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点子敢单身一人独行万望倒不可大意了。”这句话并不出奇出奇的是这声音好生熟悉于承珠仔细一想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说这话的人是曾到过太湖山庄的七个大内卫士之一名字叫做李涵真。当日那七个卫士被黑白摩诃打死打伤了六人只有这个李涵真因为能够挡得黑白摩诃两拳故此黑白摩诃有意放他逃走于承珠想道:“我以为是匪党却原来是官家的人这倒奇了他们要对付谁呢?”
再听下去只听得一个少*妇的声音说道:“老爷子放心咱们不和他明刀明枪地动手自有巧计将他引入石林哈哈他单身一人任他有天大神通也是插翅难飞。”李涵真道:“他准会被你引入石林么?”那少*妇道:“只消略施小计他没有不上钩之理。”于承珠屏息呼吸想听那少*妇说的是什么诡计却不料这些人倒是机灵得很说到这里声音顿时小了。他们倒不是料得上面有人只是每逢说到机密之事便用耳语在他们已成习惯了。于承珠凝神静听也听不出来。

过了一会只听得李涵真哈哈笑道:“果然妙计只是委屈你了”。顿了一顿又道:“收拾了这个点子咱们再对付那小丫头。”那少*妇问道:“这小丫头也是个硬点子么?”李涵真道:“听阳总管说这丫头的剑法已得他师父真传一手金花暗器更是非同小可其实不必他说是张丹枫的徒弟错也错不到哪儿当然是个有本领的了。”于承珠心中一凛:他们说的可不正是自己?真想立刻出金花将他们打个半死但转念一想暗中偷袭有欠光明而且好奇念起想看看他们所要对付的是什么人因此咬一咬牙又忍着了。

那少*妇又问道:“那小丫头和点子是同一条路若然两个同时遇上咱们先对付谁?”李涵真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依计行事先对付那个点子。切不可叫他们汇合在一起。好啦咱们可以到石林里先布署一番了。”听到这里于承珠飘身便走。藏身湖畔果然见一个黑影人走入石林。

于承珠心下自思:“李涵真的本领甚高这么多人却不敢和人家明刀明枪地动手这‘点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想到自己是“叛逆”之女阳宗涵欲得而甘心但听这干人的口气他们所要对付的敌人敢情比自己更为重要。好奇心越浓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于承珠推说要赶路。便向主人告辞却悄悄藏在石林外面草坪上两块怪石缝中想看看他们施展的是什么诡计?直等到日上三竿只有好几个行人经过石林林中总无半点声息。于承珠心道:“难道那人今日不来了?”忽听得一阵马蹄之声远远传来不久即到。

抬头一看却原来是昨日相逢的那个少年那少年走到石林前面的草坪似乎是被这天然的奇景所吸引跳下马背仰头负手驻足观赏。于承珠心道:“看他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却也懂得欣赏风景。”忽听得:一个女于的声音尖叫那少年一眼扫去只见一个相貌狰狞的恶汉抱着一个少*妇狂奔入林那少*妇手舞足蹈地挣扎大叫大嚷喊道:“抢人啦救命呀抢人啦救命呀!”

那少年一声大喝飞步枪去。这一切情形自然也入了于承珠眼帘于承珠呆了一呆骤然醒悟:那一伙人所要对付的“点子”敢情竟是这个愣头愣脑的少年!于承珠急忙叫道:“别追别追!这是诡计!”那少年身法何等快捷不待于承珠话喊出口他已从两峰交河的入口奔入石林。

于承珠侠义心肠无暇思索拔出宝剑跟着也闯进去了石林但听得里面一片金铁交鸣之声于承珠仗着耳力聪敏绕了两个弯路只见面前有一个丈余方圆的石坪几条汉子正在围着那个少年厮杀其中一个老头正是那个李涵真。适才狂叫“抢人”的那个少*妇倚壁旁观哈哈笑道:“老爷子我的计策如何?”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少年的一掌把一个敌人摔出撞到岩石上顿时头破血流于承珠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少年竟会金刚掌大摔砌手的功夫。李涵真“哼”的一声双掌一牵一引用的是太极拳的招式“如封似闭”将那少年的金刚掌力轻轻化解但那少年的掌势强劲之极双掌连环疾扫呼呼风响李涵真仗着数十年精纯的功力亦不过仅能将他打向自己身上的掌力卸开而已不消片刻又是一个受伤倒他。

