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黄玮峥的病情已经得到好转了,是这样吗?”张刑明知故问地问我道。
“是……”

“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张刑抿了口茶,往前挪了挪身子压在餐桌上,“多亏了他,我们的疫苗才最终能研制成果;哦,当然,你也有功劳。”

我没说话,瞥了一眼周围正襟危坐的同伴再看回皮笑肉不笑的张刑。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这下就好了。我原本只能对我们青山的朋友说,疫苗还处于试验阶段;现在我就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有疫苗了,而且还有了第一个被被治愈的人。”说到这,张刑又喝了口茶,见我们没反应,他脸上还有点不解,劝道,“哎?你们别紧张啊。这茶可是上好的铁观音啊,之前是摆在商场的一家店里,标着最高价啊。你们小孩子不喜欢也得尝尝,这现在在楼下的破店里可没有卖。”

我的确不喜欢喝茶,不过现在在意的可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他这个茶里有没有问题。正在大家为难时,一个拾荒人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张刑一看,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入口那头。我们也都纷纷转头观望那边的动静。

只见身穿标准办公套装的刘依静带着廖黛萍和张熙政步入餐厅。刘依静竖直了她的长发斜披在肩头,藏青色的西装上衣下是一件米白色的衬衫,修身的套裙显得她身材高挑。对她曾经身份有所耳闻的人恐怕都想不到,她在危机爆发前,她化学老师的身份。站在一边的廖黛萍和她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只不过是穿了一件稍显陈旧的灰白色夹克外套,而张熙政就更不用说了,瘦小的他如履薄冰地陪伴在廖黛萍身边,就像一个缩水的人偶。

“啊!欢迎欢迎!”张刑没有站起迎接,而只是坐在位置上双手微微敞开道,“万向城欢迎廖市长前来巡查。”

张刑的话明摆着就是对廖黛萍的嘲讽,不过廖黛萍并没有理会。她在刘依静的指引下坐在了我身边的那个空位,而张熙政则坐在她旁边最后的一个空位上。在我身边坐下后,廖黛萍偷偷对我微笑表示友好,我也点头致意。张刑自然也没闲着,这可是他难得的机会,一坐下就开始旁敲侧击般的试探张刑的口风;当然张刑也只是轻松应付了事。站在我身后的刘依静示意上菜,两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普通服务员的家伙便安静地把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端上了桌。

“这些菜都是我让人好好准备的,希望大家喜欢。”张刑礼貌地把一道道上好的菜转到了廖黛萍和张熙政面前,“香菇焖鸡、青椒肉丝、番茄炒蛋……啊!这个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前阵子我们有人在江边钓上的大鱼,嘿嘿能占到这条江便宜的可不是只有韦家辉他那个江上人哦……”

张刑有说有笑地介绍着他的好菜,不过他后面说的话,我都没太注意听了。因为眼前的这一道道热菜的的确确是我这么久来没亲眼见到但却熟悉不已的食物了。早就吃腻罐头食品和一些味同嚼蜡的米粥,几乎要忘记鸡鸭鱼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我在看到面前的这些菜时,不得不说都快要把刚才的警惕心抛在脑后了。要是在过去,这些或许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饭菜,但放到现在来说,简直就是国宴圣餐。

在张刑的表示下,廖黛萍提起筷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架起了一块流淌酱汁的鸡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仔细品味后露出了怀念感慨的神色。廖黛萍放下筷子,平和地对张刑说道:“你还真会生活啊。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张城主。”

“多谢夸奖。”张刑把菜都转了一圈,让我们其他人都尝上了几口。他这么做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但这么难得的美味放在面前,管他待会要有什么阴谋诡计,先吃上几口再说吧!

