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东军的侵扰,刘先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在他看来江东孙氏对于荆州诸地的渴望那是自从刘表在世的时候便有的,到现在来说却是有些根深蒂固了。U.对于这样一个有着不弱的实力,又有着相当的心思的紧邻,荆州的刘备却是沿着汉水一线而下,过大江继之以长沙边界越过苍梧而下这一路上,荆州方面却都是对江东方向保持着相当的关注。
即便是这两年来,江东的孙氏也在忙于整合内部的统治,不仅要安抚新占领的淮南各地,也要对新略的的山越故地进行开发,当然还有夷州诸地,可是已经眼观天下的江东诸人自然也在时刻注视着天下的形势。

故而在关羽大军北上的时候,江东诸人便不管是镇守淮南的程普,还是继续领兵屯驻在柴桑的周大都督,以及巡守于东南沿海一带统筹诸地军政事的鲁肃却都被孙权召回到原先的秣陵,现在经张纮提议改名为建业城中的吴侯府上。

身为江东之主的孙权眼下却是变的更为成熟,至少此时稳居上首的他在以周瑜,张昭等文武重臣的眼中却是威霸之气渐显。

那双不同一般人不时闪现紫芒的眼中,却是少了初为江东之主的凌厉,而变做了眼前的深邃。

“主公,老臣以为如今之势,还是先将我江东诸郡之军政事调谐好,才是上策!以我为主,而同时寻隙以观天下之变,才是我军的出路!”文臣中却是有顾雍出列先行奏事。

“主公,眼下荆州还算安稳,据我方的探子查知的消息,至少眼下荆州诸郡仍旧防御稳妥,我军若是不得良机而动的话,终究还会徒劳无功而返,就像刘备初入荆襄之时,我军也曾兵分三路,可是最后倒是闹了个灰头灰脸!”张昭倒是不管孙权的脸面,竟是开口直陈当年旧事。

不过,张昭却也是言出有理,毕竟这些年来,尤其是刘备入主荆州以后,江东军在和荆州打交道的过程中再也没有占过一死儿的便宜,而且不管是在军事上的交锋,还是彼此地位的转变间,江东军似乎已经从在刘表在世时对外的咄咄逼人之势,变得如今的小心在意为上了。

当然文士终究缺少些战事上的经历,即便是身为江东二张之一的张昭却也于军略之事少有熟稔,他却是没有想到若是将这些陈年旧事,不断提起,在一方面能够警醒江东诸人小心在意的时候,却也会在无形中让人们在心中碰上和荆州有关的事情时,变得谨慎,而军兵事,谨慎自是应当,可是过于谨慎之后自会少了那种放手一搏的勇悍,不能当机立断的话,却是会让很多原本可以争取到的机会因为犹疑而错过。

于上首处的孙权自是颔首,却未曾发话决断,已经略有龇须的脸上仍如初始一般古井无波。

主威日盛,自是一方诸侯逐渐成长的表现。

一时之间,议事厅中却是有些安静,文臣中自是对于顾雍,张昭这两人的老成持国之言赞许不已,不过他们多少也知道些,对于外事,江东之决断终究还是要靠着以周瑜为首的将兵之人来分说。

“公瑾,曹操和刘备两方再次相争于雍凉,我江东又该如何自处之?”孙权在沉默了俄顷之后开口问道。

毕竟孙权自数年之前和鲁肃除逢之时便流露出他生平之际有建立帝王之业的雄心,而今这天下间的地盘却都将近名花有主,而他孙权所要面对的不管是北面的曹操,还是西面的刘备,却都像是两个大人在天下这块大棋盘上互相落子争先,根本就无心和他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这样的境遇尽管也是目下曹孙刘三家势力之间的力量对比的态势,可是心思颇大的孙权终究是难耐心中的抑郁之气。

“主公,如今刘备于荆州之势已成,且其军力水路皆通,骤然间即便我等寻得机缘,也不可能得到多大的战果!”

