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喷着黑烟停在福利院楼下,我顾不得锁车,一阵狂奔冲上二楼。老马哥不在,办公室的空调没开。
没办法,只能跑去财会室,立在柜机出风口处,哆嗦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天气实在太冷了,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这才十月底,天上就飘起了小雪粒子,刚才骑了一气车,整个人几乎被吹透了。

洪燕看我冷得嘴青面黑模样,调侃道:“顾书记,你怎么舍得回来,这是微服私访吗?”

我气得哇哇叫:“什么顾书记,就是个驻村的,洪燕如果你想当这个官,我可以让给你。”

“得,我才不去呢,我又不是公务员,没那个资格。而且,你这活儿就是搞拆迁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被激动的人民群众给打了。”

我丧气道:“谁说不是呢,群众工作不好做,事情很烦,我都想找老马哥找局领导说说,看能不能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换什么地方?依我说,城南村可是个美差,局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洪燕是消息灵通人士,憋不住话,说:“知道吗,现在又要实行精准扶贫了,而且还分派下名额。区里各大机关的公务员人人有份,一个也跑不脱。知道马院今天干什么去了吗,他去了刘沟乡,对对对,就是你上次出事的山区。他对口了十家贫困户,需要随时跟进。一两天都要跑过去一趟,看能不能帮些什么。天冷、路远、事多,还有,市里还随时会抽查,查到问题,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怎比得上你在城里逍遥?”

洪燕说到这里,又道:“我听人说,马院下了乡,问对口困难户能帮他们什么,要怎么才能脱贫致富,你猜人家是怎么说的?”

我道:“不会是问老马哥要钱要东西吧?”

“倒不至于。”洪燕说:“当地困难户说,就是今年的土豆种多了点,想让帮着卖一些。”

我说:“那还好。”

“好什么呀,他们的土豆也种得实在太多了,每家都有二十多亩,十家人就是两百多亩。今年行情又差,根本就没人买这玩意儿,马院这两天光忙着向熟人朋友推销了。见面就问,要土豆吗?还缠着人家不放,气得他老年骑游对的老干部都在骂‘土豆,我看你才像土豆!’”

我抓了抓头:“这么说,我这个村委第一书记还真不能辞了?”

“废话,你信不信今天去辞,明天就有人为这个名额争得打破头。”正说着话,电话铃响了。洪燕:“老马的电话,你等着,我开免提,肯定是说土豆的事情。”

果然,那头传来老马哥和蔼的声音:“燕子啊,我是老马啊,对对对,土豆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买上一百斤,谢谢谢谢啊!”

洪燕发出一声呻吟:“马哥,你就饶了小女子吧!昨天我才跟你买了一口袋,现在又买,这是要吃到明年?你看我都胖成这样了,再吃碳水化合物,我的婚姻和家庭就要出问题了,你还有人性吗?”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一笑才感觉大大不妙。

果然,电话那边:“谁在笑,是小顾吗?顾闯,肯定是你,别躲了,老大哥在看着你,你给我解决两百斤土豆。”

我惊得低呼出声:“老马哥,我就是个单身汉,你觉得两百斤土豆我得吃多久?”

“不管了,两百斤说定了,不许讨价还价,等下你和洪燕用维新红包把钱发给我,我付现金给困难群众,挂了啊!”

一想到两百多斤土豆,我头大如斗,忍不住吐槽:“老马也真是,他那么有钱,自己就可以把土豆包圆了。对了,他们家不是开了个大药房吗,可以当成员工福利发放的。”

“怎么没有发,药房的员工一人一百斤,一个也没跑掉,气得马院老婆揪着他耳朵骂了一晚上。”

我面带骇然,乾坤颠倒,夫纲不振啊!

洪燕:“对了,我表妹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反正你这两天也不忙,抽个时间见个面呗?”

我吓了一跳,忙道:“再说,再说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边说话,一边朝门外溜。

身后传来洪燕的叫声:“你怎么可以这样,见一面你身上又不少一块肉。你溜什么呀溜,就这么说定了,找时间约一下。我表妹长得很漂亮的,我这就问她要照片,等下发给你。放心,我不整人,一定是素颜照。”

我不是个习惯拒绝人的,上次租刘姐的房子是如此,这次也是如此,只得无奈道:“有时间见见吧!”

也对,反正就是见面喝杯奶茶的事情,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到时候说没感觉,推了就是,权当是给洪燕一个面子,走个过场。

我心中也是奇怪,咱就是一个没车没房的穷人,这不是害人吗,洪燕这回怎么转了性子竭力促成此事?

我们的洪姐姐也太热心了。

正在这个时候,高溪村刘军打电话过来说,刘俊才的坟已经起好了,断腿已经装进棺木下葬。但手续还没有完善,请我帮忙弄一下。

还好我今天到了福利院,否则临时叫到,再赶过来时间已经来不及。

这是公事,自然可以开公车,我把手续都办完送去了高溪村,等到回福利院把汽车入库,恰好是下午五点。

天气更冷了些,只能咬着牙再次冒得寒风赶回家去。

刚进家门,我不禁一呆,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中醉人的肉香,这让吹了一天冷风已经饥肠辘辘的我口中涌出了唾沫,肚子里咕咚一声叫得响亮。

“大哥哥回来了,姑妈,大哥哥下班回来了。”萧萧看到我欢喜地叫起来。

邢云正在厨房里忙碌,声音远远传来:“让他换拖鞋。”

“好的。”邢萧萧忙拿过来一双拖鞋:“大哥哥你换鞋。”

邢云又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眉目带煞:“怎么这么臭,换下的鞋子带回自己房间,还有,袜子换一下。”

我这才才发现,家里打扫得非常干净,可谓是窗明几亮,地砖都可以照出人影来。不但如此,就连放在门后的几双软塌塌脏忽忽的布拖鞋也都洗过。

我脚上的袜子已经穿了一周,看起来和这环境确实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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