饭菜吃过了几轮后,张刑和廖黛萍谁都没有提到我所预想到他们会探讨的问题。两个安全区的合作与纠纷,与之相关的事只字未提。张刑不紧不慢倒还说得过去,而廖黛萍的从容镇定却让我好奇,莫非她真的还有可以令张刑失色的筹码?直到最后,还是张熙政终于沉不住气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城主,恐怕我们是时候谈谈正事了。”张熙政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说道,“关于双方的合作……”

“哦!对对对!我都忘了。”张刑故意摆出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做作地说道。“我都快忘了,这次吃饭可是要谈合作的。那个,我想廖市长刚才也看到了,就在我们吃饭的这个餐厅对面就是一个万向城的实验室,那里的人都是我尽可能找到对病毒研究有帮助的科学家以及掌握相关知识的人。”

“青山在这方面拥有同样的实力……”

“哦,是吗?”张刑第二次打断了张熙政的话,“虽然青山多少从上次的意外中恢复元气,但我想如果是要谈这个研究实力,应该已经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了吧。而且,关于疫苗这件事。我可有个好消息,就在不久前,我们的卢华雄博士已经完成了试验疫苗的临床试验,并且治愈了第一位感染者。”

“治愈?”廖黛萍和张熙政面面相觑,吃惊道,“你们已经治好了一个病人了?”

“是的,这一点你大可相信我的话。那个被治好的病人,你们估计也认识。他就是在坐这几位的朋友,一个叫黄玮峥的小鬼。”张刑把我们扫视了一遍,“他在之前被丧尸咬伤感染了病毒,不过我们的疫苗现在已经让他恢复,现在就等他醒过来了。”

“看来张城主的研究团队真的很了不起啊。听说那时,你们挟持了一个未从城内撤离的国际医疗团队,没想到还真的靠这个团队研制出了疫苗。”廖黛萍一开口,张刑的神色便立刻有些微变,“不过也难怪,这个团队的人都以为是你们救了他们,其实那天他们所困的丧尸群就是你们引去的,我说的没错吧?”

“你对我们的事还真了解啊。”刘依静扶着张刑坐着的椅子靠背,说道,“不过我觉得您要是说这个,就多少伤了大家的感情了。毕竟我们可都是要合作的啊。”

张熙政突然反问刘依静道:“合作?你们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当然。”刘依静回答地简单平静。

“未必吧。”

张熙政话音刚落,两个看上去不像是拾荒人的男子迈着有力的步伐闯入了餐厅。在场的拾荒人刚想阻拦,谁知他们还没动身,就有十几个手持武器的人从那两个男子身后跑出,在廖黛萍和张熙政身后站成了一个扇形,与此同时还有几个人把守在了餐厅的门口。这些人的装扮没有万向城的拾荒人随意,虽然武器和服装不算统一,但右臂上都绑着一个红色绸带。

“这是哪一出啊?”张刑无动于衷地看着张熙政和廖黛萍以及他们身后突然出现的青山侦察兵。

“张刑,我们已经受够了故弄玄虚。青山的那笔血债,今天我就要让你一次付清!”张熙政激动地站起身,指着张刑的鼻子骂道,“就在你这顿饭的时间里,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你们所有的地下层,包括实验室!”

张刑靠在椅子上淡定地看着说话都有些紧张结巴的张熙政。“哦?你认为在万向城,靠这点人可以掀翻天吗?这下头可以我几百个兄弟。”

“那几百人之所以为你卖命,只是因为你有疫苗。现在疫苗在我们手上了,你认为他们还会为你卖命吗?”坐在正对着张刑位置的廖黛萍冷淡地问张刑道。

“哈哈哈,看来你们真的不打算和我好好吃这餐饭了。”张刑叹了口气,淡定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边嚼边对我说道:“杜宇恒同学,我跟你说的没错吧。这里的大人没一个是好人。”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张刑,在桌面下的双手已经在忐忑地颤抖。在来之前,我给身上夹克夹克的左袖口缝了一个绷带夹层,刚好塞得进装有植物疫苗的注射器。只要我轻轻动手,注射器的针口随时可以刺破绷带扎入我的手腕,这时如果我推下注射器,那么会让我发狂的药物就会立刻注射进我体内。可我要不要这么做呢?张刑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此时张熙政和廖黛萍的行为却又显得有些卑鄙……