那少*妇一面替受伤的同党包扎伤口一面叫道:“老爷子不必硬拼先叫他尝尝我的子母连环蝴蝶镖。”一扬手暗器满空撒出于承珠大怒霎地从石骏中飞身而出喝道:“不要脸的下流行径!”一扬手也撒出满空金花把那少*妇的蝴蝶镖扫数打落猛然间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只见那些蝴蝶镖纷纷碎裂忽然射出了无数银钉原来这少*妇的暗器名为“子母连环蝴蝶镖”一遇外力震荡立刻分裂每一个“母体”之内都有几枚毒针暗器之中又有暗器端的是狠毒非常防不胜防不论用手来接或用兵器碰磕都会着了道儿。幸亏在半空中便被于承珠用金花打碎要不然待到近身那一千数百毒钉只要有一枚射到身上便是性命之忧。

于承珠骤见毒针飞出吃了一惊急把宝剑舞成一圈银虹只听得那少年叫道:“小心了!”呼的一掌那满空飞针被掌风一震都射到对面的石壁上石坪上众人纷纷射闪。

忽地里那李涵真一声呼啸叫道:“扯呼!”五个人分向四方逃走石林中千门万户道路纷歧于承珠与那少年认定李涵真的背影追逐绕了几绕李涵真钻入一条极狭窄的通路把眼望去但见迂回曲折阴阴森森怪石怪岩如剑如戟遮着天光令人不寒而栗。于承珠顿足说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明知山有虎你却偏向虎中行。你没听见我嚷是诡计么?”

那少年尴尬笑道:“听是听见的。嗯当时救人心切那妇人喊得凄凄惨惨我我……”于承珠道:“原来你是不信我的话。敢情当时你还怀疑我是恶徒的党羽吧?”那少年的面色涨红湘湘说道:“不敢不敢。”于承珠见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转念一想自己本来与他不相认识享出偶然他眼见那少*妇被恶徒强抢也难怪他不敢信自己的话对他的侠义心肠倒起了几分敬意。

于承珠道:“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与那少年同路出来沿路留下标志走了半天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于承珠也走得有点累了倚在岩工石上喘气那少年一路上不一言这时才拿出干粮递给于承珠道:“姑娘你饿了吧?吃一点儿。”于承珠道:“你带有多少干粮?今天对付过去明天呢?明天对付过去后天呢?走不出石林看怎办?”她走不出石林、满肚皮闷气说话之后想起现在该同舟共济实不该怪责那个少年。

那少年却已给她说得讪讪的怪不好意思望了于承珠一眼道:“这是我连累姑娘了。姑娘既然知道这里易进难出何以又要进来?”于承珠道:“我岂能见你遇险不救?”那少年道:“侠士心肠可敬可敬!”向于承珠作了一揖于承珠噗嗤一笑道:“这是你自己称赞自己。”

歇了一会于承珠闷气消了道:“既然来到这儿正好趁此机会看看石林奇景。”把心事暂抛脑后仗剑而行专拣没走过的路走那少年亦步亦趋随在后面。但见奇岩怪石触目皆是有的地方狭窄得仅可容身有的地方却又空阔得可作练武场。走到一处两峰相接的窄路忽听得“嗤”的一声一支暗箭射下于承珠随手用剑拨落过不多久又是一枚钱镊飞来于承珠大怒觑准石峰上面人影一闪立刻一朵金花射去只听得“哎哟”一声那放暗器的人似乎受伤不轻上面有声音说道:“这丫头的金花厉害何必惹她让她饿了几天咱们再去收拾她。”于承珠气他不过又出了两朵金花这回却了个空两朵金花碰到石壁上跌下来。

风景虽佳敌人窥伺于承珠兴致大减。那少年笑道:“姑娘你但放心观赏再有鼠辈骚扰我给你打他。”没多久在一处岖壁背后又见有人影一闪那少年不待她暗器双指一弹便是一块石子飞去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抱头飞窜于承珠赞:“好一个弹指神通的功夫!”

于承珠心中疑道:“当今之世金钢手和弹指神通的功夫要算我的太师伯董岳最为高强他远处漠外听师父说只是十年之前他到过一次中原这少年江南口音却怎的学会了他的两门绝技?莫非是我见闻浅陋武林中还另有会这两门绝技的高手么?”正想问那少年忽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艄壁下面一个小湖湖边野花杂开幽香扑鼻峭壁上题有“剑峰”两个大字这个小湖想必就是“剑池”了。剑峰。上透下天光令湖光更增澈潍野花树极从石壁上横伸入瓶湖中花树的倒影和石峰的倒影构成了绝美的画图于承珠心旷神怡天大的愁烦都归于乌有微笑吟道:“疏影横斜水深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若非石林中有匪徒盘踞在此池畔结庐读书与湖光山色共伴晨昏倒是人生至乐。”那少年忽道:“林和靖孤山咏梅的这两句诗移到这里来用果然贴切不过。但天下纷扰咱们又怎忍自得其乐?”于承珠吃了一惊心道:“看这少年一副乡下的神气他却也懂得林和靖的诗。”对那少年渐有一些好感。

于承珠站在湖边出了一会神心道:“若是师父在这儿定有佳句吟咏。”忽然又想起铁镜心来铁镜心似乎也配得上这湖光山色呆呆地出了一会神忽然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和这少年在石林中大半天这时方想起了问他的名字。那少年道:“我姓叶名叫成林。”于承珠道:“你是江南人吗?”叶成林道:“不错我是渐西石门人。”于承珠道:“万里迢迢你跑到云南来干什么?”

