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屋中的情形,唐芳菲大惊,急忙冲上来掰着丈夫的手:“老陈,陈老头,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放开。”
她力气小,又如何分得开我们。

陈力扫视众人一眼:“你们进来做什么,这是咱们老陈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看热闹。是不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好回去乱嚼舌根?都给我回去,不要你们在这里。”

大家都畏惧陈力,都道:“幺哥你好好养病,幺嫂你好好照顾幺哥,我们走了。”

陈力的还是不肯放过我,因为用力抓住我领子的手指关节都变成了白色。

唐芳菲还在使劲地掰着陈力的手:“老刘头,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看把小顾都吓成什么样了?”

陈力:“你懂个屁,这小子不承认他和佳佳的关系。”

唐芳菲:“孩子们谈恋爱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还有,他们才认识几天呀,还走不到那一步。”

陈力:“说你笨,果然笨。昨天我犯病的时候,救护车开不进来。佳佳谁也不喊,就给这小子打电话,还预先开了门。对了,她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说具体的地址,这小子就直接找上门来,显然以前就去过哪里。你说,佳佳都把人带回屋了,一男一女呆在那鬼影子都找不到一个的地方,能干什么好事。你说,这还没有关系吗?”

我想解释:老陈,现在微信都有卫星定位,需要说地址吗?

但领子被他使劲箍住,几乎要勒死了,又如何说得出话来。

唐芳菲迟疑了:“啊……”

陈力:“我已经从洪燕那里打听得清楚了,这姓顾的混帐刚到单位不两个月就被派去养老院和你那初恋情人马远搭档,现在又来做驻村干部任第一书记。人年轻,工作能力强,迟早要升上去。别的不说,你那老同学一退,院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听他一口一个初恋情人、老同学的说,唐芳菲气道:“陈力你少说不正经的。”

陈力继续骂道:“男人看男人和你们女人看男人不一样,最了解男人的就是男人。这小子我是看透了,有抱负得很。人家事业上要想再上一步,就得借东风,做个大老板或者大干部的女婿自然而然。不好意思,我陈家这股东风可不大。可这小子又谗佳佳长得漂亮,逗她玩的。这就是个玩弄女性的流氓、杂痞,顾闯,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了,跟不跟佳佳结婚。敢说个不字,老子打死你!”

他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眼镜片闪闪发亮,就如同两把刀子。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诬陷好人吗?想我好好的国家干部,被他这么一说,成了玩弄多位女性的流氓。生活作风有问题,将来别人会怎么看?

要说逗陈佳玩,拜托,我才是被她当成猴儿耍得团团转,我才是受害者啊!

毕竟是自己的独女,心肝宝贝,陈力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

我只感觉再吸不进去一口空气,眼前也有金星在闪烁,知道再不反抗只怕今天就被他给掐死在这里。

刚要用力,陈力的手突然一松,捂着头趔趄后退,就好象是醉酒的人一般。

“老陈,你怎么了?小顾,小顾,快看看你陈叔!”唐芳菲惊叫:“医生,医生。”

我终于吸进去一口空气,急忙跑出去喊护士。

等到护士过来,陈力已经躺在床上,用手捧着头,满面都是汗水。

护士道:“病人,你要保持情绪稳定,不能太激动。”

陈力恨恨地看着我:“我能不激动吗,我的闺女都被这人祸害了?”

我大怒:“老陈,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谁祸害陈佳了。”

陈力:“你连佳佳都叫出口来,当我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喊陈佳是佳佳了?”

陈力:“我偷看过佳佳的手机,看到你和她的聊天记录,要我复述一遍吗?‘佳佳,今天我对你的感觉很好,刚才回家路上眼前全是你的影子,或许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我也不知道,好疑惑。’‘佳佳,我的条件你基本已经了解了。看得出来,你也不反感我,我想我们能够做好朋友的。明天晚上有空吗,要不一起去吃饭,吃完再去看电影?’‘你怎么不说话了,就这么定了,一起吃饭,我再约一下洪燕。’‘不了,我爸爸生病了,我明天要回家看他的。’‘佳佳你真是孝顺,伯父怎么了?’‘有点发烧,大概是感冒了。’‘啊,感冒了啊,老人感冒可不能大意,我也想去见伯父,要不我陪你过去看看他老人家。’顾闯,我记得没错吧?”

