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民大会刚刚推选出的新一届常设委员会,以最快速度完成了大明律关于谋反罪的补充……
话说这部法律越来越完善了。

现在四民大会的代表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这部法律,不厌其烦地对其进行完善,然后护国公用他的强力来确保这部法律的执行,无论朝廷还是地方官员,所有判决都必须依照法律。徇私枉法的情况越来越少,官员随心所欲的判决成为历史,甚至就连律师都已经出现,老百姓对不公平判决的上诉越来越多,地方官员,按察司,大理寺三级审判体系已经真正规范化。对地方官员判决不服的可以向按察司上诉,还不服的可以向大理寺上诉,大理寺判决为终审,甚至地方法庭已经开始试点,可以说如今的大明真正有了法制国家的样子。

既然是法制国家,那当然一切依照法律来办。

广德士绅指使家奴杀害土改队员的行为,迅速被四民大会明确定义为谋反,不仅仅是这种行为,任何以武力对抗军队的行为,统统都被定义为了谋反。警察抓捕时候抵抗算是拒捕的刑事犯罪,但面对军队还敢武力抵抗,那这不是谋反是什么,至于有组织地袭击国家公职人员,这就更完全符合谋反标准了。

总之他们的谋反罪明确,剩下就是按律审判了。

好在他们还有希望。

毕竟负责审判的都是文官,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好感,这么短时间杨庆还无法完成司法系统的改革,这工作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能干的。

无论地方官员还是各地按察司乃至于大理寺,都依然是旧文官占据着绝对优势,从上次对蔡启僔等人的审判可以看出,法官还是会竭尽所能地挽救这些人。然后在审判中为他们找各种理由,以此减轻其刑罚,尤其是株连九族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上次没有一个株连九族,但无论如何抄家是必须的。

这些文官们也都有数。

他们知道杨庆想要的是什么,袒护也是有限度的,至少不能冒着触及杨庆底线,然后被杨庆找茬报复的危险。

但这只是开始。

这阻挡不了士绅的反抗。

实际上这时候不仅仅是广德这一处地方,整个南直隶南部这片山区甚至太湖周围的水网区,都或多或少地发生类似的匪情,包括江北的水网地区也有,还有巢湖周围,可以说南直隶除了皇庄占绝对优势的地方,其他无不冒出匪患……

很显然那些士绅们已经真得横下一条心了。

他们要战斗。

而杨庆的应对也很简单,就是调动北方的军队南下镇压,继之前三个军投入剿匪后,原李自成部剩下一个骑兵军和一个步兵军,也迅速从河北南调。另外以北直隶皇庄区为骨干的一个步兵军也南下,整整六个军全部压到南直隶,所有清丈队全都由重兵保护,对于敢袭击的土匪穷追到底就是钻进山林也照样剿灭。而那些与之有关的士绅,只要发现一律以谋反罪抄家,就像杨庆所说的,株连九族有点狠了,但株连三族还是可以,总之抄家是必须的。与此同时重金奖励告密行为,那些揭发士绅谋反的统统重奖,就是有诬告的也无罪,而锦衣卫更是缇骑四出,不断制造抄家的恐怖新闻……

“这算得了什么?信不信哪天我让四民大会把大诰恢复了?”

杨庆说道。

他还没把批斗放出来,这就已经够温柔了,北方士绅可是被这一套搞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南方士绅毕竟没有投降过建奴,所以用上这个还是太狠了。主要是没必要,现在局势完全控制在他手中,六个军十几万精锐,再加上已经征集起来的十几万民兵,这样的重压下,那些士绅的任何反抗都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们能纠集多少土匪?

无非就那些家奴,最多再有几个逃犯,他们家族中极少数青壮,让他们直接上阵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还没这胆量。

这样以军队保护清丈队,顺利完成各地清丈,剩下就是强制性国有化土地了。

士绅认命算他们聪明。

从他这里领第一批现银,再加上分不同年限兑现的土地券,北方垦荒的垦荒证,然后彻底放弃他们对土地的控制权。或者把垦荒证卖给别人靠着之前积累的财富,转入工商业做资本家,或者拿着这些垦荒证,带着家奴去北方做种植园主,总之他们还会有好日子过的。实际上他们并不会真正损失什么,无论做资本家还是做种植园主,他们的未来都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北方有的是可开垦土地,哪怕辽东也能变沃野。桂王去年种土豆的收获就非常可观,辽东的气候目前来讲的确是冷了点,但再冷也冷不过俄国,俄国人都能靠土豆支撑寒冷环境的粮食供又何况是东北。

总之杨庆不会坑他们的。

但如果执迷不悟,就是非要和他斗争到底,那他也就只好抄家了。

“你就作吧!”

女皇陛下说道。

此时女皇陛下的龙舟,正从前方河面缓缓驶来,不过这已经不是帆船了,推动这艘龙舟的是两个巨大的明轮,在蒸汽机的驱动下,就仿佛两个水车般转动……

而且不只一艘。

实际上来的是一支船队,整整二十艘明轮蒸汽船,拖着弥漫天空的黑烟逆流而来。

这也是杨庆的蒸汽船第一次公开亮相,此前它们都在一个封闭起来的船场里建造,不过这些蒸汽船的体型都不大,而且还是平底的。实际上它们的设计目标只是在运河使用,确保能够一直航行到天津,这也是它们最有价值的用途。虽然这时候大明的海运已经很发达,完全能够保证北都留守司的物资供应,但运河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运输军需。它带动的还有整个沿线的经济繁荣,运河两岸一座座城市的繁荣,都依赖这条水道,无数人口在依靠它为生,一条条支流水道同样让繁荣向两旁纵深扩展。在铁路短期內还不可能贯通的情况下,想要保证北方的经济不至于和南方差距太大,就必须确保这条运河的畅通,这一点是海运无法替代的。