叶成林迟疑了一会瞧了瞧于承珠道:“想到大理去寻找一个人。”于承道:“大理可不是走这条路呵。”叶成林面上一红道:“我不知道姑娘有这么好武艺。”于承珠道:“咦我问你为什么走这条路?这与我的武艺好坏又有什么相于?”叶成林讷讷说道:“我见姑娘单身一人路上又有歹徒踪迹我我……”于承珠大笑道:“原来你是不放心我想在暗中保护我呢。怪不得你昨日想邀我同行了。”叶成杯道:“听姑娘的口音也是江南人请问姑娘何以也到云南?”

于承珠笑道:“我也是要到大理。你别忙问我我先问你你要到大理找谁?”叶成林道:“姑娘是同道中人不怕见告。我想寻访的是当今天下的第一位剑客张丹枫!”于承珠跳起来道:“哈原来你找的人就是我的师父……”叶成林叫道:“什么?张丹枫是你的师父?”突然向于承珠作了一揖道:“那么你是我的师姐了。”于承珠道:“你师父是谁?”叶成林道:“我师父是史定山。”史定山是董岳的弟子于承珠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才想起了是有这么一个师伯浪迹大江南北行医救人。忽地噗嗤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叶成林怔了一怔道:“虚度二十二个春秋了。”于承珠笑道:“我今年刚满十七岁。你怎么叫我做师姐?”成林朴讷谦恭对平辈之人习惯了称呼别人做兄姐以示敬意听了此话不禁哑然失笑改口叫了一声:“师妹。”

于承珠道:“你为什么要找我的师父?”成林道:“是叔叔差遣我来的。”于承珠道:“你叔叔是谁?”叶成林道:“我叔叔名叫叶宗留。”于承珠失声叫道:“原来是叶大哥!”她在义军之时军中上下都称呼叶宗留做“叶大哥”她叫惯了口一时转不过来忽地想起自己与此人师兄妹排行怎么叫别人的叔叔做“大哥”?甚觉不好意思。

叶成林道:“不错人们都叫我的叔叔做‘大哥’。咦你是不是于姑娘?”于承珠道:“怎么?”叶成林道:“我叔叔告诉我的说你曾帮过他不少忙称许你是当今女杰。”于承珠想到当时女扮男装被叶宗留识破行藏他一直没有说破却原来偷偷地向侄儿说了不禁杏脸飞霞红透耳背。尴尬一笑掩饰窘态问道:“怎么我在义军之时却不见你?”

叶成林道:“我听到叔叔纠集义军抗击倭寇的消息才辞别师父赶往赶到之时你们早已把倭寇驱逐下海了。真是惭愧。”于承珠道:“你叔叔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你万里迢迢赶到大理去寻觅我的师父。”

叶成林道:“义军驱逐倭寇下海之后我叔叔奉毕擎天做天下十八省的大龙头。”于承珠“哼”了一声道:“做北五省的大龙头还赚不够居然又要自封做天下十八省的大龙头了?”叶成林呆了一呆略有诧异之色说道:“毕大龙头雄才大略豪气追人这大龙头之位是我叔叔甘心让与他的。”于承珠道:“好咱们不谈毕擎天你再说你的叔叔。”叶成林道:“毕大龙头要纠集天下义师揭竿起事推翻明室另建皇朝。”于承珠道:“我早知他想称皇称帝嚎怎么还是谈他?”叶成林道:“不谈毕擎天可就没法说得清楚。”不明于承珠何以如此憎恶毕擎天?于承珠道:“好你说。”叶成林道:“现下义军引弓待举事在即、毕擎天说你师父有一幅地图得此地图用军行兵当有大助他知道我是张大侠的师侄故此叫我叔叔差遣我来向你师父讨这幅地图。”于承珠道:“这事情他已向我说过一次我不答应他现在又想到借用你叔叔的面子了。”叶成林往下续道:“地图倒在其次推翻朝廷兹事体大我叔叔最顺服张大侠也想问问张大侠此事是否可行。固此差遣我来向张大侠问计张大侠若说可行再索地图不过看目前之势”就算我叔叔尚有犹疑举兵之事毕大龙头也是势所必行了。”

于承珠思潮纷乱对此等大事她也实是想不清楚只是对毕擎天此人不知怎的总是感到不快。过了好久她忽然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知道有一位铁铁公子吗?”

