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此等提议一出,相当于是将一个天大的难题完全抛给了玉宁。他在京城逍遥自在之时,玉宁则关在房中日夜苦思。
允或不允。

确实是一件进退两难的事情。

一旦允了,就没有后路留;一旦不允,说不定灵华绣庄就再也等不到此等良机。玉宁知道,如果问福生,福生一定是选择稳妥。但是玉宁想到的是更多。

与凤翔绣庄合作,便是给勿返阁寻了一个不公开的后台。眼下的境况,给如日中天的勿返阁寻个后台支撑着,是玉宁最想做的事情。

思来想去,玉宁突然觉得一阵头痛欲裂。于是顺手拿来桌边的茶杯要喝水,却现壶里已经没茶了。烦躁之下,她没有通告醒儿一声,就出了勿返阁。

此时已经靠近子夜,整个京城唯独八大胡同很是热闹。当玉宁快步走出胡同的时候,外面的世界让她感觉静得可怕。一阵清风拂来,玉宁只觉得犹如醍醐灌顶,人也精神许多。街道上,店铺都已经早早地关门了,只有三两行人还在路上走着,形色匆忙得很。有时候会从街边小吃铺子或者酒楼的阳台上传来呼喝声,怕是哪个喝醉的酒鬼还不愿意归家。

玉宁打量着这人来人往,不免有些惆怅。

她抬头瞧了瞧月亮,今夜月色如水。无端端地让她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情。只不过,当这些往事又要影响她的心情之时,她又选择一笑而过。

或者自己是个懦夫,或者自己是个勇夫。

选择忘却过去,重新开始。至少可以让她活的快乐些。

也许是因为一天都未进食,玉宁突然觉得有些饿。折返回去又有些远,她想了想,便向自己的产业——双凤楼走去。

刚到楼下,却现双凤楼已经快打烊了。可是门口还是停着一辆马车,静悄悄地置放在那儿。一边是控制马车的车夫,看得出来这车夫和这马匹都是训练有素的,坐在这么清冷的夜色中,车夫动都没动一下,马匹连嘶鸣声都没有。

玉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现在的她只想吃东西,也就没有探究那么多,直接进了双凤楼。

“咦?老板……您,您怎么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了?”双凤楼的掌柜正在算账,却瞧见玉宁穿着一袭女装出现在了店门口。

“哦,我肚子饿了。想来吃东西。”玉宁笑笑道:“我坐楼上?”

“……好,好。不过,楼上也有位主顾在那儿。老板如果介意,我可以……”掌柜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不用不用,他不也是双凤楼的生意么?比起我这个吃白食的,他比较珍贵。”玉宁听后,明白了掌柜的意思。笑嘻嘻地摆了摆手便上了楼。

跟在其后的掌柜忙招呼了一个小二伺候着。回头又去算他的帐了。

玉宁刚上楼,就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青年。他的桌上小菜只有一两碟,酒却摆在旁边一大坛。一个人默默地饮着,见有人上来,他停顿了一下,尔后又开始望着窗外举杯。

“老板,您这边请。”跟在身边的小二小声地说道,说着就要为玉宁在包房里掌灯。

“不了,就在外头吧。”玉宁摇摇头:“我只想吃些东西,不用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就着我平常爱吃的几样来吧。”

“是,是。”小二得到指示,赶忙下了楼。

玉宁瞧了瞧那个人,想着往旁边坐。可是走到对光处她楞住了——这人,居然是那日带人来搜她房间的家伙。

“是你?”玉宁脱口说了句,尔后又后悔自己鲁莽。

“……沈凝心。”那人回头打量了一下他,尔后直说出她的名讳。整个表情里头,只有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呵呵,我们可真有缘分。”玉宁无奈地笑了笑,她凭栏望了望那辆还在等待的马车道:“那个是你的马车吧。”

青年没回答,只不过又看向了窗外。月光照在他脸上,映衬出他棱角分明的脸,玉宁这才现,原来他坐着的位置是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的。

“怎么?一个人有心事?”玉宁索性坐在了他的桌边。她瞟了一眼他喝的酒,竟是女儿红。扑哧一声,她笑了出来。

“笑什么?”青年皱了皱眉。

“没什么,只不过……你对烧刀有兴趣么?”玉宁问道。

青年看了她很久,尔后回道:“那酒太烈,我也很久没喝到了。”

“女儿红醇香回味,烧刀却*****有劲。二者各有千秋,不过,你选了女儿红。说明你那心事,也得让你自个慢慢品。不是酒肉穿肠就能解决的了的,换句话说,原来你不是来买醉的。我误会了。”

