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报纸上说的灵媒名侦探七原同学,是住在这里吗?”
清见琉璃打开房门,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面色拘谨,但很有礼貌,篱笆门是装饰性的都不越雷池一步,就站在那儿远远地问,没得到同意前没进来。

她赶紧迎了上去,礼貌答道:“是的,这是他家……您是?”

中年大叔摘掉帽子露出微秃的前额,客气又拘谨地说道:“鄙人是八束升,这个……我有事想拜托七原武同学,就是不知道费用大概会需要多少?”

“您稍等。”清见琉璃虽然当着七原武的助手,但实质上仅是个家务机器人,还真没了解过他是怎么收费的,只感觉这家伙好像一直看人下菜碟,有钱就使劲榨油,穷鬼就混个辛苦钱,收费非常随心所欲。

她马上回到房内,发现七原武已经精神起来了,好好打理过仪表,还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盖着黑布,装得像模像样,十足的专业神棍。

她无语了一会儿,没好气道:“不是肥羊,来的大叔叫八束升,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应该是看到报纸上登了你的事,不知道怎么打听着找来了,现在想问问你怎么收费。”

七原武倒不失望,反而觉得很满意,果然上报纸才是成名的捷径,比他在公园摆摊慢慢积累口碑有效率得多,直接笑道:“有没有钱不能只凭感觉,我认识好几个阔佬,穿得比流浪汉都不如,先把人请进来吧,看情况谈价格,他觉得贵走人就行,就当我请他喝杯茶了。”

“真的不是有钱人!”清见琉璃不放心地叮嘱他,免得他坏了自家生意,降低了伙食质量,“八束大叔应该是个建筑工人,不会有多少闲钱的,你可别乱要价。”

七原武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问道:“建筑工人?伱冷读出来的?”

清见琉璃自信道:“当然,他没有给我名片,大概是没多少用到名片的时候,是很少需要和外人打交道的体力劳动者,而且外套很旧,款式有些过时,指甲缝里有些白灰,所以我判断他是一名建筑工人。”

七原武起身轻轻鼓掌,被她说得都有点起了好奇心,向房门口走去准备看一眼,嘴上笑道:“不容易啊,一个月了,你的眼睛终于开始有用了,我以前还以为是装饰品。”

清见琉璃没在意他的怪话,小小哼哼了一声,但心里很得意——金不换难道是真的?聪明蛋吃了真可以提高智力?

不不不,那是那小子编出来骗人的,其实我就是个天才,只是以前没有名师……不对,是没有狡猾混蛋教导,这才宝玉蒙尘,一直不能散发应有的光芒。

现在我终于摸到名侦探的一角了,没白忍辱负重一个月。

哼哼,前途一片光明。

七原武去门口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又回来了,笑道:“行吧,确实不是肥羊,但还是把人请进来吧,刚开业,格调没立起来,不能对客人挑挑捡捡,打打折也要干活。”

清见琉璃转身就要去请人,高兴道:“我猜得很对吧?冷读也不是很难,以后我也和你一起去出摊好了。”

嗯,差不多可以出师去实战了,实战积累一下经验,就下克上了他,自己当侦探,让他打下手。

七原武忍不住笑了一声,挥手道:“赶紧拉倒吧,不是肥羊是真的,其余你读了个毛线,完全是在胡猜。”

清见琉璃吃了一惊:“不是建筑工人?”

“根本不沾边,他是名夜班保安,手指甲缝里的白灰八成是因为刚买了房子,不舍得花钱雇人,自己在粉刷。”七原武随口道,“这次过来,大概就是房子出问题了,极有可能贪便宜买到了凶宅。”

清见琉璃奇怪起来:“你……你怎么看出他是个保安?”