张刑见我犹豫不决,干脆也懒得等我有所反应。他叹了口气,身边的刘依静为他让出个位置,给他站起身。和张刑相比,刘依静似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从容,即使就现在看来,仿佛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甚至是控制之中。

“廖市长,实话跟您说吧,这次我确实是想和你们合作的。可你们始终就是不会相信我这么一个人。”张刑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他面前廖黛萍,“你们打算在这几个年轻人面前把我怎样?”

“不会拿你怎样。”

“要把我关进监狱吗?”张刑哭笑不得道,“要不要开个庭,公开审判我?”

“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时你们是不是故意在给青山的药物里做了手脚?”廖黛萍愠怒地盯着张刑质问道。

张刑晃了晃脑袋,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看着廖黛萍的眼睛一个一个字回答道:“没错。”

“你这混蛋!”韦宏突然拍案暴起,怒斥道,“这么多条人命啊!你还有人性吗?”

“我不这么做,你们迟早也会毁了这,跟随我的人难道就不是人吗?”张刑总算是撕破脸皮,喝止了韦宏,“不要用冠冕堂皇的话去伪装你们的自私!这个时候,谁他妈不就是想活着?”

韦宏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张刑话锋一转,调整语气又问廖黛萍道:“话说,廖市长,为什么你们又改主意,不打算和我合作了呢?还是说,你们一开始就没这个想法。”

“一开始我们确实是想和万向城合作的。”廖黛萍说道,“但很抱歉,你的不确定因素态度。接下来我们所做的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大事,我们不能有半点闪失。而且……”说到这,廖黛萍似乎瞥了一眼站在张刑身边的刘依静,“与其和你合作,我们认为还是全盘接收你的势力会比较好。”

“拯救人类……”张刑叉腰低着头自言自语,看上去已经是自暴自弃的他又把目光朝向了我,“都到这份上,你还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我还是下不了手,为了张刑,我这么做值不值?再怎么说,廖黛萍也不像会是去对我威逼利诱的人。至少看上去,她更像是个好人……可是……

“果然小鬼就是小鬼。”张刑对我失望地摇头,然后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动手。”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几乎是在同时,张熙政他们背后的青山侦察兵中传出了手枪被快速掏出,子弹上膛地摩擦声。紧接着清脆的枪声响起,张熙政的胸口瞬间出现一朵绽开的血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张熙政背后的那个侦察兵,他就是刚开始走进来的那个男子,样子看上去应该还是个队长。与此同时,侦察兵队伍里的几个人也突然拿出武器干掉了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同伴。廖黛萍惊恐地捂着倒在位置上奄奄一息的张熙政血流不止的伤口。而我们几个都不约而同地站起后退,但还没退后几步,就被张刑的人控制住了。

“你还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啊?”张刑不屑地又坐回了位置上,看着命不久矣的张熙政哂笑道,“跟我算账?哼,账结清了吗?”

“怎么会?”

“你们那的人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正直。”张刑用筷子指着廖黛萍说道,“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他们之所以为我卖命,就是因为我有疫苗。”

说到这,张刑又看向我,说道:“这里没好人,我当然也不是好人。真可惜,你还是没明白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他对刚才那个开第一枪的青山倒戈侦察兵使了个眼色,继续对我笑道,“哦对了,你还有几个朋友,今天差点错过这餐饭了。”

张刑说罢,只见两个本该是青山侦察兵模样的拾荒人押着韦厉勤走进了餐厅。“听说还有两个,不过暂时还没找到,不过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

陈茉看到头破血流的韦厉勤,不禁问道:“韦厉勤?为什么……”

“对不起,我们本想早点进来好给你们接应……”韦厉勤哭丧着脸道歉,但他没意识到这样说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哦天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好了……我此刻的表情估计比苦瓜还难看。张刑倒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难堪。“看来杜宇恒同学,你不是不聪明,而是站错队了。”

听张刑的口气不对劲,急忙喊道:“不是这样的!”

