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及腰的黑色长小心翼翼地被梳着薄薄的单衣下难得没有绑住白布阮冬故年轻俏美的脸庞似在沉思。

凤春边梳着边看铜镜里的人一眼将始末娓娓道来。

「……几年前阮东潜出现在阮府里着实让少爷吓一跳。你明白的阮东潜的确曾在阮府里苦读三个月虽然咱们听说他一路被贬到外地但少爷已非是官场中人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能为力。他一出现我们以为他弃官潜逃后来才知道他被贬为县丞再贬主薄时曾遇过一名白青年--」

「是一郎哥。」阮冬故回神笑道。

「是他没错。阮东潜说这白青年的主子是少爷的远亲跟少爷一样有远大的抱负可惜错过科举所以这一次看见阮东潜被迫同流合污有心买下他的官位也可以一并保住他的名声。」

「是啊。」阮冬故笑道:「这全是一郎哥的主意。他说要再晚一个月阮东潜势必熬不住挣扎重披朝服回京错过这一次机会就再也找不到与我长相神似的官员。凤春其实一开始我好心虚从头到尾一郎哥都不准我出面他以我手下的身分与阮东潜对谈三日阮东潜才终于放了手他以为一郎哥的主子必是才智比一郎哥更好的人才没料到我是一肚子草包呢……」

「我家小姐才不是一肚子草包妳只是不喜读书而已。」

「是是我在你眼里是最好的小姑娘。」阮冬故取过她的梳子拉着凤春的手上床。「凤春凤春我好想你呢打小就只有你敢抱我要不是我怕大哥没人照顾我真想带着你出走。」她亲昵地抱住如同娘亲的凤春心满意足地合上跟。

她离家出走多年身边亲近如一郎哥、怀宁都是男性官场也全是男人就算偶尔上街买个菜、吃个饭也不敢随意跟姑娘交谈怕让对方留了心好久没像现在可以跟最亲的凤春撒娇亲热。

凤春轻轻搂住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道:

「傻瓜小姐我早知道妳性子的打小你的脾气就这么直我常想你要长大了嫁给谁才好?谁才能容得了你的性子?阮家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少爷为了百姓弄瞎了双眼你比少爷还要硬脾气人家才笑一郎白你就把一头长给弄白以示公平那时我真怕你长大后为了替其他人伸张正义而毁了自己的未来……」

阮冬故哈哈笑。「没这么严重……」见凤春含怨瞪着她她立刻改了口气带点姑娘家的腔调软软说道:「凤春你瞧我现在挺好的是不?」

「缺了手指还叫好?阮东潜一说出一郎的外貌少爷就知道买官的是谁了他当机立断留阮东潜在府里不让他四处宣扬也幸亏阮东潜是个好人没将你的事外传同时改了名字只是他一直以为你是少爷远亲不知你是阮家小姐。」

「一郎哥说过阮东潜是个好人也跟大哥一样是个想为百姓做事的人只是有些人就算立志当个好官也不见得能禁得起再三的威胁利诱。」

凤春见她似有感慨柔声道:

「你要是这种人我只会感谢上苍偏你不是。」就算哪天有人要逼死她她也只会认定该走的路。少爷已经瞎了眼她好怕连小姐都出事。

「凤春凤春别这样嘛。明天我亲自送你出县多陪你一天。」她甜笑道。

「然后再赶回来监工?小姐你不苦吗?」

阮冬故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么问呢?凤春既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我怎么会觉得苦呢?每次我完成一件事想到能让多少人受惠我就好开心前两年我常想皇上能耳目并开那有多好!若有忠臣在侧天下盛世指日可待啊。」

凤春听她心里只有政事眼眶微红嘴角隐约有骄傲的笑花。

「既然如此少爷要我跟你说应康城阮姓富商会是你这个户部侍郎背后最大的支持它日只要你需要银子打通朝中官员尽管开口。」

阮冬故沉默了会儿又笑:「凤春你这样一讲我倒想起来了。今年有人官*商*勾*结趁着治水工程亟需物料图谋暴利后来有商家突然出面经手朝廷才能以平价购入是大哥从中周旋的吗?」

凤春微笑:「咱们知道朝中阮侍郎是谁自然不能让她受阻。这一次少爷一听东方非路经应康城特地布了个局让东方非现阮卧秋在应康城由我来确认你的身分从此我们之间就不必暗渡陈仓他也不会怀疑你的身分了。」

