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一角岳家祠堂。
荒凉、萧瑟、破碎再也没有什么词儿好形容它了。晴天或是月夜这祠堂经常是山狼野犬盘踞和蝙蝠出没的地方。如果遇到了阴天就像今夜这种苦雨凄风之夜恐怕连野犬和蝙蝠对它也会失去兴趣。

祠堂的两扇破门在风雨中时开时合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半堵红墙歪斜在风雨之中。当闪电亮时可清楚地看见墙上的千疮百孔;不过总算还没有完全倒下去就是了。

一只秃顶的猫头鹰正由上面拍翅飞来出凄厉的喵呜声令人毛耸然。

一个身披玄色油绸雨衣的老者用快捷的身法来到了祠堂门口他双手推开破门向内张望着。过了一会儿才闪身而入用苍老但宏亮的声音向里面话道:“铜冠叟践约来迟请朋友们原谅。”说着合袖一揖。

良久不见回音。

老者不禁后退了一步目放异光:

“奇怪莫非他们会忘记?”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仍不见任何回音。老者白眉微皱探名入豹囊之中取出一管状物迎风一晃顿时火燃半尺室内光华大盛。

一座红木的供案其上积尘盈寸十数方灵牌东倒西歪上面刻有:

诸如此类等等不一。可见这岳氏一族在先朝确是一个极有声威的望族但如今子嗣不肖以至门庭冷落。

供桌上有一对烛盏其上犹有半截白烛想是多年久置色已赤褐。老人费了一刻工夫才把它燃着了。

他收起了火折子四下观看了一番不禁冷冷一笑: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弯身案下。在供案下他看见五把锈的匕作梅花状倒插在案底他口中“哦”了一声慢慢地伸出了手把正中的一口匕拔了下来。

匕的把柄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罗”字。老人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往事把他拉入了回忆之中……

忽然一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词堂大殿之内陡闻之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老人侧腰腾身捷似夜鸟穿林只一闪已落身壁角冷叱了声:

“谁?”

那低沉的笑声尚没有中止一个矮小的白衣老人已由窗口出现了这矮老人白衣红履虽是在泥泞的雨天身上并不沾半点泥浆。他右手执着一把黑伞轻轻一点足尖如同小儿似的已纵上了供桌再一飘身落到了地面嗓音尖细地笑道:“老朋友真是信人恕我来迟了!”

黑衣老者不由面色骤变可是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白雀道兄老夫恭候多时了!”

白衣矮叟嘻嘻一笑双手合揖道:“铜冠叟你放心今夕何夕我们不会忘记的只是……”

他昂向门外望了望细眉微展道:“你催命的好朋友们都来啦!”

铜冠叟哈哈一笑:

“我罗化既敢来此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白雀翁你这话可有些欠妥了……”

就在他这句话方一出口的刹那两扇破门霍地被大力震开“砰”的一声震得两壁泥土都为之剥落。

但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长身灰衣的比丘老尼已含笑站在门前。与此同时左右两扇破窗也出了一声暴响木屑飞扬里出现了一道一俗。

这同时出现的三个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疾如飞电”身形一落地不期然的已和先来的白雀翁排成了一列。双手合十向铜冠叟一拜由那老尼话道:“阿弥陀佛今夜能与罗施主在此处相会真是三生有幸罗施主真君子也!”

铜冠叟面色一寒随之狂笑了一声:

“好!老朋友们你们都来了!罗某渴望多时了!”

他边说着话边把披在身上的一袭雨衣脱了下来。这时对面四人都不禁面色一怔。

原来随着铜冠叟的雨衣启处他们现这老人背后尚背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这小孩头上梳着丫角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打量着四人。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哭。

白雀翁倏地神色一变桀桀笑道:“罗大侠我们当初曾说好除了你我等五人以外不携任何人来现场怎么你……”

铜冠叟面色一青把背上的童子解了下来抱坐在供案之上这才回身苦笑道:“罗某有一不情之情要向四老相商倘不蒙见允今夜之约只好作罢!”

后来三人之中除了那老尼之外另二人一位是驼背的高大道人另一位却是身着蓝衫的老儒他们面上都罩着一层阴霾自始不曾有半丝微笑。这时那老儒却微微一笑道:“罗大侠有话请说当面我等洗耳恭听就是了。”

铜冠叟罗化朝这老儒看了一眼已认出了此人是西北道上最负盛名的侠盗外号“天马行空”姓晏名星寒。他本有一拜弟“云中鸟”骆奇却在十五年前丧命在自己掌下故此与他结下了深仇大恨。此老擅打“飞云石”一身轻功提纵之术更是举世无双往昔对他罗化很存有戒心。其他三人虽均是当世赫赫怪杰却都是他当年手下败将。唯独此老素昧平生所以铜冠叟对他心中最是提防。

此刻闻言不由长叹了一声道:“晏兄宽宏大量老夫至死不忘只是老夫话一出口各位如不见允却会令老夫处于万难之中。今夜之约不得不暂作罢论而另谋再会之期了。”

这时那高大的驼背道人狂笑一声道:“铜冠老儿少施拖刀诡计今夜既来了岂能轻易放你回去?还不快快作一了断尽自拖延时间又有何用?”

