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中正制,就是把人的出身,划分三六九等。
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还有下下。

但总体而言,这类别只有两种,就是上品和下品。一品味最优,但无人能得到,故而形同虚设;二品是最高品,三品出身在晋朝初期也算上品,但后来就成了卑品,也就是下品。

开皇以来,九品中正虽说渐渐没落,但在大多数人心中,仍占居非常重要的位置。

一个好出身,可以让人鹏程万里;一个坏出身,则让人步履维艰。

家奴奴婢,都是下下品,也就是第九等人。

郑言庆想要得上品出身,显然可能性不大;不过若手头宽裕,买通中正,得个中下(第六等),甚至中中出身(第五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了这个出身,比那九等奴婢强百倍。至少可以被称之为寒士,在士林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五等出身,就五等出身吧!

郑言庆笑嘻嘻的点头,可这一笑,扯动脸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一呲牙,呼出了一声痛。

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郑世安忍不住也笑了,把言庆搂在怀里。

夜风徐徐,颇为柔暖。

郑为善骑在马上,听到油篷车里传来的笑声,忍不住轻轻一叹:处困境而不失豁达,此真名士之风……大公子无容人之量,也无识人之能,错失了贤才,错失了贤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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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仁基惊讶的看着颜师古,有些茫然不解。

“贤弟,出了什么大事?”

颜师古深吸一口气,脸色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小心翼翼的将一张纸,铺在书案上。

“大兄,你看就明白。”

郑仁基疑惑的坐下来,将灯火拨亮。

“昔王逸少工书十五载,偏攻‘永’字八法。以其八法之势,能通一切。

余得笔论,感八法出于隶。传于崔子玉,厉钟、王后,以至今时,古今学书之概括也……”

他声音渐渐低弱,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抬起头来,“咏鹅体,这是咏鹅体!”

颜师古,轻轻点头。

“贤弟,你找到鹅公子了?”

“找到了!”

“在哪里?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郑仁基惊喜万分,站起来攫住了颜师古的手笔,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丢失了祖传唐猊玉带,不可避免的要面临郑大士的雷霆之怒。如今,他找到了鹅公子,也算是完成了杨素的一项嘱托。到时候,有杨素出面说项一下,想来能好过许多吧。

苦苦寻觅许久的鹅公子,终于要出现了!

哪知颜师古却没有半点喜色,轻声道:“他刚走!”

“刚走?”郑仁基一怔,“贤弟的意思,是他刚才在我府中。”

颜师古点了点头,“或者说,在此时之前,他一直就是大兄府中的人……颜籀有眼无珠,竟面对神童而不知。大兄啊大兄,你这一回,只怕是麻烦大了,麻烦大了!”

郑仁基懵了……

神童,刚离开?

他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贤弟,你莫非是说,那鹅公子就是……郑言庆?”

颜师古在书案前坐下,看着纸上的铁笔银钩,没有回答。

说起来,他发现郑言庆就是鹅公子,也颇为偶然。

颜师古让人把从郑言庆家里搜出来的文纸送到他的书房里。不过书稿部分,被郑为善拦住。颜师古回房以后,心情有些烦躁,看了一会儿三国志,便再也看不进了。

睡也睡不着,索性就把那下人送来的书筐取过来翻看。

书筐里,大都是言庆平日里临摹的课业,虽说算不得什么,可在同龄人当中,郑言庆这一手隶书,绝对出类拔萃。颜师古看着,也是连连点头,越发觉得可惜起来。

这孩子,若能有个好出身,哪怕和徐世绩一样,日后哪怕当不得什么达官显贵,但要扬名立万,做一个名士,却也不难。他翻动着那些杂物,突然间发现里面有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一开始,颜师古只留意了内容。

竟忍不住暗自点头,心道:这孩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可是不简单啊!

可慢慢的,他脸色就变了。

言庆在写开篇序言,还是以隶书为主。

但随着他来了兴致,笔锋渐渐发生了变化,从隶书不自然的就转变为了颜体楷书。

而且这种转变,非常自然和流畅,看不出半点滞涩。

颜师古是什么人物?

他本身就工于书法,虽说没有欧阳询和智永那样的名气,但在同龄人当中,也是佼佼者。

当初颜体方出,他也曾临摹过,更赞叹不已。

真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杂文后半段的文章,竟然和当日偃师酒楼中的咏鹅体,如出一人之手。

颜师古就算是个傻子,这时候也能看出头绪。

我的个祖宗,鹅公子,竟然是郑言庆?

细想,郑言庆的确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知三国,虽然把那三国改的是面目全非,但不可否认,不懂三国,如何能编造的出三国演义?如果他就是鹅公子的话,那和颜师古打赌,也就变得通顺了。甚至他一系列的作为,包括今日破口大骂郑仁基,也都有了合理解释。

似他这等人,小小年纪,就才华出众,有不同寻常的傲气,也很正常。

他能编造出千里走单骑,能编造出忠烈无双的关云长,说明他的秉性中,也有一股子刚烈之气。这等人,断不会受得冤屈,若换做颜师古自己在郑言庆的位子上,只怕会和郑仁基血溅三尺。

古人讲气节,名士更如此。

颜师古发现了郑言庆的身份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郑仁基,轻声道:“大兄,如果郑言庆真的是鹅公子,你可要有大祸事了。”

“贤弟,此话怎讲?”

“如今鹅公子的身份,虽说尚未传开,但鹅公子之名,却是人尽皆知,甚至连长安的圣人也听说过他的大名。你……夫人今日以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介神童,传扬出去,你还有何面目做这洛阳曹掾,你还有何脸面,去面对天下人的指责?”

“啊!”

“再有,鹅公子乃越国公青睐之人,他焉能容忍你这种作为?

你或许说,郑言庆不过一介家奴出身,越国公不会怪罪你。的确,越国公不会在明里怪罪你,可私下里,你敢保证他不会对你生出间隙?只要越国公对你不满,你这前程就算完了……还有,我听人说,郑言庆在偃师与吴县张氏族人关系密切,你敢保证,其他世家大族,会不因此而对你指责?到时候,你在安远堂的地位,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郑仁基的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颜师古。

好半天,他强自一笑,咽了口唾沫说:“贤弟过于言重了吧。再说那郑言庆是不是鹅公子,目前也不能确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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