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并不‘恨男’,是你马祖师婆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了她!”一剑恍然大悟道。
“实际上,师父更多的是对双亲的愧疚,师父本想遁入空门赎罪,来换取双亲的原谅。她恨的是自己,恨自己一意孤行、肆意妄为,终于铸成不可挽回之大错。她每每思忖,当时如果退让一步、听从父母之言,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生。”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师父,是世俗的不容造成了你师父的悲剧。几千年来孔孟之道不知害死多少痴男怨女、造成多少家庭惨事,多少有情人却成不了眷属,多少鸳鸯被无情棒打……象你师父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因为她的父亲反对、不容,实际上是礼法不容,你师父及她父亲皆是礼法的受害者。”一剑叹息道。

“不错,但圣人遗训又岂可不遵?礼法之道又岂能不循?”“话是不错,但也要看此礼法是否合乎人道,象男尊女卑、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必须要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死从兄、夫死从子、还要克守妇道、保持贞操;更可悲者,是婚姻不能自主,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有违反,便是大逆不道,凡此种种,实是违背人伦天理……可惜天下苍生,悟之者少之又少,敢与之抗争者更是寥寥无几。你师父和那位司马寿之悲剧的根源正在于此!”一剑慷慨陈词道。

“夫君所言差矣,”菁儿却不赞同一剑的意见,“圣人之法度,正是上顺天道、下顺人伦,乃亘古不变之真理,如果人人都遵循圣人制定之礼法,天下也不会如此淫猥猖獗!盖因世人都因一个‘淫’字浸润,思淫而乱礼节、纵欲而废法度,正如古之警言:‘万恶淫为’!‘淫’实乃一切祸殃之根源也!如果我师父不是因为‘淫’魔侵袭,又如何会走入魔道、逼陨双亲?所以马祖师婆为她改名‘恨男’,实是为了洗逐她脑中**,引领她走入光明之途!”

一剑听得不禁目瞪口呆,心道:“这玉女门、女教果然是十足的邪教,竟然将一切罪恶之源都归为如何不让人误入歧途?看来菁儿中毒也是颇深!”一剑本来还欲想再灌输一通大道理给菁儿,忽然现就算灌输得再多,菁儿也未必会听。为何?因为菁儿是大明朝的人,和他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时代,他要是跟她讲什么男女平等的思想,岂不是对牛弹琴?而且是一头认死理的“倔牛”?他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当下问道:“菁儿,你说了这半天,好象还是没有说到正事——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出现如此症状,是不是你师姐干的?”

菁儿轻嗽了一声,疲倦地合上了眼皮,瞬即又睁开道:“我正要说到此事……夫君,你可知道明月山庄的宗旨是什么?”

“知道啊,‘杀尽天下好色徒、铲尽世间不平路’!”一剑的两道剑眉一挑道。

“不错,我教的宗旨就是要‘杀尽天下好色徒、铲尽世间不平路’。不过,很可惜,菁儿自从接掌明月山庄后,却从未认真执行过,就算要杀,也只杀几个十恶不赦之徒,对于大多数虽然‘好色’、但并无太多劣迹的男人来说,却都是放过了的。这是因为,菁儿始终觉得上天有昊生之德,这些男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理应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因此,大多数的好色男人,菁儿都没有杀。”

“看来菁儿天性善良,并不是嗜杀之人,此实乃苍天之福也。”一剑由衷赞赏道。好奇心又忽然驱使他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你们总共杀了多少个好色男人?”“不多,七百二十八个。”

“七百二十八个还不多?”一剑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这七百二十八人皆是可杀之人,有二百四十一人是钱塘帮的海盗,他们杀过的人是他们人数的十倍!另有一百二十人是山西汾家堡的土匪,他们为祸一方,也是死有余辜;此外有长江中的水贼、沙漠里的响马,还有各式独行大盗,还包括**贼、嫖客、**无耻的官吏、富户……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死!我们杀人之前往往都事先侦查清他们的劣迹,确凿无疑后才动手!本来还有一万零五百六十七个也在我们的剪除名单上,但我却放过了他们,因为他们介于可杀不可杀之间……”

一剑点点头,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菁儿没有杀这一万零五百六十七人,我替他们感谢你再造之恩。”

