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大先生沉声喝道:“好啊居然敢和我动手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双笔点四脉功夫如何厉害?”口中说话已是变抓为箝双指迎上他的判官笔。
楚天舒知道剪大先生的内功造诣非同小可心里想道:“我若不是业已恶斗一场或许可以和他一拼。如今只能和他斗巧不斗力了。”

他不敢让判官笔给剪大先生双指箝上当下笔走轻灵顺着笔意笔锋“逆流”而上连点虎口的关白穴肘尖的曲池穴吊头的肩台穴。只听得“嗤”的一声剪大先生大袖一摔把他的判官笔荡开但衣袖亦已给他的笔尖戳破一个小孔。剪大先生哼了一声说道:“果然有两下子!”一塌腰避开对方点向肩井、肩儒两处穴道的一招手腕一翻五指合拢抓将下来从摆腕化为龙爪手。楚天舒识得厉害急忙又再变招。剪大先生左掌拍出楚天舒的笔尖给震得歪歪斜斜一支判官笔几乎给抓去。

剪大先生喝道:“你的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为何不使出来?”原来楚天舒自忖功力不及对方倘若双笔齐攻只怕立即便要给对方乘虚而入故而只能一笔护身一笔迎敌希望能够支持较久一些让姜雪君有逃走的机会。

但姜雪君却好像不懂他的用意兀是呆呆的站在一旁既不逃走也不上前助他。

楚天舒只好明说了“师妹你先出去吧不必理我。”

剪大先生道:“徐夫人别听他的唆摆你一出徐家的门这一生便从此毁了你回到丈夫身边去吧!”姜雪君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剪大先生和梅清风等人不同他是她尊敬的长者要是和他动手对长辈不敬之罪也还罢了只怕还要更加连累楚天舒。要知剪大先生如今已经怀疑他们是有私情了他们一联手就更加“坐实”楚天舒的勾引罪名纵然逃得出去剪大先生也是不能与楚天舒甘休的。除非能够把剪大先生杀掉否则楚天舒必将与她一同身败名裂。但她又如何能够杀掉她所尊敬的长辈更何况剪大先生的武功如此高强纵然她与楚天舒联手只怕也未必能够取胜。

不过后果虽然可怕楚天舒目前的处境却已是危险万分。剪大先生已经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了她看得出来若是再战下去不需多久只怕楚天舒就要毙在剪大先生掌下楚天舒迭遇险招急得大叫:“师妹你怎么还不走?”姜雪君没有转身反而向前踏上两步。

剪大先生挥袖一拂说道:“徐夫人请你自重!”姜雪君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向她拂来不由自己的退了几步膝盖一麻跌倒了。

本来以姜雪君的功力也不至于给他一拂即倒的。只因她心情紊乱真气不调而且她根本想不到剪大先生以长辈之尊会先出手。

楚天舒不知道师妹如何大惊之下喝道:“我与你拼了!”双笔齐出一招之间遍袭剪大先生的四脉八穴。只盼能够急袭成功方能救姜雪君脱险。

剪大先生也怕姜雪君喘息后一定与他联手强烈的攻势与对方同时动。左掌划了一道圆弧右掌从弧圆穿出寒风激荡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这一招名为“开山劈石”是他最得意的大摔碑手功夫。

只听得铮铮两声楚天舒的一对判官笔脱手飞上半空。剪大先生哈哈笑道:“双笔点四脉的功夫果然不凡但可惜还是奈何不了老夫!”

其实楚天舒若不是因为业已恶斗一场纵然他斗不过剪大先生这双笔点四脉的绝招一出剪大先生最少也要给他点着一处穴道。那时势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虽然或许楚天舒会伤得更重。

不过不幸之中也有大幸。正因为楚天舒一触即溃剪大先生的掌力未曾尽吐时他已跃开避免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楚天舒情知决计难以脱逃对方掌心喝道:“大丈夫宁死不辱你若要我在徐中岳面前受辱我宁愿把这条性命交给你。”

姜雪君叫道:“师兄不不能……”她想爬起来膝盖却不听使唤酸麻得无法动弹。

剪大先生冷笑道:“楚天舒你不要用死来吓我!”他料想此刻楚天舒还未能运功自断经脉立即过去抓他。

哪知他脚步刚迈忽地只觉膝盖一麻几乎站立不稳剪大先生喝道:“谁敢偷施……”

“暗算”二字未曾出口眼前已突然现出一个人来!

剪大先生大惊道:“什么是你!”

那人说道:“不错是我!我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给其人之身而已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铁袖功夫!”

剪大先生也是吃亏在和楚天舒恶斗了一场膝盖的环跳穴又给那人一枚小小的石子打个正着此时那人衣袖一挥他把残存的功力全部使了出来亦已无法抵御了。

在那人的衣袖带动之下剪大先生转了三个圈圈卜通倒地比姜雪君更糟一倒地就不省人事了。

只听得叮叮两声楚天舒那两支判官笔此时方始落到地上。

楚天舒看得呆了顾不得接下判宫笔先自出声赞道:“好一招流云飞袖!”

那人哼一声却不睬他转身便向姜雪君走去。

姜雪君躺在地上正自挣扎想要爬起身来。那人来得太快刚才她还未曾看得清楚此时听见楚天舒说出梳云飞袖的招名心头乒的一跳立即叫出声道:“元哥是你吗?”

口中说话定睛瞧去说话之时她还未敢确定的一瞧之下向她走来的果然正是她的元哥。

“元哥原来真的是你!”惊喜交集之下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气力一跳就跳起来了。

卫天元笑道:“当然是我我怎能不回来看你。嗯你怎么啦?小心!”

姜雪君右膝的环跳穴其实还未完全解开的一个踉跄跌入卫天元怀里。

卫天元替她轻轻揉搓不过片刻非但穴道解开令她浑一身不舒服的酸麻之感也爽然若失了。

姜雪君满面通红低声说道:“元哥放开我。”

楚大舒已经到他们的旁边但见飞天神龙不理睬他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姜雪君道:“他是扬州著名的侠士楚天舒好教你得知原来他也是我的……”

“师兄”二字未曾出口卫天元已是忽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他!”

楚天舒道:“我也知道你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禁不住多少有点不舒服暗自想道:“咱们彼此闻名你怎的对我如此傲慢?”

哪知飞天神龙不仅“傲慢”而已他竟然冷笑起来了说道:“楚天舒你知道我什么我不管但我知道你也不是好人!你给我躺下吧!”

姜雪君大吃一惊叫道:“元哥你怎么可以打他?”连忙用力拉卫天元的手臂。

“他他是我的师兄呢!”

姜雪君整句话刚刚说完楚大舒已经给他拍着了三处穴道倒在地上了。

卫天元道:“看在他是你师兄的份上我不杀他就是。咱们走吧!”

姜雪君道:“不我不走。你替他解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卫天元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师兄但我不能失去你!好你说吧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姜雪君呆了一呆怒道:“元哥你怎么啦?一见面就吃这种没来由的干醋!难道你也和他们一样以为我是和楚师兄私奔?”

就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剪大先生剪大先生!”

姜雪君听得出郭元宰的声音脚步声还不止他一个似乎有四、五个之多。

姜雪君不愿意给他现她本来要对卫天元继续解释的也只好停止了。

卫大元忽地把她抱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没功夫去一个个打他们了到外面再说!”

姜雪君气力尚未恢复而且“挟持”她的人是她的元哥她也不想挣扎。

不过卫天元还是不放心点了她的哑穴。

他不是怕她叫嚷而是怕她罗唆怕她非要和楚天舒同走不可。

他有许多事情要和姜雪君说当然绝对不愿意有第三者在旁。

不错楚天舒在江湖上颇有侠名但如今他是除了师祖和师妹之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甚至包括姜雪君。“雪君竟然愿意嫁给徐中岳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他想。

他背起姜雪君立即飞逃。虽然是背着一个人脚步仍然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轻功的妙当真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他点了姜雪君的哑穴这才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她的耳中。

“反正楚天舒和徐中岳是朋友剪大先生又亲眼看见是我抢走了你料想他们也不会怎样难为楚天舒的。纵然他们或许也曾怀疑过楚天舒。

“假如这次我是真的误会了楚天舒的话以后我会对他道歉。目前你就不必挂虑他的事了安心跟我走吧!”