这道人面上满是虬须纷纷倒卷而生再衬上他身上那袭血红道袍看来真乃画上钟尴也似;尤其是他那一口陕西土音更是刺耳难听。

铜冠叟冷目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只当十年来道兄会多少有些改变今夜一见依然如故好不令人失望!”

红衣道人浓眉一挑面色赤红厉声叱道:“老儿休逞口舌之利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五刃相会……哼!哼!你还想逃么?”

铜冠叟不由面色一沉正要作那素衣老尼单手一打问讯白眉微颦道:“裘道友不必过于性急我们还是叫他说明道理再定夺吧!”

驼背道人姓裘名海粟外号人称“红衣上人”与铜冠叟二十年前有断指之仇他的内家掌力有真功夫所练元阳真炁二十步内可制人于死命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一生性躁瞪眼杀人虽是三清教中人却戒不掉一个“杀”字。

此时他听了那老尼话后勉强忍着心中暴怒冷笑了一声道:“大师一片仁心恐怕最终要落在这老儿道中我等十年血恨岂不又成了泡影?”

老尼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裘道友此言差矣!想铜冠叟乃一代武林英豪怎会使出如此卑下伎俩?再说你我亦非易欺之辈何妨先容罗大侠交待一番;否则也难免太令好朋友见笑了。”

天马行空晏星寒点附和道:“大师所见极是……”

他回过身来目视着铜冠叟冷笑道:“罗大侠有何吩咐我等也好酌量办理!”

铜冠叟此刻真如同待死之囚一般面上浮现了一层灰白的颜色。在诸人对话之际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像是陷于沉思之中这时闻言苦笑了笑道:

“老实说老夫今夜既敢来又怎会心存别念。你们不要误会我铜冠叟生平一诺千金从不反悔……”

他说着冷冷一笑用手指了一下那坐在供桌上的孩子面色阴沉地道:“我所要与各位相商的只是这个……孩子!”

灰衣老尼白眉一挑:

“这孩子是施主什么人?”

铜冠叟叹息了一声:

“是老夫一个小孙儿可怜他两岁丧父三岁丧母在老夫身前不过年许时光。今夜老夫带他来此确是含着深意……”

白雀翁翻了一下怪眼:

“什么深意?”

铜冠叟似乎已失去了来时的豪气他缓缓向各人面上看了一遍才喃喃道:“这是我罗氏门中唯一骨血今夜五刃之会老夫苟能逃得活命自无话说;否则恐怕你等定会斩草除根岂不祸及我这无辜的孙儿?”

四人都不由脸色一变铜冠叟之言正打入了他们每个人的内心只是当面他们谁也不能承认。因为这是卑贱阴损的行为身为大侠客的他们是不屑为的!

铜冠叟说到这里见他们都不哼—声不由长叹了一声冷冷一笑心知自己这一猜测果然没错。他看了四人一眼冷然接下道:“所以今夜我特意把他带来此处一方面令他见识各位前辈一下再方面……”

他咬了一下牙瞳子里闪着异采:

“再方面是向各位请命各位俱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老夫只讨你们一言万一老夫不幸今夜丧生望你们顾全武林道义保留我罗氏门中唯一的一点骨血老夫虽死无憾!”

他说到了这里面色铁青地后退了一步冷目瞧着四人不一语。

良久那素衣老尼才叹了一声日宣佛号道:“罗施主请放心这一点我们可以答应你。”

铜冠叟不由面色一喜长揖至地道:“大师一诺千金有此一言老夫死也瞑目再无别求了!”

红衣上人裘海粟冷笑了一声: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一点也许我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一定。”

说着他咧开了阔口桀桀地怪笑了两声神采至为飞扬。铜冠叟知道他是有意奚落但自问今夜自己以一敌四绝难幸免当时闻言并不动怒只淡淡一笑道:“老夫愿望既了还是不要多耽误各位好朋友的时间吧!朋友!你们快快划下道儿来吧!老夫无不从命!”说罢面如死灰但却无丝毫畏惧之色。

天马行空晏星寒冷冷地道:“既如此我们还是早早作一了断的好。”

他面色霍地一沉:

“铜冠叟!久仰你以一套追风八掌打遍武林我四人不才合练了一套小玩意今夜要向阁下请教一番你可肯不吝赐教么?”