叶成林道:“你是说台州御史铁钻的儿子铁镜心么?”于承珠道:“不错。”叶成林道:“我到台州之时他还在这儿。见过几面。”于承珠道:“嗯他现在已经离开了那儿吗?”叶成林道:“上个月初离开的他好像和毕大龙头不大合得拢来。”于承珠默然不语叶成林道:“这位铁公子倒是有点奇怪。”

于承珠怦然心跳道:“怎么奇怪?”叶成林道:“听说他在抗倭之时很出过一把力我叔叔还很看重他呢。我叔叔说他文才武略都很出色当行要留他下来教什么孙子兵法岂知他在抗倭过后不知怎的甚是颓唐经常是独个儿喝酒又不喜欢与人来往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心事。上个月初毕擎无做了十八省的大龙头倡议举兵推翻明室他就悄然走了。毕大龙头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说他是官家子弟和我们合不来。我叔叔如是惋惜得很姑娘你和他很熟悉么?”

于承珠看着湖光潋滟又一次地想起了长江的骇浪惊涛想起了初会铁镜心的情景想起了松林中石惊涛和铁镜心那一慕悲剧心头一片怅惘久久始回答叶成就的话道:“嗯也并不怎么熟悉随便问问咱们不提他了。”

叶成林也是一片茫然心道:“怎么一提起这个铁公子她就郁郁寡欢?”不自禁地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即想道:“我理别人的闲事做什么?”一抬头但见石隙间透入来的日影渐渐黯淡湖光反照出晚霞的丽彩霞辉叶成林道:“趁着天还未黑咱们再到各处走走找一个好的歇宿地方。湖边风景虽佳地方空旷若敌人偷袭可不易防备。”

于承珠默默无言地随着叶成林从数峰合拱的门户走出两人信步所之穿插在奇峰异石之间前人说石林乃“天开异境”果是名不虚传但见石峰处处相连构成了各种各样的图笼几平是移步换景佳妙纷呈于承珠愁眉稍展但仍是提不起兴致和叶成林说话。走到一处有一道小溪从乱石挫中流过。水声湿湿清澈见底于承珠喝了一口凉水叶成林道:“哈还有鱼呢待我去捉它两条。”忽见上游溪水有一个少女的影子在水中晃动一抬头又不见了。叶成林拾起了一把石子一扬手用“满天花雨”的手法了出去石子穿人了石笋丛中只听得一声惊叫一个少女从乱石之间露出身来叶成林左手一扬一块石子飞去忽听得“铮”的一声于承珠出金花将他的石击落叫道:“不要动手。”声人到“嗖”地飞掠至那少女跟前笑道:“原来是你你爹爹呢?”那少女彝族打扮惊魂方定望着于承珠轻轻用汉语道:“姐姐你还认得我?”

这彝族姑娘就是那日在大规楼下看到的那个表演吞剑的少女只见她四面张望忽地低声说道:“说来话长我先带你们走出石林再说吧。”于承珠惊喜交集道:“你识得石林的道路?”那少女点点头道:“我是在这儿长大的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出林子。”叶成林走了上来向那少女作了一揖赔罪说道:“我还以为姑娘是这里的贼党呢。”那少女笑道:“谁说不是呢?”叶成林吃了一惊那少女道:“要不是我认得于姑娘我才真不愿意冒这样大的危险。”于承珠甚是诧异只见那少女微微一笑指着她头上的玉簪于承珠猛然醒悟那日自己曾要把玉簪送给她那老头子不肯接受但玉簪已经她过目玉簪上刻有于府的记号她由此而猜到自己的身份这也不足为奇。

叶成林忽道:“既然姑娘熟识林中道路那么我们倒不忙着走出林子了。”这回轮到那彝族姑娘面规诧异之色道:“你们不赶快出去在这里坐以待毙么?”叶成林道:“就烦姑娘带引待我们把贼党逐出石林。免得这名山胜景乌烟瘴气。”于承珠心道:“这少女自认贼党看神气又不似说笑叶成林怎的对她说这个话?”