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这几句话说完他背着姜雪君已经“飞”过了花园的围墙逃出了徐家。

姜雪君可是有苦说不出来她是知道楚天舒并不是徐中岳的朋友的。她只能盼望如卫天元设想的那样“抢走”她的人既然不是楚天舒或许他们不至太过难为楚天舒了。

楚天舒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他给工天元点了三处穴道幸亏当时有姜雪君扳着卫天元的手臂卫天元的内力只是用了三分井非重手法点穴而他的内功造诣又颇深故此并未失掉知觉。但虽然如此亦已是不能动弹了。

剪大先生倒在楚天舒身边他是给卫天元用铁袖功夫拍击穴道而至晕倒的是以他的功夫虽然比楚天舒更深却是知觉全无。

还有三个失了知觉的人倒在地上他们是印新磨、叶忍堂和梅清风。

楚天舒试行运气冲夫只盼在剪大先生等人恢复知觉之前自己能够解开穴道。否则在他们“指证”之下他与姜雪君的“私情”恐怕百辞莫辩。纵然姜雪君是给飞天神龙抢走他仍是脱不了关系。

四肢稍稍能够动弹了但还是站不起来。就在此时听到了郭元宰在呼叫剪大先生。

当然剪大先生不会回答但郭元宰这伙人的脚步声已是向着这边走来了。

楚天舒一急之下前功尽弃动也不能动了。

※※※

鲍令晖逃出洞房不过走了十多步忽见一个人站在一棵树下眼睛睁得圆碌碌的而且是龇牙裂嘴的盯着他形状古怪之极盯得他心里毛。

鲍令晖大吃一惊这个人他认得是徐中岳的大弟子李仲元。

第一个念头是:先下手为强赶快把李仲元点了穴道。

第二个念头是:咦他为何不动也不说话?是怕他师父的家丑外扬呢?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儿?

他知道李仲元武功在他之上要是一击不中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个念头抑制了第一个念头——还是看清楚再说吧!

他叫了一声“李兄”不见回答。轻轻一推李仲元应手而倒。

果然早已给别人点了穴道。

他定了定神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李仲元想必是奉师父之命来监视雪君的。点了他穴道的人就是刚才在新房里暗中帮助我的那个人另一个疑团也跟着解开了!“怪不得我能够轻易的一直来到新房一路上都没现徐中岳的门客和弟子那些人恐怕都是给那个神秘人物点了穴道了。”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不错。

他向楚天舒与姜雪君约会的地点走去又现两个倒在地上的人一个是徐中岳的四弟子方绍武一个是他不知名的外客。鲍令晖用不着仔细察看一探他们还有鼻息便知他们和李仲元一样都是给人点了穴道的并未身亡。

鲍令晖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人真是神出鬼没楚大侠恐怕也没有他这样厉害的本领他是谁呢?他又为什么要偷进雪君新房呢?”

也用不着仔细推敲他已猜到几分了。

忽听得一声尖叫从假山的后面传来。

“咦这不是三师兄吗?”

“哎呀叶大侠也躺在这里!”

尖叫声过后跟着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说话的是徐中岳的第四个弟子邓一舟和一个姓崔的护院。

徐中岳有八个弟子郭元宰排行第六本领最高。其次是大弟子李仲元。三弟子金兆英则是武功排行都是第三。

邓、崔等人现他们受了暗算自忖本事远远不及他们自不禁慌乱了。

邓一舟颤声道:“郭师弟咱们还是回去禀告师父吧。”口中说话转身就想开溜。

郭元宰皱眉道:“你们的胆子怎的这样小既然来到这里好歹看个明白!”

那姓崔的护院道:“郭少爷话不是这样说。你想以剪大先生的本领假如他都出了事情咱们如何能够应付?假如他并没出事那就必定是捉拿奸细去了迟早总会回来又何须咱们到处去找他?”这姓崔的护院在徐家地位颇高不过因为郭元宰可能是徐中岳的未来女婿所以不能不尊重他。要取得郭元宰的同意他们才敢回去。

假山这面乃是荷塘地势平坦难以藏身。鲍令晖大为着急只盼他们赶快溜走。

不料郭元宰说道:“假山那边还未找过好吧你们害怕了就留在这边我独自过去看看。”

幸好只是郭元宰一个人过来。

他看见了鲍令晖大吃一惊。鲍令晖连忙作个手势示意叫他噤声跟着向相反的方向一指。

郭元宰虽然犹疑不定不过他已是会意了。

郭元宰立即走回假山那一边。

邓一舟想溜又不敢溜见他回来这才松了口气。故意问道:“剪大先生呢?”

“那边鬼影也不见一个。”郭元宰道。

那姓崔的护院冷冷说道:“我早说过以剪大先生的本领用不着咱们寻找他们。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郭元宰道:“你说得对他一定是追拿奸细去了。好咱们回去禀告师父吧。”

※※※

鲍令晖抹了一额冷汗定下心神正想钻进假山洞里寻找!忽地隐隐听得一声微弱的呻吟。

鲍令晖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莫非楚大侠也给那个神秘人物伤了?”

循声觅迹在荷塘旁边的乱草丛中先现了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喉咙里出“咕咕”的声音原来他亦已恢复了知觉正在运气冲关但穴道还未解开也还未能说话。”

跟着现楚天舒楚天舒本来是躺在剪大先生旁边此时已经坐起来了正在向他招手。

仔细再瞧叶忍堂、梅冽风、印新磨这三个人也给他现了。这三个功力不及剪大先生仍是毫无知觉。

鲍令晖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吓得一颗心都几乎从口腔里跳出来。

叶、梅、印三人已经可以算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远非徐中岳门下的弟子可比了而剪大先生又比他们三人高明得多已经够得上是一派宗师的身份要不是他亲眼看见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全都着了人家的道儿弄得如此狼狈。

不过在吃惊之中他也放下了心上的一声石头了楚天舒看模样似乎并未受伤。

他走过去问道:“楚大侠你怎么啦?”

楚天舒苦笑道:“多谢飞无神龙手下留情他只是点了我三处穴道。惭愧得很我知道他不是用重手法点穴但我运气冲关直到如今还未能够把被封闭的穴道完全解开。老弟你来得正好请你按照我说的解穴方法帮帮我的忙吧。”

鲍令晖依照所授在相应的穴道给他推血过宫。楚天舒的穴道是差不多解开了一半的不过片刻气血便即畅通一跃而起说道:“剪大先生我可要失陪了!”

鲍令晖愕了一愕道:“楚大侠你不替剪大先生解开穴道?”

楚天舒笑道:“这位剪大先生虽然不是坏人但却太过好管闲事还是让他多歇一会儿的好。何况咱们即使想要给他解穴恐怕也没这个本事。”

他说的也是实情要知剪大先生是给飞天神龙用重手法点穴的若要给他解穴非有足够的内力不行。楚天舒的功力只不过恢复几分鲍令晖则比他尚还不如办力不足妄图解穴那只有越弄越糟。

鲍令晖疑团满腹也想早点弄个明白于是急急忙忙和楚天舒离开徐家。

出了徐家鲍令晖松了口气方敢问道:“姜雪君呢?”

楚天舒木然说道:“飞天神龙把她带走了!”

他所料不差那个神秘人物果然是飞天神龙。

“他是雪君的、的……”鲍令晖心里酸想问的话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楚天舒说道:“我不知道他是雪君的什么人但雪君叫他元哥的。怎么你吃飞天神龙的醋吗?”

鲍令晖苦笑道:“楚大侠你又来开我的玩笑了。我只想知道他不会伤害雪君我就放心了。”其实他曾目睹飞天神龙大闹礼堂这幕早已知道飞天神龙决计不会伤害姜雪君。

楚天舒余愤未消说道:“他把剪大先生等人或击晕、或点穴是因为他们不许姜雪君离开徐家;他点的我穴道则是因为不愿意我和雪君一起离开徐家。他只能和雪君单独一起的你明白了吗?他怎会伤害雪君?”

鲍令晖道:“既然如此那么你用不着再去找她了吧?先回我的家里好不好?”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今该去哪儿。不过我是不愿在洛阳逗留的了请你代我向令尊致歉意吧。”

残星明灭已是将近拂晓的时分了。

“飞天神龙和姜师妹此际恐怕己在洛阳城外了吧。我要和师妹说的话料想飞天神龙也会和她说的嗯还是算了吧不必自找麻烦了。”楚天舒心想。

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不想去找麻烦麻烦早已惹下今后还不知要遭受多少“无亡之灾”但不惹也已惹下了又有什么办法好想呢?他只能怅怅惘惘的独自离开洛阳了。

此时飞大神龙和姜雪君已经到了洛阳城外的一座山上。

朝霞染得霜林如醉晨风灌来野花的清香山壑鸣皋枝头鸟唱好像和谐的合奏衬托得山色分外清幽姜雪君伏在他的背上吹气如兰卫天元也有点飘飘然的微醉之感了。

他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他以“大哥哥”的身份带着这个“小妹妹”满山乱跑雪君给他编花环他给雪君捉鸟儿有时走得倦了雪君也常常要他背的。

卫天元走入密林深处把姜雪君放了下来解开她的穴道。

“雪君想不到咱们又能够在一起了你欢喜吗?”卫天元喜孜孜的问她。

姜雪君坐在铺满落叶的树下望也不望他。

卫天元心头一沉难道过去的美好岁月就像枝头的落叶了么?