“公瑾之意,便是任他刘备再取城池地盘,我军任其坐大么?”虽然语气间不见波动,可是孙权内心处的不平,还是可以从他的遣词中透露出来。

“以如今的格局而言,从大处来讲,我军与刘备要想再夺荆州却是不便行事。自在下返程之前,江夏城中的文聘却是又从荆州乡勇中抽调了人手,想来也是为了防备与我!”

“至于长沙郡,那陆伯言这些年来虽然并不显山漏水,可是以在下而言,其人之才总是不凡,若是我军想从荆南而出,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公瑾这般说,那我江东却还有何机会可言?”孙权问道。

“主公,既然无隙可以利用,不妨我们加紧卧薪尝胆,固我江东为好,免得强行进取不成,反而累的眼下我江东各地蓬勃向上的势头才是啊!”

“子布大人却是持重为国,不过荆州之属与我江东而言,总是卧榻之侧的一头凶兽,有其在此,我江东之安却与浮萍一般,一旦荆州顺流而下,不但其军,水路步骑之力略优于我军,又兼有居高临下的地理,我军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到了那时,纵使我们再有几多的钱粮以自足,却有成他人之美的可能!如此,我江东岂能事事不思进取!”孙权的言辞自是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担忧。

“主公自是未雨绸缪!然公瑾适才所言却是在大处不得一时之便,想来于他处,公瑾别有心机,主公且让公瑾继续说完,如何?”能如此劝导孙权的,自是鲁肃无疑。

毕竟以如今江东的人事结构而言,想周瑜,张昭之流,不能说他们不对孙氏忠心,不过他们对于孙权的感情却是还比不上那死去的孙策,而鲁肃却是孙权当政之时才一手提拔起来的英才,自然从鲁肃口中说出来的话,单从好恶程度上而言,就能让孙权感觉到鲁肃的亲近,而不像是张昭的说教,周瑜的隐喻。

孙权的目光自是转向周瑜,“主公,此时的荆州却是力图稳固境内之势,以保证关羽大军能够顺利的谋夺雍凉,而在襄阳一线的刘备却也需要对宛城汝南方向的曹仁,张绣等人保持着关注!如此一来,荆州虽然能够对我江东抱有戒心,可是毕竟中原方面对于他们的威胁于当下为重!”

“即便是这两年来荆州的实力再是发展,毕竟时日尚短,可是刘备所据有的地盘却是已经北涉汉中,南到交州,虽然地盘广大,又是天下几大富庶之地所属,可是这地盘大了终归会有鞭长莫及的地方!地大则维护所需的力量便多,而此时兵发向北之时,这背道而驰的南面自会是他力量薄弱的地方!”

周瑜言尽于此,看着此时鲁肃和周瑜两个人相对一笑,上首的孙权却是心中有感,冷静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第一次笑意,“此事就交由公瑾和子敬你们两人负责吧!”

当然程普的防区却在淮南,虽然说如今的曹操对于刘备更是看重些,可是被江东给骗袭了淮南终归不是什么会让人高兴的事情,有程普在自然能够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淮南之地的归属。

“在下领命!”

先前建业城中的决定一下,自是让眼下的周瑜和鲁肃两个人一同来到了建安郡。周瑜自是初次来此,之前这一块自然是由鲁肃在治理着。虽然周瑜自是知道新附之地开拓艰难,可是在见到短短两年内,这里的发展还是让他叹服。

“子敬,不到此地不知道你的辛苦啊,想不到原先淮上有名之豪富之家的家主,如今又累具江东之高官,然而好友临此,竟然不得整治一桌饭食以犒劳,看来你又是倾囊而助了!”

“我是没有奉养之力,你周公瑾便给,那就由你安排了!”鲁肃却也不客气。

两人自是南下途中,征召军士车船,以备军用,如今与交州之地不远,自是要好好商议一番的。

“公瑾,先前主公面前虽然言之凿凿,这交州却也是刘备力弱之处,不过我却还是有些担心啊!”