铜冠叟点了点头慨然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刀山剑树无不奉陪。晏兄请快一点说出来吧!”

白雀翁这时在一边出了小儿似的一声尖笑铜冠叟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怎么足下不以为然么?”

白雀翁一敛笑容道:“晏兄尚忘了交待一句话我四人如是败在阁下掌下自当血溅当场可是阁下如不幸落败了又当如何呢?”

铜冠叟冷哼了一声:

“你当我铜冠叟是贪生怕死之辈么?哈!白雀翁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白雀翁寒着脸弯腰道了声:

“不敢!”

铜冠叟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以命相赠还不够么?”

白雀翁面上阴阴一笑双手一搓道:

“好一言为定!罗大侠请恕我不客气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

铜冠叟只是连连冷笑不已。

想不到这时那供桌上的孩子忽然娇声叫道:“爷爷!”

铜冠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时眶中热泪滚滚而下。他缓缓回过头佯笑道:“好孩子……你乖乖坐着不要吵爷爷事情还没有办完呢!”

那孩子倒也听话只连连点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这几个人身上转着。在他那幼稚纯洁的意念之中何曾想到他这唯一的老祖父此刻正在与强敌作殊死之争所能逃生的愿望微乎其微!

铜冠叟一阵心酸忍不住纵身上前紧紧地把他抱了起来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你……”

这时天马行空晏星寒出了一声叹息:

“罗大侠你何故如此小儿作态我等不负所托也就是了!”

铜冠叟放下孩子霎时脸色铁青他跺了一下脚道:“好!”

跟着身形腾起空中转身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四老身边朗声道:“老朋友们事不宜迟老夫这里候教了!”

那灰衣老尼姑这时口宣佛号念了声:

“阿弥陀佛罗施主请看!”

这老尼口中说着话忽然把手中提的一个小袋张开向外一倒只听得咕咕噜噜一阵木球滚动之声。这殿堂内地上立时多了数十个大如鸡卵的木球全是红漆所染十分鲜明。

老尼手指着这些木球道:“这是二十个楠木球我四人想在这二十枚木球上讨教施主的绝艺‘追风八掌’!”

铜冠叟注视着地上滚动的二十个木球每一个都圆如弹珠滴溜溜在地上转着。人如想着足其上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何况还要在上面较量功夫更是不可思议了。

可是他因有言在先刀山剑树也没有不奉陪的道理。此时闻言之后微微一笑道:“老夫已说过要奉陪到底只请四位老友上阵赐教就是了!”

白雀翁早似不耐这时嘻嘻一笑道:“罗大侠果不愧是大侠风度只是我要再说一句我四人只要有一人足沾地面就算输老兄也当如此。”

铜冠叟冷笑了一声:

“这是自然!”

白雀翁缩头一笑一捞白色长衫那矮小的身躯倏地腾起身形向下一落红履之尖已点在了一枚木球上身形纹丝不动真可谓之固若磐石接着他嘻嘻一笑:

“老尼姑你们都别耗着啦!天可不早了!”

那灰衣老尼寿眉一抬引手向钢冠叟道:“施主请!”

铜冠叟欠身道:“大师请!”

那一边的天马行空晏星寒和红衣上人裘海粟早不耐这套繁文缛节双双飞身腾起。

二人身形向下一落俱是“金鸡独立”之式一站就像是粘在了木球之上一样。

可是他二人落的地方却是一左一右和白雀翁站的地方远远呈三角状。

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们三人这一飞上球阵已透着身手不凡了。可是令铜冠叟吃惊的并不在此而是在他三人所立的地势。

铜冠叟明确地认出了他们三人足下所立的地方竟是早已定好的卦位。

白雀翁是“坤”位天马行空晏星寒是“乾”位那红衣上人裘海粟所立的却是“生”门取三面包围之势。如果铜冠叟不明这种事先布好的阵式贸然纵落其中那几乎可说是注定要败;若落于“死”位更是可忧。铜冠叟把这种情形看在了眼中心内暗暗吃惊可是他表面上并未现出惊异之色。

这时那灰衣老尼也合掌把身子纵了起来身躯往木球上一落堪称“稳若泰山”她足下踏的是“巽”门。四人目光全都盯在铜冠叟身上只等着他身形一落即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迫下“滚球阵”去。

可是铜冠叟这个久经大敌的武林名宿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容易受欺。他微微冷笑了一声单手一提长衫用小腿之力把身子向前平窜了出去。看来双肩一平如水平着一晃整个人已纵了出去。

