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身淡灰色长袍,袖口微微挽起,身姿纤停笔直,气质清冷,走的不急不缓,一身沉着之气。

“你没死!”刘景彰大呼出声,说罢急忙转头看向城主,“大人,苏清她炸死,她没死!”

“我若不诈死,如何让你伏罪?”苏清抬头凛然看向徐谦,“大人,我卖给刘家的药方,是从一个老神医手里买来的,当初也是周氏求我去买的,如今刘景彰的确治好了不举之症,又如何说我是坑骗?我坑骗是假,而刘景彰纵火杀人却是真,我侥幸逃过一命,不过是命大而已,但这并不能抹掉刘景彰放火行凶的事实,请大人明断!”

少年吐字清晰,语调铿锵,落地有声,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激动喊道,

“大人一定要惩治恶人!”

“一定要为苏清做主啊!”

刘家人也忙呼喊冤枉。

“啪!”徐谦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道,“刘景彰纵火行凶已是事实,关于苏清坑骗你一事,本官来问,你们来答!”

“是!”

“周氏,可是你自愿向苏清买的药方?价钱当时可说的清楚?”徐谦凛声问道。

周红娇浑身一颤,脱口道,“是、是!”

“孙氏,当时周氏向你拿银子,可说清楚原委?”

“是!”孙氏讷讷出声。

“刘景彰,你服了药以后,不举之症可已经治好?”

刘景彰被当堂问起男人最羞于提起的病症,满脸窘迫,没治好也得说治好了,“治好了!”

徐谦冷笑一声,“那何来苏清坑骗你们一说?”

“大人、”

刘贵还想辩解,却被徐谦打断,“不必说了,本大人自有决断!”

说罢大声喝道,“刘景彰纵火行凶已成事实,并且多次犯罪,屡教不改,即日押入死牢,待本官上禀之后,流放西虎岭,有生之年不得回家!其他纵火从犯,各打五十大板,一同押入死牢!”

听到徐谦的判决,刘景彰两眼一黑,双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刘贵孙氏周氏等人都吓傻了眼,流放西虎岭,路途艰险,不说还能不能回来,恐怕这一去就死在路上了。

“大人,饶命啊!彰儿还是个孩子,求您开恩啊!”孙氏痛哭出声,跪爬向前,大声哀求。

刘贵也砰砰磕头,“大人,饶命啊!”

“大人,苏清并没有烧死,犬子也是一时糊涂,是草民教子不严,求您放过犬子!”

徐谦转目看向苏清,见她微一点头,才抚须做为难状,“本官因为刘景彰年幼,已放过他多次,是他自己嚣张枉法,你们若想本官宽恕他,便去求苏清吧!”

一听徐谦的话,孙氏似立刻找到了救命稻草,起身到苏清面前跪下,涕泪横流,哭的满脸泪痕,“清儿,求你手下留情!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娘对不起你,你有怨有恨都冲娘来!”

“你杀了娘都行,求求你放过彰儿,求求你说句话吧!”

周氏也跪在苏清脚下,痛哭出声,“苏清,你若恨我,打我几巴掌吧,求你放了景彰!”

苏清冷冷的看着两人,默然不语。

刘贵扑通一声给苏清跪下,伏身道,“是我们错了,求你放过景彰,一切罪责,我们刘家愿意承担。”

苏清眉目沁凉,淡声道,

“我是侥幸逃过一名,可我们的铺子已经被烧毁了!”

刘贵头垂的更低,闭了一下眼,决然道,“我在西街也有一家粮铺,还算宽敞,送给你算是补偿!”

“那之前刘景彰伤害我二伯和村民的帐呢?”苏清微微弯腰,低低的道。

刘贵愕然抬头,看着眼前满目冷色的少年,一时有些愣怔,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们刘家是入了这少年的局,他一开始,就是来找他们家算账的。

她当初坐牢的帐,她二伯受伤的帐,如今一一再和他们刘家清算。

“我听说刘财主南坡下那一百亩良田,当初是从苏家手里买过去的,如今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苏清声音没有起伏的道。

当年苏家来到古榆村的时候,十分富裕,在村里置了一百亩良田,后来分家的时候,苏河以苏老年长不能再劳作为由,将田地和家产都和苏淮平分了。

苏家的富贵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和嫉妒,有人故意设局引苏河苏淮入赌。两人陷入赌局不能抽身,输光了家产,把一百亩良田也全部当给了刘财主家。

而当初引苏淮苏河两人入局的人里,定然也有刘财主的份。

之后苏家家产败光,苏淮醒悟,开始勤恳劳作养家,而苏河却一蹶不振,好吃懒做了多年,这笔账,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一个铺子,一百亩本不属于刘家的良田,换你儿子一条命,你觉得如何?”苏清淡淡的看着他。

刘贵脸色铁青,胸口急喘,一咬牙,“好,我都给你!”

