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安静。
其他四人看了看同时递出手帕的利森维恩和希克斯,紧接着又看向被两人给手帕的谢利尔。

明明是同一张桌子。

此时此刻,这三个人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其他人无法插足的壁垒。

阿莱尔眨了眨眼睫,在利森维恩和希克斯身上来回扫视了半秒,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紧张。

明明这两个衣服一黑一白的人,一个人的表情淡然又温和,另一个人也是和平日里也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阿莱尔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氛在空气中萦绕。

不是那种非常紧绷的剑拔弩张,但也绝对不平静。

在这沉寂的氛围里……

作为当事人的谢利尔抬起眼帘,顺着这两条手帕看向了手帕的主人。

希克斯说道:“擦一擦吧,”他像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语气里流露着自然而然的好心。

这样贴心的举动,就像是一种刻进骨髓里的习惯,礼貌亲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对象换成是其他人,他也会递出手帕。

利森维恩没有说话,只是拿在手中的手帕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谢利尔又垂眸看向这两条手帕。

目光在白色手帕上停留了半秒。

看来之前对希克斯性格方面的一些推测,他需要再更新一下了。

如果真的是出于一种对事不对人的温柔,那么当希克斯发现利森维恩也递出手帕的时候,就该体贴的主动收回手。

而不该是现在这般,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维持着手上的动作,与利森维恩之间形成一种很短暂的僵持,等谢利尔来在他们之中做出选择。

谢利尔眸光微动。

难道是因为这两个化身一个代表善,一个代表着恶,而善与恶是天然对立的两方,所以即使只是初次见面,也会在无形之中,对彼此形成一种天然的排斥?

就像磁铁的两头?

谢利尔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

虽然他该感谢这两位能想到给他递手帕,并且在这一时间就付之了行动,但是……

感谢,但没必要。

因为奶油沾在手指上这种事,这对于谢利尔来说真的不是什么问题。

他将撕开的奶油盒子放到桌上之后,直接说道:“只是一点奶油的话,我其实没有必要用手帕。”

话落,他将沾着奶油的手指抬起,对着早就准备好的胖乌鸦喊道:“小黑。”

胖乌鸦一听,脑袋一动,不带犹豫的将谢利尔手指上的奶油迅速啄干净了,一点也没浪费。

整个过程快而准,不到三秒,干净又利落。

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儿。

希克斯愣了一瞬,随即自然的收回手。

利森维恩看了一眼完工的胖乌鸦,又看了一眼谢利尔那一点也不像沾过奶油的手指,也将手帕收回。

原本还有些诡异的氛围,就这么在胖乌鸦用嘴干完奶油后,自然而然的消散了。

至于其他人,看向这只胖乌鸦的眼神,也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能的微妙。

这之后,谢利尔自己用可可饼搭配着松子酒喝,给胖乌鸦吃的是用奶油卷过的可可饼。

……

晚餐之后。

希克斯走到每个窗户前,将这些窗户一一关上了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对于希克斯的做法,阿莱尔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疑惑。

知道原因的谢利尔,倒是觉得希克斯这番举动有点多此一举。毕竟,有那层圣光buff在,即使他不关窗户,也没有谁敢靠近这个木屋。

在确认完窗户上的提震风铃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希克斯走向了谢利尔他们。

“夜深了,外面会比较危险,若非必要,请尽可能待在木屋里。”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顺柔和。

听到这,阿莱尔耐不住心底的好奇,直接问了句:“外面是有什么?”

希克斯:“翎兽。”

他说道:“一种能短暂隐藏身形的飞兽。”

他这么说之后,阿莱尔试着想象了一下,还是没有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概的画面。

阿莱尔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睫,深棕色的小鹿眼转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看向了谢利尔。

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问拥有全知能力的谢利尔,这个会飞会短暂隐形的翎兽,到底是长什么样的。

与阿莱尔相比,其他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希克斯说的太过笼统,一句简单的概括很难让人在心里形成画面。

谢利尔所知道的翎兽,外形就像是长着翅膀的灰蜥蜴,体型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大小。

