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夫君,生男生女,本是老天注定,怎的还能由它决定?”
忽然,瓮中仙旁边站着的那两名老人,却突然阴沉沉地开口:“上……供品!”

旋即,两名家丁,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盒子拿了过来。

梁九难注意着两人的表情,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麻木和冷漠。

似乎……这盒子里的东西,也有古怪!

当盒子打开时,内中放置的,竟然是一些绣工精美的布料!

这些布料的色彩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花纹却做得十分精致,乃是床头婆婆怀抱孩子的图案。

裴季笑道:

“这些是《床头婆婆百子图》。”

“每一次供奉瓮中仙的时候,我们都会选择上佳的布料,让仆人们日益赶工。”

“供奉瓮中仙,也只有这些,才是最好的供品。”

此时,杨莲的情绪已经稍稍有些平复。

想来,她到底也是门阀官宦人家的女儿,也沉得住气。又或许,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瓮中仙要如何制作,只当是一种特殊的庙会仪式了。

杨莲轻轻抚摸着料子,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这布匹的质地……的确是上佳。”

“夫君,我对绣品也算有些研究。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细腻质地的布料。”

“夫君,这是怎么做到的?”

梁九难此时也凑了上去。

可仅仅看了一眼,一股凉意便直冲天灵盖而去!

这哪里是什么布料,这明明是……

此时,裴季缓缓开口道:“这个啊……是人皮,而且是新生婴儿的皮。”

话音落,正逢屋外竟是响起一声惊雷。

杨莲尖叫一声,“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裴季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微笑着安抚道。

“娘子莫要害怕。”

“瓮中仙,在我裴家已经供奉很多年了。”

“这些女婴呢,也都是裴氏一些妾室、通房所生。”

“这些孩子呢,在没生下来之前,就会被特殊的风水师辨别男女。”

“若是女胎,便会以术法祭祀。”

“等到孕妇生子那一天,孩子一身的血肉精华,就会全部都在皮肤之上。”

“他们的生命力,也仅仅会维持一天时间。”

“而后,再将她们的皮肤剥下,以母亲的头发作为丝线,便能制作出瓮中仙最喜欢的供品。”

“也就是……这《床头婆婆百子图》。”

杨莲听完之后,捂着嘴巴下意识地干呕起来。

梁九难更是一脸骇然。

裴季在诉说这一切的时候,还挂着大婚当日那种喜悦的笑容!

换句话说,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

偌大的一个裴氏宗族,竟然也靠这种邪术!

这一刻,梁九难猛地想起裴季的第二位正妻——裴氏说过的话。

她说过,裴季的妾室和通房都该死!

她同样说过,那些孩子生下来便是活生生受罪的!

如果结合眼前这一幕,梁九难哪里还不明白,为何当日的裴氏会那么说!又为何会对裴季恨之入骨!以至于要让对方魂飞魄散!

显然,在裴季分家之后,为了让自己这一脉男丁兴旺,也是动用了培养瓮中仙的打算!

但是,瓮中仙的供品,需要女婴!

所以,裴季便将目光放在了妾室和通房!

横竖这些人不过只是一些奴婢,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裴季也不会心疼。

当然,这么点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在长生天伪造的那封杨芸手书当中,提到的“采生折割”,自然也是存在的。

女婴不够,自然也就是通过旁门左道,购买女婴了!

而且,这件事情要做成,必然是需要妾室和通房同意的。

因此,她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她们同样也知道,这个女儿降生之后,将会是什么下场!

但她们还是这么做了!

为了在裴府当中,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一个孩子……换一生的荣华富贵!

难怪裴氏说那些妾室也是该死!

难怪裴氏会在孩子出生之后,将其溺死!

横竖……一身血肉精华都已经在皮肤上,与其让孩子被剥皮,凄惨而死,还不如溺死来得痛快一些!

而且,如果真的是被剥皮再加上上供,那些孩子的神魂大概率是承受不住的!

极有可能,因为瓮中仙这种邪术而灰飞烟灭!

但如果只是长房洗女术……好歹还能变成鬼!

所以,裴氏才说,她是在救那些个孩子!

至于那些妾室的哭声,哪里哭的是自己的孩子,这哭的分明是自己的前程!

自然,长生天接触裴氏之后,裴氏也许猜到,自己是被利用的。

可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也只能选择长房洗女术这种对女婴来说,“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畜生!

这裴家……当真是畜生!

梁九难努力平复着心情。

却在此时,属于杨莲的记忆世界,开始产生变化。

刹那间,扑鼻的血腥味传来。

“夫人,用力啊!”

眼前,产婆正在帮怀孕的杨莲接生。

床榻上的杨莲痛苦哀嚎着,产婆们的表情却也是越发焦急。

梁九难细细看去,却见杨莲的身上,有着一些古怪的淤痕!

这些淤痕。正在其皮肤周遭一点点晕染开来。

但怪异的是,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

这是……诅咒!

梁九难瞳孔一缩。

是了,此时此刻,已经是杨家的爹娘施展瓮中仙的法子的最后一日了!

产婆满头大汗,焦急地看向身旁的人:

“这可不好啊!”

“夫人不知为何,竟然难产!”

“快,快请示主君!”

梁九难看着丫鬟匆匆忙忙地推开门。

门口,裴季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听着丫鬟的诉说。

而后,裴季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保小!”

此言一落,床榻上的杨莲,眼神满是绝望。

产婆得了指令,虽心有不忍,却也只能照做。

片刻后,一阵啼哭之声响起。

产婆将满身血的孩子举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夫人,是个女孩……”

这一刻,梁九难无比清楚地看见,杨莲露出一丝痛心之色,眼角流淌的泪水和血迹混合,化作两行血泪,徐徐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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