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向城的拾荒人佣兵们一个个都在忙着将他们的战利品搬上巴士,虽然中途出了个小插曲,但这次任务也姑且算是大捞了一笔。老狼靠在巴士的后门旁,看着自己的手下扛着一箱箱补给上车,满足地抽着烟。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门边正和黎琴低语的杨山傲,有点不屑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嘿,你是个什么官?”

听老狼这么问,杨山傲哭笑不得道:“官?什么官?我原本是这次行动小队的指挥官,仅此而已。”

老狼扯了扯自己的领子,暗示他知道老狼军衔的等级明显和身边的黎琴不是一个级别的;杨山傲也点头默认。老狼继续问道:“外边情况如何?”

“你如果说海南的话,那的政府都在正常运转,军队也在维护秩序,当地的人口开始恢复,虽然还有好几个隔离区的疫情仍在继续,但总体来说绝对比这里好。”杨山傲瞄了一眼窗外的丛林,继续说,“世界各地直接基本已经失去联系了,我们并不知道国外的情况如何,不过听说欧洲那边有国家直接引爆了核弹。当然这也只是传言罢了。”

“你们的东西还好吗?”老狼用下巴指了指坐在杨山傲身边的黎琴放在大腿上抱住的保险箱。

“感谢你没毁了它。”黎琴讽刺的插了一句。

杨山傲接过话头,笑道:“放置的容器没有损坏,不过我希望能尽快将它放在安全的地方。你们那有冷藏箱吧?”

“应该吧,这我就不懂了。”老狼耸耸肩道,“你看我这样,像是知道什么冷藏箱的吗?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安全区的头儿非常愿意支持研究疫苗的工作,所以听说那些研究设备很齐全,而且我们有电力供应。”

“那就好。”

“顺带问一句,你们俩现在反正也完成不了你们的任务了,还这么执着于这个疫苗又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你们手上的这玩意也算不上是能治愈这病毒的疫苗。”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老狼的话似乎引来黎琴的不满。

相比黎琴,杨山傲还是依然心平气和,就好像一个耐心传教的神父一样,微笑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要保护好这个疫苗,仅此而已。”

“头儿。”一个佣兵打断了老狼和杨山傲的谈话,“我们东西快装完了,是不是该叫黄玮峥他们回来了。”

老狼抿嘴想了想,让那佣兵把身上的对讲机拿给他;这就是拥有电力供应的好处,万向城的拾荒人现在基本已经可以放心使用无线电通讯,这在平时执行搜寻任务的时候提供了更多的便利。“狩猎结束,猎人请返回,猎人请返回……”

老狼呼叫后,对讲机的另一头沉默了一段时间,正当老狼想再次呼叫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张晓颖的声音:“猎人请求延长狩猎时间,是否允许。”

老狼无奈的甩甩头,回应道:“不允许,立刻返回,猎人立刻返回,你们只有二十分钟,立刻返回。”

对讲机那头,先是有人打开了对讲,但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张晓颖不情愿的答道:“明白,猎人现在准备返回……”

“你的那两个部下和另外的那几个人认识?”感觉到老狼心有苦衷,杨山傲好奇道。

“是的,所以才这么多麻烦。”老狼一边抱怨一边命令司机发动巴士,他并不愿意谈论黄玮峥他们之间的关系,对老狼而言,这只是个累赘。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张晓颖和黄玮峥两人就赶回了巴士。上车后,黄玮峥没有说一句话就跑到了车尾的后座,和一开始他们来到这时一样,坐在最靠里最靠边的位置上。人到齐后,武装巴士开始返回万向城,拥有死城森林地图的他们就像在参加一次丛林观光一样轻松;当然,他们也忘不了之前那被丧尸围困时的绝望。

巴士有节奏的摇晃着,除了几个佣兵在饶有兴致地小声交谈外,就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和车子各个部件摩擦发出的噪音。老狼站在巴士的前门,向驾驶员交代完事情后,忙里偷闲地坐在车子前排的横座位上,本想小憩一会儿,这时发现张晓颖站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事?”老狼不耐烦地闭上眼。

“你应该再给我们几分钟,哪怕几分钟都好。”张晓颖没有大声嚷嚷,但可以从她急促的语速上判断得出她对老狼的不满。

“我给了你们时间去找你们的那些朋友,但你们没把握住机会,这能怪我吗?我总不能让兄弟们在荒郊野外等你们吧。”老狼懒洋洋地回答道,“再说了,你们要是走远了,我不认为能一时半会回到巴士。也快到晚上了,你觉得你们俩在外面安全吗?”