“因为他的衣着和体态。”七原武也不急着迎客,上赶着不是买卖,随口解释道,“他的上衣很合身,是自己为出门访客随手换的,但只换了上衣外套,裤子却不太合身,布料是便宜又耐磨的卡其轮,应该是统一配发的制服,磨损的位置隐约靠近大腿后侧……背后看不到,不过结合体态,从他臀部肌肉比较松弛、微微塌肩、上肢无力和微胖的体型能判断出他会长时间久坐,一直在磨屁股。

而且他的站姿也有问题,不停下意识在换支撑脚,疑似腿部血流不畅,静脉曲张引起不适,有经常站立的体征,但鞋子又磨损得比较厉害,看样子又需要经常走来走去,却又不是多快的速度,还能养出微胖体型。

他还戴了一块卡西O多功能电子表,这种手表对他来说比较贵,相对也比较新潮,不像他这个年纪会买的表,大概是想要能定多个闹钟的功能。

那什么工作会穿廉价制服,需要按时提醒自己去久坐、久站和慢悠悠走来走去?”

清见琉璃愕然片刻,她仔细看都没发现这么多细节,一时反驳无能,郁闷道:“好吧,他是保安,但夜间保安是怎么回事?”

七原武笑道:“因为他的脸,他的面部皮肤有缺乏日晒的特征,是种因微缺维生素D的惨白色,他白天八成多用来睡觉,晚上夜里才工作。

至于他在刷自家的房子,哪个建筑工人会只上夜班不上白班?

他都不是建筑工人,手指甲缝隙里的白灰,当然大概率是正在刷自己家的墙,但连好好洗手都没有,胡乱扯了件外套就跑来了,明显很紧张,是他的房子没错,极有可能是刚买的,刚刚才觉出不对。”

清见琉璃没话说了,只能郁闷地去把八束升请了进来,但陪同进来时,有些不服地问道:“八束桑,请问您是夜班保安吗?”

八束升愣了愣,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这穿着家居服的精致小姑娘肃然起敬,没想到报纸上竟然丝毫没有吹嘘夸大,这里连看门的小姑娘都有“超感知”能力,轻松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除了超感知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了,他一个月才休三天,很少大白天出门,都几乎没怎么来过东玉町,这里的人不可能认识他。

他越发拘谨了,客气道:“确实在从事这个职业,不太和人打交道,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

“啊,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清见。”

八束升这才接上,“请清见同学多多见谅。”

清见琉璃一向吃软不吃硬,人家对她客气,她就会对人家加倍客气,连忙微微鞠躬道:“您太客气了,我年纪小,您不用对我说敬语。”

“哪里,哪里,要的要的……”

两个人客套着就进了屋,清见琉璃去泡茶,而七原武请八束升坐到他对面,隔着盖了黑布的水晶球——本来准备宰肥羊的,现在用不上了,只能当装饰品——隔着水晶球就淡淡问道:“八束桑是为迁居之事而来吗?”

八束升再次倒吹一口凉气,又为全球变暖造了一次孽,对报纸上猛夸的灵媒名侦探再无半点质疑之心,赶紧客气道:“确实是为了新房的事,我想拜托您……大概算除灵吧,只是不知价格如何。”

清见琉璃用待客专用茶杯送了茶过来,好奇地斜坐在七原武后面旁听。

七原武先请八束升用茶,然后才微笑道:“大概算除灵?八束桑这是遇到凶宅了?除灵的方法有很多种,不知八束桑遇到的是哪种凶宅?如果不清楚,可以先描述一下遇到事,是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出了什么怪事?”

八束升马上道:“确实是凶宅,最初……这么说您请不要见怪,最初我不太信这种事,所以之前……看房子很便宜,又很漂亮,就买下来了……”

他捧着茶杯,就把最近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他四十多岁了,女儿年纪渐渐长大,原本租住的小公寓就显得很小很不方便,再加上现在曰本房地产泡沫破裂,土地房子从投资品开始变成生活用品,价格大跳水,最低只有以前的30%,他就有点起了心思,想自己买套房子住——他这是刚需,觉得自己能买得起了,就想买,所有人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最好还是又大又漂亮的家,他也不例外。