四人立势是四个角落当中空有七八个木球而铜冠叟却朝最边的一枚木球上落去反把老尼困在正中。他这种落法自然是含有深意同时也令四人吃了一惊!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乘势随之动。

白雀翁尖笑了一声身形自“坤”位上抄起用“海燕掠波”的身法向下一落足尖已点在一枚木球之上那木球“哧”的一声直向铜冠叟面前滑去简直是捷如电闪。不容铜冠叟看清来势已有一股绝大劲风迎面袭来。

铜冠叟不由大吃一惊他本来是想上阵之后先在各木球之上活一活腿顺便把阵式看清一二以便下脚却不料对方就此动竟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时他不禁又惊又怒一声长啸大袖向两下一分已把身子腾了起来白雀翁排山掌力走空之下铜冠叟反倒以进为退踏上了他原先的“坤”门位置。

这一动手过招严格说来白雀翁已算是失了先机如果铜冠叟此刻倒走中宫白雀翁整个背部都在敌人掌力之下他已是危险万分了。

果然铜冠叟足尖方一点上木球整个身子刷地一个倒拧已面对着白雀翁整个后背。他身子向前一抄要往一枚木球上落去。

就在这时侧翼“哧”地一声横劈来了一股绝大劲风不偏不倚把铜冠叟即要落身其上的那枚木球打出了丈许以外。

铜冠叟身已腾起即将落下这种情形可谓险到了万分。

他于疾怒之下侧目看清了掌力的是天马行空晏星寒。这老儿身子已自腾起扑到了铜冠叟身后他落足之处正是方才铜冠叟落身的那枚木球。铜冠叟暗贯内力于双袖霍地向身后一击!

这种“流云飞袖”的功力毕竟不凡。晏星寒身形尚未站稳突然被这股内力一撞禁不住足下一跄所幸这时由“红衣上人”那边飞也似地滚来一枚木球。才救他于万一。

晏星寒用“醉倒斜阳”的身法把身子拔起落身于这飞驰而来的木球之上。虽说是安然无恙也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浓眉一展嘿嘿冷笑了一声不禁杀机顿起。

再看那铜冠叟却也已化险为夷由于他双袖后挥之力身子竟平纵而出了三尺许正点在了一枚木球上。可是他内心何尝不为之吃惊!

他身后的晏星寒心怀前恨于此时一声不哼地踢出一枚木球飞快地滚到了铜冠叟身侧。他本人却如同彩蝶逐蕊一般跟踪而上身形往下一欺并右手二指照铜冠叟“气海”、“腧穴”上就点!

几乎是在同时一片红云当空而下现出红衣上人裘海粟狰狞的面容他冷笑道:“老儿!你还想逃么?”

这道人动手过招一向是手辣心黑尤其是今夜对付铜冠叟这种大敌更是丝毫也不留情。他口中这么说着双掌已是托着向外猛地一扬用“韦陀捧杵”式直向钢冠叟面门上撞来。

在左右夹攻之下铜冠叟罗化猛地把身子向下一蹲右手一分用“拨云见日”之式轻巧地把晏星寒的手腕拨开了。

他内心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尤其对晏星寒方才那种乘人之危的手法十分不齿。此刻见机会难得如何肯轻易放过冷哼了一声猛一长身那只伸出的右手向外倏地一展!这一式“金鸡抖翎”的功夫用得可是厉害极了。

晏星寒万料不到对方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能还手禁不住吃了一惊。可是此老一身软硬功夫确是有极深造诣究非泛泛之辈他狂笑了一声:

“罗大侠你这是狗急跳墙!”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早已倒翻了起来这种“金鲤倒窜波”的式子在此时此地施展出来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

他身子往下一落正落在那灰衣老尼足前可是愤怒中的铜冠叟竟安心不想叫他逃开手下身形如“浪赶金舟”似的跟踪而至。

这时他早已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身形一欺近只见他眉如针根根倒立一双眸子更是怒凸如珠冷笑了一声道:“晏师父你慢走一步!”

随着用“进步欺身掌”的招式向外一抖双臂直逼晏星寒两肋插去!

可是他竟忽略了那一边的灰衣老尼了就在他招式方一出的刹那之间只听得一声叹息道:“施主手下留情!”