那彝族少女望了叶成一眼道:“你们就两个人?”叶成林道:“怎么?”那少女道:“贼人说多不多也有一二百人还来了些什么京城的侍卫你们两人成吗?”于承珠一听少女这个语气喜道:“我早知道姑娘不是坏人但求姑娘带路以后的事姑娘你不必管。”

那彝族少女笑道:“我不管张大侠只怕要管。”于承珠呆了一呆道:“哪位张大侠?”那少女道:“天下除了你的师父还有哪位配称张大侠?”于承珠如坠五里雾中道:“这是怎么回事?”心道:“我师父本领再大他又岂有先知之明?难道他预先知道我们会陷身此地?”那少女似是猜到了于承珠的心意笑道:“张大侠差遣我父女到这儿来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于姑娘真是凑巧极了。”于承珠忙道:“好姐姐你快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道:“这里贼党有一大半是彝人副领也是彝人名叫朗英。大头目却是以前滇西道上一个名唤杜幌的独脚大盗他看中了石林的形势就邀朗英合伙占据石林做巢穴。朗英在彝族中算得是个豪杰只因官府苛捐重税眼见族人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因此竞给杜幌说动纠集了一二百无以为生的彝族少年跟杜幌合伙。正因为朗英做了副领所以他们从不打劫附近的彝人。”于承珠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附近的农人并无惊扰。展停主人不肯带路敢情也是别有原因?”那少女继续道:“杜幌也纠集了一些党羽来他们人少但本领却比郎英大杜幌大权独揽近年不但劫夺财宝还杀害客商弄得彝人也不敢接近他们石林也成了禁地朗英极为不满但却无可如何。”

于承珠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匪帮内情也这般复杂。只听得那彝族姑娘往下续道:“我们父女本来是石林附近的人后来搬到大理去的。住在苍山脚下听说苍山上有几位隐士修行附近的居民把他们当作活神仙。”于承珠心道:“这必定是我的师祖玄机逸士和上官天野以及萧老太婆这三个人了。”问道:“你见过他们吗?”那彝族姑娘道:“听说他们住在苍山绝顶的云弄峰终年云雾笼罩等闲人哪能上去?就是上去了那几位‘老神仙’也不肯见外人。不过有一位姓乌的大爷据说是其中一位老神仙的弟子他倒时常下山采购杂物并且行医救人。”于承珠道:“这位乌大爷是不是叫做乌蒙夫?”那少女道:“不错乌大爷的名讳还是前年我们才知道的。我们在苍山脚下种有菜园乌大爷每次下山都向我们买菜后来熟了也常在我们这里歇脚。我爹爹知道他是个大有本领的人便求他收我做弟子。可惜乌大爷不答允说是他师父尚在他不肯滥收门徒。不过闲常也传授我们父女几路防身的拳脚只是不允以师徒相称。那吞剑的功夫就是乌大爷一时高兴教给我们的。”乌蒙夫是上官天野的第二个弟子在师门的日子最长比大弟子澹台灭明所得的传授更多不过那吞剑的功夫并非上官天野所授乌蒙夫与黑白摩诃交情甚好那吞剑的功夫乃是乌蒙夫见着好耍却向黑白摩诃学来的。

于承珠道:“你们既然在苍山脚下安居乐业怎的又回到这石林来?”那姑娘道:“就是奉你师父的差遣呀。今年春天张大侠到了苍山和我们也很熟悉。张大侠喜欢到处走动段王爷也时常请他进宫。”段家在元朝以前在大理世代为王虽然现在只被朝廷封为“知平章事”老百姓叫惯了仍称他们为“王爷”。那少女续道:“最近段王爷想自立为王云南各族都拥护他好与官府对抗。便想起了石林彝族的豪杰朗英打听之下知道他在石林为寇极觉可惜张大侠献计将他们招到大理来。因为我们父女本是石林的彝人张大侠便保我们来办这件差事。张大侠叫我们先到昆明和小公爹接头探听消息然后再到石林。”于承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沐小姐知道我们的住址想必是那日被你们看破行藏告诉沐小姐的。”那彝族少女微笑点头道:“请恕我们暗地跟踪之罪。”

那彝族少女歇了一歇往下续道:“我有一个表哥就是朗英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我们到这里来已有两三天了还没有机会得见朗英面谈。我的表哥说朗英被杜幌挟持只怕不能作主。前日来了几个京城侍卫其中一人名叫韩展的和杜幌以前是八拜之交正在游说社幌做他们在云南的耳目我的表哥更不敢向朗英说了。这次定计诱你们进石林的便是韩展夫妇和杜幌的合谋。听说这次来的几位侍卫都是高手为着的那个李涵真更是厉害。”于承珠一笑说道:“不过如此!”突然想起一事却皱了眉头。