白天在巢穴里休眠,到了深夜才会出来。

翎兽是群居肉食性生物,繁育力极强,因而数量极多,就像成灾的蝗虫之于人类一样,翎兽对于精灵族和兽人族来说,就是一种无法被彻底铲除的祸害。

它们的爪子非常尖锐锋利,牙口的咬合力堪比深海白鲨。

除此之外,它们十分擅长利用分泌到皮毛上的一种特殊的磷粉,来短暂性的隐藏身形,然后再根据地形,对精灵族和兽人发起出其不意的攻击。

因为是绝对的肉食性生物,林中所有的动物是它们的目标,精灵和兽人也同样在它们的食谱中。

不过就目前而言,翎兽被精灵和兽人所熟知的一个弱点,也很鲜明———

它们怕火。

猛烈的火能在几秒时间烧毁它们的皮毛,它们在靠近火源的时候,身体的行动也会变得十分迟钝。

虽然这个并不是致命弱点,但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翎兽消灭一部分。

对付翎兽,精灵族最常用的武器就是星火弓箭。兽人的话,他们在兽化形态的时候,战力很高,不需要借助额外的工具就能对抗翎兽。

但也仅仅只能对抗。

因为翎兽通常都是群攻,利用数量来对落单的兽人进行围剿捕杀。

当然相对的,在食物不够的时候,兽人也会猎杀翎兽来充饥。

如果用最简单的词语来概括的话,无妄虚密林里的三大种族,精灵代表着秩序与文明,兽人代表着原始和野性,翼龙则代表着强大和孤冷。

会喷出火焰的翼龙是翎兽的克星,不过翼龙很少会在傍晚出现。

翼龙族有属于自己的族群领地,那片领地除了翼龙没有任何生物能够进去,大部分翼龙也不怎么愿意从领地里出来。

时间上的错开,再加上翼龙从不关心领地外的事。

这才就使得没有天敌的翎兽,在无妄虚密林的泛滥成灾。

就谢利尔知道的,因为兽人几乎全部回到洞穴里冬眠,少了这一大部分阻碍的翎兽,已经开始大规模往密林的中心靠近,那里是精灵族的王国。

赛奥王后想要得到的光之神杖也在那里。

至于为什么会在那里。

谢利尔看了一眼希克斯。

虽然算是被精灵族单方面的、奉为了地位仅次于精灵王的大神官,但是他自己到底没有直接拒绝。

有大神官的责任在前,再加上又是光明神那代表着善的化身,他本身也愿意为了精灵国的安稳,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譬如将武器用来镇守。

感觉到谢利尔的视线,希克斯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向一个刻着雕花的单边储物柜,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书:“这本书里有写到翎兽。”

他走上前,将书递给阿莱尔。

待阿莱尔接过之后,他说道:“我休息的地方在木屋后面的蘑菇屋,这里只有一间房,今晚你们休息的话……”

阿莱尔立刻说道:“我们有睡袋。”

希克斯微微点了点头,走到木屋门口。

“那就预祝你们能有一个香甜的梦。”他柔和的声音如祈愿一般悠扬,独特的韵味让人感受到暖风吹拂的温暖。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视线在阿莱尔包括利森维恩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谢利尔身上停留了半秒后,离开了小木屋,并将木屋的门贴心的关上了。

希克斯一走,阿莱尔整个人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希克斯在的时候,他总会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放下警惕。

这对于他们雇佣兵来说,无疑是大忌,这让他不得不更集中经历,去克制这种本能。

罗拉和尼克也同样如此。

现在希克斯去了后面的蘑菇屋,两人也松了口气。

但同时,他们对希克斯的身份也愈发好奇。

而除了希克斯的身份之外,他们脑海里还有很多其他疑问。

如果不是因为怕问谢利尔会导致谢利尔魔镜的身份被怀疑,几人早就想直接开问了。

谢利尔走到一旁的木凳坐下:“现在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吧,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

拉格伦闻言看向谢利尔:“不会被听到吗?”

其他三人也齐刷刷看向谢利尔。

阿莱尔不放心的再次问:“这样真的不会被听到吗?”