东方非根本早知道她不但不是阮东潜而且还是女儿身了吧?阮冬故想起下午他附在自己耳边的话不由得有些迷惑。

「小姐你今年二十一了……你喜欢一郎还是怀宁?」

阮冬故闻言笑出声。「凤春我们三人就像兄妹。我一要他们娶一郎哥虽然够义气卖我个面子转移话题但怀宁就彻底装睡了。」

「这么过份!」凤春秀脸有些狰狞。「一郎是高攀怀宁书读得不多也配不上小姐还敢嫌弃小姐!」

「哈哈也许在他们心里早就明白兄妹之情跟男女情爱的差别吧何况怀宁书读得不多却是一个我可以放心把背靠着他的师弟因为我知道他会舍命保护我。」阮冬故说完若有所思。

「小姐别管谁对你有兄妹情份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最常放在你心里的男人呢?」

她搔搔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抱着凤春香香的身子笑道:

「放在我心里的可多了。大哥、一郎哥、怀宁……还有东方非……」

「东方非?你想着他做什么?」

「这个……因为我得防着他搞花招自然时时刻刻想着他啊。何况他虽然是个为所欲为的人却不是藏头缩尾之辈最近我一直在深思一个问题……」注意到凤春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笑道:「连我自己都还没想个透就让我先别说吧。」

「一郎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凤春柔声问。

她摇摇头笑道:「一郎哥也要忙许多事这种小事不必烦他。凤春你也累了么先眯个眼我睡前再读点书吧。」

「这么晚了……」她的小姐也许不觉得苦但在她眼里阮家兄妹简直将一生卖给朝廷了。朝中没有人愿意奉献双耳就算这对兄妹嘶声力竭地吶喊又有谁会听见?

阮冬故扮个鬼脸。「一郎哥是严师他要验收的。」又赖在凤春怀里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起床。走到桌前拿起凤一郎腾好的孙子兵法准备苦着脸读。

「小姐。」凤春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临行前少爷私下叮咛我近年边境有零星战乱蛮邦新主骁勇善战又好大喜功如今的皇上重文轻武未来不出几年必有战争少爷说你是文官本不会受牵连但户部侍郎是负责军镇费用的那时你要还在这个位置上立即辞官。」

阮冬故闻言呆呆注视着手里的兵法卷则不由得暗叹一郎哥的神机妙算。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一郎哥的先知灼见呢?

「小姐?」

「……我明白了也听见了凤春。」她始终不给正面承诺。

*****

从一开始阮冬故就给他一个「很穷」的清官印象。

真穷啊……

在京师没人提供住宿所以她租东西穷巷的破屋现在有官舍她偏还要住在这种寻常屋子。这个穷字真要成了她的天性吗?清官可不能算是好官啊。

虽是这么想东方非却毫不在意地倚坐在粗木窗槛上在浪涛江声下「欣赏」这间小小的屋景。

这两年来阮冬故就是听着这江声入睡的吧?她在睡前到底在想什么呢?想着何时才能完成治水工程想着何时百姓才不受水患之苦?

他唇畔泛起带趣的笑意。明明她的心思太好揣测了他对她的兴趣仍然不减反增这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眼角瞥到对面老回廊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白影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冬故匆匆走过。她一身黄白旧衫腰间随意束条带子从远处看来确实跟个少年没有两样这时辰她该跟那个凤什么的闲话家常才是难道她一天十二时辰都不必入睡?

忽然间她往这儿看来见他还没入睡笑容满面地迎着夜风走来。

她精神奕奕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忙碌的工程没有让她增加丝毫的老态反而如他预料就算过了二十她还是少年脾气一点也不像盛开的黄花闺女。

是啊她哪是花儿根本是路边的小野草嘛怎么被欺压都会弹立起来若是男的他绝对要尽情欺凌她偏偏她是女的啊……视线缓缓落到她的左手。

「东方兄睡不着吗?」来到他面前她笑容满面。

东方非抬眼注视她一会儿才不徐不缓地说道:

「睡不着倒不至于不过我难得离京自然要好好体会『民情』了。」

「哈哈东方兄你要体会民情那是最好不过皇上是坐在龙椅上的神子要体会民情也只能让身边的人去做一郎哥曾提过蜀汉皇帝不知民苦累得诸葛亮鞠躬尽瘁也无法挽回大局。不如这样吧东方兄你若不困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走的?」