“子敬的担心,我也有数!”周瑜接口道,“不过如今的局势却是不容我等不搏了,若让刘备再得了雍凉之地,这天下大势却是变作了东西之争了,占有地利上的优势,我江东自是处于大江下流,以下而击上,却是如同逆水行舟一般。若是刘备累若刘表,我江东自是可以无视这其间之害,可是刘备却是个枭雄啊!”

鲁肃却是点了点头,“此次兵行交州,为确保我军行动的突然性,我们能够动员的兵马,都是从夷州而来,这人马不过万余,倒是在这两年间于这海面之上行事,颇为精熟,待他们有所突破之后,我们便可以从建安这里抽调军士进一步跟进,以便扩大战果!”

“子敬自是考虑周密,当然这到了你的地头,如何行事,还要你多多考虑为是!”周瑜言道。

“当然,至于大军征伐如何抉择,就要公瑾你来操持了!”鲁肃回道,“不过你这身体却也需要注意,即便不能成事,我们却也未尝没有将来的机会!若是你想上次……”

“子敬却是多虑了,过了这些年,那瘟疫所遗之患,早就安好了!要说起来,却也和那荆州多有关联,荆州所产的茶之一物,却是颇多调养之功,到让我又承惠那邓瀚了!”

“说道他,貌似这半年多,荆州的探子们却都没有他确切的消息啊!”鲁肃言道。

“倒也并不是全无踪迹的,我在柴桑之时,对于荆州方面自是要比你清楚多一些!虽然目下并不能完全肯定,不过想来我们这位郡主女婿也该在雍凉一带了!”

“呵呵,年轻人,还是爱凑热闹啊,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他!”鲁肃戏言道。

“子敬这话却不是什么好话,照你这么一说,莫非这接下来他还能从数千里之外的雍凉插翅飞到交州不成么,呵呵!”

以鲁肃,周瑜这样的智者当然不会有什么一语成谶的顾虑。不过话头提到这里,于他们此时正要进行的事情总不是什么顺心的话题。

“交州自从士燮领着他们家的子弟去了襄阳城,接了交州牧位置的刘先倒是有着真材实料,将这一方天地治理的好生兴旺,却也守御有道,不仅盐场弄得风生水起,那一年三季稻也是广种而丰收,连连的给荆州以富足的回报!”

“子敬之意,我自是明白,不过这等人才,这等富足之地,也就是在刘备手上有了施展,要不是这样,想他刘先也是从刘表手上过过的主儿,何至于到现在才有了这份境遇!”

“不过,吴侯却也是英睿之主啊,我等有幸侍奉如此明主,于此乱世中建功立业,施展才能也是幸运!”鲁肃言道。

对于鲁肃所说的幸运究竟是否如此,不过当那传讯的交州兵士奋力的将手头上的军情交到刘先名下时,于此有蛮人外患内乱将起,东来江东军士进袭之时,刘先却是神情冷静了下来。

查看了一下军报,又询问了几句那名兵士,刘先却是心下沉思,从高凉之地快马赶到交趾快马赶到自是需要不下两日的功夫,江东兵此番竟是从海上而来,多少让他这位潜意识中仍旧是大陆本位的传统士子有些意料之外。

尽管他在此治理盐场,于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也是几多接触,更加上他还是从善操舟楫的荆州为官的出身,毕竟少于军事的他对于外洋的防卫也是观念淡薄。

当然作为一州之牧,又与邓瀚的父亲邓羲交好的刘先在先前与邓瀚的几多交往中,得到了中司马府以及云汉货栈的诸多照顾,而此时沉下心来,将姜冏之亡暂且搁置一边的他,却是想到,“云汉货栈于高凉之外的小岛上却是有所布置,以便于他们的海船远扬商货,好像在半年前便有一艘海船外出,至今未归,也不知道他们那里发现了江东军的动作没有,若是能有所发现,凭了他们的飞鸽传书,当能很快的将这些事情告急于长沙!”