落叶难返枝头失落的童年恐怕也追不回来了。

“雪君你怎么啦?你、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卫天元忍不住心头的酸痛非得向她问个清楚不可。

姜雪君哼了一声说道:“我盼了你十年你、你一见面就欺负我!”

“雪君我是逼不得已才用这个手段和你离开徐家的请你莫要见怪。”卫天元道。

姜雪君板着脸不说话。

卫天元作了个揖说道:“雪君算我对不往你我给你赔罪!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话呢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姜雪君扭转身驱冷冷说道:“卫大爷不敢当!你如今已是名震江湖的飞天神龙我如何还敢生你的气?不过你当着一众宾客羞辱我昨晚又不理会我的请求用那不近人情的手段对付我的师兄纵然我不敢生你的气却还能和你说些什么呢?”

卫天元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肯原谅我那我也不知要怎样和你说了。好吧我不勉强你你喜欢回徐家也好去找你的楚师兄也好随你喜欢吧!”他回过头缓缓踏出两步。

姜雪君一急站了起来叫道:“卫天元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话气我你给我站住!”

卫天元回身苦笑道:“我对不住你你又不肯原谅我我不走还做什么?雪妹最后问你一句:你肯原谅我么?”

两人面对着面卫天元胸衣的血迹收入她的眼帘姜雪君再也难以矜持了忽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卫天元。

“元哥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你不要走不要走啊!”泪珠从她的眼眶里一颗颗滴下来她抱着卫天元哭道。

卫天元喜道:“那么你肯原谅我了?你笑一笑吧!”

姜雪君激动的情怀稍为平静一些她脸晕娇红轻轻挣脱卫天元的怀抱对他笑了一笑。

卫天元大喜如狂连翻三个筋斗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还是我的雪妹我放了心了!”

姜雪君道:“哦原来你以为我早已变了吗?”

卫天元道:“不不我不是怀疑你。不过我要亲耳听你叫我一声元哥我才能够安心。”

姜雪君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说道:“人事难料也怪不得你怀疑我。好啦别傻了你要和我说什么请你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和我说吧。”

卫天元拂一拂身上的尘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不是也有许多话要和我说吗?你先说吧。”

姜雪君道:“好吧由我先说我先要告诉你的是楚天舒昨晚是要来救我的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他是我师兄。”

卫天元怔了一怔说道:“他来救你他也知道你有危险么他是怎样和你说的?”

姜雪君道:“他说我在徐家的处境很危险他怀疑徐中岳可能对我不利。”

卫天元道:“因何他有这个怀疑。”

道:“当时他无暇和我细说。和你一样他是准备出了徐家才和我说的。”

卫天元叹道:“如此说来我倒错怪他了。不过即使他落在徐中岳的手中徐中岳也不敢杀他的。过两天我回去打听他的下落。”

姜雪君道:“元哥我有个疑问希望你先替我解答。”

卫天元道:“你想知道什么?”

姜雪容有点尴尬但终于还的问出来“徐、徐中岳当真是坏人么?”

卫大元道:“目前我还未能十分断定要知道他的庐山真相恐怕还得你的帮忙。”

姜雪君道:“你要我怎样帮忙?”

卫天元道:“请你先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自己愿意嫁给他的。”

姜雪君道:“你要我说实话。”

卫天元苦笑:“那我就不必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姜雪君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天元道:“我已经明白了。”

姜雪君道:“你明白什么?”

卫天元道:“原来你是自已愿意嫁给徐中岳!”

姜雪君道:“我并没有这样说为什么你会这样胡猜?”

卫大元喜出望外说道:“我见你向我要不要你说实话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愿意骗我……”

不待他把话说完了姜雪君已是噗嗤一笑接下去说道:“我是不有意骗你呀但我却不知你想到那里去了。难道不愿意骗你就等于我愿意嫁给徐中岳吗?”

卫天元道:“这样说你是给徐中岳强逼的了?”

姜雪君道:“不是!”

这两个字的回答大出卫天元意料之外他怔了一征又再问道:“哪么你是因为父母之命难违!”

不料姜雪君又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卫天元诧道:“既然不是别人逼你何以你又说你并不是自愿嫁给徐中岳的?”

姜雪君道:“我也没有说我不愿意嫁给徐中岳!”

卫天元苦笑道:“你可把我弄糊徐了。既不是愿意又不是不愿意那到底是什么?”

姜雪君道:“所以我才要你允许我说实话呀!”

卫天元道:“请你赶快说你的实话吧再不说这个闷葫芦可就要把我闷死了。”

姜雪君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你。这不是简单的回答‘是’或‘不是’‘愿意’或‘不愿意’就讲得清楚的。”

卫天元道:“对那么你还是把事实的经过告诉我吧。””

姜雪君若有所思眼神带点迷茫半晌说道:“有些事情!直到如今我自己也还弄不明白。好我就只说我所知道的事实吧。”

下面就是她所说的事实。

他们一家人到了洛阳投靠她的堂叔。她的父亲姜志奇易名远庸在城里开一间小小的武馆谋生。她的堂叔姜志希是徐中岳的门客姜志奇和姜志希是疏堂兄弟而且是多年未见过面的。姜志希知道他的堂兄懂得武功却不知姜志奇乃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

姜远庸以一个平庸武师的面目出现最初并没引起徐中岳的注意。

过了几年她的堂叔姜志希在徐中岳门下越来越得到重用徐中岳方始和她的父亲来往。

听到这里卫天元问道:“是他先来拜访你们还是你们先去拜会他?”

姜雪君道:“是他先到我爹的武馆来的。以后也是他到武馆的次数多爹爹是很少到他家里去的。”

卫天元道:“为什么你们到了洛阳却不先去拜会他?”

姜雪君反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去拜会他?”

卫天元道:“你还记得吗在我家遭遇惨祸的那天晚上我爹爹曾谈及他结识了一位新朋友这位新朋友就是中州大侠徐中岳。”

姜雪君道:“记得。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就是由于这层关系才跑到洛阳投靠徐中岳的?”

卫天元道:“不错我曾经这样猜想。”

姜雪君道:“也不能说你完全猜错我爹爹是个很谨慎的人我们两家的秘密这些年来他都是一直守口如瓶从不泄漏的对徐中岳也不例外。不过因为爹爹知道徐中岳是你爹爹的朋友对他也较少点顾忌间接有点以求庇护的想法那是有的。”

卫天元道:“如此说来他并未知道你爹的来历。”

姜雪君道:“最少在他们开始来往的时候我想他是不知道的。”

卫大元忽地问道:“你的堂叔最初只是在他门下奔走的一个普通门客吧?”

姜雪君道:“听说是这样。”

卫天元道:“他得到重用是你们来到洛阳之后?”

姜雪君道:“不错。我们到了洛阳的第一年他就得到徐中岳任用他做一间酒楼的司理后来几家当铺都交给他主持。”

卫天元道:“那么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他以中州大侠和洛阳富的身份却肯纡尊降贵的来巴结一个门客的堂兄?恐怕不完全是为了你的关系吧?”

姜雪君面上一红说道:“他第一次来到武馆的时候我才十三岁。”

想了一想她又自己最初的想法有点动摇了说道:“或许他早就知道爹爹的来历但他装作不知道。”

卫天元问道:“刚才你说你以为他最初是不知道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姜雪君道:“他知道了。”卫天元道:“你怎么知道他知道?”