「好走真的很好走。」她一向积极主动拉过他的手臂逼得他不得不翻窗出来。她笑道:「你别看我们这附近穷酸工人住在另一头的通铺里每到入夜会有小小市集我请你吃碗面吧。」

东方非知她的用心要他真的去「体会民情」。他笑道:「有酒吗?」

「有不过二更后谁也不准卖酒。若私下贩售工人一律罪罚。」

「哦?你订下的规矩能服得了人吗?」他颇有兴致地询问。

她走出屋外才朗笑出声拉着他往另一头微亮的夜街走去。

「一开始当然服不了如果不是白天有人上工出事我也没有想到夜晚的小市集会有这种影响一郎哥建议由县官出公文凡参与治水工程的工人不准饮酒不过你也知道官僚体制有多陈腐这里又天高皇帝远的等公文下来大概也是一个月甚至半年后的事了所以我一时冲动一连数天半夜跑去拼酒谁要有能力喝得跟我一样隔天还能像我一样精神十足地上工我愿交出半年薪俸!」

东方非闻言虽已猜到结果仍然好奇问道:

「妳自幼千杯不醉?」

「当然不!我只有在怀宁十五岁那一年陪他喝个彻底那种痛苦我一点也不敢忘。我记得那时被一郎哥训到我这一生再也不想要碰酒不过自我当官之后每一天他都逼我喝上一杯现在虽然我算不上酒鬼但要灌醉我也不容易……其实那天我喝到头晕脑胀眼前跟我拼酒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了但我很明白我身后有一郎哥跟怀宁就算我倒下了也不打紧;如果倒下了也许我就不会那么难受……」她忽然闭眸笑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就清楚地听见了这江声这声音真悦耳每天陪着我入眠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完工这声音就有可能会成为催魂无常突然间我就清醒了。」

「阮冬故你是个傻瓜啊。」东方非说道语气既讥讽又藏着莫名的情绪。

「我是傻瓜吗?没有关系世上算计的人太多总要几个傻瓜来平衡的。」语毕忽然停步向他深深一作揖。「东方兄我虽然是个傻瓜却也不会不明白你看穿了什么你不当众揭露冬故在此道谢了。」

她的坦率让他黑眸微亮。那种微微的兴奋感再度盘旋在心上只有这个阮冬故能勾起他这种的情感就连任由老秃驴坐大的期间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一个人的性子限制了他能作乱的程度就算将来老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拉他下台但阮冬故不一样。

明明他能猜透她的心思却无法摸透她直率的下一步她的性子硬如骨即使她的房舍内没有写着「浩然正气」四个字但她胸怀磊落无不可告人之事让他好心动心动到就算放弃了现有无聊的权力与官职他也要跟她斗一斗享受她带来一**的惊喜与新鲜。

放弃官位?这个想法在他心底滑过并且微讶随即听她轻喊:

「东方兄?」

他回神虽然面不改色心头却还是怦怦直跳着那种兴奋难以退去让他彻夜不眠也不会感到任何疲累。

「今天我不揭露不表示未来我不会随心情告你冬故你要记得我可是朝中翻云覆云的东方非是你痛恨到手刃也不心软的狗官啊。」

她朗笑了两声。「就算我再痛恨你也不会无故手刃你国有国法如果我无视律法的存在那跟强盗杀人有什么两样?何况……东方兄我最近常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个恶官呢?你明明没有罪双手也不曾沾上血迹只凭喜好做事迷诱官员贪污搅乱朝纲同时你也推动了治水工程一切都是你随心所欲下的产物如果……」视线从小小的市集移向他神色带点难掩的迷惘。「如果它日你被斗下来了那么是谁坐上辅的位置?」

「绝对不会是正直的官员。」

「是啊是啊……」她喃喃着:「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你在朝中继续翻云覆云来得好是不?」话才说完忽地被他一把抓住。

她楞了下扬眉朝他微笑。

「阮冬故!」他厉声大笑。

「东方兄?」她莫名其妙。

东方非内心狂喜贪婪地注视着她几乎不愿把视线移开了。他沙哑地说:

「你可知在千步廊上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心跳如鼓每见你一次我就难掩兴奋。直到现在你给我的惊喜太多我几乎要怀疑你没有让我失望的一天了!」

她讶异脱口:「你真这么喜欢我?」

「什么?」

「东方兄……你对我一见钟情?」

「……」东方非看着她然后再重复问:「什么?」他没听清楚。

「你不是说你一见我就心跳如鼓吗?这是一见钟情吧?」她腼腆地摸摸鼻子。「可惜刚开始我认定你只是个搅乱朝纲的狗官巴不得押你到午门处斩呢!」

「……」东方非缓缓松手讶异地说道:「是这样吗……」

「唔我去买碗面吧东方兄你看起来很饿了这里的面料十足你等等。」

东方非目送她的背影走进夜街一时寻思难定。

一见钟情?

