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少年心性,一听说有‘趣事’,立刻就来了兴致,柳亦坐在旁边,一边鼓捣着劲弩‘寡妇’,也做出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曲青石的神色略显倨傲:“那位草鞋先生,在搬山院的追杀之下,逃进了苦乃山根,最终他挖的坑道消失在玉璧之前。先前咱们以为,他是被玉璧吞掉了,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他没被玉璧吞掉。”

梁辛听的有些迷糊,虽然明知道曲青石很快会给出答案,可还是捧了一句:“那他去了哪里?”

曲青石脸色满足,慢悠悠道:“草鞋没被玉璧吞掉,因为草鞋就是玉璧!”跟着,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如果是这样,那么有两件事就好解释了!”

跟着,也不等别人再问,径自向下说道:“第一,玉璧与石脉被连接之下,立刻恶斗到一起,甚至为了能分出生死胜负,不惜要消耗力气来保住‘战场’,这两个邪物之间,必定有过生死大仇!”

喀嚓一声,胖子柳亦装好了第一只寡妇弩,跨在背上,跟着大笑点头:“有道理!先前草鞋在山谷打洞想要夺去石脉的法力,石脉凶根早就吃过他的苦头,现在有了机会报仇,自当拼命!”

曲青石呵呵一笑,继续道:“第二,如果玉璧不是草鞋所化,那背后的那条坑道,也未免太巧了些!苦乃山那么大,草鞋哪里不好挖,却偏偏挖到玉璧的所在。”

事情正如曲青石所料,三百年前草鞋突遭九龙司搬山院的高手狙杀,一番苦战之后,虽然重创了敌人,可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勉强逃入大山。

草鞋本身就是灵石成精,进山之后不仅能将山势与自己连为一体,而且挖洞的度极快,甚至比夺路而逃还要更方便,只不过他伤得太重,最后也没能逃出升天,而是在山根深处伤势爆,现出了玉石妖身,从此休养生息,一睡三百年。

曲青石虽然不懂什么天道、法术,不过凭着一份聪明才智,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梁辛望向他的目光满是崇敬,自从他们挖到玉璧妖怪的时候,曲青石连番决断,武功强胆色足心思更是缜密,好像这天底下根本没什么事情能难住他。

曲青石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了:“你也不错,把玉璧和石脉连起来,我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跟着,伸出胳膊,从柳亦那里取过三根银梭弩箭,随手插在了地面上。

柳亦一见大喜,语气中也没有了原先上下级的刻板:“结拜兄弟?你一直不提,还以为你后悔了,我也不好意思提……”

曲青石哈哈大笑:“你我连番历险,现在还差最后一关,此刻结拜,刚刚好!”

他的大笑由丹田爆,裹扎了浑厚的内力,一时之间把密林外的蛮族嘶吼尽数压了下去!

笑声中,曲、柳二人并肩而跪

片刻后,曲青石斜眼望向一旁满脸羡慕、欲言又止的梁辛,皱眉道:“干啥呢?”

梁辛搓着手心,问了句傻话:“我该干啥?”

柳亦伸手捉住梁辛的腕子,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到身边,按着跪在旁边,一指那三根寡妇箭,喝道:“磕头!”

梁辛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快乐,从小肚子直冲天灵盖,喜悦的无以复加,长大了嘴巴,声音却比蚊子还小:“我……罪户……”

话还没说完,曲青石白眉一轩,低喝道:“住口!我管你是罪户还是纨绔……”

梁辛咕咚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把曲青石的长篇大论砸断了,老头的神色挺憋屈,一番豪迈之言全都憋回了肚子里。

柳亦嘿嘿笑着小声说:“其实要从梁大人的身份论起,只有我才是高攀的。”

跟着三个人报上姓名、父母、籍贯、生辰八字,这时曲青石的身体突然一哆嗦,缓缓的侧过头,斜忒着柳亦,神色不怎么慈祥:“怎么……你比我大一岁?”

柳亦恭恭敬敬的回答:“小时候为了能进九龙司,瞒报了两岁。”

“……”

天下间的结拜都是一个样子,柳亦、曲青石、梁辛三人以箭为香,也不过多了一份杀伐之气!