铜冠叟情知不妙当时顾不得再掌伤人。猛地把双掌往后一挫右足尖点在那木球之上倏地一个转身用“朝天上香”的姿势合着直向身侧的老尼右肩磕去!这灰衣老尼法号“剑芒”在华山苦济寺领有七百多名弟子分布大江南北声威极大。她和铜冠叟结仇经过情节至为曲折非三言两语可毕。

这剑芒大师掌中一口“天缺剑”和囊中三十六粒“沙门七宝珠”在江湖上确是罕有敌手。

此刻和铜冠叟动手进招之下始终都保持着以静制动的原则若非铜冠叟自行送到她仍不愿贸然动手;可是一动上手就是极厉害的杀手招式。

铜冠叟双掌合着劈到剑芒大师鼻中哼了一声芒鞋向外一点身形疾转“大鹏单展翅”一分右腕直向铜冠叟一双手腕子上切来。

她那肥大的衣袖在空中带起了一阵劲风如同一只大灰蝴蝶只是她那一颗光秃秃的脑壳在烛光影里显得不很雅观就是了。

铜冠叟此刻以一故四虽说这种阵势较敌不在乎多寡可是毕竟敌众我寡精神上先受了极大的威胁;再者和他对手的四人没有一个不是当今武林中谈虎色变的人物。

铜冠叟虽有一身出凡绝的功夫可是在这四人所摆的飞球锁云阵上也不禁有些提心吊胆时时战兢着唯恐他们有厉害的杀手。

剑芒大师竖掌如刀直劈而下!铜冠叟向回一翘双掌宽大的袖沿卷起了半尺许直向大师脉门上卷去!他这种“卷衣为刃”的功夫不禁令剑芒大师暗自惊心。当然她知道这种内家真力贯注的衣袖其效力不下于刀剑刃口若是被它沾上自己这一双手可就别想要了。惊怒之下不得不把出的招式硬收了回来。可就在这一刹那间一白影以“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从右面“乾”位上直凑了过来。

铜冠叟认出来人是白雀翁心中正自吃惊这老儿足下已踢出一枚木球把罗化身前“巽”位的一枚木球磕到了一边。

铜冠叟情知不妙“怪蟒翻身”霍地一个疾转正赶上白雀翁也是一个进式二人几乎脸对脸撞了一个满怀!白雀翁见势将不逞怪笑了一声:

“下去!”

他竟敢在虚滚不实的小小木球上施出了内家的重掌力这种“小天星”掌力在这老儿掌上出来可真是足以惊人。

铜冠叟此刻处身形势可说是险到了万分。另一面剑芒大师的排云袖也同时逼到都是疾如奔雷飞电、刻不容缓的事。到了这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咬牙用“闪电手”斜着直向白雀翁助上猛插了下去。

他安心要与他同归于尽!白雀翁哪能不知道他这一手的厉害当时长啸了一声腾身而起。

室内动手可不比旷野虽然这祠堂内地势宽大屋顶也很高可是要想任意施展身手却是万难的。

白雀翁身形这一腾起背脊已将贴近屋檩可是铜冠叟心中恨透了他此时见他身子腾起一声不哼地也腾身而起在空中突掌力直向白雀翁身上击去。

忽然一声:“打!”

铜冠叟身在空中万万想不到室内较技居然还有施用暗器的;可是他却没有时间去恼恨只听见“哧哧”两声尖锐的劲风由足下飞来。

那是两枚“五芒珠”一左一右直奔自己两胯上飞来铜冠叟厉叱声:

“去!”

他那偌大的躯体在空中霍然一折一双云履已把这一对五芒珠点飞一边。

在他身体左下方红衣上人正以“犀牛望月”之势随着口中的冷叱之声再次飞起了五点红星。五粒“五芒珠”呈梅花状直向钢冠叟五处大穴上打来。

铜冠叟身形正迅下坠这五粒五芒珠几乎把他全身都罩住;同时他还得顾全落脚的木球否则一脚踏空就得认败服输。

在这干钧一之间他狂啸了一声一双大袖霍地向两下一分把数十年浸淫练就的真炁内力自袖中挥出。

只听得当空一阵叮咚之声如同狂风吹絮一般那五粒“五芒珠”已如石沉大海。

而他已下坠的身子就如戏波的海鸥似的点在了一枚木球之上足踝一拧整个身子转了个圈儿。这身轻功就连天马行空晏星寒也不禁暗自折服。

铜冠叟死中逃生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探掌由囊内摸出了一掌金钱镖。他的金钱镖不过就是当时“万历通宝”的制钱而已。只是这种中有方孔的青铜制钱边缘都加过一番功夫磨制过十分锋利。

铜冠叟金钱镖在手目光斜乜看清了红衣上人庞大的身子正在木球阵上星丸似地跳掷着看样子像是在熟悉门路。

罗化胸有成竹口中呵呵大笑道:

“木球锁云阵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暗器手法未见高明裘道长太以藏拙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却直向一边的晏星寒飞扑过去用“贯穴手”直击晏星寒的“肺腑穴”。晏星寒忙向外一翻腕子!可是铜冠叟并不是真心打他只是一个虚着而已晏星寒方一回避铜冠叟却向后一甩手腕子口中冷叱了声:

“接着!”