她的脑子在装什么啊?他东方非是什么人物虽然对她有兴趣到有点喜欢她的地步但还不至于被迷得晕头转向。

他一见钟情?哈哈亏她想得出亏她想得出……

细长带点轻佻的凤眸移到市集里的一角。

这小小的市集说穿了不过是平民商贩兜成的小夜市多以卖夜消为主也只有低阶工人在其中热闹他见阮冬故还在等面于是举步走向先前锁住的一角。

小小市集里就属这个角落最特别。别的摊子依附程度不高的工人做买卖在这个摊位却是一名书生在卖字画。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名书生打阮冬故一来就开始作画像在画她……他走近摊位一看神色立时凌厉眯眼注视那幅摊在破桌上的丹青。

「大、大人……」那书生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作揖。

东方非随口应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取过桌上的画像打量。

「你在这里贩画为生吗?」

「是草民入夜之后在此贩画为生。」

「这种小市集是因应工人需求产生你的画虽好却不会有人买吧?你白天在做什么?」画确实好画好到他从来不知一株野草竟然也能成牡丹。

「草民白天读书为了求取上京盘缠所以蒙阮大人照应夜晚在此作画……」那书生偷偷觑着这名来自京师的高官他正目不转睛看着画……画有问题吗?

「阮大人如何照应你?」

书生以为东方非是专来视察的官员连忙道:

「这市集是在阮大人的建议下产生的白天工人劳动力大又苦闷城里物价高没钱找乐子所以就在此临时搭建了市集草民原是工人之一后来、后来……」吞吞吐吐:「草民体力实在不胜负荷只得白天回去苦读夜晚才来贩画--」

「好你这幅画本官买下了。你有火折子吗?」

书生一脸困惑地送上火折子。

丹凤眸再凝望画中人像片刻深深烙进记忆里才突地从纸角开始烧起。

「大人!」书生失声叫道:「你做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东方非头也没回地说盯着画中美丽的姑娘逐渐消失在火苗之间。「户部侍郎明明为一男儿身你将她画成女孩家你该当何罪?」

「没我没将……」好好的画啊!他得意的画啊!

「怎么啦?东方兄你在烧什么?」阮冬故笑着走来一看书生脸色白她瞄了眼地上的灰烬好奇道:「书生辅大人烧了你的画吗?」

「画已卖给大人大人要烧……小人也不敢阻止。」书生低声说道。

「这个……东方大人向来有个怪癖愈是喜欢的东西愈要烧。」她将热腾腾的包子塞到他怀里。「书生你也饿了吧?」

「阮大人每回都劳你……」他有点羞愧。

阮冬故轻拍他的肩笑道:「不劳不劳!你的画功好是众所皆知的对了东方兄你付画钱了没?」想也知道他不会带钱出门她只好看看自己还有没剩钱。

书生连忙摇手。「阮大人平常蒙你照顾已经够多大人要多少画都尽管拿去就算要烧小人也绝不多言。」他委屈道。

阮冬故搔了搔头踢来两张矮凳放下面后拉过东方非并坐在画摊前。

「书生你帮东方大人画张像晚点来我屋子拿钱吧。」

「就凭这画功也想画本官?宫中西洋画师曾想为我画肖像我还不愿意呢。」

阮冬故不以为然拍着胸保证道:「书生的画功是连我一郎哥都证许的我对他可是有信心得很。」

书生闻言原本苍白的脸微红开始坐下磨起墨来。

「阮大人小人不擅画男子若是……」

「不会上回你画怀宁我就觉得你把他那石头样儿给画下来了。东方兄吃面吧。」她展笑道微微靠近东方非压低声音问:「东方兄你烧什么画啊?」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空气十分清凉竟在她贴近之际闻到她身上的女孩香气。他眯眼微愠又带诈地笑道:

「阮侍郎本官从来不知你这么适合扮女装连一个平民百姓都能将你看成女儿身若传回京师你可知会惹来多少闲言闲语?」

「原来你是为这烧了画啊……其实这画像可多了……」

「什么意思?」

「书生画了不少画像……都是画我--」她大刺刺笑道:「妹子。」

「妳妹子?」东方非瞪着她。

「是啊书生擅画女子我就让他画我的双生妹子我妹妹跟我生得一模一样她长年待在家乡这个……也算是慰藉我思乡之情吧。」她眨眼忍笑道。

东方非闻言俯近她的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冷道:

「阮冬故你为了让一个穷酸百姓讨生活让他画你……妹子?」

「是啊。」她笑着低语:「东方兄人要讨生活真的很难啊。」

「几幅?」

「这个……都收在一郎哥房里我要回头数数。」

这直姑娘简直是不知死活!若有人因此看穿她的性别她可是犯了欺君死罪!她的义兄是怎么想的?不是才智赛诸葛吗?竟也由得她如此傻干!

就为了一个读书人的肚皮吗?

「那个……阮大人一郎公子何时跟阮小姐成亲?」书生有些脸红地问。

「耶?呃再过个两年吧。」瞄到东方非又密切注视她她低声解释说:「画到上个月我想不出来法子了就找个理由……让他画一郎哥跟我……妹子。」

东方非冷笑:「真是个好法子啊这个月是不是还有个妹子跟你另一名义兄要画成亲图呢?」

阮冬故知他在讽刺也不在意地笑:「这样也不错不过怀宁可能天天瞪着那幅画装睡。东方兄你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不好吃吗?」

东方非看了那书生一眼哼笑:「这种贫民食物本官一向难以入咽。」

「那我吃吧正好我饿了。」她移过面碗大口吃着毫无姑娘家的秀气。

东方非注意到那书生虽在画他脸庞却微微通红。这个人是对阮冬故着迷呢还是对幻想中阮大人的妹子有了好感?

不就是一株野草吗……他扫过她豪爽的英姿明明举手投足都像个男孩在画里却是异样地俊俏美丽。他见过的美人何其多却没有画中女子的精神炯炯有神的眸永远向前看这种女子他从未遇过世上也几乎没有让他好生心折啊--

一见钟情吗?

「哈哈!」他忽然笑出声。

阮冬故正吸着面条听见他大笑瞥他一眼。

「阮侍郎你可知本官为何入朝为官?」

她摇摇头忙着吃面。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笑道:

「自幼本官聪颖过人性喜挑战所以我应试科举没想到状元这么容易到手。我要的不是高官爵位留名青史我要的是能够赢我的人……可惜啊十几年来除了一个阮卧秋其他朝官只要我弹弹指立即掉进**的深渊他要是再当官几年也就不会让本官这么记挂了他也会折腰也会在本官弹指间成为一条狗。」

「他不会!」

「哦?你这么有把握?」

「我不会他就不会!我能做到的他会比我好上几百倍!」一提及自家亲生兄长她就绝对力挺。

东方非俊脸微露异样。「好就当这样吧!你说的对!本官对官场已无兴趣现在我只对你有兴趣哪天你若辞官本官也可以照样辞官与你纠缠一生!」

她愕然。

他不以为然地说:

「我待在官场也不过因为那是人间最高处能有的挑战绝非常人可以应付。这几年我已经找不出身在官场的理由了冬故你想不想试试?」

「试?」

「成为我的人在你被我厌倦前你可以尽你所能地改变我。」

阮冬故听出他的暗示他是要她成为他的妻子?

他挑眉:「我这人一向喜新厌旧当你不再让我感到新鲜时自然也不会引起我的兴趣即使我再纳感兴趣的妻妾你也照样可以在我府里安稳过下半辈子。」

她闻言眨了眨眼忽然哈哈大笑。

「东方兄如果真有一天咱俩兜在一块三五年后你要再纳妻妾我必定乐于送上大礼然后从此专心做我要做的事情。」顿了顿见他脸色好像不太好了她忍笑道:「我有太多的事要做了东方兄感情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可我天生就是这样了就算咱们三五年见不着一次面我心里虽会想起你却不会思之欲狂你说这算是喜欢吗?」

东方非忽然哼了一声拉近她吻上她还在吃面的嘴。

虽然只是轻轻擦过她也已经呆掉在旁的书生则倒抽口气。

「妳可以想想。」东方非沉声道:「不过你的未来是我的。只有我才能碰妳的心碰妳的人!再有男宠就休怪我无情了。」

她轻轻摸上有些热的唇瓣心里觉得有点异样。虽然身边都是男人但这还是头一遭被人这样吻着。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什么?」唇间带点他的气息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还不算讨厌就是。

「信物。怎么?你一郎哥没有跟你提过互订终生是需要信物的吗?什么东西是你从小带到大的?」

她直觉拿出腰间香包旁的小坠子。红绳成结悬吊着小小透明的瓶子瓶子里装着有些灰白的清水。

东方非接过来凝视半晌笑道:「这东西也算特别。你带着这污水做什么?」

「瓶子是西方的玩意里头的水是某年冬天里的雪。」她微笑。

「雪?」雪水有这么脏吗?