他甚至有些担心这会儿不买,价钱再涨起来,可能就轮不到他这种收入不怎么高的人买了,一有了这想法就蠢蠢欲动,真跑去问。

不过当保安收入确实不太行,他又不想背负太高的贷款,毕竟女儿还要上学呢,所以四处打听,最终找到了一套凶宅。

原屋主在家遇到小偷入室行窃,双方发生激烈搏斗,最终屋主不敌,惨遭杀害,而小偷也没落得了好,失血过多,被发现得还不及时,救护车没到也死了。

这房子出了两条人命,死得还都挺惨,于是这房子就有点卖不出去了。

房屋中介对此并未隐瞒,毕竟这种事被发现就会被告上法庭,判欺诈一判一个准,真是又坏名声又赔钱,他们没那么蠢,老老实实和八束升说了,顺便开了一个超优惠价格——打五折,一千四百万円,大房子拿走,但需要签保证书,买了就不能退,遇事他们概不负责。

八束升一去看房子就超级满意,花园小洋房,房龄虽然二十多年了,但当年建房的人很用心,房子质量很不错,还是请名家设计的,一看就非常气派,住起来想想就会很舒服。

他怎么看怎么喜欢,又是夜间保安,胆量早就练出来了——胆子小当不了夜间保安,他上班时经常听电台的鬼故事找刺激,最多也就吓一阵子,然后就毫无感觉,一个人该巡逻巡逻,该站岗站岗,根本不怕鬼。

房子这么好,价钱又这么便宜,同样的钱去买新房,还买不到一半大的,户型更没这个好,他回家和老婆女儿商量,又拉了她们一起去看房,百般保证,承诺绝无问题,最终把老婆女儿说动了——看了这么好的房子,母女二人再去看看同价格别的房子,她俩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再加上胆子也不算小,直接同意了。

家里不富裕,有时也确实容不得挑三拣四,或是为了一点害怕就扔掉上千万円的优惠。

新房入手,八束升马上积极行动起来,为安老婆女儿的心,买了好大一堆盐,给整幢房子驱邪,还去求了符来贴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然后就开始重新粉刷,顺便住在里面,以向老婆女儿证明绝无问题,没必要担心。

然后就出事了,他是晚上去上班,白天去新房粉刷、休息,结果他昨天早上下班一去,发现房间里四处摆好的盐,好多盐堆都散了,甚至直接消失了,有些散到地上的,上面还有一排一排的怪异黑点。

除此之外,他刚刷好的几面墙也变了,重新露出了原来的墙壁,好像没刷过一样。

八束升说到这儿,脸色有些忧愁,清见琉璃忍不住了,马上问道:“听起来像个恶作剧,八束桑没有报警吗?”

八束升摇头道:“昨天我就去交番报警了,但警员来看了看又回去了,现在房子是空的,里面除了一些粉刷工具、涂料墙纸什么也没有,没丢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东西被破坏,更没找到外人闯入的痕迹……虽然盐消失了一些,但仅凭丢盐立不了案。”

顿了顿,他又迟疑着说道,“至于恶作剧……我们都没搬过去,那里谁都不认识,谁会做这种恶作剧呢?我刷了一天的墙又恢复了原样,真恶作剧……不用这么麻烦吧?我们想了想,就只剩房子的原主人了……”

清见琉璃迟疑着点点头,也觉得单纯恶作剧好像是有些说不通,至少需要去实地看看才能下结论。

但偷盐的鬼?不准人刷墙的鬼?

这鬼是有什么神经病?

八束升又转头对七原武诚恳道:“七原同学,我妻子和女儿昨天知道后有些被吓到了,觉得可能是……原来房子的主人不想离开,不想房子被改变,她们不太敢搬过去住了,所以我才想到您。您既有对付灵异事件的能力,又是名侦探,我才想来问问,如果价钱合适,您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

这就是名气的好处了,为了打消妻子女儿的惊恐,成功住进那套房子,他不得不慕名而来,想为妻女求个心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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