显然,他对于不久前希克斯无视屏蔽术听到他说话的事,记忆犹新。

谢利尔直接回道:“不会。”

其实就算能听到,谢利尔其实也并不在意他魔镜的身份被希克斯知晓。

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对方知道了,反而对谢利尔更有利,因为可以加快他获取对方的血液的计划进程,直接开始第一步。

拉格伦问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不会?”他不明白现在和傍晚那会儿存在什么区别,甚至如果硬要对比的话,那个时候的阿莱尔还使用了屏蔽术。

一直没说话的利森维恩,突然开口:“他使用了某种特殊能力?”

谢利尔看向他,微微一笑:“猜对咯。”

谢利尔说道:“在树下的时候,他使用了听风吟。”

“听风吟?”阿莱尔眉头一皱:“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神术。”

“不是神术。”利森维恩直接否定。

如果是使用神术,身上必然会存在神术的波动。而只要是存在神术波动,无论多细微,他必然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感知到一丝神术波动。

谢利尔微微点头:“对,确实不是神术。”

阿莱尔听得云里雾里:“不是神术那到底是什么?”

“行术,一种在精灵族很普通但用起来很困难的口诀行术。”

神术在兰欧大陆只有神眷者才能施展。

而行术在无妄虚密林的精灵王国中,每一个精灵都可以使用。

只要在限定的时间里将口诀念对,就能催动行术。

“口诀行术?”罗拉略微感叹:“还真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阿莱尔继续问:“那你说的很普通但是用起来很困难又是什么意思?”

谢利尔回道:“普通是因为这个口诀在精灵族随便一个书铺里就能买到,困难是因为口诀不仅非常长而晦涩,还相当拗口。”

听到这,拉格伦找准了重点。

“既然口诀很长,那在使用的时候,必然会花费一些时间,希克斯是怎么做到?”

“他不用念口诀就能使用。”他体质特殊,他有圣光庇佑,在这一层光环下,希克斯就是个挂逼。

当然,这后面的话谢利尔没说出来。

利森维恩直视着谢利尔的眼睛:“他在精灵国的身份是什么?”

不得不说,比起拉格伦,利森维恩更会抓重点,思维也相当灵活敏锐。

只从他回答的这几句话里,就推断出希克斯不仅与精灵这个种族密切相关,甚至在精灵族中有着不一般地位。

谢利尔也看向他:“算是精灵国一人之下的大神官。”

罗拉惊呼一声。

阿莱尔的思维就比较不一样了。

他说道:“我竟然吃了大神官亲手做的可可饼,喝了大神官亲手酿制的松子酒?”

尼克问道:“那我们明天该去哪里?”

谢利尔:“精灵国。”

谢利尔说完,瞥了一眼阿莱尔手中的书,又看向罗拉,尼克以及拉格伦。

“你们今晚最好轮流把这本书看完,把上面的内容全部记住。”

拉格伦嗯了一声。

其他三人也回答了一句:“会全部记住。”

话落,阿莱尔突然看向利森维恩,然后问谢利尔:“队长不用看吗?”

谢利尔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利森维恩:“自然是要的,不过……”他话音微微一转:“不过他明天再看。”

阿莱尔脱口就道:“为什么?”

谢利尔眉梢微扬:“因为我根据你们以往对书本内容的记忆消耗时间做了预估,你们四个轮流看完并记住的时间,加起来大概是一整晚,其中……”

谢利尔顿了顿,陈述道:“其中尼克需要花费的时间最长。拉格伦会用的时间最少,当然这些只是我基于你们以往的情况,做出的判断。”

阿莱尔呀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朵突然有些泛红,问出了一个根本就不需要问的问题:“我们在你面前是不是没有任何秘密。”

谢利尔好整以暇的反问:“你觉得呢?”

阿莱尔的耳朵瞬间更红了,倏的一下跑到光线最亮的地方,嘴上说着:“我开始看书了!”