那少女道:“好汉不敌人多于姑娘犯不着以千金之体冒此巨险。”她只道是于承珠心生怯意却又因先前的话说得太满不便转口故此皱眉。于承珠笑道:“那儿个侍卫也算不了什么凭我和叶大哥还对付得了。只是动起手来只怕会误伤了你们的族人。”那彝族少女想了一想说道:“于姑娘既有把握那么我的差事就请你代劳了。”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旗旗上绣有两头狮子递给于承珠道:“这是段王爷的王旗云南各族无不认得于姑娘若能将那几个待卫和杜幌一齐打败凭王旗作信物招降朗英那就易办得多了。”这正是一举两得之计于承珠大喜接过王旗道:“好请你立即带路。”

匪党的巢穴在石林内的大金岭上林内的石峰都不很高只有这大金岭高达百丈山势亦最为崎岖山岭周围诸峰拱绕俨若迷宫。那彝族姑娘带领于承珠、叶成林二人上高下低穿过奇岩削壁迂回曲折的通道从如剑如裁的石峰中穿插而过越上越高那些石峰峰峰相连在许多石峻之间中横怪石状如天桥若非于、叶二人都是轻功绝顶在石峰之上行走怕不两腿酸软寸步难移?此时已是日落黄昏在石峰高处一望但见万韵朝天千岩竞秀在夕阳残照下更显得静穆庄严恍似神仙境界。于承珠叹道:“如此洞天福地哪容少数匪徒盘据即算不是替段王爷办事我们也该把这些匪徒驱逐出去。”

这彝族姑娘自小在石林内玩耍道路极熟带领他们从秘道进入大金岭内竟无人知晓到了岭脚天色已黑。但见山坡间黑影幢幢岭上大寨的火光隐约可见。那彝族姑娘怕碰见巡山的人对于承珠道:“从这里直上经过三座石峰便是大寨。于姑娘祝你马到成功待你破寨之后咱们再见。”悄悄溜开从第二条路混入后寨。

于承珠坐下来稍为歇息并与叶成林商议依于承珠之意便要直闯入寨中杀他个落花流水。叶成林笑道:“寨中虽无一流高手但咱们人少他们人多倒也不可不防。不如我与你分为两路你在前寨引住那些侍卫我放火烧他的后寨让他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也绝了朗英盘据之心便于招降。”于承珠心道:“看他不出说来竟是深合兵法似乎比铁镜心的夸夸其谈要实际得多。”

计议既定两人分路上山于承珠展开轻功端的是捷如飞鸟掠过第一座石峰哨兵竞无知觉于承珠有些轻敌接着上第二座石峰从哨岗数丈之地掠过忽听得“嗖”的一声利箭穿空疾的射到听风辨器力道颇为强劲于承珠急忙闪开那人刚刚出声便被于承珠一朵金花封闭了穴道回头看那利箭竟射入了一块大石虽非一流高手亦足惊人于承珠倒不敢太大意了。

于承珠将那哨兵的号衣剥下披在身上接着攀登第三座石峰夜色苍茫只见两条人影窜了过来扬声问道:“周大哥你怎么不在下面把守?”以于承珠的轻功本领也被来人听出声息可见亦非庸手。这回于承珠早有准备飞身一掠金花立刻出手那两人刚刚觉不是“周大哥”已被金花打中穴道动弹不得。原来在第二第三陵石峰把守的人都是杜幌的得力助手本领自比一般小头目高强得多。

于承珠蛇行兔走悄悄摸近大寨她身上披着皂衣夜色朦胧中值夜的头目绝对料不到敌人能深入石林并越过三座石峰虽有二人听出声息也以为她是同伴。于承珠摸近大寨、只听得里面猜拳呼啸闹成一片于承珠心中冷笑:敢情他们是开“庆功宴”了。

于承珠猜得不差他们果然是开庆功宴只听得李涵真那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韩嫂这回设计擒敌你的功劳最大。韩二哥你受了点伤也值得了。”接着一个妇人妖里妖气的声音说道:“老爷子过奖啦我可不敢贪功。说实话这回的功劳应数杜寨主最大要不是他借石林给我们这两个点子可不容易对付。”李涵真哈哈笑道:“大家都有功劳大家都有功劳!阳总管已到昆明来了。咱们可以将点子解去昆明省去多少麻烦还可以就近请功领赏杜寨主你若是欢喜的话就请阳总管对沐国公说说再请准朝廷封你做这里的土王哈哈那时你就名正言顺不必再局促在这石林里面做山大王啦!”杜幌粗声粗气地笑道:“我也不望什么封赏。喂那姓于的小姑娘赏给我行不行?”李涵真大笑道:“你知道她是何人?她是于谦的女儿也是皇上所要的叛逆之女你怎能要她?”杜幌失声叫道:“于阁老于谦之女?啊该死该死早知是她我岂敢动这个念头?”原来于谦忠肝义胆天下同钦即使是杜幌这样的恶人心底里也是佩服的。