姜雪君轻轻吁口气说道:“我听得三叔和爹爹说的。”

卫天元知道她说的这个三叔就是徐中岳的门客姜志希但不懂她因何叹气。

不过他急于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是以虽然有点觉得奇怪却是不想多生枝节去问她因何叹气了。

原来这件事情乃是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的。

那天她的三叔来找她的爹爹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替她说亲而来。

她一年比一年长大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艳名远播的洛阳第一美人了。

出现在她身边的小伙子一天多过一天而徐中岳也来得更勤了。

她爹爹的武馆是兼卖跌打膏药的那些小伙子多是借口买膏药来亲近她。

对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伙子她从来不假辞色。

但对徐中岳她却是压根儿从没想到须要“提防”。

徐中岳是她爹爹的朋友也是她心目中的长辈。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现徐中岳对着她的时候目光有点异样。

这是她最熟悉的一种目光那些小伙子盯着她看的时候就是这种目光。

但也因为“相同”她才感到“异样”。

从她现徐中岳的目光有点异样之后不久另一个奇怪的现象也生了。

那些借口来买膏药的小伙子渐渐从减少而至绝迹爹爹的武馆恢复了以前的清静。

当然她不稀罕那一些小伙子追逐在她裙下但却抑制不住好奇之心问过她的两个朋友问他们知不知道内里因由。

这两个朋友一个是鲍令晖一个是郭元宰。这两个人虽然也是追逐在她裙下的少年但和那些浅薄无聊的小伙子是大不相同的最少不令她觉得讨厌。她是把这两个人当作自己真正的朋友。

她问郭元宰郭元宰苦笑道:“我不知道。”不久他来的次数也减少了。

她问鲍令晖鲍令晖也是同样苦笑。不过比郭元宰多说了一句话:“或许是小鬼怕见阎罗吧。”她问谁是“阎罗”鲍令晖可就不肯明说了。

鲍令晖虽然没有明说她心中已是雪亮。

能够震慑小鬼的阎罗洛阳城能有几个?

从徐中岳那异佯的目光从郭元宰那回避问题的苦笑从鲍令晖那充满醋意的言辞用不着别人告诉她她也知道鲍令晖所说的那个小鬼怕见阎罗是谁了。

她领感到一定会有事情生。

这一天果然很快的来到了。

这一方徐中岳没有来来的是她的三叔。

三叔在做了徐家几间当铺的总掌柜之后已经很少到她家里来了这次忽然像个客人似的带了许多礼物来看她们倒是令她有点突兀之感。

三叔来找她的爹爹本来事属寻常但这次却有点特别。他脸上摆着一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神气一来就和她的父亲躲到内进的厢房里说话。而且是关上房门说话好像怕别人偷听说话的声音很小她竖起耳机来听也听得不大清楚。

她只听得儿句断断续续的话语她的父亲就出来“赶”她了。

她躲得很快她父亲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过仍然瞒不过她的父亲父亲已经现她曾偷听。

不知是由于没有功夫责备她还是父亲也不愿意立即说穿他只是支使她出街去买东西而且是最少要一个时辰才能够把这些东西买齐全的。

她听到的那几句断续的话语是:“京城有人来过……那件案子……”这是三叔说的。“多谢他暗中为我遮瞒……”这是爹爹说的。“你若真正想要报答他那那还是有办法的。”这是三叔说的。

什么案子她隐约猜到几分但如何报答她却猜不道三叔的心意。三叔要她爹爹报答谁呢?用什么办法报答呢?

这个闷葫芦直到第二天她的母亲才为她揭开。

“你知道三叔昨天来作什么?”

“爹爹怕我偷听把我赶去。我正是想问你呢他们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如此神秘?”

她以为母亲既然那样问她想必很快就会把答案告诉她的哪知母亲却答非所问忽然把话题移开反问她道:“你还在想念元哥吗?”

她面上一红但还是坦率的说道:“当然我还是希望能够和卫伯伯和元哥重新会面的难道你们不想吗?”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会不想他们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了还是一点也得不到他们的消息。那天晚上卫伯伯逃跑的时候是受了重伤的。唉我真有点担心不知他们是否……”

姜雪君道:“俗语说吉人天相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遇难的。”其实这只是她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十年来一点也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她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从梦中惊醒过来了。

母亲叹道:“但愿如此不过凡事总不能尽是从好处着想……”

姜雪君道:“爸爸说元哥那天晚上受的只是轻伤即使卫伯伯遭遇不幸元哥他一定还是好好的活着的。”

母亲说道:“我当然希望如你所言他还活着。但人海茫茫却怎知他如今是在何处?我们已经等了他十年了你一年年的长大今年也已经十九岁了!”

姜雪君道:“十九岁又怎样?”

母亲说道:“别的女孩子早就有了婆家了!”那个时代的习惯是盛行早婚的女孩子倘若到了十八岁还待字闺中不但父母担心亲友也为她着急的。

姜雪君红了脸孔道:“妈你也要赶我出去吗?我不嫁我要一直留在家里伴你。”

母亲笑道:“傻孩子女儿家怎能不嫁人呢妈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别说孩子气的话了我问你你觉得鲍令晖这小伙子怎样?”

姜雪君道:“什么怎样我不懂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道:“你不是和他很要好吗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拿他替代元哥?”

姜雪君道:“元哥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他再好也不能和元哥相比!”

母亲说道:“我是说假如元哥不回来的话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姜雪君倒不觉有点诧异了说道:“什么?三叔今天是来为他做媒的吗?”她知道由于鲍令晖家道贫寒她的三叔是一向看他不起的。

母亲说道:“三叔是想替你做媒但并非替鲍家说亲。我这样问你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否已经有了自己所喜欢的人。你别害羞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们知道你的心意才能够为你决定终身大事!”

姜雪君不想给母亲误会只好说道:“不错我和鲍令晖是比较谈得来但压根儿没有想过要要要……”她脸上一红没说下去了。不过也用不着她明说她的母亲亦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从未想过要嫁给他”了。

她的母亲微笑道:“小鲍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性格容易冲动。我虽然喜欢他也不愿他做我女婿的。你不是看中他那我少担一重心事了。郭元宰又怎样?”

姜雪君皱眉道:“妈你怎么啦难道稍为和我有点来往的里孩子你都要逐一问个明白不成?小郭是徐家未来的姑爷难道你不知道。我再不争气也不会和徐家的大小姐抢的。”

她的母亲说道:“好既然你未有意中人那你倒不妨郑重的考虑三叔给你提的这门亲事了。徐中岳的年纪虽然大一些但他倒是可靠的。”

三叔给徐中岳说亲她并不感觉意外但来得这样快她还是不免怔了一怔说道:“妈我是一向叫他叔叔的他的女儿也差不多有我这么大了。”

母亲微笑道:“要你做人家的填房是委屈了你一些不过徐中岳不是普通人他是名震江湖的中州大侠。年纪虽然比你大今年也未满四十岁。咱们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姜雪君噘着小嘴儿道:“妈原来是你们为了要得到个好倚靠那女儿就没话说了。”

母亲叹道:“雪儿你怎么这样说话。爹爹就是因为不想勉强你才叫我来问你的心意的。要是你当真不愿意嫁给他爹爹也愿意为你冒冒风险立即离开洛阳另找地方避难的。”

姜雪君听出话中的话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徐中岳不是号称中州大侠的么?难道他竟敢威胁爹爹?”

母亲说道:“他并没有威胁爹爹只不过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爹爹也确实有为难之处。”

姜雪君道:“你说得清楚点好不好。”

母亲这才说道:“三叔这次来固然是为了替你做媒。但更紧要的是告诉你爹爹一件事情做媒是附带的。”

姜雪君道:“什么事情?”

母亲说道:“你爹爹的来历徐中岳已经知道了。莱芜那件案子他也知道你爹爹是有份的了。京城里曾经派人来打探你爹爹的下落幸亏得他替你爹爹遮瞒过去。他叫三叔告诉你爹他是卫伯伯的朋友只要他在洛阳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出卖你爹。给你做媒这只是三叔的主意。”

姜雪君知道爹爹那次受了内伤虽然似乎医好表面看不出来但留不的病根却未消除仍是时好时的。此际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自是不能不为父亲着想了。“爹爹的精神体力都已非复当年何况他在这里建立一个家庭也很不容易。倘若为了我的缘故要他重新过流离失所的生活我又怎能心安。”

不过要她立即答应嫁给徐中岳她还是说不出来的。她只觉心乱如麻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既然三叔并不是徐中岳叫他来做这个媒的那么爹爹拒绝他的‘好意’料想也不至于影响徐中岳和爹爹的交情吧?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三叔擅作主张替他做媒这回事呢!”姜雪君想了好一会儿方始找到一个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的拒婚借口。

“傻孩子”做母亲的却摇了摇头说道:“三叔的话虽然是那样说但连我都看得出来徐中岳是早就对你有意的了难道你感觉不到他看着你的时候那种表露爱慕的目光吗?只不过因为他要保持长辈身份不好意思自己开口而已。三叔当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了的因此用不着向他请示已经是等于得到他的授意了。不错徐中岳不会恃势逼婚但你爹受了他的恩惠要是一口拒绝这头亲事又怎好意思继续接受他的暗中庇护?你爹是讲究恩怨分明的人不能报恩除了一走了之还有什么可以‘避债’的办法?

