笑:

“不会吧!我倒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没看见他连骆驼背都上不去哩!”

谭啸冷冷一笑:

“这是他有意掩饰自己越是这样越令人看着疑心。唉!平白错过了一个异人。”

依梨华见他满脸的失意之容不由安慰道:“这也没什么要真是异人以后还会见着的我们走吧!”

谭啸叹息了一声就把那串红铃铛拴在了马颈子上。只见那铃铛制作得十分精巧每一枚都有小胡桃那么大制作成骷髅的形状一粒金黄色的铜心咬在骷髅的口中微一晃动就出叮叮之声十分悦耳。

依梨华这时也把行李等物搬上了马背二人上马驰出洞外水晶帘子在二人背上湿了一大片两人不禁相视大笑了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人欢马健四周爽适的微风吹在人身上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依梨华笑着指向远处睨着谭啸道:“你看那条河呢?”

谭啸惊异地四下看着脸色微红道:“咦……怎么没有了!”

依梨华笑道:“怎么样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她掠了一下散得意地道:“别说是一道小溪就是一整条大河到了这里也照样会被大片沙漠吸收得干干净净。沙漠就是这么了不起信不信?”

谭啸笑道:“好了算你聪明总行了吧!”

依梨华格格笑道:“我也没有说我聪明只是你这个人什么都要亲眼看见才肯相信要是给你说呀哼!说破了嘴你也不会相信呢!”

谭啸笑着直摇头:

“这一下可叫你抓着理了我说不过你原来你天天跟我学汉语是为了来对付我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教给你了!”

依梨华笑得抖她拉了一下马头:

“哥!我们跑一阵吧你看天多么好不冷也不热又没有飞沙我们早一点过了这小沙漠不好么?”

她说着纵马如飞向前驰去谭啸随后跟上马颈上的串铃出一阵极为响亮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沙漠里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三匹马在鹅黄色的沙面上快得就像三支箭渐渐驰向了沙漠的深处。

他们起先还能回头辨明来处渐渐地来处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就像天山的缩影一样的淡一样的模糊。

放目望去只见黄沙千里黄沙!现在离着有水草的地方也远了。

先时的大雨虽然已过去了;可是那沙面上仍留下了美丽的图案有方形的、条形的、扇形的。那是平平的凝沙马蹄子踩上去就会现出一个蹄形的窟窿。

这对年轻的男女拼命地奔驰着他们把活力尽情地泄在沙漠里。坐下神驹早就不耐久走起伏的石岗如今在这平坦的沙漠里如同疯了似地奔驰着。日偏时候他们算计着这一程最少也有三百里远近了。

阿尔金山巍然耸立在他们眼前这座山本来只是一个影子可是现在他们已可清楚地看见山上的雪还有连绵不断的流水像玉龙似地垂挂着。沙漠中的绿洲常常就是这样构成的。

他们看见了骆驼群商人们头上缠着布偎在骆驼旁边踽踽地行着。

依梨华打量着眼前告诉谭啸道:“前面有一处地方叫做洛瓦子我们可以在那里歇到明天然后备好食水。再走塔克拉玛干。哥!我们再跑一程吧!”

谭啸望着她的脸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色彩红得像苹果他心中暗暗惊异着这姑娘人的体力。新伤初愈之下这么拚命的飞驰竟没有给她带来一些疲倦反倒愈跑愈精神。自己本来已有些倦了看她如此反倒不好说休息当时点头微笑道:“好!那我们就到前面洛瓦子再休息好了我真担心你的身子……”

依梨华娇笑着伸出一只玉手在他脸上捞了一下一面飞马而前一面说:

“谢谢你……我不要紧!”

她笑得如一朵娇花似地由谭啸身边驰过谭啸不由脸一红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真是没大没小我看你往哪里跑!”

说着催马而上依梨华边驰边笑道:“好哥哥……好哥哥别闹!别闹!”

谭啸自后面追上伸出铁腕如同抓小鸡似地把她提了过来。

他们紧紧地抱着马仍然在飞驰着那附近一队驼商都吓得停住了脚纷纷瞪着他们惊笑不止。谭啸抱着这年轻的哈萨克姑娘由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依梨华一面咯咯地笑着一面在讨饶。她叫着:

“痒啊!痒死了……”

一时之间已跑出了这片沙漠笑得快要断了气的依梨华连眼泪也出来了最后都快要哭了谭啸才停止抓她的痒。依梨华嘟着小嘴跨到自己马上又气又羞但对于谭啸她还是想起来就爱。

他那平日看来文质彬彬的仪态是那么给人以依恋的好感可是有时候二人背人**时他又粗犷得可怕。那些大胆的动作令这姑娘想起来不禁脸红。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有时候开玩笑开得未免过火不管你讨饶乞求他总是不肯住手直到见你快哭了他才住手。你本来气他恼他可是只要一看他那充满热情的眸子又叫你恼不起来气不上心就像现在一样的依梨华半气半笑地睨着他:

“你呀……”

谭啸作了一个又要擒拿的姿态笑道:“你再说……”

依梨华不由吓得连忙捂住嘴连连摇手笑道:“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三匹马终于出了沙漠来到了一片扎满帐篷的有水草的地方这就是依梨华所说的洛瓦子。

一天的沙漠疾行到了这个地方闻到了水草的气息人和马都不愿意再走了。

这地方有依梨伽太一个老朋友名唤巴夫可罗依梨华偕潭啸找到了他。巴夫可罗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维吾尔人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和依梨伽太交情很好。依梨华小时候见过这位老人家;并且很得这位老人的喜爱现在突然来访巴夫可罗大喜过望殷勤招待视同己出。

他当然最关心老友的起居情形可是他所听到的竟是一个晴天霹雳由不住抱着依梨华大哭起来哭得谭啸在一边陪着落了不少泪。

多日来他尽量避免在依梨华面前提起有关她父亲的事情为的是怕她伤心可是今天却是免不了。依梨华难以克制自己哭得比巴夫可罗更厉害最后还是这位维吾尔老人反复地劝着她:

“吉西乌赤!吉西乌赤!”(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这本来该是一个愉快的场面如今反倒成了“牛衣对泣”的调调儿。当然这种悲哀是不会短时间所能消散的依梨华虽然不哭了可是却与巴夫可罗追忆起依梨伽太昔日的音容凄凄惨惨好一个伤景伤情的可怜场面——而人常常是受场面所支使的。

巴夫可罗对于这个可怜的孤女更疼爱了同时由此及彼对于谭啸也另眼相待。他问清了二人的去路不禁十分担心他告诉谭啸说在大戈壁沙漠里常有凶狠的汉人马客打劫来往的客商;而且手段狠毒最厉害的是一个叫“狼面人”的怪人。

这“狼面人”令人谈起来就为之战瑟狼面人来时口中常常出一种“虎——虎——”的怪叫之声。

谭啸和依梨华听得惊异不已纷纷问这怪人的行踪身世所作所为。

巴夫可罗战战兢兢他说这“狼面人”来沙漠才不过两三年他来无影去无踪任何人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当然必定是在沙漠里。

他常常单身劫掠整队的驼商可是他却也常常把沙金往贫民堆里面送贫穷的汉人喊他是“天狼仙”贫穷的维吾尔或是哈萨克人则唤他是“呼可图”(大神)。

可是恨他的人则叫他“狼崽子”、“狼面人”这种叫法不胫而走“狼面人”令整个的大沙漠为之战瑟。据说他脸上常常覆戴着一块狼皮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却是极少极少。

除了“狼面人”之外在天山一带出没的还有一个怪人这人叫“老猴王”也是一个谈起来令人吓掉牙的主儿。

据说这“老猴王”是一个个性极怪的老人。因为瘦小干枯行动敏捷而得名这人虽不打劫行旅可是却有一个怪癣在他所出没的周围百里之内不许任何人带有兵刃。只要犯忌此老下手极狠他和“狼面人”水火不相容可是二人谁也不能把对方如何;据说二人曾暗中比试了十次以上仍是分不出高低强弱他们之间的恨也就更深了。

大戈壁出了这么两个怪人之后过往行人客商没有不出一身冷汗的他们在“狼面人”的势力范围之内绝不敢带有巨金。否则哪怕是留下一蹄之痕这怪人也能由驼马的蹄迹深浅上分辨出有多少油水。他的判断力竟是奇准无误百试不爽。

到了“老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都要乖乖地放下兵刃显然老猴王好说话一点。可是“老猴王”脾气常常反复无常而且此人既名为“猴王”生性多少也有些近似“猴”类的他很喜欢捉弄人遇到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巴夫可罗绘影绘声地描叙着这两个怪人的行径二人如同听神话似的听着他们想再多知道一点这两个人的情形可是巴夫可罗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最后他奉劝二人沿途一定要特别小心但年轻好胜的谭啸和依梨华并没有十分听得进去。

他们认为这两个人的武功只不过可以吓吓过往商旅而已至于他们二人那是无所畏惧的。

巴夫可罗补足了他们的粮水第二天黎明他们开始经过草地向大戈壁而去。

中午他们已踏进大沙漠的边缘了任何人只要向这大沙漠一踏足那是要有相当勇气的。因为这片沙漠太大了、太广了广大得令人望之心惊!

这里有一部份回人盘踞着他们还兼营贩卖零星食物和**茶。二人在这里用了午餐吃的是糌耙和青裸饼风干的马肉喝着略有些酸味的**茶。沙漠里的热风阵阵吹过来吹在人身上痒痒的很想用手去搔。

依梨华把一个皮褡裢似的皮囊拿出来灌满水足有两大桶然后让马驮着。谭啸不解何故依梨华告诉他说是拿来饮马的她说沙漠里可能两三天不见一滴水那时这些水就可用上了。

然后他们自己也把水囊灌满了太阳快下山时他们又开始上路了。

夕阳下的沙漠是那么的柔和天边的一抹红霞尤其衬托得可爱。这广大的沙漠就像是一片极大的鹅绒软床行走在上面的人多少也有些这种感觉。

他们彼此指着说着不知不觉天可就黑了。

星月下的沙漠显得冷嗖嗖的那些吸满了光热的沙粒有时候就像鬼火一般地放着闪闪的光。当强热散尽时才感觉到气温陡然地下降骑在马上的人立刻感到有点冻耳冻手的感觉。

走了一大段路仍然没有现有水草的地方可是马上的人已有些冻得吃不消了。

正当他们下了马预备在沙漠里凑合一夜时忽然现远处有三点灯光闪动着。

初看时这灯光距离很远不多时已在眼前出现了那是一队为数约有十余人的马队为三人手中举着马灯射出黄澄澄的光华。

谭啸不由一怔依梨华却一扭娇躯窜至马前伸手抽出了一口长剑惊道:“不好了是马贼!”