苏清唇角浅浅一勾,抬起头来看向徐谦,“大人,刘家愿意将铺子抵给我们做补偿,铺子我收了,粮铺里的粮食我愿意捐给朝廷,正好今年城外百姓遇上洪涝,颗粒无数,这些粮食便充作赈灾粮分发给那些受灾的百姓,也算是刘财主的一份善心。既然刘财主诚心认错,那我便看在刘景彰年幼的份上,饶他一命,请城主大人从轻发落!”

刘财主猛然抬头,他说把铺子给她,什么时候说把铺子里的粮食也一起给了?

那可是几万斤的米粮啊!

可是上头徐谦已经点头,称赞道,“难得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宽宏大量!既然你不深究,刘财主又捐粮赎罪,那本官便依你,从前发落!”

他说罢,看向刘财主,“刘贵,西街店铺和一百亩良田你可愿意作为补偿送给苏清,店里的粮食可是自愿捐出来?”

刘贵心疼的直心肝都在颤,事到如今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沉痛点头,“是,草民愿意!”

“好!”徐谦吩咐师爷道,“写两份刘家店铺、一百亩良田转让给苏清的协议,再写一份捐粮的志愿书,让刘贵签字画押,本官给做公证!”

“是!”师爷点头,很快写好两份协议和捐粮书,分别给了刘贵和苏清。

苏清看了一遍没问题,签字后交给刘贵。

刘贵也只能咬牙签字。

最后徐谦做了公证,重新判决此案,

“刘景彰雇人纵火行凶,看在他尚且年幼,且刘家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本官决定从轻处置,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景彰屡教不改,杖责五十大板,其他纵火同犯依旧按之前判决处置!”

五十大板虽然也很重,但总算留了一条命,刘家人忙扣头谢恩。

“还有!”徐谦沉了脸色道,“苏清虽然心善,但也由不得你们刘家一再欺负,若再有此事,或者苏清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官第一个拿你们刘家试问!”

“是、是,草民一定严加管教犬子,再不会有此等事情发生!”刘贵忙道。

衙役来拉刘景彰去杖刑,也不管刘景彰还晕着,扒了裤子抬到长凳上,捆好后,举着板子便打。

“啪!”的一声重响,直接将刘景彰打醒,随即大声惨叫起来。

“爹、娘,救我啊!”

“哎呦,疼死我了!”

孙氏心疼的跑过去,扑在刘景彰身上,大哭出声,“我的儿啊!”

两个衙役上前将孙氏拉开,继续杖打刘景彰。

苏清跪在地上,垂头清声谢恩,“多谢大人为草民做主!”

虎子和大壮也伏下身去,“多谢大人!”

徐谦抚须温和的笑,“苏清快快起来,本官是陌水镇的父母官,以后谁若再欺负你,尽管来找本官!”

刘贵听着刘景彰的惨叫,再想想送出去的店铺粮食和一百亩良田,只觉心都疼的缩在了一起,抬头看向徐谦,见他对苏清温和欢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城主这样偏向苏清?

而且他为什么觉得是城主和苏清一起做了局坑他!

如今苏清店铺有了,良田有了,而徐谦赈灾的粮也有了,唯独坑了他们刘家!

苏清再一次赢了刘家,看热闹的百姓欢呼雀跃,为正义战胜了邪恶而激动不已,像是自己赢了官司一样开心。

下堂后,孙氏抱着被打晕过去的刘景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离开府衙时,苏清和刘贵碰到,刘贵直直的看着苏清,目光阴沉,又多了几分畏惧。

“刘财主,今日一切皆是你们咎由自取!希望你们以后真的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下次,我不仅仅要你们刘家的钱,绝对会要了刘景彰的命!”苏清声音很淡,却没有人再怀疑这个仅仅十四岁少年的话。

刘财主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好,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招惹你,你也别再来招惹我们!”

“一言为定!”

苏清淡笑了一声,坐上虎子赶过来的牛车,缓缓离开。

刘贵一直看着苏清的背影,细眼眯起,自语道,“这真的是以前的苏清吗?”

孙氏过来,拭泪问道,“夫君说什么?”

刘贵冷冷瞥她一眼,“我说你生了个好儿子!”

说罢,吩咐下人将刘景彰抬上马车,离开府衙,虽然不甘,但的吃了这么大的亏,加上城主的警告,的确不敢再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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