“啊!”我满头冷汗,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次还真是被萧萧给害死了。

没错,陈力刚才背诵的正是邢萧萧冒充我和陈佳聊天的内容,这老头,记性真好,还偷看女儿的手机,真是人老成精。

旁边,那个小护士是认识我的,忍不住咯一声笑起来。

可想,她等下肯定会去一丁那里绘声绘色来一个场景还原的。

这才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我的名誉啊!

听完这话,唐芳菲也生气地看着我,那目光就好象是在看一个爱情骗子,让人心惊肉跳。

“小子,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骗我的佳佳,还想骗我拆房子。就为了你的前程,你的良心好黑啊!”

我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责过,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道:“老陈,我是国家公务人员,职责在身,你的违建必须拆掉。法院都判下来了,实在不行只能强制执行。至于陈佳,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心中一急,我有点语无伦次。

“你,你混蛋……我的头,痛,痛……”陈力又抱住了头,满头都是汗水。

唐芳菲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老陈,老陈,护士说了你不能激动的。”

“我能不激动吗,这可是我的闺女,头……咝……又来了,又来了……”陈力大声呻吟:“我看到我是个教师,我站在讲台上,我正在教书……君不见,黄河之水从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简单描述这首诗的创作背景……疼疼……”

唐芳菲:“老陈,叫你不要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咱们就是个农村人,读那些东西做什么呀。你就是一个农二哥,怎么可能是老师?护士,护士,你快去叫医生。”

护士见陈力反应激烈,也有点慌,急忙跑了出去。

突然陈力一把抓住我的手,几乎快把我的腕子捏碎了:“你不许走,把话讲清楚,不然老子整死你!小畜生,玩弄我女儿的感情,还想拆我的房子。”

我挣脱不得,心中暗暗叫苦:今天怎么下得来台,一丁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还不被他笑掉大牙!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个时候,眼前尽是陈老头苍苍的脑袋在眼前晃动,顶门心处有一块大伤疤如同匍匐的大蜈蚣,血红透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块疤应该是他早年留下的,据说被收容所收容的时候就有了。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丁和我说过的话。陈力的病其实很简单,早年受过外伤,一遇到天气变化九回发痛,思维就会混乱,类似于精神分裂。

今天要想顺利脱身,只能把哄一哄他了。

和老人打交道,我这个福利院工作人员有经验。

我也不挣扎了,静静地看着陈力:“老陈,你说得对,你就是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你不属于城南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应该是以前脑子受了伤,这才把往事都忘干净了。不然,为什么你前二十多年的事情怎么都记不住了。想不想知道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帮你。我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我干得就是送人回家的事。老陈,我带你回家!”

失记忆,然后找到自己真实的身份,揭破一件惊天密闻,这是电视电影里的经典情节烂俗桥段,用来骗一个老人确实有点过分。可我也没有办法,不如此,又改如何脱身?

我这段话一口的莎士比亚腔调,说完,自己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陈力的眼睛一亮:“你真能帮我,我要回家,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的,我应该站在讲台上。”

唐芳菲:“顾闯!”

我朝她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正色对陈力道:“老陈你放心养病,这事就交给我吧!”

“你这小子没一句实话,就是个骗子。”陈力怒道:“别想骗我,佳佳的事情咱们另外找个时间解决。先说这事,你不就是想拆我的房子吗,好,你只要查到我二十三岁之前究竟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不劳你强拆,我自己动手。不但自己拆,还会帮你动员其他钉子户配合工作组。”

“一言既出。”我大为振奋。

“驷马难追!”陈力放开了我。

不片刻,一丁就过来了。说来也怪,和我达成协议之后,陈力的脑袋也不痛了,精神也好了许多,但丁医生还是给他开了镇静剂。

病人沉沉睡去,我也适时逃离这是非之地。

我刚才说要帮陈力查明他原来的身份也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只要他带头拆违建,这城南村的拆迁工作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心中十分的高兴,也有点担忧。毕竟,二十年前国家户籍档案都没有实行电子化,挺乱的,办成此事谈何容易。

一丁:“怎么,刚才被老丈人打了?”

我:“什么老丈人,别乱说。”

一丁:“刚才我可听护士说你把那个佳佳怎么了,结果不认帐。老顾同志,做人不能这样啊!始乱终弃,这是要受到全社会舆论谴责的。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你不好好珍惜,渣男!”

“渣男,说谁呢?”我气得几乎吐血。

丁医生正义感爆棚,拂袖而去:“说谁谁知道,顾闯,你我友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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