李涵真道:“怎么?于谦的名字把你吓着了?本朝法例罪人之女没为官奴。只可惜那小姑娘长得太美只怕皇上见了会自己要要不然你花一笔大钱也许可以将她在内府里赎出来。”说罢哈哈大笑笑声未已忽听得“喇”的一声帐篷倏地裂开金光一闪那“韩二嫂”一声厉叫先仆倒地上李涵真却手明眼快拔出腰刀回身一挡将一朵金花格开只见于承珠柳眉倒竖运剑如风飞身杀人。

杜幌惊叫一声吓得呆了于承珠一声叱咤一扬手又是三朵金花那韩二哥当其冲被一朵金花穿过喉咙登时毙命。杜幌刚刚挥动齐眉棍正想上前助战也被两朵金花打中于承珠念他尊敬自己的父亲这两枚金花打中穴道只把他的武功废了却并不伤他性命。

李涵真看清楚只是于承珠一人又是哈哈大笑于承珠喝道:“黑白摩诃放你逃生要你洗心革面想不到你还是甘为鹰犬残害忠良好今日可不能轻饶你了!”李涵真用太极刀招式以柔充刚一连化解了于承珠的三剑猛攻哈哈笑道:“你不饶我?我可要饶你呢!并肩子齐上这是叛逆之女只准活擒不许毙命!”李涵真带来四个侍卫除了韩展一人被打死之外还有三人都是高手一拥而上登时把于承珠围在核心!

于承珠一声冷笑青冥剑倏地展开但见冷电精芒缤纷飞舞百变玄机剑法精妙绝伦只杀得那几个卫士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幸而有李涵真还接得住于承珠的剑招要不然那几个卫士的兵刃早被削断。

李涵真在太极拳刀两门下过几十年苦功刀掌兼使堪堪抵挡得住。于承珠恨他口舌轻薄招招凌厉剑势如虹李涵真那三个助手只求自保攻势几乎全指向李涵真身上李涵真挡了二三十招渐觉应付艰难招数全被封住攻不出去。

这一场大打早把全寨惊动。杜幌在地下爬了起来嘶声叫道:“朗寨主快叫弓箭手来!”于承珠回身一剑把李涵真逼退三步扬手又是三朵金花那三名卫士除了一个本领较高的能够避开之外其他两人一个被打瞎眼睛一个也像韩展一样被金花穿喉而过登时毙命。于承珠剑锋指着杜幌喝道:“饶你性命还不领情?再敢多话这两个人就是你的榜样。”

大寨里人声鼎沸于承珠运剑如风紧紧逼着李涵真不许他逃走抽眼一看只见一个彝族打扮的虬髯汉子双目炯炯堵着寨门后面已集合了几十名弓箭手想来这人便是朗英了。于承珠取出那面绣着两头狮子的王旗迎风一展叫道:“朗寨主你是彝族英豪何必为虎作怅段王爷请你到大理去共图大事望你三思。”一扬手那面王旗径向朗英飞去朗英接到手中登时呆了。

李涵真喊道:“朗寨主你要荣华富贵。我请皇上封你做石林的土司。快合力把这女贼擒了!”话犹未了忽听得驴马嘶鸣脚步嘈杂后寨火光大起朗英哪知道只是叶成林一人所做的事只道大寨已被攻破陷入包围怔了一怔忽地喝道:“谁希罕你朝廷的封赠!”一摔手叫弓箭手退开竟然拔出刀来助于承珠杀李涵真。

李涵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老奸巨滑虽危不乱忽地心生诡计霍地一个闪身左臂一伸施展大擒拿手法将朗英扭住于承珠正自一剑刺来李涵真把朗英一推哈哈笑道:“好咱们拼个同归于尽!”

于承珠剑锋一颤“唰”的一声从李涵真耳边削过她投鼠忌器这一招竟是临崖勒马不敢骤下杀手。李涵真哈哈大笑忽听得一声大吼震耳如雷帐幕倏地卷开一条汉子旋风般扑入李涵真还未看清楚立觉奇痛彻骨原来在这一照面之间已给来人用擒拿手扭弯了右手臂膊。这人不问可知当然是叶成林了。

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成林练有大力金钢手的功夫五指已一紧略一用力李涵真已是禁受不住手上的钢刀翘了起来反斫自己的额角李涵真逼得放开抓着朗英的左手拼力抗拒朗英身子一松勃然大怒反手一刀“咔嚓’一声将李涵真斩为两段。