“夫君何故拿菁儿取笑耳?”菁儿微嗔了一剑一眼道。

一剑正色道:“此非取笑耳,你可知道这一万零五百六十七人中有多少人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还有多少人是忠厚良民、勤勉官吏、忠臣良将、或是与世无争、只知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的小百姓?他们是家中之梁柱,他们的父母妻小全靠他们挣钱和劳作来养活,你要是杀了他们,岂不是造下天大的祸孽?我当然要替这一万零五百六十七人及他们的家人感谢你。”

菁儿道:“我知道夫君对我们明月山庄的作为其实并不赞同。但是菁儿身为玉女门之徒,虽不能将门派扬光大,但也不可坐视它在我手中湮灭,因此,你我的缘分恐怕就此尽矣……”

“什么、什么?”一剑这下是真的大吃了一惊,“什么缘分就此尽矣?难道菁儿要离开一剑不成?”

“不错,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就此分离……”菁儿眼中似有一丝幽怨和不舍,但脸上的表情却坚忍而决绝。

“不,我不许你这样说,我不许你离开我!”一剑几乎咆哮起来,“你说过要‘执子之手、与之携老’,你说过我们永远也不会离弃对方的,你说过的话你难道全都忘了?”

“夫君,请原谅,菁儿也不想离开夫君,此举也是情非得已……”

“我知道,一定是你的师姐,是她要将我们分开!她究竟以何要挟菁儿?菁儿你的昏厥一定也与她有关!她为何要如此残忍,一定要拆散我们?”一剑激动地抓住菁儿的手臂摇晃道。

“此事与师姐无关……夫君,菁儿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此段情结菁儿却非割断不可,他日若是有缘,你我再续好吗?”

“他日?他日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来生、下世?”一剑悲愤道。

菁儿心疼地用她温柔的手轻抚着一剑的脸,幽叹了一口气道:“夫君,事已至此,菁儿也不便再瞒你。我们玉女门修练的这门功夫叫‘软玉温香修罗真经’,修练者除了必须是玉女外,还不得近男色,更不可与男子成亲,否则内力便会逐渐散失,同时会有一股毒脉侵入心腑,轻者丧失武功、重者危及生命。吾师姐就是不忍吾堕入魔邪,这才前来点醒菁儿,为的是救菁儿一命。菁儿唯有回到玉女门,方可止住邪魔。因此,菁儿虽然不舍得夫君,但情势所迫,不得不暂和夫君分开……”

“竟有这事?”一剑只觉得毛骨悚然,“但为何过去从未见你提及此事?是不是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一剑仍然不相信菁儿所说,就算菁儿说的是真的,他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怔在那里,人都象傻了一样。虽然他知道和菁儿会有诀别的一天,但他也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如果真如菁儿所说,那么为了菁儿的性命着想,他和菁儿也是非分开不可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一剑冲出房门,仰天大呼……

“夫君,菁儿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子,菁儿会不安的……”菁儿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一剑身边,轻拉着他的手道。

一剑霍然转身看着菁儿的眼睛:“菁儿,你告诉我,你是跟我说着玩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会离开我的,你告诉我,你说呀!”菁儿的泪水溢出了眼眶,摇摇头道:“夫君,这一切都是真的,菁儿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师姐说了,她给了我们三天期限,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在这三天里,菁儿仍然陪着你,菁儿仍然在你身边,菁儿求你开心一点好吗?”

一剑眼睛赤红,声音沙哑道:“菁儿,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改变了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难道就没有可以改变之道?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软玉温香修罗真经’的邪辟应该也有法子可以镇宁。菁儿,你给我时间,让我去寻找破解之法好不好?”

“据菁儿所知,世界上暂无任何办法可以化解‘软玉温香修罗真经’的邪辟——因为自丁小慧等六位祖师婆婆创立‘软玉温香修罗真经’以来,还从未被人破解过!”

看来从正面突破菁儿的心障毫无结果。一剑决定采取迂回包抄的办法。他努力平定住自己的心绪,拉着菁儿的手道:“好,就算这一切已无可挽回,一剑一定会珍惜这最后的三天。不过一剑心中还有一事未明。”菁儿道:“什么事?”

“就是关于你的师姐,我想听听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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