“不过你爹是最疼你的虽然如此他还是要我先来征求你的同意。现在就只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她心乱如麻想了许久只能说道:“我没有主意但凭爹爹作主。”

她刚刚说了这句话就听见她的爹爹在叹气的声音了。

她爹爹走进来道:“我早知道你会说这句话了。我不愿意勉强你但我又不能马上离开洛阳。只好暂时用个拖字诀吧。好在不是徐中岳亲亲口提出拖它一拖不会伤及他的面子。我已经告诉你的三叔待我考虑好了再答复他。”

过两天她才知道爹爹之所以不能马上离开洛阳是因为他的旧病又复了。

这一病病了十几天三叔来过几次徐中岳给他请了洛阳最好的大夫看病自己却没来过。

三叔每次来探病都像那次一样关了房门和爹爹小声说话。他一走妈妈和爹爹也总免不了有点争论。他们的争论声音也是很轻很轻的。

她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却也偶然听到几句。有一次她端药茶给爹爹喝大概是因为爹爹在病中听不见她的脚步声直到她走进房间方才停止说话。

妈说:“你为什么对徐大侠总似乎存有偏见?”

可以猜想得到在她说这句话之前他们曾经对徐中岳的人品有过争论。

爹爹说:“没有证据找不敢说徐中岳是坏人但称为大侠他似乎还不配。”

妈说:“为什么不配?”

爹爹说:“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假如他不是有点想要威胁我们答应婚事根本就不用叫三叔来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的秘密而且曾经在暗中保护过我这件事情了做了好事却要设法让对方知道这还不是施恩望报吗?”

好说:“你也太过求全责备了纵然他有这种用意那也是因为他喜欢我们的雪儿。”

爹爹冷笑道:“我求全责备?嘿嘿我的话还只是说了三分呢。”

说到这里爹爹已经看见她走进房间了下面的话当然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爹爹还未曾说出的那“七分说话”是什么呢?

她想等到爹爹病好之后去问他的可惜她已经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第二天晚上她忽被母亲哭叫的声音从梦中惊醒。

模模糊糊中好似听得父亲母亲同时在叫“不能!”

他们是在争着说话“不能”之后就是各说各的了。但因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刚刚从梦中醒来却是听得不大清楚。

妈好像是在说:“不能我不能再误雪儿终身!”

爹爹则好像是在说:“不能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你要送我回去让雪儿!唉没办法……委屈她……”虽然漏听了一些字句但已经可以知道父母是在为她的婚事争论。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偷听的但此际她己是为父亲反常的病状吓慌了父亲是一面呻吟一面叫嚷的。

声音忽然静止然后又忽然听得母亲哭叫:“大哥我错了。是是我一定听你的话。”

就在母亲叫的声中她冲进他们的卧室。

爹爹张开眼睛说道:“不许哭你们都不许哭。雪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紧握着父亲的手她感觉到父亲的身体正是逐渐变得僵冷。

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

父亲细如蚊叫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的心脏病突我知道我是不行了。徐家那门亲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要原谅我。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爹爹没说下去他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些话想说也不能说了。

“总之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要送我回去你要留下……”话未说完她的父亲就断气了。

她的父亲刚刚断气没多久徐中岳和她的三叔就来了。一直没有来探过病的徐中岳一来就碰上她爹爹身亡倒像是特意来送葬似的。

但徐中岳倒是哭得很伤心似乎比她的妈妈还更伤心。

她的妈妈一向对徐中岳都是比较好的这天态度却忽然改了对徐中岳不理不睬冷摸得好像不认识他。

不过她还是把丈夫临终的决定告诉了三叔也接受了徐中岳拜见岳母的大礼。

她在扶枢回乡那天她把女儿交给三叔。

姜雪君哭得像泪人儿但她的母亲倒是相当冷静。她还记得母亲是厉声疾色的吩咐三叔。

“我安葬了你的哥哥还要回来的你要对得住你的哥哥好好照料他的女儿不能让雪儿吃亏!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三叔谄笑:“大嫂你放心吧我的侄女我怎会不小心照料她呢我决不会让她吃亏的。而且徐大侠已经是你的女婿你更不用担心你的女儿会吃亏了!”

妈妈冷冷说道:“我并不指望徐中岳对我的女儿好我要你照料她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自己明白!”

三叔连忙弯腰说道:“是、是大嫂我明白。”

可是姜雪君却不明白。她的母亲走了三叔也没向她解释。

三叔只是催她赶快出嫁借口是她一个单身孤女必须有个着落而江湖儿女是不必讲究严格的礼法的何况她父亲虽然死了那件十年前的案子还未了结她早日进徐家也可早日安心。

就这样她孝服未脱就像傀儡一样在她三叔的摆布之下变成了徐家的新娘。

姜雪君把她何以嫁给徐中岳的经过说了出来说罢满脸都是泪痕。

卫天元为她抹干泪痕将她拥在怀中笑道:“好在你和他尚未拜堂成亲你这‘徐夫人’的身份他的家人也都未曾承认。”

姜雪君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嫁给徐中岳不是我同意的。但也不能说是我不同意。”

“我得不到你的半点消息爹爹又已死了甚至妈妈也抛下我走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洛阳我的前途会怎么样我都不会想了。”

“我好像经霜的稿木心灵一片空虚感情都已经麻木了。

“我不是愿意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对任何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了。既然爹爹要我嫁给徐中岳那就嫁给他吧。我的心早已死了像给他的只是我的身体。”

卫天元听得心头绞痛姜雪君已经不再哭了他却忍不住眼角沁出泪珠。

他紧紧拥着姜雪君带泪说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到今天才来找你。”

姜雪君道:“那怎能怪你你的武功尚未练成你的师祖也不会就让你出来行走江湖的。不过你今天找到我也不能算迟。”

卫天元含泪笑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现在那颗已经僵冷的心是不是复活了?”

姜雪君粉脸泛红说道:“不告诉你。我要你告诉我……”

卫天元道:“告诉你什么?”

姜雪君道:“你自己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情的你忘记了么?”

卫天元想了起来笑道:“对我要告诉你关于徐中岳的事情。你也是急于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对吗?”

姜雪君表情有点尴尬说道:“我已经决定不做他的妻子了。但我确实想弄清楚他的为人。爹爹那天没说完的话;妈妈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以及楚师兄在我的面前表示过对他的怀疑等等令我疑团满腹。但愿你能够为我把闷葫芦打开。”

卫天元道:“据我这几年在江湖上的明查暗访徐中岳恐怕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作的的那些事情以后我慢慢再告诉你。先说对咱们最紧要的事。”

姜雪君道:“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卫天元咬牙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姜雪君大吃一惊说道:“你怀疑徐中岳是你的杀父仇人?”

卫天元道:“不错。我怀疑他不是主谋也是密凶。目前我正在找寻证据。”

姜雪君道:“何以你会怀疑他呢?”

卫天元道:“他是我爹爹出事之前最后结交的一位朋友。那年我爹与他在瞳关分手之后便即回家。他是唯一知道我爹爹行踪的人。我爹回来的当天晚上八名大内恃卫就跟踪来了。你不觉得这未免太凑巧了吗?”

姜雪君道:“因此你怀疑是他通风报讯吗?”

卫天元道:“恐怕还不仅是通风报讯而已!”

姜雪君道:“不仅通风报讯?那么你怀疑他也是凶手之一?”

卫天元道:“那八名大内侍卫就是他带来的说是凶手之一也未尝不可。”

姜雪君道:“这样说你已经知道他当晚是在场的了?”

卫天元道:“我还未能确切知道是他但我认为十九是他。”

姜雪君道:“那天晚上我爹也曾在场。他可从未提及他见到徐中岳。假如徐中岳在场即使我爹当时还未认识他但到了洛阳一见着徐中岳还会不知道吗?他岂能还在洛阳定居?”

卫天元道:“不错要是你的爹爹知道那天晚上他已经和徐中岳交过手的话他即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绝不肯让你嫁给徐中岳的!”

姜雪君大惊道:“你说什么那天晚上我爹已经和徐中岳交过了手?”

卫天元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个蒙面人?”

姜雪君道:“说过他说他出去的时候正看见你被一个蒙面人所擒。但那蒙面人似乎尚未将你抓牢他冒险突袭你才挣脱了那人的掌握不过他以为那个蒙面人是八名大内侍卫中的一个。”

卫天元道:“不是。那八名大内侍卫全都围攻我的爹爹你爹爹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名给我爹打死了。黑暗中你爹当然无暇去看清楚地上的尸体后来他得知那天晚上从京师来的共是八名侍卫他就以为那个蒙面人是其中之一了。”

姜雪君骇道:“那个蒙面人就是徐中岳吗?”