“太晚了。”张刑根本不听我解释,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刘依静背后拔出一把手枪朝韦厉勤胸口上开了一枪。

“不!”

我和朋友们的喊声根本不可能阻止子弹射穿韦厉勤的胸口。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朋友倒在面前血流不止,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气,他的双眼也没有闭上。

张刑把枪还给了刘依静,自己继续夹菜吃菜。“这是对你的一个教训。”

“教训?韦厉勤做错了什么?”梁旻莨怒斥道。

“要怪就怪杜宇恒好了。”张刑根本不在乎梁旻莨的谩骂。

朋友们对张刑的叫骂除了宣泄自己的愤怒外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张刑甚至都乐在其中。但骂声中,我似乎嗅到了隐藏在角落的杀气,这股杀气就在张刑背后。当我有所觉察时,张刑背后的刘依静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朝张刑举起了枪。

张刑感觉到了背后黑洞洞的枪口,周围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脑海中下一秒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张刑脑浆四溅的那一刻。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这么做。”张刑平静地看着刘依静说道,“是因为刘勇的事吗?”

张刑所说的刘勇不正是刘队吗?当初在隧道里这家伙差点把我干掉,但后来被黄玮峥所杀。现在看来,这叫刘勇的人果然真的是万向派到青山的卧底;但就不知道为什么和刘依静又有什么瓜葛了。

“没错,你那天是故意把他送到青山送死的!对不对?”刘依静愤怒地泪目已经说明了他和刘勇的关系不简单了。

面对刘依静的质问,张刑哂笑道:“明明是你背叛我,不要说得那么大义凌然好不好。你要开枪就开枪吧。”

张刑刚说完,刘依静甚至连一秒的忧郁都没用,激愤的她立刻扣动扳机,但枪却没有开火,准确的说是枪里并没有子弹;刚才张刑朝韦励勤开的那一枪就是最后一发子弹,他一定是故意而为之的!

“怎么……”刘依静吃惊地打开弹夹,果然里头根本没有子弹。

可怜的刘依静刚反应回来,一抬头,看见张刑从口袋里掏出的另一把枪指着自己。张刑同样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枪声干脆的响起,拖拽着火舌的子弹径直射穿了刘依静的脑门。这女人连最后一声悲鸣都没发出就倒在地上,短暂的抽搐后便一动不动。

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太突然了,姑且不说我们当中的几个女孩子发出的几次惊叫,就连在场的卫兵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没发声,只是盯着韦厉勤的尸体狰狞的表情,再看了看可悲的刘依静,袖口内的注射器正一点点把那该死的药物打入我的体内。没错,就让这股狂躁去释放我的怒火吧!

药效迅速发挥作用,我的胸口顿时滚烫,四肢也渐渐发麻失去知觉。陈茉看见我摇摇欲坠,已经想得到我做了什么。我头脑发胀,意志力正逐渐减弱。只记得,在我最后将要丧失理智的一刻,我对陈茉挤出了一点自嘲般的微笑。

“妈的!你们没给他们几个搜身吗!”再次恢复听觉时我耳边张刑惊慌的训斥声忽隐忽现,模糊视线下,我看见自己鲜血淋淋的双手正撕扯着一个人的内脏。

“快开枪啊!”张刑的命令下,枪声四起。

子弹从我身边呼啸而去,或许有几颗已经打进了我体内,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牢牢记着一件事——杀了张刑!感觉就像在经历一场噩梦一般。我眼前看到的是一段段血腥的片段。

我死死咬着一个人的喉咙,他握着枪的手被我扯断;走火的自制冲锋枪打碎了头顶天花板上的吊灯。刹那间,房间里失去了最重要的光源。黑暗与鲜血的味道唤醒了我体内被禁锢的力量,嗜血的狂躁与兴奋感促使我成了黑暗中了野兽。人类悲惨惊慌的哭喊声此起彼伏,鲜浓的血浆不断洗礼着我的身躯。

