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梁暖暖昏倒在太平间,许是这两年来太过于疲惫,她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后最初的两个星期,梁暖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每天坐在床上发呆,怀中始终抱着宝儿留在床上的小熊。

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曾经优雅清丽的她全然不见。

多日来,如果不是楚岩青强制喂食,梁暖暖从不会主动饮水进食。

无悲无喜,无痛无忧。

她仿佛成为一个活死人,空余一具肉身,精神早已崩溃瓦解。

甚至宝儿的葬礼也没有参加,只有楚岩青回来告诉她已经将宝儿安葬。

“暖暖,吃午饭了!”

每天吃家常便饭,楚岩青想给梁暖暖换换口味,特意开车去很远买午餐给她。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去了一趟医院。

然而梁暖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暗哑无光的瞳眸呆滞地盯着紧抱在怀中的玩具熊。

“暖暖,今天咱们尝尝墨西哥菜好不好?”

楚岩青心中酸涩,但还是面带微笑的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然而食物送到梁暖暖的嘴边,她的双唇似乎也随着多日来的缄默失去了张开的功能,只是紧紧闭着唇,没有任何反应。

心中一阵强烈的揪痛,他望着滞呆的梁暖暖,半个月来她吃下的食物少得可怜,整个人在憔悴中瘦得几乎皮包骨。

楚岩青开始后悔自己最初的决定,甚至害怕梁暖暖会因失去宝儿死于心碎。

“暖暖,早饭你就不肯吃,午餐你吃一点吧,好不好?”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楚岩青将食物默默塞在自己嘴里,尽管味如嚼蜡,但还是狠狠咽下去。

去买午餐之前,楚岩青顺路去了医院。

这些日子,在他心中始终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那日宝儿并没有死去,只是被他趁着梁暖暖去买早餐偷偷转院。

他们都知道宝儿治愈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且随时可能会撒手人寰。

两年来梁暖暖为了给宝儿治病,放弃了一切正常的生活,而且每天都像守在一颗炸弹旁边。

没人知道宝儿何时会突然离去,如此刻这般令她的生活彻底崩塌。

这份痛苦楚岩青决定去独自承受,他告诉宝儿妈妈回国办事,而自己则暗中一边照顾他一边寻求其他的治愈方案。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然而却又不能再回头。

梁暖暖现在太虚弱,她再也无法承受任何大悲大喜。

热腾腾的午餐再次变成残羹冷炙,接下来的几日,楚岩青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让梁暖暖从失去爱子的悲痛中走出来。

他突然想到一些过去的人,也许这样的刺激会对梁暖暖的恢复有帮助。

通过联系朋友,他获知国内的一些消息后,当天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梁暖暖。

“暖暖,如果今天你晚饭多吃一点,我告诉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没有任何回应,梁暖暖依旧倚靠在床上怀抱着玩具熊。

楚岩青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晚餐继续说:“好吧,那你答应我,我先把消息告诉你,然后吃晚饭好不好?”

卧室内一片沉默。

楚岩青耸耸肩膀,干咳一声似乎想引起她的注意:“暖暖,今天偶然听到一个朋友说,席城快结婚了,是他妈妈选的对象,好像是慕家的千金慕彤,虽然席城一开始强烈抗拒,但还是拗不过他母亲……”

说完,楚岩青将买好的晚餐放在床头柜前打开。

一阵食物的浓郁香气飘来,今天楚岩青为了打探消息跑了不少路,他感到有些饿,很想和梁暖暖暖一起共进晚餐。

“好香,是樱桃馅饼吗?”

倏然楚岩青耳畔传来柔弱不堪的女声,他身体猛地一个激灵,眸间顿时漾起狂喜。

“对对!你不是喜欢樱桃馅饼吗?暖暖你吃一块好不好?”

楚岩青欣喜若狂,兴奋得几乎喜极而泣。

半个多月,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梁暖暖开口说话。

楚岩青颤抖着双手,激动的把樱桃馅饼送到梁暖暖的嘴边。

“谢谢。”梁暖暖露出惨白的笑容,被忧伤弥漫的眼眸依旧没有神采。

当天晚上,梁暖暖临睡前告诉楚岩青,明天她去给宝儿扫墓。

经过半个月的自我封闭,梁暖暖终于从沉沦中苏醒,将宝儿逝去的悲伤和无限的爱深埋在心底。

对她来说,宝儿已经不在人世,但她活着还有其他的意义。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她是宝儿的母亲,可她自身的悲剧正是来源于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宝儿的死一定程度上也与梁家有关。

站在宝儿的墓地前,梁暖暖望着墓碑旁边的天使雕塑,露出悲戚的微笑,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

“岩青。”她轻轻拭去泪水,淡淡的说:“麻烦你想办法把我的姓氏改成你的,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叫楚离,曾经的梁暖暖已经死了。”

楚岩青听了怔了怔,眨眨眼睛问道:“好的,这件事交给我吧,暖暖,宝儿被疾病折磨好几年,其实安息也是一种解脱,你一定要为宝儿好好活下去啊!”

