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老板有财力也有闲情,场地内有山有水,当然还要有鸟鸣鹿奔才算完整,野地区域,鹿是圈养,鸟在枝头,性价比最高的是灰兔,廉价、易养,繁殖力高,来来回回满地跑,给都市人感受一回自造的大自然风貌。
面前三人从小路斜插而来,前线会师,宁微澜避无可避,硬生生同高炎打了个照面。

他微微颔首,处于低处仰望,也不觉势弱,仍旧一派平和,无懈可击,“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学姐,可见姜小姐说我与学姐有缘是有根有据的。”

宁微澜捏紧了缰绳,嗤笑道:“高先生的教养里有没有不要随随便便叫女人姐姐这一条?真烦,好好出来溜溜马还被人叫得这么老。谁要跟你有缘分?高先生是快要结婚的人,说话更要注意。”

她这几句话实在冲得很,但高炎听完,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只无所谓地笑笑,相当于对待三岁小孩地无名火,眼睛里全是无可奈何。“抱歉,是我不注意用词。宁小姐不要生气。”

对于他装模作样假惺惺面孔,她早已经厌恶透顶,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调整方向,皱眉说:“麻烦几位男士发扬风度,稍稍让一让。”

高炎摊手,毫无办法,乖乖让开。任她头也不回地纵马离去。

身边一人说:“余家大小姐,难怪这么大脾气,难伺候。”

另一人说:“余家垮了就跟着霍总,唉……做女人就是好,只要长得漂亮,总不缺金主。”

宁微澜的出现不过是小小插曲,接下来这三人,一个任职于证监会,一个主管发展银行风控部门,最后是高炎,财富新贵,前途不可限量,谈话内容自然是钱钱钱,暗中媾和还是合纵联并,便不可告人了。

过后她也没有兴趣再逗留,转去休息区换衣服。

也不由得感叹高炎不负众望,才来一个多月,就已经搭上财富高层,他要融资无非两条路,上市或借贷。如今两项快速拿下,接下来事情走向,越发令人期待。

到秋后,气温一天天往下落,她体质虚,扛不起秋风飒飒,只得多添一件衫,黑白及膝裙罩一件灰色开衫,长长黑发在胸前,发尾微卷,眼眸中也尽是柔和温暖,似乎是盛夏消暑的冰,看过一眼,再暴躁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二百八十八号储物柜大敞着无人管,她原本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要走,谁知那只储物柜里黑色手机叽叽咕咕没完没了地叫嚷,她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那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接电话,微澜”。

回头四顾,整个储物间只她一个*,其余是冷飕飕的风,以及诡秘阴森的空气。简直像是恐怖片镜头,一旦她接电话,就有死去的仇人在地狱里叫喊——贱人,还我命来!

“是谁…………”

电话那一头并不急于说话,仿佛在逗着她玩儿,空荡荡只余细小电流声。

“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微澜——”

她忍不住,骂一句“神经病”。他反而乐呵呵笑出声,心情愉快,无气可生,“手机收好,这一只反追踪反窃听,品质好过你现在用的那一只,装满窃听器追踪器,随时随刻监听你。就这样,以后电话联络。”

“神经病,高先生,我没胆陪你玩高危游戏。”

“微澜,不谈感情,我们目的一致,不是吗?与其同我赌气,不如想想办法如何破局。微澜,我相信你。想明白之后随时给我电话。”说完也不等她反驳,便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没有丝毫的留恋、惋惜,诸如此类可有可无情绪。

但她是女人,天生的感情动物,想得多,便越发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不肯下决心。

是时候理清头绪。

那支崭新手机,她呆呆看了三分钟,才下决心,关机,装进皮包角落里。

半个月后,她闲得发慌,于是揭开防尘布,又开始在她那张未完成画作上添添减减,一色黑暗沉郁的夜空,唯有一颗孤星闪耀,而原野寂寥,空旷无人,写满绝望。

霍展年也曾无不讽刺地说:“哦,原来这就是艺术,一块焦黑的裹尸布,也能买几万块。”

她这才知道,他从前那些收藏的艺术珍品都只是当摆设充场面,其实心里不屑到了极致。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又自视甚高。