把眼看时杜幌早已在混乱之中逃走剩下的那名卫士也被于承珠杀了。这一役杜幌的党羽以及李涵真带来的人或死或逃大寨内剩下来的全是朗英的人。一些人待去救火朗英哈哈笑道:“烧了干净咱们摆脱了这些狗子都到大理投段王爷去。”有人应道:“不错咱们再也不干这个营生也省得被乡亲责骂。”这个人正是那彝族少女的表哥那彝族少女早已回到寨中这时正抱着于承珠欢喜得说不出话。

当晚朗英这一伙人便撤出石林附近的村子听到这个消息乡民都赶了来朗英亲自宣布改邪归正之事乡民欢声雷动登时在石林前面的大草坪杀猪宰羊歌舞狂欢。朗英的手下全是彝人几乎有一大半在附近的乡村里还有家人亲戚朗英当即决定放假三天让手足兄弟与家人团聚三天之后再去大理。

于承珠与叶成林可是急不及待参加了彝族的狂欢舞会之后立即向朗英道别起程上路。拨转马头改过方向前往大理。

从石林前往大理一千多里路程全是山地高原十分难走走了四五天还是在丛山峻岭之中叶成林朴实寡言对于承珠却是照料得很周到于承珠但觉这个旅伴虽然并不讨人喜欢但却也不惹人讨厌。云南的花木之多冠于全国气候又特别好叶成林虽然朴实寡言一路上鸟语花香山奇水秀于承珠倒也不觉得寂寞有一种树叫做“大青树”当地士人叫做“风水树”沿路皆可见到。这是在北方见不到的一种乔木树叶极为茂盛葱茏耸立浓荫蔽地四季常青树根像龙爪牢固地盘结在地上就似青春和生命的象征任谁见了都会欢喜赞叹。于承珠忽起遗思以前她曾把铁镜心比作江南园林里的玫瑰花把叶宗留比作云贵高原上的松杉现在又觉得叶成林有些像大青树静穆庄严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大青树。但她倒底是愿意在大青树下遮荫呢?还是愿意在玫瑰丛中吟咏呢?那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进入大理州界山岭峭峻山路越见崎岖这一日于、叶二人翻过一个极其险陡的山坡名叫“红崖坡”在山下之时于承珠曾向山民打探路程知道过了红崖坡之后再走两天便可以到大理了。于承珠一想到即将可以见到师父精神焕忘了疲劳抢先登山哪知山坡险陡曲折极之难走人纵不疲马也累了于承珠和叶成林只好牵着马走于承珠叹道:“一路上人说天子庙坡最高红崖坡最险果是名不虚传。”叶成林笑道:“一路上人们也说大理风景最佳经过险阻的路程才更显得那是桃源福地。我看这是天公有意的安排先有艰难后有安乐世事如此行路亦然。”叶成林知道于承珠欢喜名胜风景这说话自然是给她“打气”的于承珠却是心中一动只觉他的说话虽似说笑却也自有几分哲理。

好不容易爬上了红崖坡两匹马都累得喷气嘶喘于承珠和叶成林坐下来歇息但见山坡之下是一个山间坝子地势平坦庄园隐约可见。于承珠笑道:“你的话不错过了高山便是平地。”蓦然想起自己从长江之滨来到云贵高原地方迥异旅伴也大不相同不觉倏然神往铁镜心的影子又在脑海中摇晃回头一瞥但见叶成林也正在看着她于承珠忽然面上烧但觉叶成林好似看破了她的心事。其实自从那天在石林之后于承珠在叶成林面前绝口不提铁镜心叶成林又哪里猜想得到于承珠此刻心中在想铁镜心?

于承珠低头默想越想越乱忽听得下面坝子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霎那间于承珠好似梦中骤然惊起叫道:“照夜狮子照夜狮子!”叶成林道:“什么?”于承珠道:“我失去的宝马我失去的宝马!你在这儿照料牲口我去看看!”不待叶成林再问立刻飞奔下山把叶成林弄得莫明其妙。

于承珠跑到半山只见坝子上有一间红砖绿瓦的大屋外面大草坪上有许多庄丁草坪上并无牲口于承珠心道:“我绝对不会听错那是我宝马的嘶鸣。呀马儿呀马儿你一定是给恶人关了起来知道我来向我求救了。”正待不顾一切冲下去搜庄忽见下面有一个白衣少年向着草坪那群人如飞疾跑于承珠骤然间又似堕入梦中呆若木鸡这个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念及的铁镜心!

这一瞬间于承珠心魂迷乱想冲下去但两条腿软软地提不起劲来倒底是喜欢过甚还是仍想似在台州之时那样将他避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忽地想道:“且看看他来这里做什么?呀铁镜心也会到这儿来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正是:

是爱是憎难自识女儿心事没人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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