谭啸皱了一下眉冷笑道:“先不要动手待我们看清了再说!”

说话的工夫来人已近这群马贼倒真是训练有素人一到便刷啦啦把二人围在了当中三道灯光一齐照射在二人身上。

谭啸和依梨华这时才看清了来人共有十二人全披着黑羊皮的翻毛皮袄。为一人四十左右的年岁黄焦焦的一副脸膛手中是一对“拐子”闪闪着黑光其余各人全是横生鼻子竖生眼的家伙兵刃种类繁多有使刀的、使剑的、使三节棍的还有一个黑小子肩膀上挂着链子锤十几匹马鼻子都冒着白气。

那为汉子冷笑了一声:

“你们是干什么的?就两个人么?”

谭啸哂然道:“干什么的?走路的!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各位吗?”

那为汉子想不到这少年竟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不由怔了一下他身后一个大个子大吼了一声:

“***!你小子是不想活了6大哥与你好好说话你是怎么回他?你……”

那被称为“6大哥”的人伸手按了一下把大个子的话止住了。他翻着一双小绿豆眼说:“你们不像是本地人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

然后用手中的拐子指了指那匹驮东西的马:

“马上是什么东西?”

“水要不要?”

依梨华实在忍不住用手一指那大水囊气冲冲地说着。

那“6大哥”歪头看了看她嘻嘻笑了笑:

“姑娘这汉子是你什么人?”

依梨华蛾眉一挑:

“你管不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姓6的回头笑了笑一抖肩膀:

“好大胆的丫头!来哥们下来搜货!”

说着他一按马鞍子窜了个高由马背下飘身而下也不知是他轻功好还是地上是沙反正他下马没有带出声音来。

其他的人也翻身下了马一阵兵刃交击之声甚是噪耳。

一伙人一哄到了三匹马前那方才言的大个子先伸手向谭啸马鞍子上摸去。

谭啸是何等身手岂能叫他得了手去大个子手虽快可手腕才递出忽觉得脉门上一麻紧跟着痛彻心肺由不住“哎呀”一声一连退后好几步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怒叱道:“好!好!你原来也是个练家子!好!好!”

这时依梨华也一横剑蛾眉微挑道:“你们谁敢上来?来嘛!来试试看!”

大个子的叫依梨华的剑和她的威风吓住了余下的人一时都不敢动了。

“6大哥”怔了一下一双黄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转嘻嘻一笑:

“怎么!你们还真想打?”

一时四周诸人都嚷了起来。

“上呀!”“揍!”“打!打!”

可是没一个敢上来谭啸私窥情景不由肚内失笑胆子也就更大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马颈上拍了拍:

“这里金子银子都有你们谁敢来拿?你们谁有种?”

他这么一拍却无意拍在了那串挂铃之上出了“叮叮”的一阵响声。

那为匪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猛地后退了一步用手中马灯往马颈上一照脸色骤变:

“啊……宫老前辈是你们什么人?快说!”

四下的人也全惊呆了他们纷纷看着那串红铃口中怪叫道:“啊!啊!老猴王!老猴王!”

“一点不错放马铃是放马铃!”

这“老猴王”三字倒令谭啸和依梨华大吃了一惊。谭啸怔道:“谁是老猴王?你们说什么?”

那姓6的匪脸色惨白地看着谭啸蠕动着嘴唇:

“朋友……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如果我们早知道你们是宫老前辈的朋友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他忽然把手中一对拐子用力往地上一丢同时对伙伴叱道:“快丢家伙!没别的宫老的面子还有什么话说?快丢!快丢!”

有一个小子舍不得手中新买的一口雁翅刀还在皱眉被他过去一脚把那口刀给踢上了半天;然后直着眼急道:“老七你是怎么了?你还想混不想混了?”

那小子连连苦笑道:“是是……我忘了……”

谭啸及依梨华正看着怔那匪已向二人紧紧抱拳道:“俗谓不知者不怪请二位高抬贵手容我们带着脖子回去并请在宫老面前美言一二……”

他苦笑着用手往地上散落的各种兵刃一指道:“这些家伙没有他老人家的命令就是锈了烂了我们也不敢再捡。”

他说着又深深打了一躬:

“对不起打搅!打搅!”

说着招了一下手这一群乌合之众纷纷上了马。姓6的又在马上弯腰道:“对不起!对不起!二位见了宫老就说小辈长毛6渊给他老请安!”

说完抖马掉头而去。

依梨华忽然追上一步叱道:“且慢!姓6的你站住!”

长毛6渊马已驰出丈许以外吓得猛然又把马拉住了红着脸掉过身来嘻嘻笑道:“这位女英雄还有事么?”

依梨华冷笑了一声:

“这么黑夜你莫非就任我们在沙漠里呆一夜么?宫老先生如果知道了……”

长毛6渊打了一个寒颤翻身下马道:“啊!是的是的这太失礼了!”

谭啸这才明白过来当时差一点儿想笑心想这小妮子可真会捉弄人自己对于这位老猴王还是一个谜可是倒真敢给人家端起来了。

正想之间却见那长毛6渊已走到二人面前双手搓着尴尬地笑道:“二位的意思是……嘿嘿……如果不嫌远可否移驾在下草舍屈就一夜?如需何物只管开口就是了……”

谭啸不由道:“那倒不必了只请足下派一个伙计引我们到一片有水草的地方我们自己带有帐篷什么东西也不少。”

依梨华掠了一下头:

“再送一张过沙漠的详细捷径路线图我们见了宫老前辈自会为你美言一二!”

6渊喜得嘴都闭不上连连抱拳道:“谢谢!谢谢!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他说着回过头对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好了我送二位贵客一程。”

谭啸反倒不大好意思地道:“足下派一人就好怎敢劳动朋友你自己?”

6渊张着大嘴一笑:

“宫老前辈的朋友在下怎敢怠慢?好了我引二位上路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

谭啸和依梨华各自上马6渊也跳上马背以手中马灯向前照着策马前行。二人并骑跟上另一匹驮东西的马也跟着前行。

行了一程漠地里起了嗖嗖的寒风那6渊故意表示不怕冷把大皮袄前面扣子全数解开一面高声地唱着:

“壮士志在四方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啊……啊……”

他的嗓门还真大一面高歌一面在马上扭着身子挺着胸脯尽量地把自己想为一个壮士的样子。

依梨华用眼睛瞧着谭啸直想笑谭啸也忍不住了他笑道:“6当家的你这歌唱的真不赖是谁教你的?”

6渊忽然勒住了马回过了身子张大了眸子道:

“这歌你们不知道?”

谭啸一笑道:“我不知道的太多了!”

6渊哑然失笑摸了一下后脑勺:

“这么说相公你这是第一次来沙漠了?”

谭啸点了点头6渊也点了点头:

“难怪呢!我说走沙漠里的人没有不会唱这歌的这是天狼仙编唱的后来传出来大家都学会了。”

说到天狼仙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眼睛眯着笑了笑:

“我都忘了在宫老面前提起这位主儿是犯忌讳的。算我多口二位多包涵可不要在老爷子面前说我喊他天狼仙;也不要说我唱他编的歌就说我骂他是狼崽子!嘻!狼崽子!”

说着转过身子策马前行口中不由又溜出了:

“……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

他忽然又伸手拍了一下脑瓜骂道:“娘的!说不唱还唱!”

二人看着更忍不住笑了前行了一段6渊停住马指着前面一片黑糊糊的影子道:

“那就是一片水草地方了!还好今夜没有商人住平常这地方是空不下来的。”

他说着就往那地方行去二人心中甚喜这时地上的沙已看不见了附近马粪很多蹄痕处处可见前些时日这地方居住过很多人马。

三人到了地方下了马见这片地方有十丈见方一半长满青草一半是一个水池子。其实也不能称水池因水太浅水面连草尖都遮盖不住。

6渊笑道:“这附近就只有这一处地方叫饮马湖水浑牲口能喝人可不行二位意思怎么样?”

谭啸笑了笑满意地道:“这地方很好谢谢你了!”

6渊咧嘴笑了笑抱了一下拳:

“那么我得回去了二位水带得还够么?要不明天一早我派人送水来!”

谭啸想了想道:“那不必了我们水还够你们住处既远来去太费事算了!”

6渊笑道:“费事有啥?谁教我交你这个朋友呢!”

说着他嘿嘿一笑:

“真的朋友你贵姓呀?大名怎么称呼?”

谭啸见他愈来愈显得亲热人家既问自不便不答当时一笑:

“我名叫谭啸这是我义妹依梨华。”

6渊连连抱拳打躬道:“久仰!久仰!谭兄方才你那一手活可真厉害大个子的手我看八成是好不了啦!”

谭啸脸色微红笑道:“方才我太冒昧了6兄回去关照那位朋友嘱他把那只伤腕在热醋之中浸泡有两三天也就好了!”

6渊笑道:“足见高明!谢谢!”

说着又朝依梨华抱了一下拳窘道:“姑娘还要原谅在下方才出口不逊我这张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依梨华用脚踢了一下地:

“过去的就算了还有那地上的兵刃你们捡起来算了。”

长毛6渊双手连摇讪笑道:“唉哟……快别提了打死我我也不敢呀!我脑袋还想留着吃饭呢!谢谢姑娘的好意!”

依梨华皱了一下眉:

“我们见了宫前辈不提还不行么?”

6渊还是摇手一面赔笑道:“不行!不行!这事情我已经来过一次宫老爷子原谅了我们说下一次……嗯!”

他咧了一下嘴真有点“不寒而栗”的味儿再次抱了一下拳翻身上了马把手中马灯挂在了鞍上双腿一夹马腹口中叱道:

“得儿!走!”

那匹马泼刺刺就窜向沙漠中去了。谭啸笑了笑摇头道:“还会有这种事这老猴王到底是谁?”

依梨华笑道:“还会是谁?不就是那骑骆驼的老人嘛!想不到你真猜对了他真是一个异人!”