正出神,门铃响,有访客上门。

可霍展年不在家,她的朋友几乎没有,仇人倒是一打,数不过来。

脱掉围裙,她穿戴极为随意,懒懒下楼,挪到客厅,姜安安已是一身标准职业装坐在单人沙发上,与其说来拜访老友,不如说来打仗,正要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姜安安看着她松松散散长发,沾着黄绿颜料的开司米上衣,眼睛里留露出深深的鄙夷。噢,也是,你看面前这个女人乱七八糟一无是处,而我姜安安,漂亮美丽,聪明能干,怎么到头来争不过她?命运真是不公平。

“flora,我今天接到调任通知…………”

“噢,是这件事。”佣人送上锡兰红茶,姜安安最讨厌的品种,宁微澜招呼她,“先喝茶,反正都做过二十年朋友,有话可以慢慢讲。”

姜安安皱眉,烦躁不安,“也不必兜圈子,开门见山更好。flora,我知道你经验少,但出身好,习惯随心所欲,但公司的事不同,不能上来就胡闹。你记恨我,就要调我去马来?你知道自我上任,经济日报得过多少奖?业绩上升多少个点?你这样公私不分,最终受害的还是自己。反正我有能力,到哪里都一样工作拿薪水。你也说,我们是二十几年老友,所以我才上门来劝你,现在改调令,还来得及。”

宁微澜听完,一脸莫名其妙,“公司的决议已通过董事会,马来华人受众不在少数,我们去办华人报纸,半公益性质,更得褒奖。不过,如果姜小姐不愿意,可以递辞呈,我多付你一个月工资。至于公司的事…………恒川报业回到我名下,自然是随我啦,不劳您操心。”

“你…………你…………你这样办事,毫无章法,你…………”姜安安急的跳起来,一着急反而说不清,口不择言,居然想到搬出霍展年,“你这么做,有没有问过霍先生?他不同意,决议一样无效,我不会走!对,我要打电话给霍先生,他绝不会答应你这么乱七八糟胡作非为。”是霍先生而不是霍展年,连名字都不敢叫,真是可怜。

她拨出电话,一而再再而三,电话忙,无人听。

宁微澜好心提议,“不如我帮你播他私人电话。”

一分钟而已,电话接通,霍展年很是疲惫,说:“刚开完会?怎么了,在家里无聊,想要出来逛?”

宁微澜看着姜安安,按下免提,浅浅开口,对她已是残酷打击,“安安来家中见我,她……不愿意去马来,想问你意见。”

霍展年会意,随即说:“你是老板,没必要问我意见。不过姜安安不去马来还能待在哪里?国内她做记者时得罪的人太多,她如果要辞职,你记得多付一点。做老板,不能太小气。”

“嗯,我知道。”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嗯,不要太晚。”

姜安安的绝望不言自明,她在霍展年眼中,不过是一张用过即弃的砂纸,铺路垫脚的沙石,没有用,也不必管她死活。

是霍展年太冷情,还是她太蠢?

她忍着泪,骄傲而不可一世地给宁微澜忠告,“他这种人,你跟着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宁微澜说:“安安,其实你应当感激我,相比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只把你调到马来,而不是直接辞退你,已经很仁慈。”

“噢,我感激你,感激你一直以来鬼影一样跟着我,令我时时刻刻痛恨命运不公。”

“其实你已经很成功,只是要得太多,恨得太多,肆无忌惮。”

姜安安欲走,膝盖撞向茶几边缘,打翻了红茶,污渍满地,“我不会去马来,我宁愿横尸街头也不离开。”

“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安安。”

姜安安的一腔愤怒无处可去,苦果,只有自食。

而电视机里在放财经栏目,立信实业鲜活上市,第一日飙高涨停,人人看好。高炎一瞬间成为城内炙手可热人物,财经频道那位美丽知性的女主持拿到唯一采访机会,下午三点四十分首播,高炎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也不差幽默风趣,时时逗得女主持捂嘴轻笑。这样的男人,怎不让人心动?又问起边新闻,谈及未婚妻屈婉玲,既温柔又宠溺,看得小女生都要在电视机前尖叫,白马王子,天造地设!老天爷,几时给我一个这样多金又帅气的男朋友?折寿都可以。

晚间等到八点,才见到霍展年归家,一身疲惫难言。吃饭时同她商量,故作轻松地说:“都一年多,怎么都没有一点动静。”

宁微澜正给鲫鱼挑刺,这才抬头蹙眉问:“什么?”

霍展年咳了一声,已掩尴尬,“不如明天去看医生,检查检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渐渐上了年纪,十分羡慕身边有家有子的友人。如果微澜不能生,就只好找代孕,至于白素素?那子宫脏得骇人,怀了孕也撑不过十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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