「我装冬雪人瓶没多久就化成水。有一回我家总管看见了就说我像是冬天里的白雪让周遭的人相形失色了。」

「确实如此。」她太干净了站在百官里只显突兀。

「不这世上没有什么相形失色的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一恼之下就趁着写文章沾了点墨汁进去。」回忆令她笑得开怀抬眼对上他。「东方兄这世上有你这种人、有我这种人也有一郎哥和怀宁那样的人其实大伙都一样的。」

东方非拢缩掌心将小瓶子收下。熟悉的心跳又加快以往他只觉得是兴奋难耐如今就算是要说心动他也毫不怀疑。

「不一样冬故冬雪在我眼里再平常也不过你染了墨才教我心折啊。」

她摸摸鼻子笑道:「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对我心折东方兄哪日我辞官了一定考虑你。」

「嗯哼。」东方非对她是势在必得。在感情方面她还像是纯白的上好宣纸他算占了先机。他对美貌一向没有很浓的兴趣就算她一朝美貌褪去只要她的性子不变他还是对她充满兴奋的期待再等她个三、五年也无所谓她有心官事他倒想看看她的官能做得多好?

「冬故我等妳。」他笑:「我等你你三十岁也好四十岁也好只要你一朝如同现在我就舍不得放下你……」将她拉近自己然后锁住她的双眸平静说道:「近年必有战乱若在工程末结束内生我由不得你抗议不是贬职就是罢官不做绝不能再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

不远处--

黑衣劲装的男子紧握剑鞘像是随时可以出鞘动手。

「怀宁没事了。这是冬故自己的选择。」凤一郎温声说道。

「他不配。」

「配不配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至少他不会对冬故下杀手。」正因一路尾随才让凤一郎放了心。连东方非也看出未来局势有变这表示十之**战争会成真。

「你早就预料到了?」怀宁始终不服。

「只是猜测。」凤一郎微笑:「前年他冒着让曹泰雪进宫削弱他势力的风险从国丈与锦衣卫手里救了我;去年他连夜进宫为冬故取来上好金创药;这一年来若不是有『东方非』三个字当靠山工程不会如此顺利。他是一个凭喜好作事的男人若不是极为喜爱冬故的性子他不会做这些事。」

「兴趣?」怀宁沉默一阵简洁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对她的兴趣没了冬故也已年华老去……」那时他死了怎么为冬故出头?

凤一郎微微笑道:「不说东方非你说那时冬故会怎么做?」

怀宁毫不考虑地说:「挥挥衣袖转头就走。」

「是啊……」提及她时凤一郎不自觉放柔声调:「她就这个样儿。在她心里情爱不是绝对放掉她她照样快活过下去。」他很有信心。

明知凤一郎说的精确他就是不服。「冬故跟着他没有未来。」

「谁跟着谁还不知道呢怀宁冬故一向是跑在咱们前头的将来也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在东方非的前头到头东方非不用尽心机是抓不稳她的。何况她若嫁入平凡人家没有人能忍得了有这样的妻子。还是你愿意?」

怀宁立刻闭口装傻。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向画摊前的师姐兼义妹。

只要她晚睡他跟凤一郎就不会合上眼她要身先士卒他定守护她的背后直到前年凤一郎遭锦衣卫带走在她坚持下他才转分一半的心神保护凤一郎。

风风雨雨一路走来那样幸福的光景终有一天要结束的就因为她是个姑娘而他跟凤一郎是男子男女间兄妹之情不能永远在一块。

「凤一郎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请务必火化我的尸身我不想待在不见天日的阴土里。骨灰你收着别让她看见。」

「……好。我收着我会待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让你也能守着她。」

「谢谢。」

「我是你跟冬故的义兄长还称什么谢呢?」

「我一直想要一个懂得害羞的可爱妹子而不是力大无穷的师姐当妹妹。」

「……我会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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