谭啸怔了一会儿苦笑道:“此老既肯赠铃日后少不得还要见面那时倒要好好与他交一交了!”

二人说着遂找了一处适当的地方扎下了营帐二人虽说已定了夫妻名份可是形迹上并不敢过于太接近。在帐篷里他位用一道羊皮分成两隔各人睡一边互不侵犯。

一夜酣睡天快亮的时候谭啸醒了听见沙子被风吹起来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噼噼啪啪就像下小雨似的他不由枕着双手暗想着幸亏睡在帐篷里要是睡在沙地里也许被沙给活埋了。

远处还有狼叫的声音十分凄惨令人意味到沙漠里实在很可怕。

他起来披上衣服钻出去看了看三匹马倒都垂着头站在树下面嗖嗖的风很冷逼得谭啸又钻进了帐篷他开始坐起来练内功中的吐纳之术。

这种功夫十年以来他一直没有丢下过所以他外表上看起来永远是那么斯文。事实他已是深深领悟了内功中的精髓。

运了一阵功夫听见隔着一层羊皮幔子的依梨华也醒了先是窸窣的穿衣之声过了一会儿又有长长的吐气之声。谭啸知道这姑娘也是在练一种内功可见那武功一道虽是各门传法不一样但高深的功夫都是先由洗髓、易筋、运气着手的。

他们练功夫的时候彼此谁也不吵谁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差不多练好了这才走出帐篷这时天色不过才微微透一些灰白色。

依梨华找出盆在水池子里盛了些清水先让谭啸洗脸漱口然后自己才梳洗。

水很冷冰得手指猫咬似的痛但他们都不是属于娇嫩型的人所以也毫不在乎。

洗完脸之后谭啸收拾帐篷依梨华张罗着给马上料饮水。他们已习惯了这些工作作起来井井有条。收好了帐篷二人又找来石头围着生了火煮了些大麦仁吃这时候远处有马蹄声二人放下了碗只见一匹黑马跑近。

马上是一个黄脸的汉子他翻身下马道:“是谭少侠吧?兄弟是6爷打来送水的还有……说着他用手在怀中摸了一阵子摸出了一张牛皮氏双手递上道:“这上面画的是沙漠的详细路线图是这位姑娘要的。”

谭啸站起来接过笑道:“这真是太麻烦了不敢当!不敢当!来!朋友!喝点儿热粥吧!”

那人傻笑道:“我吃过了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大概有九十里6爷说就是太远;否则一定要接二位过去歇歇谭少侠预备早晨就上路么?”

谭啸点头道:“是的我们一会儿就要赶路。朋友你贵姓?”

来人笑道:“不敢!兄弟姓李名方人家都管我叫地老鼠因为这沙漠里我最清楚。”

说着咧嘴一笑:

“这张图就是兄弟我画的。”

谭啸含笑道:“这么说更该谢谢你了。来!吃一点儿东西再走。”

地老鼠李方连连摇着手把马身上的四个大皮囊解下来在依梨华和谭啸的马上各系了两个然后笑着说:

“这几袋子水足够谭少侠和这位姑娘出沙漠了我得赶快回去再见!”

他说着跳上了马抱了抱拳掉转马头如飞而去。依梨华笑着取过那张图道:“这就好了想不到这长毛6渊倒挺够义气!”

谭啸叹了一声道:“惭愧的是我们无功受禄这完全是沾了那老猴王的光。”

依梨华抿嘴一笑:

“想起他吐我一脸我现在还生他的气呢!倒看不出像他那么一个瘦猴子还会有这么大威风!下次见了他我要斗一斗他!”

谭啸看着她笑道:“所以他叫老猴王呀!不过他送铃铛给我们是一番好意;可见他似乎认为我们没有什么武功。看在这一点上下一次见了他我也要试一试他看看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说话之间东方已出了太阳沙漠里氤氲彩气倒映在水面上有点“海市蜃楼”的味儿。

他们又愉快地踏上了行程。经过整夜的休息人欢马健自是不在话下。当他们走出十里以外看到一群骆驼商人正拉着骆驼从远处踽踽行来。驼背上驮的是布匹还有篓子装的茶叶。

依梨华打开地图现图中不但用红笔清楚地标出了路线;而且凡有水草的地方都用蓝笔画得很清楚路途远近也清楚地写在上面。有了这张图就可放心大胆地出没沙漠之中而不愁迷失路途了看来那地老鼠李方还真有一手!

天空有几只兀鹰嗷嗷地在天上叫着它们飞得很低;而且跟着马飞!钢针似的爪子眼睛如火嘴如钩那种叫声尤其可厌三匹马的胆子似乎特别小几只兀鹰也把它们吓得不轻惹得谭啸火起伸出手来用劈空掌把飞得最低的一只劈下地来。

可是它仍然在地上扑腾着两只大翅膀“啪啪”地拍着沙地细沙飞溅。依梨华赶过来加了一掌才算结果了它。

这么一来另外几只才知趣地飞开了它们沙哑的叫着:“嗷!嗷!”在天上围着那只死在地上的同类打着转。依梨华催马道:“快走等会儿这种鸟会愈来愈多还真讨厌呢!”

谭啸讨厌听它们的叫唤策马快行。他们一路谈着话倒也不觉寂寞。

整整的一天除了早上看见那队驼商以外他们没看见一个行人整个的大沙漠只有微风、怪鸟点缀着微风使沙漠变得柔和怪鸟却令沙漠显得狰狞。

日暮时候他们“按图索骥”找到了一个低洼的水池子扎下了帐蓬今夜他们预备在这里过夜。刷马喂马弄东西吃了天已黑了。

今夜月亮没有出来天空一片阴霾看起来天似乎特别黑。

依梨华悬了一盏马灯在帐篷顶上就在这个时候她出了一声尖叫:

“哥!快出来狼……”

谭啸大吃一惊忙由帐篷中跑出来问道:

“在哪里?多少?”

依梨华用手指着前面水池子谭啸顺其手指处一看脸色不禁也是一变!

原来池边有十二三只大青狼一半在饮水一半正隔池子看着这边。也许他们是一群走散了的狼正在池子边休息现在却为依梨华这一声尖叫惊动了!

为三只最大的狼立刻龇牙起威来另外十几只狼也都吼叫起来!

这么一来那三匹原本胆小的马可吓坏了长嘶不已依梨华匆匆把罩马眼的皮罩子拉下来这才好了一点!

她又点了一盏灯挂起来对面的狼叫得更厉害了它们纷纷在池边走动着隔着水龇牙叫嚣。谭啸本来没有什么兵刃是依梨华给他备下了一口剑这时匆匆把它拿了出来!

依梨华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哥!你别过去拔荡不是说过么它们怕火光我们就多点火!它们一到天亮就走了!”

谭啸笑了笑道:“总共才几只狼也值得?”

可是他的话才一出耳中就听到了一阵群吠之声似万马奔腾似的由远而近。这时池边十几只狼叫得也更厉害了。

依梨华惊叫道:“啊!糟了……狼群来了……哥!快逃命吧!”

谭啸虽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可是一听说遇到了狼群也不禁打个寒颤。他匆忙拉着依梨华就往马背上跳可是这三匹马此刻已失了本性只扬着蹄子长啸那只驮水的马竟咬脱了嚼环如疯似地向一边奔逃而去。

谭啸大吃一惊叫了声:

“不好!”

他猛然纵过去想拉住那匹马的缰绳可是那十几只饿狼竟已长啸着绕池而过猛地朝着那匹马飞扑而去。谭啸一矮身用“进步随身掌”“砰”一声把第一只老狼打得飞上了半天坠地而亡。

他身形转处正想用“劈空掌”再打第二只可是那匹受惊的马竟在他动手之时跑出了十数丈以外余狼嗥叫着紧追而去。

谭啸正想奋身追去就在这时大片黑影夹杂着千百点绿荧荧的眼睛出现在正前方三四十丈以外果然大狼群来了。

那匹惊惶失措的马因双目尚蒙着哪里知道前面比后面更危险。它拚命向前窜却正好窜入狼群之中只见那大片的黑影子向它身子一扑惨嘶声中已尸横就地那为数上千的饿狼由它身上踏驰而过有的争食着它的肉扯扯拉拉嗥声更是可怖。

谭啸飞快地转身跑到依梨华跟前急道:“我们快把这两匹马牵到帐篷里面去不得了大狼群来了!”

依梨华虽是长在沙漠可是像这么大的狼群她还没有见过不禁吓了个花容失色。

再看那两匹马仍在死命地挣着谭啸皱眉道:“不行眼不能蒙叫它们看看也许它们就乖了!”

依梨华先前燃着了几根干柴这时把它们丢了出去一时之间狼群已扑近了依梨华这几枝火柴倒生了些效力。为一排约有十余只大狼忽然掉头就向后跑于是群狼齐效。有的前行有的后奔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狼是兽中最残忍的一种同类之间也谈不到什么友爱齿爪交锋之下沙地里横尸处处可是这些尸也剩不下来都被后来的同伴分食了个尽净这真是造物者的悲哀!

狼群倒退了十余丈以外可是它们现火光并没有再次逼近时它们就不动了。那鬼火似的锐利目光一双双的向前瞪着、闪着、搜索着口中滴着馋涎它们是残忍饥饿的一群!

谭啸已死命地把马拉进了帐篷这两匹马目睹着这种情形倒真如谭啸所料乖得多了。只是拉它们极费力因为它们已吓呆了。

谭啸处理好了马出了帐篷见依梨华狠命地用剑在砍树砍下的枯枝点了火丢出去。谭啸叹道:“这也不是办法我们应该慢慢地烧完一枝再丢一枝时间可以拖长一点儿。”

他也抽出剑来帮着砍依梨华忽然丢下剑扑到他身上忍不住哭道:“哥!我们的命真苦……我们活不成了……没有用的!”

谭啸分出一只铁腕紧紧地抱着她微微摇头笑道:“不要哭振作一点还没有到最后关头!”

他用手中的剑指了一下四周的树道:“你看树这么多我们把它们都砍下来慢慢地烧还够烧一阵子的呢!”

他极力装着轻松的样子依梨华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拿着剑又砍起树来。

这是几株干枣树砍起来很费事他们砍了三四棵之后剑刃就卷了。

依梨华又找出一口刀慢慢把砍下的树劈成柴。于是一支支烧着了的柴抛了出去他们用新奇的打法有时候抛上半天再掉下来正好落在狼群最前哨有时却落在狼群中间。

这群狠恶的野兽不得不慢慢退着这的确是上天的安排。那个水池子正遮在帐篷左前方形成了一个屏障。阻挡着狼群的侧面袭击否则这么大的狼群又岂能是几根柴火所能阻挡得住的?

