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定会觉得奇怪,三清观事实上是一尼姑庵,怎么突然会冒出来一个喇嘛和尚在此。看起来,武功还颇为了得。
事实上,他的出现时间正好是与四爷将护卫撤掉的时间相吻合的。换句话来,四阿哥当初撤掉护卫并不是为了行人方便,让这等宵小进入害了玉宁的性命,而是安插了一个修为甚高的人静待一旁,看起来,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所企图的,像是要抓到什么人。

只不过,现下跪在厅堂里的这个狼狈的人,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你是内城里的人。”

四阿哥将那人打量了一番,十分笃定。

跪在堂下的人听得此话果然身子一震,抬头望了四阿哥一眼,见他也正盯着自己,又赶忙埋下了头。

“你可是好大的胆子,深夜探入三清观不,竟然还是要杀了内里囚禁的犯人。这种事禀报上去了,把你往刑部一交,宗人府再一备案。你以为,你只要什么都不,就能保了你主子么?”

刺客身子一抖,单膝下跪忽然便成了双膝挨地。他虽然全身疼痛,却还是挣扎着给四阿哥叩了几个响头。

四阿哥一皱眉,只是喝着手中好茶。

“行了,你在这里,我保你没事。出了这个门之后,此事也就只有在场之人明白,你只要继续保持你的沉默,他人是不会知晓的。”

“……谢四爷不杀之恩。”

刺客终究开口话了,声音虽然平淡,却也浑厚得很。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十三阿哥一阵讶异,望向了同样沉默地喇嘛,慧净和尚。

“话可别先满。你没谎,我可是瞧得出来的。吧,此次来三清观,为何刺杀沈姑娘。你到底是哪个府邸的人?莫非……前一阵子的案子,还会有人不死心不成。”

“四爷您多虑了。委派小的前来的人,只不过是为了些私事罢了。”

“私事?”

四阿哥一愣,颇有默契地与十三对望一眼。现彼此同样是一幅疑惑不解的模样。

“恕小的愚钝,小的只知道听主子的话,杀了那女子。却没有过问为何如此。”

四阿哥点头,算是赞同他所。

一个刺客,只管达到目标便好。根本就不需要知道目的和缘由,知道得多了,反倒对他的主子以及他自己都不利。

“嗯,那容爷问你一件事,你一定得如实禀报。”

“嗻。”

“……伤你的是谁,可是沈姑娘?”

刺客摇头。

“非那女子,却是一个男人。此男人浑身剑气已浑然天成,双指并拢间,便已是长剑……”

虽然现下已经是脱险,可是一想到无月嗜血的模样,那刺客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四阿哥看到他这幅反应,心中也已经有数。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人多半便是无月了。

“那么,他与沈姑娘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这……”

刺客一时语塞,他确实是听到了一些事情。就在他隐没在竹林里的时候。可是,他若了出来,岂不是将主子的真正用意也出来了。

四阿哥见他沉默,又有些犹豫。轻轻一笑。

“你以为,你还有的选择是或不么?”

云淡风轻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刺客轻叹了一口气,马上俯称臣。

“嗻。那男子似乎是在与女子商量着三日后怎么逃离竹园。”

“逃?”

四阿哥感到奇怪了。沈凝心虽然他不曾正面接触过,却也知道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进竹园并不是一两天了,她怎么会在今天才想到逃呢?

“你没谎?”

他心中又泛起了怀疑的波澜。刺客心中一惊,赶忙加以补充。

“小的的句句属实。而且这件事情还是那女人自己提出来的,仿佛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认为此地太过凶险,已经不是长留之地了!还请四爷您明察,小的确实没有半句假话啊!”

孩子?

四阿哥惊诧莫明,十三与慧净更是惊讶。

“行了,你且下去吧。回去之后,便是自己学艺不精没能成事,其他的不要多讲。”

最后,还是四阿哥先回过神来。他轻轻挥手,已是迫不及待将这没了消息价值的外人给打走。

“嗻。”

刺客大有劫后余生之感,又是艰难地行了个礼,尔后才捂着自己的右臂一瘸一拐地出了四阿哥的府门。

“慧净大师,他的胳膊可是您接上的?”

四阿哥见那人已走,站起身来走向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喇嘛,询问间,态度甚是谦卑。

慧净睁开眼,慈眉善目,他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什么。

“大师,您可知道,是谁伤了他?”