只听见铮然一声一片金光就像一窝蜂似的直向那边阵上的红衣上人全身罩去!这种“倒撒金钱”的绝招在铜冠叟施来是如此得意。红衣上人裘海粟惊觉之下这十数枚铜钱已夹着一片哨声罩向了他的全身他不禁脸色猝然一变。

急迫之下双袖向外一卷一片叮叮之声虽为他避开了正面可是左胯上却一阵疾病!裘海粟面色一阵青口中“吭”了一声那庞大的身子在木球上一阵疾抖眼看着就要翻下阵来。

看到这种情形那余下三人都不由惊得面无人色。因为只要他足尖一沾地那就注定了四人败北的命运。万分危急之下三人几乎同时动作。

剑芒大师是一掌“沙门七宝珠”晏星寒是“五云石”直逼铜冠叟;为防止他下毒手白雀翁在万分急迫之下踢过了一枚木球。

这木球如电也似地滑过红衣上人足前!裘海粟于万分危急之下向前一跄正好站在了那飞驰来的木球之上总算没有踏空。可是他于惊痛之下已吓得面无人色鲜血浸透了他整个一条裤管。这时他总算转过了一口气一连换了两步才算把身子站稳。他由不住桀桀怪笑了一声再看那铜冠叟此刻却是险到了万分!

原来罗化金钱镖虽伤了裘海粟可是左右夹击的沙门七宝珠和五云石这两种暗器在两个名家手中出都具有极大威力一任铜冠叟有再大本事在这本球阵上要想同时避开这两种暗器却是万难了。

铜冠叟猛地一点足尖身子腾起一双大袖如云帚似的在天空一阵疾扫一阵叮咚之声连响室内就像是下了一阵大雨似的雨点般暗器全数落地。

可是那飞坠而下的罗化这一霎时却也是面如土色足尖一点木球明显地摇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已受了伤再要和四人对手那可是万万不敌了。

一时间他忽然狂笑了一声道:“罢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猛然奋力地把身子腾起;可是并非是向四人攻击。他那轻飘飘的身子如一只大蝙蝠似的伸缩之间已落在了供桌之上。回过身子一抱双拳朗声道:“罗某甘拜下风老朋友请住手吧!”

这时四人俱是一足点在木球之上除了那红衣上人裘海粟略带勉强形态之外其余三人无不精神抖擞八只眸子一齐逼视着他。

天马行空晏星寒双手抱拳嘿嘿一笑道:“胜负未分罗大侠何故中途而退莫非认为我等不堪承教么?”

罗化惨笑了一声:

“我已甘拜下风晏老师尚要如何?”

晏星寒双臂一振跟着也飘下阵来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我等是胜之不武了?”

剑芒大师、白雀翁和红衣上人也相继飘身而下这—阵比武显然他们已以胜者自居了。

这一刹那铜冠叟罗化脸色十分难看他对四人长揖了一下慨然道:“胜负既分罗化死而无憾只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一双眸子在那供桌上的小儿身上转着目光之中甚是依恋。

剑芒大师凄然叹道:“施主请放心这孩子我们一定不伤他一毫一。”

铜冠叟在她说话之时一只手在那孩子头上轻轻抚摸着此刻闻言陡然抬起了头正色道:“大师乃沙门有道之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夫自无怀疑之理只是……”

他说着苦笑了笑目光却在其他三人身上一转那天马行空晏星寒呵呵一笑道:“罗大侠莫非对我三人尚有怀疑么?”

罗化苦笑道:

“老夫只此相求否则死不瞑目。”

晏星寒冷笑了一声偏过头来向白雀翁、红衣上人道:“二位兄台之意如何?”

白雀翁唔了一声慢慢点头道:“我们可以答应他。”

晏星寒笑了笑转向红衣上人:

“道兄之意呢?”

红衣上人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狠狠地向铜冠叟瞟了一眼耸了一下肩膀: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晏星寒搓了搓手展眉一笑:

“那么我本人也接受了罗大侠你可以放心了吧?”

铜冠叟惨然一笑道:“多谢老朋友我罗化死而无怨了!”

他说着竟自黯然神变回头在那微微呆的孩子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好孩子你可听见了他们是不会杀你的他们亲口答应爷爷的孩子!爷爷去了!”

他这种声音竟使那位原来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剑芒师太也不禁为之恻然心动口中连连嗟叹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老尼口中这么念着一双寿眉遂自耷下双眸也慢慢下垂她几乎不忍再看下去了。

铜冠叟说完这几句话后退了一步目放异光正色道:“老夫死后尸身请就近葬埋……至于这孩子……”

他看了那小孩一眼:

“唉!就任他自生自灭吧!”