人们到了生死关头常常是感情真纯泄的时候依梨华紧紧地偎在谭啸的怀中她认为“死”是目前必然的下场只是时间或迟或早而已。

她变得很怪有时候哭、有时候笑而令她感到最大的遗憾是认为不能再和谭啸在一块了。每一念及此她就会忍不住哭起来谭啸只得亲切地安慰她。谭啸认为只要有信心不一定会死的;因为天亮之后常有一些想不到的情形也许狼群会自动撤退。

附近的树都砍光了烧光了狼群仍在对峙着。

谭啸不得不佩服它们的那种韧劲它们像看门狗似地卧在地上眼睛一直不离开他们。

为一只老黄狼似乎开始怀疑火的威力它用前爪拨了燃烧的柴火一下烧得它急忙抽回爪来算是对“火”这怪玩意儿服气了!

夜渐渐地黑沉天也渐渐地冷二人紧紧偎依着谭啸看了看眼前的柴枝已经不太多了他要冒险到池子那边再去砍树。可是依梨华却死命地拉着他不肯放因为那样做太危险了。

谭啸不忍见她难受再者那么做也确实危险万一狼由背后袭过来那就不堪设想了!

无可奈何他只好长叹了一声把那口卷了剑刃的长剑在石头上磨着以备必要时和狼群一拼。

依梨华似乎已懒得动了。她把一双玉腕由谭啸的前胸向后面兜着把整个娇躯都倚在谭啸的怀里。夜风虽然凛冽地吹袭着可是他们都感到身上很暖。

依梨华不时地哭泣着有时又像小孩一样的笑着怪谭啸不抱紧她;最后她竟在谭啸的怀里睡着了。

谭啸轻轻地挨着她的脸心想真是个孩子这时候她居然还能睡着?可是又不忍把她叫醒试着把她两只手向外拉一拉她却哼哼着抱着更紧了。她那美丽的脸似乎已远离了恐怖带着甜美的笑就像微风时的沙漠一样可爱!

谭啸无可奈何只好让她抱着自己也感到累了看看对面的狼群黑糊糊一大片没有一只声的它们只是直瞪着眼往这边看着、耗着。谭啸倚身在一截树根上又点着两根柴火丢出去。

然后他利用这一小刻时间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可是他实在太累了眼睛一闭可就睡着了。

模糊之中他忽然听见耳边乱糟糟的兽声喋喋他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叱道:“不好!狼……”

依梨华也被惊醒由他怀中一骨碌站了起来只见眼前火已熄了几段枯柴还在冒着烟;而群狼都已站了起来正在抖着身上的沙怪啸连天。

为的那只大黄狼先向后一坐身子箭头子似地窜了过来。

依梨华抖手一镖正中这老狼顶门一时脑血飞迸惨嗥了一声“叭嗒”一声掉在地上蹬了几下爪子就死了。

可是它后面的狼却一拥而上直向二人身上扑来。谭啸厉斥道:“该死的畜生我们一块死吧!”

他说着一挑掌中剑奋身扑上宝剑绕起了一道长虹当头二狼相继一声悲嗥肚皮开花肠子洒了一地“扑扑”落下地来。

可是谭啸知道眼前的狼是杀不尽的自己能杀一百一千仍是脱不开身。只是到了此时似乎也说不得了只好杀一只算一只了。

依梨华这时也用剑刺瞎了一只青狼的眼睛。谭啸一面用剑击刺着一面招呼她快过来二人背靠着背一时整个的狼群也都咆哮起来了。

它们长啸着用它们的爪、牙拼命地向二人扑着。虽然上前的都是死可是它们不退缩前死后拥像风一样、像潮水一样那种声势真令人望之心寒胆战。

二人身上、头上、脸上溅满了狼血每杀一只狼那腥红的血就像雨似地洒在他们身上。渐渐地他们手酸了眼睛模糊了!

“啊……振作一些依梨华!我的妻……”

可是依梨华显然已支持不住了一只狼抓裂了她的裙子她大叫道:“哥……我……我不行了……啊……啊……”

接着她的剑也被狼扑下来了谭啸大吃了一惊他猛然分出左手把她揽入怀中可是恶狼跟着扑上来依梨华一只鞋都被狼咬下来了她惊叫着。谭啸奋力一剑把那只狼刺了个透心穿他抽出剑一阵踉跄。四面八方全是狼杀不胜杀谭啸已不知杀死了多少只他一只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剑刃都卷了剑尖也秃了他吁吁地喘着气抱着依梨华向后面退;可是身后也是狼四面八方全是绿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齿喋喋的狼喘之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紧紧咬着牙长叹了一声猛地跺了一下脚:

“姑娘!我们来生再见了!”

说着他猛地掉过剑尖向自己心窝上扎去!依梨华死命地托住他持剑的手腕子哭叫道:“不……不……哥!先杀我……先杀我!”

谭啸用最后余力飞腿又踢翻了两只狼可是他却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正在这千钧一之际他们仿佛听到一种极为凄厉的啸声。

这叫啸之声如同魑魅似的荡绕在空中。

说也奇怪这数以千计的野狼一听到这声怪啸之后竟立时停止了攻击和咆哮!

它们纷纷竖起耳朵把头举向当空像是在辨听这种怪啸之声的来处。

这么大片的狼群突然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次怪啸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可近多了听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狼群之中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它们纷纷低鸣着疾地向后退着口中出像狗似的“呜呜”的低叫声。

谭啸本来已存必死之心想不到这怪啸之声给二人带来了一线生机。

他猛然抱着依梨华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他和依梨华看见一匹马正由远处漠地里以极快的度奔驰而来。

马背上似坐着一个人只是距离太远天又黑他们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子。

可是那凄厉的怪啸之声却是由这人口中出来的眨眼间这匹马打了个转儿站住了马上人就像一只巨大的夜鸟带着一片衣影腾身窜上了一个大沙丘。

这时狼群就如同潮水似的纷纷掉头鼠窜而去那怪人双手比着喇叭口在沙丘之上用一种低短的鸣声不时地叫着那声音是:

“虎——虎——”

声音虽低哑却沉实有力。那大群的狼亡命似地向前方驰逃着就像是遇到了最厉害的敌人。一时之间漠地里黄烟滚滚嗥声噪耳群狼来时如潮去势如风转眼之间已呼啸着远遁而去。

沙地里留下了无数狼尸有的拖着受伤的身子还在爬有的却只能趴在地下凄惨地叫着那种“呜——呜——”的哀嗥听了真叫人起鸡皮粟儿!

谭啸和依梨华死中逢生目视着这种怪状几乎吓呆了。

他们四只眼睛一齐盯着那沙丘上的怪人这时见他由两丈高的沙丘上飘身而下身后披着一块狗皮似的东西飘起来就像一片云彩。

他落地之后又“虎——虎——”地叫了几声。那地上被谭啸和依梨华砍伤未死的狼听见他这种声音挣扎着要起来逃跑害怕地悲嗥着。

这怪人没理它们远远朝二人走来。等到离二人还有一丈远的时候他站住了。

二人这时才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吓了一跳因为他整个的身子都在一张大个的狼皮掩饰之下。那狼皮是连头带尾由头一直披到背后长尾拖在地上狼口之中尚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这人身材很高双肩极阔下身穿的大概也是一条狼皮套裤看起来全身都是毛茸茸的有一口二尺左右的短剑斜挂在他胸口上。那剑配着黑亮的一个剑鞘式样很是怪异奇特。

他远远地看着二人一句话也不说良久之后谭啸感到老这么对看着终不是事再说也该谢谢人家救命之恩呀!

当时他推了依梨华一下自己先走上一步抱拳朗声道:“多谢这位侠士相救小可谭啸失敬了。”

说着躬了一下身子。待他立起身来却见那怪人仍是一动也不动。谭啸不由甚是纳闷轻轻扯了依梨华一下依梨华也弯了一下身子娇声道:“请问恩人大名如何称呼?我们也好永记心中以图后报!”

那人仍是不动一下。二人不禁互相对看了一眼十分尴尬。谭啸小声说:“大概他不是汉人不懂我们的话你再用别的话说一遍吧!”

于是依梨华又用维吾尔和哈萨克言语分别说了一遍。那怪人仍是一动也不动。依梨华不由弄了个红脸小声说:“他不是人吧?”

这一句话倒把谭啸吓了一跳他拉着依梨华一只手仔细地向这人打量着他有两手两腿;而且各种状态皆可证明是人无疑。正在怀疑忽见那人身形倏起倏落在沙地里起落着如同星丸跳掷似的而每一落足手上即捞有一具狼尸接着又把它抛出去抛到一个一定的地方。

转瞬之间狼尸堆积如山谭啸和依梨华看着也不由心惊想不到他们二人竟杀死了这么多狼少说也在百只以上。

这怪人一面抛着狼尸口中尚自出一种凄惨的低啸之声很像是在哭泣。地上仍有许多断腿伤足的狼没有死他蹲下来由身后拉过一个皮囊由其中掏出一种药膏似的东西一一为它们上药。

很奇怪那么凶残性野的狼在他手中竟柔若绵羊似的只是害怕地低低鸣着。

他为它们一一上药上好药之后又出先前“虎——虎——”的声音这些受伤的狼吓得拖着伤躯纷纷爬着向前移动一直爬得很远了他才不再叫了。

谭啸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暗想:糟糕!看样子他似乎很爱这些狼呢!

果然那怪人一步步向他们走近了走到离他们有五六步远的地方才站住脚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些狼都是你们杀死的么?”

谭啸挺了一下胸道:“是的我们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

他很愤怒这怪人如此的指责因为他显然把狼命看得比人命还尊贵。

怪人闻言之后朗笑两声用宏亮的声音道:“保全自己的生命?哈!好动听!你们看!”

他回身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狼尸道:“你们残忍的双手杀死了多少条生命!你们是人一个人和狼一般见识不觉得可耻么?”

这种不成理由的怪论调不禁令谭啸微微怔了一下他显然也被激怒了。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莫非甘心为狼群吞噬么?如果你在被狼群追逐时杀了它们你会认为可耻吗?”