卫天元道:“目前我只能说就我已经知道的事实我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姜雪君道:“刚才你已经说过两点第一、他是你爹爹最后结识的朋友是唯一知道你爹爹行踪的人。第二、你已经知道他是个沾名钓誉的伪君子。”

卫天元接下去道:“第三、他作贼心虑捏造了不在场证据。”

姜雪君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卫天元道:“他和我爹分手的时候是扬言要到风陵渡去收服黄河三鬼的。后来江湖上也的确传出了他当时是在风陵渡收服黄河三鬼的新闻。”

姜雪君道:“那么这岂不是足以证明他当时不在场了。”

卫天元道:“但经我亲自去追查这个事实原来这是他和黄河三鬼串通了捏造出来的‘新闻’他和黄河三鬼本来就是自己人的。”

姜雪君道:“他捏造事实居心确是可疑。但还不能说他就是那个蒙面人。”

卫大元道:“当晚来的敌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蒙面。为什么他怕人看见他的庐山真貌当然因为他是和爹爹相识的人这是第四。

“第五、三年前他约我在嵩山比武事前在江湖上散播不利于我的谣言诬蔑我是为害武林的魔头而他则是主持正义的大侠。不错我是有许多事情被人误解但他何以这样热心‘除害’?恐怕不仅仅是维持他大侠的身份我猜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我是何人的缘故。他以为我年纪还轻武功大概尚未练得大成因此要趁早斩草除根。”

姜雪君道:“就只这五点么?”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卫天元亦已知道她是认为这五点证据未够的了。

卫天元道:“在我这次来到洛阳之前我是只找到这五个可疑之处。”

姜雪君听出话中有话问道:“你到了洛阳之后又找到了新的证据?”

卫天元道:“不错。”

姜雪君道:“那是什么?”

卫天元道:“你一家的遭遇!”

姜雪君呆了一呆蓦地想了起来说道:“你刚才说过最要紧的事情是父仇不共戴天还有一句你似乎是说这是对咱们最紧要的事这、这、这……”

卫天元缓缓说道:“不错我用的是咱们二字!”

姜雪君颤声道:“你是说我的爹爹……”

卫天元道:“你的爹爹本来是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的但临终遗嘱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要‘委屈’你嫁给徐中岳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姜雪君道:“是呀‘委屈’二字用得甚为恃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我要做人家的后母而受的委屈这样简单。但可惜我已是永远没有机会去问爹爹了。”

卫天元继续说道:“还有你的母亲她对徐中岳的态度也是本来主张你嫁给徐中岳的吗但最后却变成了好像十分勉强同意你爹爹的主张了。”

姜雪君道:“是呀爹爹和妈妈的态度刚好掉转过来我真是猜想不透其中缘故!”

说到此处她不觉浑身抖急声说道:“元哥你知道了一些什么?快快告诉我!”

卫天元道:“我并不是知道什么我是在根据你所说的事实猜想。”

姜雪君道:“那就请你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其实她也并非完全猜想不透而是不敢想下去。

卫大无道:“我猜你的爹爹可能是给徐中岳毒死的!”

姜雪君叫起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把女儿嫁给仇人?”

卫大无道:“是因为要保全你们母女也是因为要让你的妈妈可以离开洛阳那样才有机会给他报仇。”

姜雪君颤声道:“我还不太懂你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卫天元道:“洛阳是他的势力范围你不嫁给他你妈就不能离开洛阳。我猜甚至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把这个条件告诉你的爹爹的了。

“你的爹爹是一个性格沉毅的人他最后现了徐中岳狠毒的真面目跟着就遭了徐中岳的毒手。他怕你按捺不住所以绝对不敢让你知道。你的妈妈也是在他坚持之下才肯忍辱负重的不过她虽然不敢让徐中岳觉她已经知道你爹爹的死因但对徐中岳的憎恨却是无法丝毫不露。这就是好态度突然改变的原因!”

姜雪君呆了许久涩声说道:“我本来不敢把徐中岳想得这样坏的但你说的是对这些疑团最合理的解释我不能不信。假如你说的都是事实我非亲手报仇不可!”

卫天无道:“虽然我认为他的嫌疑最大但直至目前我未曾找到最有力的证据。所以……”

姜雪君道:“所以你昨天只是将他打伤并没取他性命。”

卫大无笑道:“他可以诬捏我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我可不能杀错了人!”

这句话也正是姜雪君想说的。问道:“元哥你要找的最有力的证据是什么?”

卫天元忽道:“雪妹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帮我查明那个蒙面人究竟是不是他?”

姜雪君道:“你要我怎样帮忙?”

卫天元道:“那天晚上那个蒙面人抓住我的时候被我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虽然未能咬碎他的琵琶骨最少也该留下齿印。”

用不着卫天元画蛇添足姜雪君亦已懂了。这个伤痕是只有在徐中岳脱光衣服之时才看得清楚的。

姜雪君面上一红说道:“现在我还能帮你这个忙吗?即使我再回徐家想要骗他恐怕他也不会把我当作妻子了。”

卫天元把她拥在怀中说道:“现在我已经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即使你只是回去骗他我也不愿意你用徐夫人的身份回去的。”

姜雪君道:“不能骗他那就只有用强了。不过有许多亲朋门客在保护他你的武功虽然高强恐怕也是寡不敌众。而且徐家重门深户也不知他躲在哪一间密室养伤。”

卫大元苦笑道:“我也不想连累你的名誉受损要是咱们要用强的话即使能够把徐中岳从他的家里揪出来也绝对避免不了给人现。那些人将怎样谈论这件事情不用说自是要把我当作奸夫把你当作勾结奸夫谋害亲夫的淫妇了。万一他不是那个蒙面人你的名誉受损岂非不值。”

姜雪君道:“我走出徐家的门早已准备接受任何诬蔑了。我不打紧我倒是担心你受我的牵累。

“元哥我今晚能够见到你而且知道你对我仍然像从前一样我已经是死而无憾了。我不能再破坏你的幸福!”

卫天元瞪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雪君道:“别人怎样想我不管但你的师妹对你的想法我不能不管!我不愿意你因我而受她的误会!”

卫天元道:“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

姜雪君道:“小时候我也只是把你当作哥哥。”

虽然是兜着***说话意思却是很容易听得懂的她小时候把卫大元当作哥哥但如今他们的感情绝不能说只是单纯兄妹的感情了。她是这样齐漱玉何尝不也是这样?

卫天元道:“她早已知道我要来找你的。”

姜雪君道:“知道是一回事但给大家谈论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是女人所以我相信我能够比你更加懂得你的师妹。她宁可只是自己知道你喜欢我但决不愿意听到别人说她所喜欢的男子和另一个女人私奔!”

卫天元道:“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徐中岳不成我可不能只是顾及她的想法。”

姜雪君道:“你们将来是要成为夫妇的怎能不顾她的想法?”

卫天元道:“谁说我要娶她我要娶的是……”

姜雪君掩着他的嘴巴不让他把那个“你”字说出来。

“元哥我已经说过我能够再见到你已经是死而无憾了。我不能够做你的妻子你应该另娶淑女。元哥我求求你让咱们做一对名实相符的异姓兄妹吧!”

卫天元大声说道:“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姜雪君道:“元哥我不想和你争论争论也不会有结果的。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恐怕谁也改变不了谁。”

卫天元默然不语用不着姜雪君洋加解释他已经知道要说服姜雪君改变想法即使并非绝不可能也不是朝夕之间所能办到的了。

姜雪君缓缓说道:“父仇当然是要报的但要想一个更好的法子。”

卫天元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也不会这样莽撞就只咱们两个人冲进徐家去乱杀一通。”

姜雪君忽道:“先去找我那个三叔如何?”

卫天元眼睛一亮说道:“不错最少可以从他的口中盘问出你爹爹的死亡真相。”

姜雪君道:“他是徐中岳的心腹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抓着徐中岳。”

卫天元道:“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回洛阳城里!”

姜雪君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的师妹呢?”

卫天元道:“她已经回家了。”

姜雪君道:“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她放心得下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卫天元道:“是我要她先回去的。她一向听我的话。”

姜雪君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免得将她卷入漩涡。”

不过齐漱玉真的是已经回家了吗?卫大元虽然说得好像已成事实心里可还着实有点担忧。

不错小师妹一向听他的话但这一次是否还似过去一样听他的话他自己也没信心。

但此际有姜雪君在他的身旁两家共同的遭遇将他们联在一起万事无如报仇要紧小师妹虽然令他放心不下他已是没有功夫再去想小师妹了。

姜志希正在绕室彷徨患得患失。

街头传来的更鼓已是三更他还是丝毫也没睡意。

昨天徐中岳那件血溅礼堂的惊人婚变令他心中犹有余悸。

他的侄女尚未正式与徐中岳拜堂成亲更是令人忐忑不安。

他想要高攀的这门亲事会不会像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呢?