谢利尔没再理会他。

这小木屋一共就两层,正如希克斯所说的那样,只有二层有一个房间。

这会儿阿莱尔在看书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将睡袋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谢利尔不需要在外界休息。

他如果要睡觉只需要直接回镜子里。

镜中空间的床足够大睡起来也足够舒服。

至于利森维恩,在做了简单的清洗之后,最终他休息的地方在二层那个房间。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睡在房间里的床上,只是将睡垫挪到了里面。

艾莱尔四人需要轮流把书上的内容记住,下面的烛灯势必会一直燃着。在有单独房间可选择的情况下,利森维恩没有必要也待在下面。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镜子在利森维恩的身上。

利森维恩在单独的房间里休息。

在镜子里休息的谢利尔,也能更清静。

所以就睡觉的地点分配问题上,谢利尔在第一时间,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愿与态度。

不过在随着利森维恩一起上楼之后,谢利尔并没有回到镜中空间。

利森维恩看向站在窗前的谢利尔:“你准备去哪里。”嘴上这么问着,实际上他已经猜到了谢利尔的意图。

谢利尔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利森维恩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你现在要去找他?”

这个“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利森维恩站在逆光中,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透着一种比平时更深刻的冷然。

感受到利森维恩的情绪变化,谢利尔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抿直的唇线,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句:“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话落,谢利尔就直接打开了窗户,灵活的翻身跳了下去。

利森维恩看着敞开的窗户,走到窗前低头看向了下方,微弱的月光下,只看到黑发青年的高挑纤长的身影,距离他的视线越来越远,然后很快,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去了木屋后方。

利森维恩收回视线,琥珀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暗色。心口的那股突然蹿起来的闷堵感,让他有些烦躁。

他很会有这样的情绪。

或者说,在遇到谢利尔之前,他从没有产生过这种闷躁。

利森维恩眉头微拧,再次看了一眼谢利尔离开的方向。

他薄唇紧绷,沉默的站在原地。

一直站了好几十秒,最终才离开窗前,开始习惯性检查房间。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走回去躺到睡垫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强制进入浅眠。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木屋后方十米远的蘑菇屋里。

谢利尔从半掩的窗户翻身而跃,干净利落的进到了屋子里。

至于为什么谢利尔不选择直接敲门。

因为他如果敲门的话,开门的会是那只红毛松鼠,而那只红毛松鼠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他之后,绝对会直接将门关上。

虽然后续他也能进来,但是谢利尔一点也不想吃一次红毛松鼠的闭门羹。

所以直接从窗户进,是最简单省事的做法。

稳稳落地的谢利尔,第一时间看向屋内光线的密集处。

在白蜡制成的花朵吊灯下。

希克斯背对着窗户坐在木凳上画画,在他的正前方是一个方形的画板架,他的左手拿着挤着颜料的小分盘,右手握着一只红褐色的画笔。

他银色的长发像柔滑的丝绸,朦胧的烛光照射到他的身上,光影之中,他静谧、温柔,看起来像一抹沉静的云。

不过与周身的沉雅之气相反的是,在他的身边,围着五只心情不佳、不停跺脚的小松鼠。

其中红褐色毛发的小松鼠仰着脖领,双脚来回踱着小碎步,看起来很急躁。

毫不夸张的说,谢利尔甚至从这只小红毛松鼠身上,看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希克斯!不能画!黑头发坏家伙!不能!”

谢利尔给这只松鼠取名为小红毛。

“希克斯!不能画!不能画,黑头发!”这是另外四只小松鼠,谢利尔给它们四个取名为灰毛四兄弟,序号从一到四,以此来区分。

此刻,小红毛和灰毛四兄弟因为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希克斯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被它们说坏家伙的当事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

“希克斯!听话!不画他不要画!黑头发坏家伙!很危险性!”

在小红毛严肃又固执,像老母亲怕孩子被拐骗一样,不停劝导正在画谢利尔的希克斯。

他有这么恐怖吗?

在这小红毛的视角下,希克斯就是一个不染纤尘的小白花,而他就像是一个即将要摧毁小白花的大灰狼。

谢利尔被自己这比喻逗笑了,没忍住轻笑出来。

他的笑声很轻浅,带着一种轻微的散漫和兴味,有些低,磁性的声线在这略显朦胧的蘑菇屋里,有一种很特别的缱绻。

听到谢利尔的笑声,五只小松鼠顿时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吓得毛瞬间炸起来,险些来了个原地蹦迪。

小红毛转身看向谢利尔:“你!你吓人!”