“……看这手法,是无双会的人没错。”

到这儿,慧净叹了一口气。

“老衲惭愧。在这人进去之前,竟然没有感到已有一高手进了竹园,直到这人带着凌厉杀气来到三清观。老衲这才有所察觉,刚想跟进去为那位竹园之内的女子脱险,内里却已经打斗起来了。”

四阿哥听到竟然是无双会的人,脑中灵光一闪。

“慧净大师,您与无双会的无月与无明交过手。您是否可以从伤势断定,到底是无双会中的哪一位么?”

“老衲无法确定,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无双会至阴至邪的内力,故老衲不好断言。”

四阿哥微微一笑。

“大师辛苦了。还请大师多操劳一些,继续把守在竹园之外,定是要保护那女子的周全。”

慧净站起身来,行了个佛礼。

“这个自然,老衲又怎可容忍有人在老衲面前杀生?四阿哥,十三阿哥,老衲先行告辞,回三清观去也。”

“大师请慢走。”

十三也站起身,告别间,四阿哥的小厅房门又是一开一合,送走了这得道高僧。眼下,这小厅之内,便只有四阿哥与十三在了。

“四哥,什么孩子?什么有孕在身?我怎么被弄糊涂了?”

十三着,还红了一下脸。

四阿哥轻轻一笑,坐到了椅子里。

“咱们不定,可以来一个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若是抓无月,倒还好理解。可除了他之外,咱们还要抓谁?”

四阿哥瞟了十三一眼。

“你难道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皇阿玛会把利用沈凝心抓无月的事情交给咱们?又为什么他费尽心机让允鎏这等悍将去了河北承德,监修什么避暑山庄?在这等节骨眼上将他这种能人调走修葺房屋,你不觉得太过于大材小用了么,况且,皇阿玛可不是那种贪图享乐之人啊。”

“四哥的意思是……”

十三心里定然是想到了什么,脸竟然更加地红了。

四阿哥轻轻点头。

“没错,唯一能够解释这一切不寻常的,便是允鎏与沈姑娘之间关系不一般。你可还记得,那一日皇阿玛召允鎏入宫之后,便直接将他打出了京城。就连衣物等行李都是差人送进宫去的。可以不给他一点准备停留的时间,这边一走,那一边便叫咱们兄弟二人操办三清观的事情。这么一系列的动作,再加上今日得到的那个惊天秘密,我猜,允鎏与沈姑娘的关系,可还真是有够不一般的。”

“那,那……那就是,沈姑娘怀的那个孩子……是允鎏的?!”

“哼哼,你还能够想到其他的理由出来么?如果是别人的,难道还会有人如此上心,甚至派人来杀她?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吧,也只有这么一个缘由,可以将这前后因果都串起来。十三弟,你呢?”

十三一皱眉,一时间无话可。四阿哥瞧见他这个模样,忽然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你还是别想着这刺杀的事情了。更不要去多管,雅歌姑姑是咱们的长辈,玉蓉又是咱们的表妹,不论是哪一个有了此心,都不是咱们管得好的。随他们去吧,内城里这种事情也稀疏平常了吧。现下咱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其他。”

“四哥,您想怎么做?”

“……三日以后,去三清观守株待兔。”

“你是想要拿下无月不成?”

“没错,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得做一件事情。”

“什么?”

“八百里加急,把允鎏给弄回来。捉拿无月那一日,要带他一道去。”

十三听罢,眼睛都瞪大了。

“四哥,您都了皇阿玛是不想允鎏参与其中来。您还这么做?”

“那可是皇阿玛隐晦极深的意思,咱们愚钝,怎么猜得明白?再了,案子本来就是咱们三人办的。少了他,成何体统?况且,他不来,我怎么一箭双雕啊?”

“……原来四哥所一箭双雕之中,有一个是允鎏?四哥,他可不是无月,您准备怎么拿他?”

四阿哥一愣,望着自己的这个十三弟宠溺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哟。还得多摔打摔打。这么跟你吧,十三弟觉得,赫那拉允鎏此人可是栋梁?”

“是,当然是!这人沉稳冷静,提刀上马更是不在话下。这样的人都不算栋梁,还有谁能够称得上这两个字?”

“……所以,我不是要拿他,我是要降他。等三日后,我卖个大人情给他,你,他能不降服与我?”

“大人情?什么大人情?”

四阿哥听到十三的反问,神秘一笑。

“一个心爱的女人,加上他赫那拉允鎏第一个孩子,这个人情还不够大么?”

罢,四阿哥站起身来,向王府的内屋行去。

留下十三一人,似乎还没有从对这缜密计划的感叹之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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