在灯光时隐时现的走道上,我追赶着个一个挟持着女孩的男人。他散发的气味是我追踪他的最好线索,无论他躲在哪个角落,我都能找到他。但他就像一个受惊的狐狸,一次次躲过了我致命的追击。一个手持消防斧的男人赫然闪现在我面前。我躲过了他挥来的利斧,跳起把他压倒在地,他顿时惊慌失措,而我毫不犹豫地扯下了他的下巴。那人的哀鸣没持续多久,就被自己的鲜血呛死。

不是他……

我舔舐了被撕碎的血肉,再次追寻刚才那个狡猾的猎物。

冥冥中,我出现在了一间明亮的房间里。刺眼的灯光始终照在我身上,我愤怒地寻找光源,把它击得粉碎。黑暗再次向我拥抱,赐予我来自地狱的力量。我的耳边又再次传出有人绝望的叫喊声。有人类在向我的方向开枪,不过早就被恐惧震慑的他根本没有准心,飞射的子弹只会打碎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被吓破胆的人类更不会想到我会绕到他的背后咬断他的脖子。

我徘徊在一滩滩鲜红的血泊中,来到了一个满是植物的房间。这些植物在黑暗中都散发着荧光,闪耀的孢子在空中飘散,我如饥似渴地吸食着这让我精神百倍的空气。虽然不知道身边的这一株株植物从何而来,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它们的一员,仿佛我体内蕴含的力量都是源自于它。

忽然间,空气中传出了人类的臭味。我很熟悉这股味道,它来自于植物从中的一个角落。我能听见从那传来颤抖的呼吸声,就连散发出的气味都包裹着惊悚。隔着草丛,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脸,她惨白的脸绝望地看着我。我俯下身靠近她,这个面庞很熟悉,我知道这个人类。嗜血的原始冲动促使我朝她动手,但另外一股力量却命令我不能这么做。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去寻找自己最先想要杀掉那个人类。

“别过来!”当我模糊的意识再次有所恢复时,我又看见了一个男人用匕首夹在一个女孩的脖子上。他正一步步被我逼得往后退,直到他退到了一个病床前。

这是一间明亮的病房,扰人的灯光照在我的皮肤上引发了一阵阵刺痛,但此时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而是如同一匹饥肠辘辘的野狼,在这个猎物面前左右徘徊,寻找合适的时机冲上去把他撕碎。这个人类就是我的猎物,他一只手勒着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一下指着我一下子又架在女孩脖子前一下还会指着病床上的另一个人类。

“哈哈,你还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的,对不对?”这个人类不断地对我说话,但我多半只知道他是在对我叫喊,至于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却不太明白,“听着,你要是再靠近我,我就把他们俩都杀了!”

“杜宇恒,你快走啊!”女孩朝我哭喊,“快走啊!张刑已经完蛋了!”

“你他妈闭嘴!”男人用刀柄扇了女孩一巴掌,又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背后的一个人类喊道,“快啊!快给他打疫苗!”

我回头一看,那个人类手持着一根针筒,和我对视后,他立刻怯步不前。此时我并不打算去咬死一个早就不敢靠近我的人类,面前的这个人才是我弑杀欲望的焦点。我一步步靠近那个人,每上前一步,他就勒紧被挟持的女孩一点。他收缩的瞳孔始终盯着我,颤抖的手几乎都快握不紧手中的匕首。

“别过来!”