它的运输任务不会因为都城回到南方而减少,实际上它的运输能力在未来二十年內依旧无可取代,如果北方种植园经济真正展开,这条运河也将成为南方一座座工厂的血脉。

但帆船肯定不行了。

未来的运河航运是属于蒸汽船的。

当然,现在它们的任务只是作为女皇陛下的龙舟,这支船队将载着女皇陛下,她哥哥朱庶人,福王,以及刚刚从云南调回的唐王一同北上,前往北都迎接太后梓宫。为此杨庆已经提前在沿线一个个补给城市囤积了足够的煤炭,甚至就连检修工人都已经北上待命。

他也同样将陪伴女皇北上。

至于南都……

有诸位大臣呢!

还有四民大会呢!

如果有人想在这时候造反,那么就不要错过机会!

“我这是做试验,如果这样还没有人敢造反,那咱们的江山才算是稳固,我就是想看看,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突然没有了我在头顶压着能做出什么事情,这时候他们对我的忍耐可是已经到了极限!”

杨庆说道。

反正前面就他俩人,小声说话也不用怕被人听见。

“要是真有人敢造反呢?”

女皇说道。

“你要知道,我对太祖一下子清洗几万人的壮举一直颇为向往,但可惜始终没得到机会。”

杨庆说道。

如果真有人敢趁机造反,那么就正好可以搞一下清洗,现在大明的确没有真正值得重视的外部敌人了,哪怕欧洲殖民者也不值一提,在大明的科技经济军事全面碾压的情况下谁也翻不了身。把目前欧洲各国所有的陆军加起来,也不敌大明陆军,抛去装备上的差距,光预备役的动员能力就能报欧洲的雇佣军完爆,而把欧洲各国所有能开到东方的战舰加起来,同样也打不过大明海军……

虽然大明海军还不算太强。

但距离优势让欧洲各国哪怕联合起来,在东方也只能仰望,毕竟他们的舰队开到这里也废了。

以后就更只能仰望了。

这样未来最主要的敌人,就只能是内部那些了,他最近这段时间的倒行逆施,早就已经引起内部太多的不满了,这些人虽然保持中立,但实际上正在压抑怒火。杨庆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过去的朋友,已经在对他忍无可忍,所以需要做的就是一个个把他们引出来,然后再一个个清理掉,就像很多被描述为暴君的人所做的那样。

最多他不杀那么多人。

朱元璋是没办法,他但凡心慈手软一点,那些老兄弟们也不是不会对他下手的,落水也是可以的,明初的历史隐秘之处太多,他杀的那些功臣有多少清白的,这个真很难说,但杨庆不需要害怕。

他又杀不死。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可以适当的手软一下,不用非得杀人,把那些该清理的人流放就行。

流放澳大利亚。

就在杨庆畅想着在自己离开后有人造反,然后快快乐乐开始清洗,把那些牛鬼蛇神统统流放澳大利亚的时候,第一艘明轮蒸汽船靠岸。他赶紧搀扶着女皇陛下登船,后面还跟着他儿子,而且大明太子殿下还是自己摇摇晃晃步行的,他也将一同前往北都迎接他外婆。登上这艘自己一家三口专用的龙舟,杨庆和女皇陛下转身看着岸边欢送的人群,就像很多登上飞机启程的领导人一样,挥手向着他们告别……

“我们就这样被他当猴耍了!”

岸上的堵胤锡叹息着。

轰轰烈烈的大明铁路运动,到现在已经寂然无声,目前大明已经建成的铁路就南都外面的,另外还有几处矿山修了几条短途的,剩下唯一在建的真正铁路就洛阳到潼关的。修建的速度倒是还不慢,已经开始在洛阳铺轨了,预计年底就能铺到新安,但据说只能修到硖石驿,因为接下来要花五到十年时间在崤山底下凿隧道。而且这只是最乐观的估计,实际上到底花多么长时间才能凿通这条近四里长的隧道谁也不知道,毕竟这样的工程前无古人。

所以这条铁路也遥遥无期。

另外还有几条在勘探设计,但也只是停留在图纸上。

总之在最初那片华丽丽的泡沫破灭后,大明宏伟的铁路计划,就只剩下了一堆不值钱的股票,现在南都骂人最狠的话就是诅咒全家都买了铁路股票。

无数人的财富就这样消失了。

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跳河悬梁啊!

然后这个罪魁祸首,又把他真正的好东西拿出来,在这里公然嘲笑那些肥羊们的智商了,看看这些在长江上逆流而上的蒸汽船,这才是真正最实际的东西。当不需要风帆,不需要纤夫,不需要人力划桨,就能在江河上日夜不停逆流而上的时候,哪还需要以倾国之力修铁路啊!尤其是在江南这种水网,修一条铁路的钱得造多少这样的蒸汽船,就像计划中的京沪杭铁路,完全可以用一艘艘蒸汽船替代。

“可这又能怪谁呢?说到底我们落伍了,我们在对科学的了解上和他差距太大,朝堂上政斗我们的确可以不落下风,可在科学上我们就只能被他当猴耍了。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没本事,我们自己知道的太少,就像他说的,他这就是在收智商税,他知道的比我们多,他就可以随意地玩弄我们。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我们的学识和他差得太多,我们的圣贤书已经不够用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圣贤书能够应对的了,我们想要不会再一次被他用学识的优势玩弄于股掌,那就必须得做出改变。

至于这个?”

顾绛从怀里掏出一本论语。

“该扔了!”

说完他把这本论语扔进了面前的滔滔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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