剑芒大师竟流下了两行泪来她正想开口却为身侧的红衣上人拉了一下一时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裘海粟微微摇了摇头剑芒大师不由得把到口的话忍住了。

铜冠叟说完了这句话忽然叹息一声只见他猛出右掌照着自己天灵盖上用力一击一时脑浆四溢死于非命。

剑芒大师等四人目睹此状都不禁神色一变再看铜冠叟天顶全碎脑浆四溅;可是他的整个身子却仍是直直地靠墙立着并未倒下。

剑芒大师不由唏嘘道:“唉!他死得好惨!”

晏星寒也是连连叹息不已而白雀翁却是低头不语。红衣上人慢慢走过去以二指在铜冠叟脉门上按了一会儿冷冷一笑道:“他死了!”

白雀翁倏地一跃上了供台低头细细看着罗化遗留下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视着他的祖父他并没有哭也没有一些伤心之态。

白雀翁不由用手去摸他的头。可是他的手方一伸就听剑芒大师一声清叱道:“住手!”

她猛地腾上了供台厉声道:“你想做什么?你……”

白雀翁嘻嘻一笑道:“大师不要惊慌我不会杀他的。”

他说着微微一笑飘身下了供台。剑芒大师脸色不禁一红她长叹了一声道:“武林中人一诺千金铜冠叟既已慷慨就义我等也算大仇得报;如再要加害这无辜的孩子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时旁边的红衣上人忽然冷笑道:“大师也未免太菩萨心肠了俗语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孩子今夜不除来日必为我等大害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剑芒大师慈眉一挑道:“不行!这孩子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加害。”

她回过脸来看着红衣上人苦笑道:“裘道兄你方才亲口说的话莫非此刻又要变卦了么?”

红衣上人裘海粟脸色极为难看地笑了笑道:“大师你不要意气用事这事情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论一论……”

他咬了一声迈动了一下那条伤腿目光注视着供桌上的孩子尴尬地一笑喃喃道:“你们看这孩子剑眉出颊鼻梁通天分明是一极有骨血志气之人。此子不除日后定必后患无穷。”

剑芒大师冷笑了一声道:“不行!这事情没有商讨的余地。”

红衣上人倏地面色一变可是随即又哈哈一笑松下脸色道:“大师你要想到逼死铜冠叟的是我四人并不是你一个人咧!”

剑芒大师寒着脸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武林中人最重信义我们既亲口答应了铜冠叟此刻如再反悔实小人作风。裘道兄谅你也不屑为之吧!”

红衣上人裘海粟连连低声笑着可是他那一双红的眼睛至始至终未离开那个孩子。白雀翁在一边背着双手徐徐走着此时停下了脚步尖着嗓子道:“其实裘老哥这话也没说错……”

他动了一下眉毛继续道:“这孩子根骨质禀无一不是上品你们看他祖父死了他连一滴泪都不流这岂是一般孩子所能有的现象么?”

晏星寒呵呵一笑:

“他只不过是个仅比婴儿大一些的孩子罢了!老兄你也未免把他说得太可怕了。”

裘海粟不禁怒容满面道:“怎么!晏兄你也如此说你们太感情用事了。”

晏星寒双手紧紧地扭着出格格的骨节之声他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见解固是不差可是这种有损声誉的事我们不能为。”

他皱了一下眉道:“我们宁可养虎为患也不能叫天下人耻笑。”

剑芒大师抚掌赞叹道:“晏兄之见与贫尼一样这事情万不可为!”

白雀翁挑动了一下两撇老鼠眉毛嘻嘻一笑道:“可是眼前只有你我四人知道啊!”

剑芒大师叹息道:“唉唉!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裘海粟一面用布条缠裹着自己的伤腿一面冷笑道:“如果就这么放这孩子走我以为断断使不得。”

剑芒大师面色一沉:

“那么道兄之意若何?”

裘海粟脸色红紫不定吞吞吐吐道:“贫道以为还是除去得好。”

剑芒大师冷笑了一声正要出言晏星寒目视眼前形态大有一触即之虞连忙摆了摆手道:“两位不必为此争论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何不折衷一下……”

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目光一齐转视向他。白雀翁以手搔头龇牙笑道:“这还有折衷的办法么?”

晏星寒并不理他却含笑问红衣上人道:“道见所顾虑的无非是愁此子将来长大学成绝技与我四人为敌是也不是?”

裘海粟寒脸答道:“自然是如此了。”

晏星寒干笑了笑:

“这就好办了!如果说这孩子将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会武功这问题不就可以解决了么?”