青年听了她的话以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道:“沈凝心,你这论断有意思。”

“呵呵,那我也要款酒。就要杏儿红。”玉宁招呼着刚将菜端上桌的小二道。

小二答应了一声之后便下去拿酒了。而青年与玉宁则是相对无言。

“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玉宁突然说了一句。并且开始品尝桌上的菜肴。这个古怪的男人,自己只不过点了两碟再普通不过的下酒菜,完全是不懂得双凤楼的精华。

“我也是胡乱选了个开门的酒楼进来的。没想到是双凤楼。”青年眼睛压根就没看向玉宁,更是懒得看她的大快朵颐。

“你是内城的人?”玉宁忽然停了筷子,认真地问道。

青年终于因她这句话正眼看了看她,却没有说什么。

“……内城的人……难怪心事多。”玉宁这句话,包含了太多。让这青年都有些迷惑了。

“那你呢?”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玉宁愣了一下。

“什么?”

“我是说……那你有什么心事。”

“……商人的心事。”玉宁觉得,这男子的声音仿佛具有蛊惑人心的效应一样,只是他问了这么一句,她便想将挤压在心中的心事都掏出来。还好,她制止住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哦。”

“……是不是每个人的心事,都是在苦恼选择该不该,做不做。或者去不去?”玉宁认真地问道。

青年偏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是这样。”

“那你是怎么选择的?”

“我?……关乎家族平安,便是该;关乎自身安危,便去做;去不去?看我喜欢。”

“……”此话一出,玉宁只是低头不语。同样,他这话里其实也包含了太多。包括了这个人自己的行为准则,自己正烦恼的心事,自己的无奈。

这一夜,两人默默对饮。再没有过多的交谈,直到玉宁觉得乏了,先告退。那人还在这儿。子夜过后,那守在门口的马车夫上来了。

“主人,咱们是不是得回了?”仔细一看,那马车夫就是那将官。

“回吧。”青年喝完最后一滴女儿红,起身时瞧了瞧那罐还留着些的杏儿红,便径直下楼结账。

掌柜彬彬有礼地接待了这最后一个客人,正在车夫结账的时候,青年突然说了句:“老板,你们店里有烧刀么?”

“有,有。客官想要?”

“给我取俩罐吧。”说着,他回身走进了马车。

车夫提了那两罐烧刀,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地向内城开去。

第二日一早,玉宁便去信允了白鸿的提议。几日后,京城商界又流传着一个大新闻:灵华绣庄与凤翔绣庄正式合作了。听到此消息者,有些人赞道,只有小公子才能有胆识作出此等惊天动地的事情。

内城赫那拉王府

“哟,这小公子,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坐在允鎏。

“……”允鎏并没有答话,就是站在一旁的那个将官满脸的不屑之色。

“布托,你这是什么表情呢?”玉风瞧了瞧那随从,笑道。

“……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不说,还尽做男子之事。有什么好的。”布托直言直语,说出了心里所想。

“呵呵呵,本少爷就爱这样的女子。”玉风打开了自己的扇子,乐呵呵地扇道。

“前几日,你可是在咒骂别人,说别人砸了你的事呢。”允鎏不慌不忙地在一边提醒着。

“咳咳,今时不同往日。允鎏,要是小公子能为我所用……我那生意岂不是更加蒸蒸日上?”想到这里,玉风奸笑着恨不得去咬扇子。

“好一个春秋大梦。”一盆凉水泼来,冷的玉风直打抖。

“你!”

“爷!”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跑进来一个仆人,跪在书房里头,打断了玉风的作。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样?”玉风赶忙低声问道,允鎏也默默地瞧着这个仆人。

“回爷的话,事情办砸了。”仆人回道。

“怎么会办砸的?!”

“……回爷的话,少爷说,行刺那两位朝廷大官的刺客的消息,都被人给买断了。资料早就都毁了。”

“那你有没有提出买那个买断了那刺客消息的人的?”

“说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回爷的话,可是,少爷仅仅在笑。并没说什么。不过后来他要小的回来告诉您,不可能。”

“这大胆的少爷!”玉风一听,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而在这一厢,忘忧庭院内。

少爷则在喜滋滋地往小公子的卷轴上又记上了一笔,写的就是凤翔绣庄与灵华绣庄的事。写完之后,他将那卷轴随手丢给了一旁的仆人放进去。自己则是坐在小厅里品茶。

两杯茶下肚后,他自言自语道:“看来,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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