我能感受得到人类的恐惧,事实上,他们惊慌的呼吸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在演奏一首激昂的交响乐,只会让我更兴奋。

“别过来!”那个人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但其实,他根本没想到,病床上的那个人类坐起来了。这个人看上去虽然很虚弱,甚至连呼吸都极其微弱,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目标和我一样都是那个唯一持有武器但却最害怕的人。

我最后再踏出了一步,那个病床上的人类眼疾手快,奋起一扑,用输液管狠狠地勒着我猎物的脖子,女孩趁机挣脱。被勒住的人类想用匕首去捅他背后的人类,可是刚好被女孩顺势扭过手腕,正好插在了他自己的腰上。

病床上的人类见状松手,拉着女孩靠向病房的一边。而我猛然一跃,双手摁住猎物的肩膀,我和他都摔在了地上。感觉到死亡临近的他拼命挣扎,但他的脖子就在我嘴边,我当然不会客气,一口撕咬,只感觉到涓涌的血液不断灌入我的喉咙。我的饥饿感事实上并算不上强烈,但就是渴望把猎物撕碎,享受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快感。

“杜……杜宇恒……”躲在墙角边的两个人类对我叫唤道,“你不必这样……快平静下来……”

虽然我没有撕碎他们的冲动,但却始终觉得他们会夺走我千辛万苦才逮到的猎物。我龇牙低吼警告他们不要靠近,可那个女孩却不听另外一个人类的劝阻,依然小心翼翼向我靠近。

“我是陈茉……”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这个女孩曾经也这样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于此同时她还在向我靠近,“你还记得吗?”

“陈……茉……”我的嘴巴不用自主地跟她说出了同样的名字。

“陈茉,小心点!”女孩背后的人类似乎对我很警惕,这让我有些急躁不安。

“不,黄玮峥,我曾经差点就这样让杜宇恒恢复回来,这次一定可以办到。”女孩执着地靠近我,但我感觉不到她的威胁。她更像是……我的同伴?

“还记得吗?你叫杜宇恒,是我的朋友。”女孩的双眼红润,她根本不在乎地上的血肉模糊,还有可以轻松把她咬死的我,“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杜……宇恒?”

“没错,杜宇恒。”女孩竟然笑了,不敢相信,她竟然不害怕我,和其他的人类都不一样,她不害怕我。

“杜宇恒?”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它对我来说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对,杜宇恒。”女孩大胆地抚摸我的脸,逝去我脸上的鲜血,“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不能离开我……”

“不能……离开你……”我……我想起来了!没错!我就是杜宇恒!我跟这个女孩保证过不会离开她!对,她是我要保护的人!“陈……茉?”

“啊哈哈!杜宇恒?你恢复了吗?”陈茉几乎要哭出来了。

天啊,感觉就像一场噩梦……刚才的记忆正随着我脑袋的一阵阵胀痛在消失。我的四肢都在发热,全身像发烧了一样流汗,眩晕的感觉加上透支的身体,使得我坐在了地上。

我摸了摸陈茉的脸,精疲力尽地回答道:“对,是我!我,我没事了……”

“谢天谢地!”陈茉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我,哭道,“你真是个疯子。”

“是啊……”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内脏都被挖出来的张刑,他已经断气,现在躺在那的只不过是一具残破不堪的皮囊。

黄玮峥向我和陈茉靠近,他站在那欣慰的看着我们俩。我看了看他,笑道:“你没事了?”

“你没事了?”黄玮峥故意也问我道。

我摇摇头。“没事了……要不要来抱一下。”我朝他招手,示意他要不要来加入到我和陈茉的拥抱当中。

“哦,不了……”黄玮峥调侃我一般的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就陈茉愿意抱一抱了。”

陈茉没有像过去那样,大手大脚地把我推开,相反她抱得更紧了。这一次,我可不打算再多嘴,免得她又松手了。我环望了一圈周围狼藉的一片,所有躲起来的人又都聚到了隔离病房周围,他们似乎已经不担心我会失控杀人了。我相信刚才绝对发生了一场不堪回首的灾难。黄玮峥正看着张刑的尸体,真怀念他这副如有所思的样子。我也看了看张刑开膛破肚的尸体,那身华丽的西装成了他高级的裹尸布。换个角度想,刚才的自己绝对是个恶魔,幸亏这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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