毕竟如今荆州的地盘急剧扩展之后,所要处理的政务更是繁多,而中司马府上搜集情报等职司却是照邓瀚的意思从州府衙门中独立出来,以便于管理。

“来人,去向合浦,郁林,珠崖等地的郡守传令,让他们严密监视各郡中居住的蛮人以及和这些蛮人联系紧密的夷人,同时向这几处的守军将领传令,让他们将各郡的乡勇整编战备,亦应突发事务,并通传有江东军袭击我高凉等地沿海之地!”

“令高凉高兴等郡,不论是守军又或者是各地的乡勇若与江东军大规模来犯,可自由行动,不强求诸郡要守土有责,只希望能够迟滞江东军的进展,并且要将江东军的进兵情势,随时向友军通传!”

“快马通传苍梧太守,让他快速将交州的情形向荆州方向上秉!”

连续发布了几道命令的刘先稍缓了一口气,却是再次看到了因姜冏的去世而变得有些精神靡靡的周遭将士。虽然姜冏并不是什么绝对名将,可是与兵士打成一片的他,却也让麾下的将士们甘愿为之卖命!

“你们这个样子,却是对不起姜校尉啊,姜校尉乃是为了保护我交州的安危而被那些蛮人给暗害了的,你们要是想着他的好,不想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就记着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想他一个外地人还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了交州的安危,你们都是姜校尉亲自挑选出来的本地人,这里有着大家的妻儿老小,有着大家的亲朋好友,幸福家园,想想这些大家就会明白你们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不应该了!”

刘先的一番话自是说的这些将士们军心稍振。不过眼下交州面临的危局之下,终究不是他刘先一个文职之人能够一肩担当的,毕竟战事一起,需要的还是能够率领大家能够冲锋陷阵的武将。而这一点却是交州当下之难事,姜叙押送海盐离了交州,而姜冏却也因一时轻信给蛮人给害了性命。

不过也幸亏刘先早先有预感,随后却也应对得当,并没有让江东军进袭的消息让那些突然而至交州为害的蛮人消息得闻,且也在征召了乡勇以作防守之后,让那些蛮人却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机会。

毕竟刘先这几年来在交州并不是做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官员,为报刘备对他的提携重用之恩,刘先却是一心为忠,甚至在农忙之时,也曾亲下田间劳作,这般恩义相待当然让交州的百姓对于刘先民心归附,故而对于蛮人想着挑拨离间趁乱闹事的计划在不经意间给破去了。

“大哥,我们还是走吧,好像这交趾的守官太胆小了吧,我们不过只有这么两千来人,竟然需要大张旗鼓的将这么多的乡勇都召集起来,这加上那些汉人军士,呵呵,实在太看得起我们了吧!”

交趾城外,隐秘在林间的孟优却是对着孟获笑言道。

听了孟优的话,孟获粗壮的眉毛却还是不展,毕竟他对于眼前刘先的应对也是多有意外之事,可是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而他们临来时的准备也是稍有不足,可是单单从街头巷议间得知的刘先的为人,这个时候的表现实在不是孟获想象中的局面。

不过想来他们这一番举动已经让交州的情势好一番搅扰,今后或许还会因为眼下对于蛮人的提防,惹出更多的事情,也算是对益州有了一定的交代了,孟获想到这里却是大手一挥,“儿郎们,出来也够久得了,我们该回家了!”

一声呼啸,两千个彪悍的南蛮人便离了交州向西而去。

而与此同时,交州派出的求援快马方离了交趾的地界,正向着苍梧,向着北面的临贺,以及更北的荆南快马而去。不过此时的桂阳城中,一只信鸽却是从中而起,翻飞着翅膀向南飞去。

而在这只信鸽的双翼之下,正有一面“陆”字大旗为前引,而在那杆大旗的背后,却是影影绰绰间只闻的如同雷震般的地动,整齐而有韵律的响起。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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