白雀翁低低笑道:“废话……”

晏星寒冷眼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说的话很不欣赏不悦地道:“这怎是废话?我下文还没说呢!”

裘海粟重重叹息道:“唉!唉!你们两个又抬上了!晏兄你有何高见快快说吧!天可快亮了。”

晏星寒冷笑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保全这孩子的性命可是使他至老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既没有武功又能奈你我何?”

裘海粟点了点头却又翻了一下眼皮道:“晏兄怎可有此保证呢?”

晏星寒哈哈一笑道:“大师请把这孩子抱过来。”

剑芒大师犹豫了一下把供桌上的孩子抱了过来皱眉道:“晏施主你要如何却不可伤他呢!”

晏星寒哂笑道:“大师放心我这办法包管皆大欢喜。”

他说着双手把孩子身上的一件外衣脱下来。那小孩仍是不哭不笑只睁着眼睛看着他。

这时白雀翁和红衣上人也都一齐偎了上来。

晏星寒把那衣服翻过来平铺在案桌上露出淡白绸子的衣服里子他伸出中指就口一咬顿时鲜血淋淋三人都不由怔了一下心中茫然。

只见他运指在那衣服里子上疾书道:

“任何人如授此子武技即是我四人公敌誓必诛其九族!

此告

天下同道人

晏星寒

裘海粟

剑芒

朱蚕”

天马行空晏星寒这么写完用口吮着指尖的血后退了几步。其他三人面带惊异地看着这件血衣都不禁欣慰地点着头。剑芒大师口宣佛号道:“无量佛!施主这么做真可说是安生慰死实在太妙了。”

白雀翁点头叹息不已。红衣上人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办!贫道倒要看看天下还有什么人敢与我们四人为敌?哈!好!好!太妙了。”

晏星寒在三人赞颂声中紧紧皱着眉他叹息了一声道:“道兄也不要太放心了须知道武林之中怪人甚多不过据小弟方才细细推想倒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能与我等一较长短……所以才敢如此托大三位如无异议我们就走吧!”

裘海粟呵呵笑道:“晏兄多虑了……固然江湖之中能人尚多可是胆敢与我四人为敌的恐怕还不多吧!”

此时剑芒大师已把衣服为那孩子穿上又把他抱到供案之上。这孩子想是困了双目一闭竟在供桌上睡着了。

剑芒大师轻轻叹了一声回过头来却见铜冠叟依然满身鲜血地背墙立着双目怒睁不闭她不由心中微动。对着铜冠叟尸身合掌叹道:“施主可安心闭目了我等去也。”

她的话刚落马上生了奇迹只见铜冠叟全身一阵抖动二目倏地一合跟着咕咚一声全身倒了下来。

四人目睹如此怪事都不由诧异叹息不已。晏星寒遂以一方绸巾盖在他脸上单手把尸身夹起频频苦笑道:“我们把他埋了吧!”

目视着这位武林耆宿的尸身四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当下剑芒大师在前晏星寒居中裘、朱二人殿后朝祠堂外走去。

他们走出了祠堂天上仍还在下着蒙蒙的细雨地上满是泥泞所幸四人各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他们在泥地上沾足行走却可以不留下一点足迹。这是“踏雪无痕”的绝技。

一个响雷结束了这连夜的苦雨;也暂时结束了这幕悲剧。不过它还有后边的余音呢!

祠堂的最里面也就在供案的后面有一间小小的房子原是搁置香火的地方。这时候那房子里却有了响动一个满面尘土、身材枯瘦的老酸丁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他口里嘟嘟囔囔咭咭着:

“他娘的脚!几个兔崽子吵了整整一夜……”

他蹒跚着边走边扭着腰走到了供桌旁边注视着那个熟睡的孩子看着他圆圆的小脸掀开厚唇嘻嘻一笑:

“孩子!你爷爷是该死的……他杀的人太多了他就是不死在这四个老家伙的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没救他。倒是你……”

这老酸丁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又用手搔了一下蓬乱的头:

“只是你!小子!你不能死你要活着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像疯子一般的在房子里转着、扭着、哼着、走着!

他又把孩子衣服脱下来翻过来看了看笑得前俯后仰过了一会儿才又给他穿上。孩子给他弄醒了哭着闹着。他瞪着眼道:“娘拉个蛋!刚才你倒是乖得很在我酸丁跟前你就哭……怎么?嫌我穷!小没良心的!”

他虽然口里这么骂着却不厌其烦地哄着他慢慢地这孩子又睡着了。他用一条破布把孩子背在背上拖着一双破鞋离开了“岳家祠堂”。

无数的蝙蝠由窗子里飞进了祠堂野狗也夹着尾巴进来了。

这地方仍然和过去一样好似并没有生过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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