结拜之后,老大柳亦和老三梁辛各自欢喜,只有白胡子曲老二闷闷不乐……憋了一会功夫之后,三个人突然一起放声大笑。

柳亦第一次当上了老大,兴奋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喜滋滋的走到梁辛跟前,问道:“老三,你姓梁名辛,可有别字?”

梁辛苦笑着摇摇头:“我出身罪户,能有个名字就不错了。”

柳亦一听梁辛现在无字,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困境之中,做兄长的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便给你冠个字!我说一个字,老二说一个字,凑起来就是你的别字,可好?”跟着回头拍了拍曲青石:“老二,昂?”

曲青石不想胖子柳亦那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愣了愣才知道他是跟自己‘昂’,摇头笑骂:“他才十二,取什么字!大洪习俗要到二十岁再冠字成年。不过……”

曲青石似乎是觉得柳亦这个提议倒不错,两个做哥哥的给小兄弟取个字号做见面礼倒也不俗,继续道:“虽然冠字还早,不过倒是可以取个别号,以后即便分开,心里也会有份念想。”

梁辛自己也挺开心,议定之后,柳、曲两位哥哥就开始琢磨着给他取个别号,偏偏柳亦花样多,一定要和曲青石背背相做坐,各想一字,事先不得串议,说是这样才能附和天意,大吉大利。

又是一番乱哄哄的争论,到了最后还是依了柳老大的意思,两个青衣高手背向而作,各自在地上写出了一字。

柳亦写的是个‘磨’字,把梁辛叫过来,正容道:“我只是个粗人,看不出你的天赋究竟如何,不过你我共患难之下,倒也能察觉到你有几分聪明灵气,这个‘磨’送给你,盼着你日后能多加磨砺、不畏辛苦,迟早有成才之日!”

梁辛动容,认真点头,再绕到二哥曲青石跟前的时候,只见地上写的是个刀字。

曲青石也有自己的道理:“自梁大人而下三百年,你历代先辈都蒙受冤屈,沦为罪民,男子立世有恩还、有仇报,这个‘刀’字,写的便是你的仇!以刀为号,昂立天地。”

梁辛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里有些懵了:“那我的别号,就、就叫磨刀了?梁辛、梁磨刀?”

柳亦哈哈大笑:“完了,以后不是个樵夫就是个屠夫!”

……

三个人说说笑笑,曲青石还是老样子,淡淡的偶尔一笑,柳亦忙忙碌碌的给劲弩调弦装箭,同时仔细给梁辛讲解这种利器如何使用。寡妇配三箭,可以连珠而射,也可以逐一射击,这种弩箭威力虽大,但射程不算太远,充其量只有四十步的样子,近战威力极强,但因为太过沉重,所以青衣一般也不会随身携带。

凭着柳亦的力气,在装箭的时候,也要把四肢全都用上,才能绷紧绞弦。

曲青石把一把劲弩端在手中,对着外面作势瞄准,开口对梁辛说:“说实话,这种弩在单兵手中威力有限,毕竟只有三射,不过你可以想象,如果千人操弩,十个百人轮番而射,会有怎样的威力!便是神仙也要退避三舍。”

说着,把手中的劲弩给梁辛挎在了背上,梁辛一负重,立刻觉出饿来了。

他们从无名荒谷出走了一夜,好容易等到天亮,还没来得及收集柴火烤肉就遭遇蛮族,其后又是断案又是结拜,忙忙碌碌直到现在,也只喝了几口水。

柳亦取出了那只装了鸟血的水壶递了过来:“你吃不得生肉,就喝一点这个,天黑后突围,少不得又是一番跋涉,现在多喝一口,到时便能多跑一阵!”

梁辛刚一伸手,水壶却被曲青石抢过去了,后者笑道:“糊涂,生血过了一天多的功夫,早就凝固了!”说着,双手把壶夹住,催动内力去化开壶里的血块,同时皱着眉头望向柳亦:“为什么会遇到项蟾蛮?是不是巧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在摇头之际,外面陡然安静了下来,蛮族的怒啸尽数消失,毫无征兆的寂静,瞬间充斥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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