谢利尔乐了:“坏家伙不吓人,怎么能叫坏家伙?”他一点也不觉得跟一个小松鼠拌嘴是一件十分幼稚的事。

听到谢利尔这么说,小红毛松鼠更生气了。

那两边腮帮子都气鼓起来的样子,让谢利尔想到了曾经蓝星里的一款游戏,愤怒的小鸟。

还是一只会说话的愤怒小鸟。

这么想着,谢利尔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与之相对的,小红毛松鼠的眼睛也越来越冒火焰。

就在它准备继续对谢利尔输出的时候,希克斯转过了身,他水绿的眸子注视着站在窗前的谢利尔,眼尾微弯,像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下。

“请别再逗趣这五只可爱的小松鼠了。”

对于谢利尔的出现,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早就预感到谢利尔会来。

谢利尔看向希克斯:“你好像知道我要来?”

希克斯轻轻摇头,如实说道:“我只是有一种直觉,今晚不会很平静。”

谢利尔闻言眼眸微挑,正准备说话,五只小松鼠突然齐刷刷站在一排,意图用身体将谢利尔与希克斯划分一个界限。

站在最中间的小红毛松鼠,昂着脑袋不死心的说道:“黑头发危险!危险!危险!”

听到这熟悉的语句,为了避免退退退的沙雕现场再次发生,谢利尔用指尖抵住正准备从他口袋里飞出来的胖乌鸦。

他接下来还有些正事要做,乐子什么的暂且还是先放一放。

胖乌鸦明白了谢利尔的意思,乖乖缩在谢利尔衣服口袋里不动了。

希克斯注意到谢利尔的动作,意识到什么之后,对五只松鼠说道:“回小帐篷休息吧。”

五中小松鼠很不满的跺脚,小红毛松鼠留下一句:“希克斯!会后悔!”就气鼓鼓的离开了。

剩下四只灰毛松鼠紧跟其后。

在五只小松鼠都离开之后,谢利尔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视线落到希克斯正前方的画板上。

纯白的画纸上,是一张只到肩颈位置的人物肖像。

完成度已经很高。

是只需要画上鼻梁上方的那颗红痣,然后再细化一下唇部的颜色以及睫毛的密度,就能收笔的程度。

画中的人物,有着黑色的半头发。

穿着黑色的衣衫,纤长细白的脖子上缠着规整的绷带,金色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微微上挑,微勾的唇角带着几分愉悦。

一眼看去,便让人想到那四个字———

栩栩如生。

谢利尔点评道:“画得很好。”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作为画中人,他自然最清楚,画中的这幅人物肖像,无论是形准,还是神态,都无可挑剔。

听到来自本人的夸赞,希克斯的眼睛微微弯起,如水一般温柔的绿眸里,泛出了一种清波浅浅的涟漪。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谢利尔的模样,正准备感谢这份夸赞,却听到谢利尔说了一声:“不过…”

希克斯一顿。

往往这两个字为开始,就意味着接下来会转折。

他安静的看着谢利尔,等待着谢利尔说出后面的话。

谢利尔却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在希克斯略显诧异的目光下,往前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站在希克斯的身侧,垂下眼眸,看向这位银发的光明神化身:“笔给我吧。”

希克斯看向朝自己伸来的手。

骨节分明,纤长又漂亮。

纯白的绷带严丝合缝的贴在上面,于是将两一个骨节每一个棱角都勾勒的格外精致。

希克斯将画笔放到谢利尔的手上。

他的指尖接触到谢利尔的掌心,隔着一层绷带感受到那带着微凉的柔软,一触即分。

谢利尔将画壁握在手里,调整了一下手势之后,身体弯腰微微倾斜,用这只刚画完头发的画笔,开始对着画纸改了起来。

他如画上一样墨黑的发丝,有几缕发尾落到了希克斯垂顺的银发上。

夜晚的风从窗外吹拂而来,这一刹那间,那随着细碎的风,而微微飘动的黑发与银发,仿佛交缠到一起。

这一刻,谢利尔在关注着画。

而希克斯在关注着他。

“不过呀……”

谢利尔缓缓开口,将希克斯的注意力拉回。

希克斯的目光也从谢利尔的侧脸上,移向了谢利尔的手,他看着黑发青年用那曾被他握过的笔,将画中人的眼睛,由原本的金色缓缓涂成了黑色。

他听到他说:“我更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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