怪人长笑了一声:

“我?哈!你的话好怪你莫非没有看见它们对我多恭顺我是多么爱它们我们像兄弟一样的亲近!”

谭啸冷笑道:“我看是有点像兄弟你有这么友善可爱的兄弟也真值得骄傲了!”

怪人并没听出谭啸是在挖苦他也许他没有注意去听只冷冷地说:“不管如何你杀死了它们是犯了我的大忌我绝不能轻易饶恕你们!”

说到“你们”时手朝依梨华指了一下。谭啸忙岔口道:“没有她的事狼是我一个人杀的!”

怪人怔了一下点头道:“那就找你一个人算账!”

谭啸冷笑道:“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怪人那你又为什么要赶走它们救我们呢?”

“我不喜欢它们乱吵乱叫同时也不许它们欺侮人。”

他回答得那么轻松。谭啸哼了一声道:“那就对了你不喜欢它们欺侮人莫非我就喜欢么?”

“可是我没有杀害它们!”

怪人厉声吼着两只脚在沙地上跳了一跳。谭啸也大怒道:“那因为你是属于它们之中的一个因为你也和它们一般不通情理所以你才……”

谭啸气得身子有点抖暗想这人怎会这么不通情理却没想到自己这话骂得多么重。果然那怪人被他激怒了只见他双手向外一伸整个身子如同一只蝙蝠似的平着飞了过来。

他这种轻功令谭啸怔了一下。因为没有人这么样纵身子的当时不敢怠慢右足向后疾退了一步足踏子午桩以静待动。

那怪人身形向下一落已到了谭啸跟前一句话不说猛地一分双掌直朝谭啸两助上插去。他这么一伸双手谭啸和依梨华都不禁吃了一惊因为怪人这一手分明是极为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想不到初次谋面这人居然下此毒手。谭啸当时又惊又怒顾不得再与他理论冷笑了一声右足向前一迈用“跨虎登山”之势身子向下矮了半尺。怪人双掌走空谭啸突地并二指直往他腋下点去。

怪人似乎也知道这一手的厉害身形倏地一个疾转狼皮荡起呼呼的风声而他身子却已狂扬到了谭啸的身后猛然一抖双掌用“云龙探爪”之势直向谭啸一对琵琶骨上猛抓了过去。

到了这时谭啸才知道这怪人竟负有一身人奇技不由又惊又气;然而势成骑虎却又不能中途住手。当时倏地一个转身一咬钢牙双掌施出全力霍地向外击出。

四掌交击之下只听见“砰”的一声谭啸竟一连后退了三四步那怪人身子也是大晃了一下。这其中有个缘故因为谭啸久战狼群精力早已疲惫不堪而怪人却是精力充沛是以一击之下顿呈胜负之分。

可是尽管如此那怪人也不由怔了一下他整个身子向外一转如狂风似地飘了出去。谭啸红着脸方要扑上那怪人忽然摆了一下手:

“我们不要打了!”

谭啸怒目而视道:“为什么?是因为我掌力不如你么?朋友你错了!我久战狼群精力早已消耗尽净而你……哼!只是占了精力充沛的便宜!”

怪人哈哈一笑:

“在这大沙漠里能够接我一掌的人不多除了那老猴儿和我不分胜负以外我还没见过一人能经我双掌一击的。你已经很难得了!哈!看在这一点上这件事一笔勾销了!”

谭啸木立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再较量了?”

那人怪笑一声:

“不但不打而且我们还可以交朋友!”

谭啸不禁大喜当时伸出一手。那怪人上前一步两手相握之下谭啸自内心说出了一个“冷”字因为这人的手如冰也似的凉。

他摇撼着谭啸的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是一条汉子我喜欢的就是汉子。”

“你也是我很佩服你!”谭啸说。

那怪人忽然又怪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依梨华:

“那是你的女人么?”

谭啸脸一红忙摇头道:“不是……是兄弟的义妹!”

依梨华虽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知道在谈论自己当时笑吟吟走上来:

“怎么打成朋友了?好呀哥!你为我介绍一下吧!”

谭啸一笑道:“我也不知这位侠士的大名。”

他转眼看着那怪人笑了笑道:“兄台大名可否见告?”

那人长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高兴……你们可以像其他的人一样叫我狼面人好了我不在乎。”

谭啸和依梨华心中都不由一惊原来这人就是震惊整个大沙漠的独行侠盗“狼面人”怪不得他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呢!谭啸惊怔之下遂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只是这么称呼不太恭敬吧?”

狼面人摇了摇头:

“不要紧我爱这个名字我认为人和狼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依梨华怔了一下:

“怎会没有分别呢?”

怪人又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依梨华:

“姑娘狼是要吃人的人也同样是要吃人的;狼吃人事先人还可以防备而人吃人人却事先毫不知情所以人心实在比狼心更险恶啊!”

三人都不禁同声笑了起来。怪人这含有哲理的论调深深打入了谭啸和姑娘的心这些话尤其是出在这大漠怪人之口似特具有“醒世惊俗”的力量。

他说完这话向一边的帐篷看了一眼:

“你们就住在这里么?”

谭啸点了点头微笑道:“狼兄如不嫌弃请到帐内一谈如何?”

他这“狼兄”二字说出口后觉得很是不恭可是那怪人却露出白牙在笑显然他很喜欢谭啸这么称呼他他摇了一下头:

“不!你们这地方太不好了来!请随我来在沙漠里你们是我第一次招待的客人。”

二人心中一喜怪人又问:

“你们有马没有?”

依梨华连连点头道:“有!有!”

狼面人爽利地道:“那么你们随我来!”

他说着话忽地长啸了一声沙丘之后风驰电掣似地跑过来那匹黑马这匹马全身黑毛只鼻心一点白全身油光水亮。

谭啸对马并不内行可是依梨华一瞬之间已看出了这是最名贵的伊犁名马万年黑当时赞道:“好马!”

怪人身形已窜起轻轻飘上了鞍露出白牙笑道:“朋友我等着你们。快来!我们必须在月下弦的时候赶到我住的地方否则大雨将至。”

二人见狼面人正抬头向天上细细观看着不禁一惊。

谭啸和依梨华匆匆退回帐篷拉出了马微微斟酌之下决定这帐篷暂时不收等明日再来打点这时却见狼面人已掉马先行驰去。

沙面上现出一个黑点他背上的那张狼皮被风吹得与肩水平微风传来他嘹亮的歌声:

“……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

嗓音是如此的宏亮辗转回荡在空中令谭、依二人不由又想到了长毛6渊他也是唱的这歌可是和他的嗓音比起来就像是砂锅遇到了铜锣大有判若云泥之分。谭啸抖了一个辔头:

“快!追上他去!”

可是当谭啸的马以惊人的度往前飞驰时马头上的铜铃声却令他吃了一惊。他突地勒住了马跳下马鞍正要去解那串铃铛狼面人已如同一朵黄云似地落在了他的马前。

谭啸怔了一下却见他猛地一把把铃铛抓到了手中后退了一步目**光:

“这是谁的?”

谭啸窘笑了笑道:“是一位老先生送我的。怎么?你认识他么?”

他尽量作出一个微笑想把这意外的不快打消干净;可是狼面人却像是大为震怒他大声咆哮道:“老猴王这是他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要他的东西?你们是他的朋友?”

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不禁又勾起了谭啸的怒意他冷然地说道:

“狼兄!你的态度实在太不友善了我们并不是因为他是老猴王才去认识他的只是偶然的邂逅他临走时送了这串铃铛给我们!”

狼面人身子微微颤抖着可见得他内心的愤怒已达到了极点。谭啸心中不禁暗暗惊疑他奇怪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可是眼前他势必要小心地应付。这怪人战抖了一阵厉声咆哮道:“不行!你们必须现在承认承认你们不是他的朋友!你们是我的朋友!”

谭啸望着依梨华苦笑了一下又望着狼面人咽了一口唾沫道:“狼兄!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和老猴王之间没有什么牵连的或许我们还可以为你们之间化解一下呢!”

“不行!”狼面人厉声吼着他说:

“你们现在必须说大声声明你们不认识他你们是我的朋友!”

他忽然用力地把那一串铃铛摔在地上用两只脚在那串铃挡上践踏着。

谭啸不由面色一沉道:“你太粗野了!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和我的义妹永不会是你的朋友!”

他弯下腰把那串铃铛捡了起来脸色铁青地看着依梨华道:“走!我们不去!”

依梨华也很生气扭头就走。当他们的马走出十几步以外却见那怪人仍怔怔地看着他们。谭啸赌气不再看他和依梨华策马往回走着。

“回来!”那怪人厉声地叱道。谭啸低声道:“别理他这人太不通情理!”

依梨华气得哼了一声:“要不是看他方才救我们的面上我真要斗一斗他!”

这时候那狼面怪人在后面出了一声长笑。

“你们是自己找死莫非你们不知暴风雨要来么?”

谭啸气得脸色青回头挥了一下手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情愿你走吧!”

那怪人狂笑了一声猛地旋身如云上了他那匹黑马如飞而去。

他走后二人来至帐篷前相继下马。依梨华皱着眉说:“这人怎么这么怪?”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天空月明如霜只是在月旁有一圈淡墨的影子并不像大风雨的样子心就放宽了。待谭啸拴好了马二人相互对视都不禁笑了。

原来二人身上脸上衣服上全为湿粘的狼血粘满了。谭啸指了一下身边的那池清水笑了笑道:“洗洗吧我为你把风。”

依梨华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找出干净衣服又叫谭啸走得远远的这才走到池子里。水冷得厉害可是很清她在里面洗了个干净出来又换谭啸洗她却在池子边洗衣服。谭啸皱眉笑道:“你也得避一避呀!”

依梨华嫣然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

可是她仍然不好意思地走到一边去了。谭啸下到池子里洗了个痛快正当他要上来穿衣服的时候天空打了一个极亮的闪电吓得他“扑通”一声又跳到池子里去了。却见依梨华由沙地里跑过来格格地大笑道:“你干吗这么怕羞呀!上来了又跳下来。告诉你可真是要下大雨了那怪人说得不错这可怎么好呢?”

谭啸急道:“你先进去我马上上来不要紧下大雨怕什么?”