梁暖暖点点头,曾经清澈的瞳眸晦暗难明,一抹阴霾弥漫其中。

“当然,总有一日我会和宝儿团聚,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做。”梁暖暖说着,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一个星期后,蔚蓝的晴空之下,高耸入云的七星级酒店门前铺着红毯,近万朵荷兰空运来的鲜花,装点着酒店大厅内外。

备受瞩目的婚礼空前奢华,全城的名媛和富家子弟都纷纷来道贺,映入眼帘的皆是衣香鬓影,西装革履。

新娘穿着缝制时间长达半年的手工婚纱,顶级玻璃纱材质上镶满碎钻和施华洛世奇水晶,又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豪门婚礼。

然而新郎似乎却不太高兴,沉着脸百无聊赖的等待婚礼开始。

作为伴郎的梁珩煜陪在新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席城,不管怎么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直拉着脸也不是办法啊!”

自从两年前梁珩煜受到席城的鼓舞,两人自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从此化敌为友,攀兄道弟。

“废话,今天新郎要是你,你就不会在这说风凉话了!”席城烦躁地白了梁珩煜一眼,又厌恶地瞥了瞥新娘的倩影。

梁珩煜耸耸肩膀,指了指不远处说道:“你以为我比你好过多少?你看不到高雅澜时时刻刻都阴魂不散吗?”

说罢,两人似是惺惺相惜,对视一眼同时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婚礼司仪走过来,告诉席城婚礼即将开始,一旁招呼客人的沈豫也过来催促席城。

宾客落座,婚礼进行曲响起,一对新人牵着手走上红毯。

席城一脸嫌弃,眸光冷漠的直视前方,但慕彤倒是幸福洋溢,嘴角始终扬着甜美的笑容。

梁珩煜坐在坐席上远望着,一边摇头苦笑一边回忆起自己曾经那场荒唐的婚礼。

出身豪门受万人钦羡,但只有他和席城明白这其中暗藏着多少无奈与被迫。

为了壮大公司实力,沈豫见席城年纪不小,终于敲定门当户对的慕家。在她看来,儿子的感情观终归不成熟,家族联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新郎新娘站在台上,婚礼司仪庄重地拿着话筒,就在即将宣布席城与慕彤结为夫妻,两人交换婚戒时,突然一个翩翩身影走进酒店。

“你们是不是少印了一份请帖?”

随着清亮傲然的声音响起,众人的好奇目光纷纷转向身后。

只见一个红裙及身的冷艳女子踏上红毯,干净利落的短发透着英气俊俏,白璧无瑕的娇俏五官几乎360度无死角。

“她是谁啊?”

“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这美女长得好漂亮啊,就是太瘦了。”

……

在宾客的议论纷纷声中,女子进入酒店后径自走向台上。

司仪看到走上台的女子,连忙对着话筒说:“小姐,婚礼已经开始了,请您到下面就坐。”

席城怔然伫立在原地,睁大眼眸凝视着走向他的女子,指间的婚戒不经意掉落在地上。

“暖暖……!我不是在做梦吧!”席城像在自言自语,眸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两年来,虽然他早已接受梁暖暖是自己妹妹的事实,然而他仿佛不会爱了,心里那份空缺一直无人填补。

“结婚需要你情我愿,人就这一辈子,何必为难自己呢?”

梁暖暖走到席城面前,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慕彤,随后将柔软的小手伸向他。

此刻台下梁珩煜更是一脸错愕,听到梦境般的熟悉声音,他难以相信梁暖暖居然会出现在席城的婚礼上,而且变化如此惊人。

仿佛听到心灵的呼唤,梁珩煜无意识地站了起来。

“暖暖,你说的没错!人就这一辈子!”

席城重重地点头,脸上漾着从未有过的笃定和从容,拉起梁暖暖的手便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猝不及防的一幕令司仪和在座的宾客全部瞠目结舌。

此刻除了两人步伐一致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愣在座位上,望着席城和梁暖暖手拉手走出酒店。

梁珩煜也紧张地跟在渐行渐远的身影后面,他头脑空空荡荡,心中完全被梁暖暖的一颦一笑所占据。

然而就在梁珩煜即将走到酒店门口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令他驻足。

“珩煜!你别走啊!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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