侄女做不成徐夫人不打紧但岂连累他这个三叔也做不成几家当铺的掌柜?未来的徐家总管职位恐怕也要成为泡影了。

更令他担忧的是徐中岳血溅礼堂徐家的人拒绝他去探病倘若徐中岳有什么三长两短失去大靠山也还罢了他恐怕连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心头焦躁好像事事都不如意。

听得三更的鼓声他记起早已吩咐家人结他准备的参汤这碗参汤是他要在临睡之前喝的。

怎的静得这样可怕?他做老爷的都还未睡按说家中还应有家人走动的声音的如今动寂静得好像是在荒野的坟地。

“春兰你这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去把我的参汤端来。”

就在这时窗子忽然无风自开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女人!

不是丫头春兰是一个穿着孝服的女子。

这霎那间姜志希如遇鬼魅吓得魂不附体!

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你想不到我这样快就回来吧?”

姜志希确实是想不到他张大嘴巴可是说不出话。

他不说话黑衣女子却是要他非说不可。

“你是不是喜欢变哑巴?”黑衣女子的目光似利剑一般盯着他。

姜志希连忙摇头。

“好你不想变哑巴你就回答我临走时我怎样吩咐你的你还记得么?”黑衣女子问道。

“记得。”姜志希涩声说道。

“你说一遍给我听听。”黑衣女子道。

“你要我照料侄女不能让她吃亏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你就下放过我!”

“当时我曾再三问你问你懂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你懂得的是不是?”

“是!”姜志希好像是个受审的犯人浑身直打哆嚏但却不能不招供。

黑衣女子出嘿嘿冷笑。

※※※

三更时分姜雪君和卫天元到了她的三叔家中。

当然他们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他们是使用轻功逾墙而入的。

但他们一进来就现倒毙在大门旁边的门子。(姜志希已经是洛阳城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富翁了有钱的人总是要小心门户的所以他也像别的大富翁一样有专司守门为他日夜轮值的仆人了。)月光虽然黯淡但以卫天元这样的武学大行家却是用不着仔细察看就知道这个门子是脑袋被掌力震死的。

天灵盖并没碎裂顶门已经凹陷显见得这人的内力实是非同小可!

姜雪君大吃一惊几乎叫出声来。

卫天元的江湖经验比她丰富得多连忙摇手示意示意叫她禁声。

现这样的情形显然是另有一个高手来向姜志希寻仇。

尸体尚有余温这个高手极有可能还在屋内。

这个高手虽然是姜志希的对头却不一定就是他们的朋友。黑暗中危机四伏因此他们自是以不露出声息为佳。

没走多远又现一具尸体死因和那个门子完全一样。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楚不觉心头一动暗自想道:“这种掌力兼具绵掌和大摔碑手之长乃是一种刚柔并济的上乘内功武林中以掌力著名的人物能具有如此功力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是谁呢?”

这霎那间他把这几个有可能是凶手的人一一想了起来总共不过五个人一个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长老一个武当派的掌门人这两个人他绝对相信得过是决不会跑来姜志希的家里杀他的仆人的。另外一个是南海离火岛主也不可能来到洛阳。还有一个人是从来不在江湖上出现的可能性也很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了这个人倒是他确实知道现时正在洛阳的但这个人德高望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相信这个人会是凶手。

园中小楼一角隐隐透出灯光。姜志希的卧室就在楼上。

姜雪君暗暗欢喜心想:“三叔尚未睡觉那可正好。”她对卫天元打了个手势便即走在前头带路借物障形向那小楼走去。

楼下是座假山姜雪君忽觉地下湿漉漉的仔细一瞧只见一个瓷盅业已碎成片片。地下一滩水有浓厚的人参气味。

卫大元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她的耳中:“这是参汤想来这是有人要把参汤去给你三叔喝的这个人恐怕亦已是遇害了咱们搜搜。”

姜雪君熟悉地形知道有个掩饰得极好的假山洞搬开封洞的石头果然现了一具女尸。

她认得是三叔的丫头春兰。

春兰死得和那两个男仆一样天灵盖并没碎裂顶门则已凹陷不过可能因为她的头骨较脆有个小小的伤口脑浆正自伤口缓缓流出死状更惨。

姜雪君几乎忍不住要作呕这个凶手实在是太残忍了杀门子和男仆也还罢了春兰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卫天元将她扶稳在她的胸口轻轻搓*揉。姜雪君舒服了些作个跳上楼去的手势卫天元点了点头。

可是正当他们要施展轻功的时候忽地听得楼房有嘿嘿的冷笑声;

是女子的笑声!

这已经令她吃惊了但还有更令她吃惊的是:她听出了这是谁人的声音了。

是她母亲的声音!

卫天元连忙将她拉着掩着她的嘴巴!

姜雪君是知道母亲练过绵掌功夫的。

用不着卫天元将她拉住她也惊得呆了。

一股寒意直透心头她心里只是在想:“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妈妈武功虽然很好平时杀一只鸡也会手软的她怎能忍心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打死一个无辜的小丫头!”

卫天元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伯母决不会是凶手的。她似乎在审问你的三叔你定下心神仔细听听。”

卫天元倒不是因为安慰姜雪君才这样说的因为他知道姜雪君的母亲练过绵掌功夫却没有练过大摔碑手的功夫。姜雪君的武学见识远不及他刚才又不敢仔细察看春兰的尸体因此她不能像卫天元那样看得出凶手的掌力是必须兼具这二者之长。

不过她听见卫天元说得这样肯定心神却是稍稍定下来了虽然余悸犹存。

楼上那个黑衣女子厉声说道:“既然你还记得我临行的吩咐为什么你不等我回来就逼我的雪儿出嫁?”

听得更加清楚了果然是姜雪君的母亲!

“原来妈妈曾经这样交待过三叔的但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心里的疑团立即就揭开了。

姜志希可还是惊魂未定出的说道:“我、我……”

姜雪君的母亲斥道:“我我什么?我是怕雪儿生出疑心以她的脾气疑心一起就难免要在徐中岳面前表露出来我才不能把告诉你的话也告诉她的。但你却是分明知道不等我把真相查明回来就逼雪儿出嫁乃是害她一生之事!”

姜志希苦笑道:“大嫂你是这样说过。但我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查明真相……”

姜雪君的母亲不待他把话说完又再斥道:“我也说过不管是否查明真相迟则一年少则半截我一定回来的难道一半半载你都不能等待?”

姜志希道:“不是我不能等待是徐中岳不肯等待。是他逼我把侄女嫁过去的。”

姜雪君的母亲道:“不管怎样你这样做就是对不起我们母女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嘿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吗?”

姜志希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姜雪君的母亲冷冷说道:“第一是因为我要赶回来阻止她成亲第二是因为我已经查明了真相!”

姜志希颤声道:“什什么真相?”

姜雪君的母亲冷冷说道:“我已经找到你哥哥生前的好友叶神医叶神医也已经开棺验过你哥哥的尸体了。你想知道你哥哥是怎样死的吗?”

听到这里姜雪君的一颗心都几乎要跳出来卫天元紧紧握着她的手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得姜雪君的母亲嘿嘿几声冷笑继续说道:“或者用不着我告诉你你也早已知道的了!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我吗?”

姜志希忽地叫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恐怕你也尚未知道:“

姜雪君的母亲喝道:“什么事情?”

姜志希道:“你的女儿尚未与徐中岳拜堂成亲!”他回避嫂子的问题却先说出这个事实显然是想转移姜雪君母亲的注意减轻她对自己的愤恨。

姜雪君的母亲果然立即问道:“为什么?”

姜志希道:“因为飞天神龙突然来闯礼堂把新郎打伤了。”姜雪君的母亲道:“飞天神龙是谁?”

姜志希道:“听说他姓卫名叫天元。”

姜雪君的母亲呆了片刻方始又惊又喜的叫起来道:“天元当真是他他回来了!他打伤了徐中岳没有?”

姜志希道:“事情生之后我没见过徐中岳。”

姜雪君的道:“但你一定知道的快告诉我!”