依梨华还想说什么白了他一眼进帐篷去了。谭啸这才爬上岸。忽然当空一声霹雳震耳欲聋。谭啸吓了一跳却见依梨华“啊呀”一声由帐篷里跑了出来一眼看见光屁股的谭啸吓得忙闭上眼。谭啸羞得“扑通”一声第三次又跳下了池子。

依梨华这边又气又笑地跺着脚又进了帐逢。谭啸长叹了一声只好抓着草又上岸匆匆擦干身子穿上了衣服。依梨华在里面尖叫道:“好了没有嘛!真讨厌什么时候洗不了单这个时候洗等会大风来了可要把帐篷吹塌了!”

谭啸笑道:“什么时候洗不了?我要不是先让你洗早就好了。”

依梨华笑着跑出来两个人连忙钉桩子加了几根皮绳把帐篷拉得紧紧的。天空的惊雷一声连一声地响着雨点就像撒豆子似的滴滴嗒嗒地落了下来。

风把沙子卷起来像一条龙似地跑着。谭啸心中不由得佩服那狼面人料事如神。他二人躲到帐篷里依梨华忽然想到了马忙跑出去把马也拉了进来小小的帐篷之中可是挤得满满的。雨跟着下大了须臾之间倾盆而下打在皮帐篷上就像是敲大鼓似的天空中雷电交加更加重了这场暴雨的恐怖所幸的是风并不太大。

二人只觉得周身骨头酸听着外面的风雨之声不知不觉地在狼皮褥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依梨华忽然由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外面雷声已止只是大雨未歇篷内的一盏马灯摇来晃去帐篷也似乎左摇右晃。她有点奇怪起来轻轻把帐篷拉开了一条缝想向外看看谁知不拉还好这一拉只听得“哗哗”一阵水声水箭似的穿进了两股水柱外面的水已经淹到了帐篷一半的地方了吓得她尖叫一声道:“啊呀!不好了……大水大水……”

谭啸吓得翻身站起这时水已漫进了不少那两匹马也嘶嘶地长啸起来。

依梨华拼命地用手推着门大水冲得她直向后退谭啸忙上前帮着她用力把门关上用皮绳拴得牢牢的可是帐篷里水已盈尺褥子全部浸湿了整个帐篷在大水中左摇右晃情势可真是危险得很了。

谭啸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住处原是一个洼处又靠着水池子难怪会淹水了。

他纵身上了篷顶一只手把身子悬着然后拨开一个小孔向外看着只是篷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大雨仍在瓢泼似的下着。不过他知道水并没有淹到篷顶此刻出去并非不可只是往哪里跑呢?外面比里面更糟可怎么跑呢?

他轻轻飘下了身子水已经快淹到了他的膝盖了。依着谭啸就要骑马和依梨华闯出去往沙漠里跑;可是依梨华却说那样太危险。因为一来不知水势如何再者怕有流沙他们争执了一会儿只有一个办法:坐以待毙。

水渐渐已到了腰。二人干脆把门开了外面水涌进来有半人多深二人爬到了马背上坐着。喝!外面真成了河了滚滚的黄浪已经成了一片湖泽不过只是限于这附近十数丈以内。二人处身之地在整个沙漠里来说是一处洼地可是在这片洼地里来说还算是一处较高的地方。先前洗澡的那个池子怕该有丈许深了大水就是从那池子漫过来的。四边漠地里水继续往下面灌二人坐在马上水快淹到马脖子了情势可真是够险的!

两匹马长啸着踏水出了帐篷向前走了几步差一点儿失蹄落下池子吓得两匹马连声叫着往后面退。

谭啸紧紧皱着剑眉一句话也不说。依梨华也只好望水兴叹想不到几日来竟在沙漠里遇到了两次大雨。眼下雨虽小了可是大水却有增无减这时候水都快淹到马嘴了两匹马只管嘶嘶地仰长啸着。二人略一商量决定以“登萍渡水”的轻功试一试看能否逃出这片汪洋。

可那却太危险了二人身上湿衣湿鞋运用起轻功来先是受碍;可是除此已别无良法至于两匹马只好等二人上岸之后再设法营救了。

四下是黑糊糊一片灯光早熄灭了大水奔流得比箭还疾、还快其上浮物已是不易若想落足其上借力那可是更难!

二人站在马背上把湿衣服拧了拧正在皱眉急的当儿忽听见一人大喊道:“不要胡来想活命的不要动!”

顺着这声音只见前面水面上左冲右撞地驰来一只大皮筏皮筏上直立着一个周身披着黑色雨衣的人只露出两只眼睛。二人不由又惊又喜谭啸问道:“朋友你贵姓?”

那人大声道:“少废话快上来!”

二人虽觉此人出言莽撞可是到了此时却也顾不得再与其计较当时双双振臂落于皮筏之上。依梨华急道:

“还有马!救救我们的马吧!”

黑衣人一面用竹篙转过皮筏一面哼道:

“人比马要紧!先救人!”

说着轻巧地运用着手中长篙不一刻已撑出**丈以外。这时二人才看清眼前形势原来大雨在附近造成了一片大湖泽另外开了一道小溪小溪中浪花飞溅黄沙滚滚看起来可真有点吓人。

黑衣人一言不把筏子撑到了靠岸之处挥了一下手:“你们先上去我去救马!”

二人各自腾身上岸那皮筏在水面上打了一个转儿又逆流而上。黑衣人熟练地操篙令二人十分钦佩。依梨华小声问:“哥!你认识这人么?”

谭啸摇了摇头他们足下所踩的沙子早为雨水浸得松透了双脚踩上去直往下陷他们怕这附近有陷坑只得小心地提着气彼此对望着各人那种样子真是狼狈得很。谭啸苦笑了笑:“想不到那狼面人真说对了要是早听他劝就好了!”

依梨华也叹了一声:“那小子倒是挺好的就是太狂我真看不惯他那种样子……”她顿了一下又笑道:“要是这样子给他看到了那真要让他笑坏了。”

谭啸正要说话忽闻得马嘶之声再看水面上那黑衣人已然带着马过来了。

谭啸不由大喜心中对这陌路援手之人感戴十分当时抱拳道:“谢谢这位老哥老哥……”

才说到此这人已打马上岸马蹄子陷到沙里又跳起来弄得二人一身都是沙子。

黑衣人匆匆道:“现在不是说话时候马太重一次只能运一匹我还得回去一趟!”

他说着撑篙又掉过了筏子逆流而去。谭啸不由怔了一下内心对这人更是感激不已。

那匹马上岸之后四条腿提上提下沙面已漫过了它的小腿它连声地嘶鸣着。谭啸忙过去把它拉到一处较平的地方。天上的雨不知何时停的可是溪水仍如万马奔腾似地流着展目这大沙漠上似浮着一层乳白色的烟雾慢慢地向上升腾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不由伤感地叹息了一声心中对沙漠已开始有一种厌恶的感觉了。试想这连日来所生的强盗、狼群、雷雨、水灾……哪一样不是提起来就叫人头痛的玩意儿!唉!真是够了!

依梨华永远像一个孩子当痛苦过去之后她永远是不会再去追忆的。

她用手掠着头活泼地笑着:“哥!我们去看看那些死狼去把皮剥下来好做褥子才暖和呢!”

谭啸微笑道:“那些事不要慌人家在为咱们忙我们自己怎么好袖手旁观呢!”

依梨华嘟了一下嘴却又拍手道:“看!来啦!哈!东西也被他弄来了这家伙真有办法!”

谭啸忙瞪她一眼小声道:

“小声点别给人家听见了。”

这时羊皮筏已靠近了岸边。筏上人朗声道:“伙计接着绳子!”

说着话只见他抖手打出一物乃是一个绳头。谭啸连忙伸手接住只觉得这人手劲很重不由微微吃了一惊。他用力地收着绳子皮筏紧紧靠岸。黑衣人赶马上岸然后他摸了摸脸对一边的依梨华说:“别看着啦把上面东西拿下来吧!”

依梨华玉脸一红忙答应着上了皮筏原来人家连帐篷都给他们搬上来了费了半天劲东西总算都弄上来了。这人走过去双手一举把整个皮筏举了起来简短地道:“上马随我来!”

谭啸笑了笑:“朋友你贵姓?要领我们去何处?”

黑衣人一言不大踏步往前走着二人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依梨华叹道:“跟他走吧反正他不会害我们!”

那人在前面转过身子等着二人只好匆匆拉马跟上东西都驮在马背上这人在前不一语走得很快。走了约有二里多路天已微微有些亮了足下的沙也不似先前那么湿了。

黑衣人忽然撮口一声长哨薄曦中跑出了一匹黑马全身黑一点白鼻心。

二人不禁一怔谭啸顿时停住了瞰:“啊!是你?”

黑衣人用力拉下了身上的黑色雨衣重新现出了披在身上的狼皮:“为什么不是?”

说着他又露出白牙笑了:“我不救你们你们一定会被淹死的虽然你们自信有一身武功!”

谭啸不由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冷笑道:“那也不一定狼兄你太自负了!”

狼面人仰天一声大笑他抖着皮筏上的水珠目光闪烁着道:“这里没有一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我很佩服你的胆子可是我不会向你算账;而且我接受作你们的朋友……”

他坦白直率地说:“你们需要我这个朋友尤其是在大戈壁。”

说着这狂傲的人身形侧转如旋风似地上了马背大声说:“来吧朋友!跟着我来!”

这种直率的感情表达方式给人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触但却令谭啸感动了昨宵今夜两度承此人救命之恩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不由叹息了一声对着依梨华苦笑了笑:“谁叫他是我们救命大恩人呢!走吧!我们跟他去吧!”

