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总是来得很迟特别是在这江南的小镇初更时分太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就在这个时候纪如江拎着一坛酒披着金色的阳光依约而来敲开了闻人靖宇的房门。
“你来了。”闻人靖宇淡然地看着纪如江眼中仍旧保留着初见时的欣赏却多了更多的猜忌与疑虑。

“我来了。”纪如江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如昨夜一般模样“我还带来了一坛好酒。”说着便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桌子上却刻意让闻人靖宇可以看到上面贴的红纸上写的那两个字:花雕。

古来的习俗若是谁家生下女儿便在家中埋下一坛酒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名为“女儿红”;若是女儿尚未出嫁便已夭折取出的酒便名为“花雕”。

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闻人靖宇方才抬起头盯着纪如江问道:“为何是花雕?”

“因为只有这个酒与现实最是相符。”纪如江四周看了看又转向闻人靖宇“不知大哥愿不愿意和小弟到另一个地方喝酒?”

没想到纪如江话还没说清楚便转移了话题闻人靖宇不禁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纪如江的问话。

纪如江见闻人靖宇没有回答还以为他不同意于是苦笑道:“想来大哥已经是不相信小弟了那就在这里喝也无防大哥总不会连小弟带来的酒也不喝吧?”

“怎么会。”闻人靖宇见因为自己没有马上问答纪如江竟然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不由得失笑——虽然他对纪如江的确是有了猜疑但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如江贤弟说去哪为兄一定奉陪。”

“当真?”纪如江眼睛一亮。

“当真。”点了点头闻人靖宇道答“只要如江贤弟将为兄想知之事如实告知。”

“这是自然。”纪如江得到闻人靖宇的应允拉起他的衣袖便向外走。

一开始闻人靖宇还以为纪如江是要在纪府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谈哪知道他竟然拉着自己出了纪府一直向镇口走去。本来开口问问他到底打算上哪去但几次话到嘴边都没问出来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纪如江后面。

十里亭本来就不大纪府离镇口出不算远不多时那八座牌坊便已映入了闻人靖宇的双眼。

残阳如血。

远远看去那八座高大的牌坊就如同沉浸在如血的残阳之中让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由得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凄美。

恍惚之间闻人靖宇似乎听到了那八位逝去的女子哀怨的哭声看到那顺着美丽的脸庞滑下的血泪。一声哭泣一滴血泪渐渐汇成了这血色残阳。

“大哥!”纪如江的脸突然出现在闻人靖宇眼前拉回了他涣散的神志“大哥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没什么。”淡淡地应了一声闻人靖宇转头看了看现自己已身处于第一座牌坊下面不解地问道“怎么停在这里?”

“因为这就是我选的地方啊。”纪如江说着还当真就这么盘腿坐在了地上又不知从哪摸出两个碗摆好分别倒上酒“大哥你看在这些年华尚未老去便匆匆离世的女子面前喝这花雕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紧皱着剑眉闻人靖宇并没有接过纪如江递过来的酒而是追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摇了摇头纪如江笑得更加灿烂:“大哥若是不喝下这碗酒小弟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终究是拗不过纪如江的固执闻人靖宇因为心系姬冰落早在一开始便注定是落了下风。他伸手接过那碗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又将碗重重地放回地上。

“可以说了吧?”

纪如江也将自己的酒饮尽正拿着酒坛打算倒第二碗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晌才出一声重重的叹息:“看来这酒是无法饮得尽兴了。”

放下酒坛站起身纪如江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笑着问闻人靖宇:“大哥来这许多天事务繁多怕是还没时间了解这八座牌坊的事情吧。”

虽然不知道纪如江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闻人靖宇还是点了点头。

纪如江露出一个“果真如此”的表情指着第一座牌坊对闻人靖宇说道:“这座牌坊的时间最长建于靖安十五年至今正好是五十年。它代表的是我祖父的正室夫人。”看到闻人靖宇微微流露出讶异的目光纪如江笑道“惊讶吗?没想到我那当家的祖母当时只是个小妾吧。”

闻人靖宇的确是很惊讶但纪如江这么一说他倒是不好点头回答了。幸好纪如江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看着那牌坊幽幽叹道:“总听人说她是一个好人温柔娴淑又识大体长像更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去得早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五岁。”

是吗?闻人靖宇看着那座冰冷的牌坊也不由得出惋惜的叹息声。

“走吧。”没等闻人靖宇回答纪如江便走到了第二座牌坊的下面。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

如同第一座一般这三座牌坊葬的都是为了先一步逝去的夫婿而以身相殉的女子。她们或美丽或端庄或温柔或贤惠但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早逝。在前五人当中活的时间最长的竟然是第一位而最短的只有二十载春秋。

“她们都是自杀的吗?”丈夫才过世一到两个月甚至更短她们便接着死去这其中的巧合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是吧……”纪如江答得十分小声但也算是练过几年武艺的闻人靖宇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话中的不确定。

本想追问下去的但纪如江已走到了第六座牌坊的下面向这边招着手闻人靖宇也只得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跟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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