姜志希道:“听说他伤得很重但好像还没有死。”

姜雪君的母亲道:“好那么你……”

就在此时忽听姜志希一声惨叫楼房里的***突然熄灭。

卫天元隐约听见姜志希最后说的三个字是“大嫂饶……”第四个字不用说定是“命”字无疑但这个字他已是说不出来了。

不用亲眼看见卫天元和姜雪君也可以想象得到姜志希虽然哀求饶命但姜雪君的母亲却已取了他的性命。

卫天元不觉起了怀疑:“为什么伯母要这样快就杀了他?”

心念未已只见一条黑影从房间窜出跳上屋顶跑了。

姜雪君忽地叫道:“不是我妈!”黑暗中她虽然看不见那人庐山真貌、甚至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那人的轻功身法却是远远在她母亲之上。

那人听见姜雪君的叫声把手一扬。此时他已越过两间瓦面姜雪君还在楼下即使只是计算在平地上的距离亦已在十丈开外。但他所的暗器却是来得有如闪电三枚钱镖打姜雪君的三处穴道。黑暗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

卫天元一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就知姜雪君接它不住连忙飞身扑上左右开弓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铃钾两声把两枚钱镖掸开。姜雪君一个风地花落的身法弯腰几乎贴着地面那第三枚钱镖几乎是擦着她的鬓边飞过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想道:“要不是元哥给我打落两枚钱镖我决计躲避不开。咦这人的背影似曾相识他是谁呢?”

卫天元弹开钱镖虎口隐隐感到酸麻亦是好生惊诧心望想道:“此人功力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徐中岳的亲友中哪里来的这号人物?他是谁呢?”

他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从此人听见了姜雪君的声音还用暗器打她这点来看可以断判他一定不是姜雪君母亲请来的帮手而是徐中岳这边的人了。

卫天元想到这点心中暗叫不妙连忙说道:“雪妹咱们先进去看看这个人由他去吧。”

这人轻功卓此时亦早已不见了。

姜雪君挂念母亲莫说追不上此人即使追得上她也无暇去追。于是连忙跑上楼去一面跑一面叫道:“妈妈妈妈!”

竟然听不见她的母亲回答。

姜雪君心头鹿撞一脚踢开房门卫天元跟在她的背后立即打燃随身携带的火石。

火石光微弱偌大的一间房间一下子是看不清楚但已立即现倒毙在门边的姜志希了。

姜志希的死状和他们现的那几具尸体完全相同。

姜雪君松了口气因为她虽然尚未知道是谁但已知道他是那个冷血的凶手杀的了。杀春兰和她三叔的都不是她的母亲。

但她刚刚松口气心弦立即又崩紧起来她听见微弱的呻吟。

姜雪君叫道:“妈妈你怎么啦?”

卫大元已经点燃了油灯只见姜雪君的母亲在屏风后面盘膝而坐。

“雪儿元儿你们一起来了很好很好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她的母亲说道。

说话的时候一缕血丝从她的嘴角慢慢流出来。

姜雪君六神元主颤声说道:“妈你怎么啦?啊你还是暂且不要说话吧……”

她的母亲说道:“不现在不说就恐怕没有时间说了你仔细听着你爹……”

卫天元握着她的左手姜雪君握着她的右手这才使得她恍似风中残烛的身躯暂时安定下来卫大无是把本身真气从她掌心输入助她苟延残喘的。姜雪君不会运用这种上乘内功不过女儿的手是贴着母亲的心的她握着母亲的手却是能够令得母亲那颗几乎就要停止跳动的心脏重又活跃起来这股精神的力量比起卫天元的上乘内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雪君的母亲喘息稍定继续说道:“雪儿你爹爹是中毒死的。中的是四川唐家秘制的毒药。”

爹爹中毒致死这本是在姜雪君意料之中但中的是唐家毒药却是在她意料之外。

“听说唐家的毒药是从来不给外人的咱们和唐家又是风马牛不相及怎的爹爹会中唐家的毒?”姜雪君忍不着问道。

她的母亲道:“这正是我要你们去查明真相的事情之一。唐家的毒药怎的会落在外人手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是那个大夫下的毒而那个大夫是徐中岳给你爹爹请来的。”

“中的是唐家秘制毒药决不会错因为这是叶神医说的!”

叶神医名叫叶隐农是世代家传的浙西名医叶天士的后人。

传到叶隐农这一代他不但在医术上强爹胜祖而且还练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是姜雪君父亲生前的好朋友。有关叶隐农的神奇医术江湖上有口皆碑卫天元也曾听过不知多少说道:“若是叶神医的判断那是绝对无可怀疑的了。”

姜雪君的母亲继续说道:“叶神医说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毒性不易察觉。因此用来毒害内功高明之土这种毒药最好不过。那个大夫每天用一点点这种药混在功能固本培原的药剂中一到作之时非但无可挽救而且病人十九懵然不知死了也是糊涂鬼要不是你爹爹对徐中岳有疑心他也不会叫我去找叶神医验尸的。”

姜雪君道:“我和元哥这次来找三叔就正是为了要查明爹爹之死的真相的。元哥亦是早已怀疑徐中岳是他的杀父仇人的。”

姜雪君的母亲打了个颤说道:“他、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蒙面人。”

卫天元道:“已有许多蛛丝马迹足以证明是他。不过我还要找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姜雪君的母亲道:“什么证、证……凶手……”前面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弱顿了一顿突然把凶手二字尖声叫了出来。

显然她是要问卫天元“什么证据”的但“凶手”二字突然说出语气却不连贯。

不过卫天元亦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卫天元把真气从她掌心输入助她苟延残喘的此时忽地觉得她的手心冰冷真气输入毫无被吸收的迹象。

这种情形只有一个解释她已是到了油尽灯枯地步外力不能相助了。

命在须臾已是不容她说别的事情了!

她必须说出杀害她的凶手的名字!

姜雪君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颤声问道:“凶手是、是……”

“凶手是剪、剪千崖!”母亲的声音细如蚊叫但听在姜雪君的耳朵里却是有如晴天霹雷。

姜雪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什么凶手竞是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虽说他与徐中岳交情深厚但这个交情乃是由于双方都是侠义适才建立起来的如果他知道徐中岳有谋害姜雪君父母的企图只怕他劝阻都来不及如何还能去做徐中岳的帮凶?而且是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

她希望母亲再说一遍让她听得清楚一一些但可惜她已是永远听不到母亲的回答了!

油尽灯枯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姜雪君欲哭无泪呆若木鸡!

卫天元道:“雪妹你要哭就痛哭一场吧!”

姜雪君忽地叫了出来:“我不哭我要报仇!”

卫天元道:“你要报仇那可要先冷静下来!”

姜雪君道:“元哥我顾不了这许多了你一定要帮我报父母之仇。徐中岳我对付得了剪千崖我可打他不过。”

卫天元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当然要和你一起报仇。不过剪大先生是否……”

姜雪君道:“你刚才可曾听得清楚妈妈说的是剪千崖吗?”

卫天元道:“不错她说的是剪千崖。”

姜雪君道:“那还有什么怀疑?”

卫天元道:“据我所知剪大先生似乎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和徐中岳是老朋友但这是因为他尚未识破徐中岳本来面目的缘故。”

姜雪君道:“我也曾经这样想。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卫天元道:“什么事情?”

姜雪君道:“你可知道剪千崖和四川唐家的交情是非同泛泛?我曾经听得爹爹说过唐家三老中的老二唐景周和剪千崖乃是八拜之交。”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也曾经听见师祖说过的。我还知道唐老二和他结拜乃是因为曾经受过他的救命之恩。二十年前唐老二在陕甘道上误伤洛阳虎威镖局万老缓头之子要不是得剪千崖给他作鲁仲连他险些便丧在万老镖头的快刀之下。”

说至此处霍然一省:“雪妹你莫非怀疑你爹爹之死也是和剪千崖有关?”

姜雪君咬牙说道:“不错他是唐老二的救命恩人那么唐老二把唐家秘制的毒药给他那也就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

卫天元默然不语似乎对剪大先生的信心业已动摇。但他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却忽然说道:“不对!”

姜雪君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道:“昨晚我和剪千崖交过手剪千崖的功力远远不及刚才那个黑衣人!”

姜雪君道:“昨晚剪千崖是业已和我的楚师兄恶斗了一场你才来的。”

卫天元道:“我知道但假如他就是刚才那个黑衣人即使和楚天舒恶斗了一场也不至于连我的三招都接不了。”

姜雪君道:“那黑衣人的背影可很像剪千崖。”

卫天元道:“是呀所以到底是假是真我也猜想不透。”

姜雪君道:“要打破这个疑团也并不难掩埋了妈妈的遗体咱们马上去找那个大夫吧。”

正是:

是魔是侠是凶手?疑真疑假费疑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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