依梨华一声不哼地上了马策马前行谭啸殿后。晨曦薄雾之中那怪人豪壮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壮士志在四方壮士不怕孤单月明星稀之夜匹马敢闯天山啊……”

在白茫茫的水雾弥漫的沙漠上他那匹黑马扫着尾昂着头就像它主人一样的骄傲。

他们彼此不一语三匹马呈品字形向前走着慢慢地沙上的水渍全渗下去了马蹄行在上面已不似先前那么难行了。

狼面人的马跑过来了他们的马也跟着跑了起来可是彼此仍是不一语。

太阳出来了红红的太阳由沙面上跳起来就像一只熟透了的大桔子远处有牧羊人的芦笛之声他们猜测可能是到了一处大的有水草的地方。

这时狼面人摔下了手中的皮筏忽然抬起手把身上的狼皮拉了下来。

后行的谭啸和依梨华看见了他古铜色的皮肤和黑长的头只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他的马这时也扬起蹄子欢声地长啸着。

上了一个坡眼前的情势豁然开朗青葱葱的草原美丽的庐舍高耸的大山还有一条缓缓的清水河。

炊烟如丝一条条一片片地升起来牛羊都在草地里吃草维吾尔族的孩子拿着芦笛在吹着。苦行了漫长沙漠之后的谭啸看这片地方真如同“久旱获甘霖”直视如人间仙土一般。

他和依梨华都不禁停马在沙岗上欣慰地看着这一片世外桃源。依梨华用手指着大山笑着说:“哥!那是库鲁格达格山过了山就没有沙漠了这条水是齐……”

忽然前行的怪人回头朗声道:“那是库鲁格河……”

他用手中一条墨黑色的马鞭指着河水说:“这条河是注入到罗布诺尔湖中去的它很老实从来不怒!”

就在他回过头来说话时二人才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黑浓的眉毛闪亮的眸子高鼻梁倔强的嘴可以称得上英俊两个字。

这时已有几个人现他们了纷纷往这边跑着。粮面人挺坐在马上微微笑着露出了他那一口白牙。

谭啸似乎已不再那么讨厌他了可是他仍然不想多说话。

跑来的是几个光着脚的维吾尔人他们穿着没有领子的厚棉袄头上缠着布腰上系着带子。他们拜伏在狼面人的马前纷纷嚷道:“呼可图!呼可图!”又用他们的脸去挨他的腿。那高傲的怪人这时脸上竟也带出了一丝和蔼的微笑。他手指着二人用维吾尔话说了几句。

依梨华轻轻扯了谭啸一下:“他说我们是他的好朋友并且叫他们为我们搬东西呢!”

谭啸不禁内心又软了一些。这时那几个维吾尔人纷纷跑到二人马前争着把他们马上的东西搬下来抢着往前跑。谭啸不由尴尬地笑道:“狼兄!这是干什么?”

狼面人翻身下了马较以前和蔼多了他笑了笑:“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两个好朋友拱手让人现在请接受我的招待!”

二人听了他这种话都不禁笑了。谭啸皱了一下眉:“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来!请随我来!”

他在谭啸肩上拍了一下若非他脸上带着微笑谭啸真以为他要动手递招呢!因为他手劲很大虽是轻轻一拍一般人也受不了。

望着他那憨直的脸爽朗的笑容似乎令人不得不跟着他走。

前行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问道:

“朋友你的名字叫什么?还有姑娘你?”

他用手指了依梨华一下。二下虽然听来不大入耳可是确知这人个性如此倒也不是有意轻狂。谭啸笑了笑道:“兄弟姓谭名啸这是我义妹依梨华!”

他听后点了点头遂大踏步向前行去。下了这个坡路面平了狼面人又上了马他抬头看着天朝阳映照着他那黑黑的皮肤他那浓的眉黑的。这人全身就像是钢铁铸成的一般结实他那宽厚的肩刮得微微青的脸颇有点“彪形大汉”的味道。可是他武功方面丝毫也不粗野轻身功夫尤其高人一等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人。

谭啸微微一笑:“狼兄!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我住的地方!”

他依旧催马前行头也不回地简单回答着。不多时三匹马已行到那片维吾尔族人住的地方凡是看到他们的人无不欢欣地跳着叫着:“呼可图!呼可图!”

他得意地笑着一面回过头来对二人道:“这些维吾尔人都是很可爱的人。他们十分敬仰我因为我常常接济他们我教导他们如何造林、如何防洪、如何施肥种菜……”

他用手四处指点着眸子里闪出兴奋的光谭啸和依梨华都不由十分惊奇。因为想不到他会有这种耐心而且是这么温善的一个人内心不禁对他生出了一层好感。谭啸问道:“这么说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狼面人哂然一笑摇了摇头:“也不太久我自幼生长在天竺十八岁学成武艺曾在中原待了五年;然后就到这个地方来了……我爱沙漠爱它的温柔也爱它的残酷!”

他这么说着脸上泛着得意的微笑。谭啸奇道:“这么说你的武功也是在天竺学的了?”

狼面人点了点头又笑道:“多半是一小半是后来在中原学的。”

他抬头看了看翻身下马道:“到了!”

二人也下了马只见两扇青竹编成的小门半隐在两棵垂柳之间一条窄窄的鹅卵石铺成的路婉蜒直入翠竹深处景致至为清幽。

二人不禁怔了一下想不到这穷荒的沙漠里竟会有如此图画似的妙处不由呆住了。

狼面人伸手入内反开了竹门也不让客自己先入。到了此时二人也不再多疑和谦虚了一并随他拉马入内。

小石子道旁是两列自制的花盆分种着水仙花和仙人掌每隔十步有垂柳一棵地上晃动着阳光线条看来清心说目。

前行约五十步有一个小池塘塘中养着不少鱼五色鱼穿行游水令人不由驻足神往。这附近被一圈带刺的短树紧紧围拢着另外还栽种着参天的竹子。整个的院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吹着竹梢出像哨子似的声音。

池子左侧是一片翠绿如茵的草地有一个种南瓜的棚架子架子后面是两间白石砌成的房子看来洁静异常。有一个头梳丫角的少女由房里走出来手中拿着拂尘在纱窗上拂着。一眼看见三人先是一怔随后忙跑过来对着狼面人拜倒口中道:“少爷回来了!这是……”

浪面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她好些了没有?”

这穿着仿佛是道装似的女子闻言站起来轻轻摇头道:“还是一样……少爷我看她……她是好不了啦!”

狼面人忽然面色一阵黯然他咬了一下牙挥手道:“你去吧!等会儿我来看她。”

女童弯腰说了声:“是!”慢慢转过身子姗姗而去。狼面人呆呆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叹息了一声忽然回过头苦笑了笑道:“对不起请随我来!”

说着大踏步直向前行二人心中正自惊异本以为他一定是安置他们二人住在那白石屋子里谁知却绕过这白石屋子向后走去。当他走过那白石屋子时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并轻声嘱咐二人:“这屋子里有病人!”

二人自然会意也把脚步放轻等到绕过这两间房子见后面地势仍然不小只是却被竹子占满了。有一排竹子编成、上覆茅草的房子在竹屋后三丈以外另有一个马厩。

二人现他们的东西整齐地放在一间房子门口。狼面人这时脸色很沮丧他推开了门请二人入内谭啸和依梨华也不客气走了进去。见内中家具也都是竹制的看来简单但却是极为洁净。

谭啸诚挚地道:“在下同舍妹多承援手两度救命之恩真不知如何报答只请恩人将大名赐告以便终身感戴!”

狼面人把手中狼皮搭在一个竹架上回过身来笑了笑:“我的名字在沙漠里只有两三个人知道。因为我出门总喜欢用狼皮披在身上所以大家都叫我狼面人!”

他似乎有点语无伦次地道:“这一片园地是我领着维吾尔人开出来的这片土地里住的维吾尔人都是善良贫穷的人;否则便没有资格进来住也只有他们看见过我原本的面目他们知道我也是一个人!”

他笑了笑接道:“其他沙漠里的人都把我看成一个怪物他们说我的脸原本就是和狼一样的……”

谭啸微笑道:“其实你是如此的英俊……”

狼面人笑了笑:“我本名叫袁菊辰。知道这名字的在这里连你二人总共是五个人包括那老猴儿。”

说到老猴王他冷笑了一声:“那老猴儿生性最爱打探人家的**这是他最可恨的地方其实他人并不顶坏!”

谭啸微笑道:“袁兄所说的老猴儿可是指的老猴王?”

袁菊辰冷然道:“他本名叫西风是蒙古人;可是他一直冒充汉人。他去过一次北京学会了中原人的习惯此后他就再也不说一句蒙古话了!”

他唇上带着冷笑很有些不屑的味儿。谭啸不愿因为老猴王惹起彼此不快忙岔开道:“袁兄在此是一个人住么?”

袁菊辰脸色似乎有些红他长叹了一声苦笑了笑:“不!还有一个生病的朋友……”

他说着两只手紧紧地互捏着面上浮出一层悲伤惘然之色他忽然站起来道:“二位也该休息了请恕此地招待不周!”

他说着用手推开了一扇门又现出一间房子大小格式和这一间一模一样他对依梨华笑了笑道:“姑娘!这是你的住处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拿起架子上的狼皮转身推门而出进了隔壁一间房子进门后就把门关上了。

依梨华长吁了一口气:“这个人很怪我真想不透他!”

谭啸也皱眉道:“他是一个好人只是他个性有点孤癖他还有一个生病的朋友……”

依梨华嘘了一声道:“轻点人家就在隔壁!”

谭啸仍握紧着手思索着:“他把美丽舒适的石室让给生病的朋友住而自己却住在茅草房中……只此一点可见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这个朋友值得我们一交。”

依梨华也点头道:“何况他还救了我们的命他真是一个怪人!”

说话之间二人似乎听到隔室有锅勺相碰的炒菜声;而且鼻中闻到阵阵香味。依梨华不由笑了笑道:“他还会炒菜呢!”

谭啸笑道:“我肚子倒是真饿了!”

依梨华笑道:“我也是只是怪不好意思的来了就吃。”

谭啸想了想也觉得和人家萍水相逢既蒙人家两次救命之恩大恩未报如今反倒搬到人家这里住下来了想起来也实在是有点冒失。只是对方那怪异的个性看似无情实际上却是极为热情他交结自己二人全系本着侠义本色;而自己也和他客气不上来。因为他这种人生来直爽不属于虚假之流。

他微微低头思想着觉得这个袁菊辰内心并不似外表那么淡漠。忽然门被轻轻叩了两声:“开门饭来了。”

谭啸答应着把门打开只见袁菊辰一手提着一只细竹编就的提篮另一手托着一个大托盘盘中盛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菜还有白面蒸的馒头。

谭啸汗颜道:“真是太不敢当了。”说着忙把托盘接了过来置于桌上。袁菊辰露出白牙一笑:“我马上就来!”

说着指了一下手中的篮子:“还有我那位生病的朋友……”

在他说这话时眼睛似乎有些红了说着转身而出直向前面白石房子疾行而去。

谭啸来不及再说什么呆了一呆望着依梨华苦笑了笑叹道:“他那位朋友也不知是什么病?唉!我们太打扰了。”

托盘内很简单的四个菜一碟香椿炒鸡蛋、一碟竹笋烧鸡、一碟豆皮拌白菜还有一碟藕片糟小鱼。瓷罐里是满满一罐子鸡汤还有一盘子青棵饼虽是简单的四个菜却弄得十分精致。

依梨华把饭菜一样样放在桌子上见有三份碗筷知道那狼面人袁菊辰要与他们同食等了一小会儿工夫袁菊辰果然回来了。他进来后笑了笑:“你们怎么还没吃?这都是我自己弄的。”

说着他拉出位子坐了下来。谭啸怔了一下道:“袁兄你还会做菜?”

袁菊辰笑了笑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说:“做的不好你们不要客气我肚子可是饿了!”

二人也就不再客气随着吃起来吃了几口之后袁菊辰忽然落下两行泪来二人都不由一惊却见他转过身子偷偷用手擦去仍装作没事似的吃着。谭啸心中明白他是在为那生病的朋友担心。因不知究竟自己也不便提起偏是依梨华心中不忍问道:“你朋友的病很重么?”

袁菊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谭啸放下筷子皱眉道:“既如此袁兄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袁菊辰笑了笑道:“我素日都是和她一块吃饭的今日二位到此我那位病友却非叫我来陪二位不可。”

他轻轻叹了一声低沉地道:“她这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她喜欢吃我做的菜所以我每天都亲自做给她吃。”

说着他又微微笑了露出整齐雪白的牙。谭啸叹道:“袁兄真义人也小弟能幸会识荆真三生有幸。只是令友贵恙……”

袁菊辰眨了一下眸子勉强地笑道:“是肺病……”

二人都不由一惊因为在那时候肺病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患者初期根本无从体会等到觉后已可说是药石无救所以彼时一提起肺病来人人胆战心惊。袁菊辰喃喃道:“她出身富贵之家如不来找我在内地这种病未尝不治可是她偏偏……”

他声音有些抖拳头握得紧紧的频频苦笑道:“她偏偏忘不了昔日旧谊找到了我这穷小子才会有今日……是我把她的病耽误了可是她死也不离开我不离开这沙漠!”

谭啸和依梨华听后都不禁甚为感动暗中对那位病人寄以无限同情。谭啸问:“令友擅武功么?”

袁菊辰叹了一声痴痴地道:“她过去有很好的武功只是如今……”

依梨华张大了眸子:“那他为什么这么爱沙漠呢?”

袁菊辰伤感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袁菊辰望着谭啸正色道:“你们来得真不巧这半个月之内沙漠之中可能随时都有暴风雨所以你们暂时就住在我这里等这不正常的雨季过去之后你们再上路如何?”

谭啸先是一怔随即叹道:“好自然是好只是你我萍水相逢岂不是太打扰了?”

袁菊辰淡然一笑:“不要客气自从昨夜见你之后我就想跟你作一个朋友……”他苦笑了一下又接道:“我很孤独孤独得像一只沙漠里的骆驼。”

说着把碟碗收拾在托盘之中对着二人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依梨华忙追出道:“我来洗碗吧!”

袁菊辰回头一笑道:“不用!洗碗有人你们好好休息吧!”

待他走后二人都不禁深深为他的诚挚感动了。谭啸对依梨华道:“他原本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只是很不容易表现而已你看怎么办呢?”

依梨华叹了一声:“人家既然这么说我们也只有住下了。我想晏星寒他们绝不会找到沙漠里来;就是来了沙漠这么大他们也没有地方找去。”

谭啸冷笑一声依梨华这句话重新唤回了他的怒火又不禁有些悲哀。想到当初进晏家大门时自己曾有重誓如不把那大家庭粉碎了自己绝不走出他家大门可是……

他的脸不禁变得红了两道剑眉紧紧蹙在了一起望着窗外一言不他脑子里又在重新思考着新的复仇计划了。

一个陌生的人贸然接受了人家的招待他的内心是错综复杂的。先对于居所的主人应该认识得很清楚;尤其是像“狼面人”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更是应该加以分析。因为外面传说他是一个强盗对于一个强盗的友谊尽管他是一番热心也应该多加考虑或是设法劝导他归入正途。

这些都是潜在谭啸内心的意识可是他并没有与依梨华讨论只想自己暗中去注意观察他。那么那个生病的朋友该是第一步下手的对象了!

午夜无风无云夜幕深垂院落里一片静寂天上虽有月亮可是月如钩光不亮。在竹床上翻侧难眠的谭啸终于翻身下床轻轻走到窗前用手轻轻推开了窗户却见身着白衣的袁菊辰正负手在院中踱着。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有满怀的心事不时地仰长叹最后转过身子直向那白石房子行去。谭啸心中一动当时微提长衣轻如狸猫似地翻出窗外用“燕子钻云”的轻功绝技拔身上了一株极高的竹梢。袁菊辰忽然站住脚回身看了看。

谭啸在树上暗惊:“这家伙耳朵真灵!”

袁菊辰看了一会儿才又回过身来继续前行径直走进那白石房中。谭啸略为犹豫之下决定探测一个究竟当时提着丹田之气展出上乘轻功“凌虚踩云步”月光之下只见他身形如乳燕出巢几个起落已飞纵到了那白石房屋瓦面之上。

他轻轻俯下了身子却见室内灯光亮着微闻得有人说话的声音。

谭啸呆了一会儿自然自己背后探听人家的谈话那不是光明的行为;可是为了要对这位新朋友进一步的了解他还是决心看一个究竟。

窗内垂有紫色的窗帘。谭啸用指甲轻轻挑开一条缝凑目其上当他看到屋中情形之后不禁脸红了忙把头收了回来。

他没想到袁菊辰所谓的病友竟会是一个女人。他很后悔跟来可是自己好容易来了再马上回去却又有些不大甘心。正在两难之间忽听到室内那女人娇喘细微的声音。

“菊辰……你不要这么侍候我!我已经不行了……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为我耽误……”

袁菊辰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说这些……白姗!我离不你!”

那声音像是哭泣谭啸不由心中又是一惊忍不住又轻轻凑目其上。却见穿着白衣的袁菊辰正趴在一张红木床上两条腿半跪在绛色的地毡上。

室内摆设十分阔绰长案上展着一张画绢绢上是一幅未画完的山水画;银质的高脚烛盏插着三支红烛分置在长案和床头小几上;墙上挂着铜萧和一把月琴;阵阵檀木香气由案上的一个三足小鼎中溢出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红木大床上覆着绣有鸳鸯戏水的蓝缎子被褥一个白皙清瘦的少女正拥被坐在床上。她上身披着一袭鹅黄色的宽松衣服后背垫靠在厚厚的枕头上。这少女一双眸子似乎特别大但是充满着忧郁、深沉、多情和虚弱。

她轻轻举手掠着长那只扬起的玉腕瘦得只见骨头和一层皮十指尖尖如春葱似的。从那莹莹如玉的肤色里似可想见当初丰腴华润的肌肤。她有一双黑细的蛾眉薄薄的嘴唇这些都配衬在一张消瘦苍白的面颊上。

她一直不停地喘息着看来确是身染重症弱不禁风。

此刻她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袁菊辰她那大而美的眼睛里已经让泪水占满了。

袁菊辰紧紧埋在她盖着被子的腿上:

“白姗这一生我爱的只有你一人我永远不离开你!”

少女伸出白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浓黑的头就像女孩子摸着她们最心爱的小猫一样。

“傻哥哥你莫非不知道我快死了?说不定今天还是明天。”

袁菊辰忽然抬起了脸苦笑道:“你不会万一你真的……”

他长叹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又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的!来!我抱你起来我们出去走走你不是爱看月亮么?”

他说着站起来就要伸手去抱那少女。那姑娘摇头道:“不要抱我今天我累得很你那两个朋友睡了么?”

袁菊辰点了点头:“他们早就睡了。”

病女又问:“他们都是汉人?”

“不!那女的好像是哈萨克人。”

“他们很亲爱么?”

床上的病女有些伤感地问。袁菊辰点了点头:“和我们一样亲爱他们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窗外的谭啸不由脸色微微一红心中却颇有感慨地道:“你们何曾知道我们也是用血换来的爱情啊……”他看到那病女听了袁菊辰的话后竟自哭了。她呜咽道:“菊辰……为什么我们这么可怜?我为什么要得这可怕的病?”

她说着竟一连气地咳嗽起来她咳得很厉害整个床都在颤抖;尤其是床前的那盏灯灯芯晃来晃去。那摇晃的灯光照着病女苍白的脸看来很可怜。

谭啸看到此不禁一阵心酸连眼泪都淌出来了他暗暗地想道:“原来人世上多的是可怜的人啊!”

这时袁菊辰正以手抹着脸上的泪他站在病女身后一只手轻轻在那少女背上推着揉着。

病女这一阵咳嗽竟咳起没完咳到最后气都接不上连眼泪也咳出来了。

袁菊辰的泪大颗大颗地滴在她的背上室内灯光凄凄把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着真是好不凄惨悲人。忽然袁菊辰扑倒在那病女身上紧紧地抱着她用断肠似的声音道:“白姗……明天我带着你回去我们离开沙漠吧……你的病不能耽误了!”

病女仍然慢慢摸着他的头:“菊辰!那是不行的你看我这个样子哪还能再……”

她咬了一下樱唇苦笑了笑:“我挂念的只有你。菊辰!你要听我的话……你会听么?”

袁菊辰流泪点头激动地道:“我会!我会!我一定听你的话!”

他就像一个孩子似的乖顺。病女听了他的话脸上不禁带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她点了点头大眼睛里闪烁着极为兴奋的神色:“好!那你坐好了我有话告诉你。”

袁菊辰仰起带泪的脸怔怔地看着她慢慢站起来病女笑了笑:“坐好了!这么大个子也不害臊?”

袁菊辰望着她费解地笑了笑坐在她床上。病女伸出一只白瘦的手让他轻轻地抚摸着轻轻叹息了一声语音带悲地道:“我说的几件事你一定得答应要不然我马上就死!”

袁菊辰吓得紧紧皱着眉头道:“什么事?我一定答应你!”

病女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问你平日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个马贼。我也知道你是劫富济贫但是抢人家东西总是不对的菊辰……”

病女用手揩了一下泪水继续道:“我不能看着我最心爱的人当贼也不能让你自毁前程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再干这一行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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