“所以我们才更要找到陈茉他们。”

“小姐,我们可是给万向城打工,你要我去关心青山的人安全,好歹看一下形势,而且他们的人现在恨我们恨得入骨,我凭什么要这么做啊。”

“就凭你把那完全就是失败品的疫苗带到青山,就凭你毁了他们整个安全区。”

“呵,别说得那么事不关己,这事你也有份。而且我们都只是送货的,货有没有问题,说实话,真的不管我们什么事。”

“我不这么认为。”张晓颖盯着老狼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无辜。”

被张晓颖尖锐的目光注视了几秒后,原本还装得无所谓的老狼渐渐感觉到了不自在,他抽了抽左脸颊的面部肌肉,不耐烦地扭过头,躲开张晓颖的目光,装作睡觉的样子一闭双眼,不闻外事。

满载的巴士在颠簸的路上发出更大的声响,除了轰隆的引擎声和金属摩擦的噪音外还有一箱箱装备和战利品来回移动发出的声音。大多数佣兵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可张晓颖却在这时从嘈乱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听到了?”张晓颖环顾窗外,问老狼道,“有枪声。”

“你想太多了。”老狼没有睁开眼,像说梦话一样慵懒地说道,“就算有枪声也不关我们的事,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万向城好好享受了。”

显然张晓颖无法说动老狼,随着巴士的行驶,他们也一点点远离死城森林的深处。凝视着窗外渐远的飞机残骸,再看看后排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黄玮峥,张晓颖只能长叹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两旁的街景由茂密的丛林一点点变成荒败的建筑最后驶入那仍能勉强体现人类文明却也在一点点败落的空旷街道。

灰色的枪口上一缕白烟渐渐消散,刚找到陈茉和吴菲的青山士兵捂着中弹的胸口跪倒在地,一个穿着破旧的蓝黑色兜帽衫青年一边把他那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土枪抗在肩头一边得意地走到身穿军装显然是正规军人的青山士兵面前,用脚踩在他摇摇欲坠的肩膀上,炫耀似的环顾自己的同伴,在一群野蛮年轻人粗辱的吼叫声中像个胜利的角斗士一样举起双手向同伴示意。

“瞧瞧,就是这种货色才害得我们现在生活这么惨。”年轻人一脚踢到奄奄一息的士兵,朝他吐了口唾沫,捡起士兵的步枪讽刺道,“没想到你们的日子好像过的还不错嘛,有这么好的枪,没事还带着两个漂亮小妞到森林里乱跑。知不知道,这里我们才是老大!”

士兵冷笑地一扫手,便轻松把那年轻人扫倒在地。“不知天高地厚……”

倒地的年轻人慌张地跳起,他的脸气得通红,羞怒地望了一眼惊讶的同伴,整个身体不停的颤抖,他原地摇晃了几步,瞪着大眼闷声举起枪,用枪托硬生生朝直到士兵的脑袋砸去。

“你!给我!他妈的!闭!嘴!”青年一击一骂,士兵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脑浆飞溅了青年一身;青年看上去却非常享受其中,他的脸上看不到那种杀人凶手的凶神恶煞,而是变态的享受与愉悦感。

其他几个围观的年轻人没有起哄,那个杀死士兵的青年把步枪丢到一边,边喘着粗气边陶醉在刚才杀人的喜悦,一步步走向被反绑丢在一边堵着嘴的陈茉和吴菲;她们俩哭红了眼激动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束缚。杀人的青年走到两个女孩身前蹲下,刚一松开绑在陈茉嘴上的绷带就听见陈茉歇斯底里的诟骂,但青年并没对此手足无措,甚至没有感到惊讶,他异常冷静地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陈茉安静,就好像在试图安抚失控的陈茉一样。

“嘘嘘嘘嘘,别哭了。”青年如同安慰自己女友一样用血红的双手擦拭陈茉脸颊上的眼泪,耐心的问道,“来来来,告诉我听,你们是不是来找那架掉下来的飞机的?”

“都是我的错……”被恐惧占据的陈茉全身战栗,完全没听见青年的问题,而是哭红了眼一次次慌张地重复自己的抱歉,“都是我的错……”

不久之前,她因为埋怨黄玮峥的所作所为,在一时冲动下跑进了丛林,没想到当她冷静下来时已经迷失在这片茂密的死城森林中,虽然没多久追在她身后的吴菲就找到了她,但两人同时也无法重新和其他人会合了。正当两人想弄清方向时,一群穿着褴褛外套脸上还画着奇怪图腾的青年出现了。

这群早已忘记人类社会基本秩序的迷失青年同时也是死城森林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但他们并不打算和陈茉他们重回末日中危在旦夕的人类社会。与其说这些幸存者是在森林里苟且求生不如说他们是在狩猎。在死城森林中,他们找到了自己残酷的生存之道,躲避变异者的同时他们也搜掠其他幸存者,相比变异者而言,他们这帮人更像是行尸走肉。

正当他们捉住陈茉和吴菲,企图先报以非分之想调戏一番的时候,那名离开老狼等人回头寻找她们的青山士兵出现了。在干掉了三个迷失青年后,士兵还是寡不敌众被活捉,最后还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先是听到了杜宇恒的噩耗还有黄玮峥害死杜宇恒的事实,再到被一群丧心病狂的青年非礼,最后一名年纪看上去与自己相仿的士兵还因此断送了生命。此时的陈茉几乎已经崩溃,她在一段哭闹后整个人已经变得恍惚,双眼无神地呆在原地。

本想再找点乐子的青年似乎也因此失去了兴致,他无趣地站起身,招呼自己的手下道:“看来这妞已经疯了,没意思。先带回去再说吧。”

“好像那边也抓了两个外来人。”另外一个穿着红色运动外套地青年说道,“不如找到另外那一帮人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吧。”

“行,天也差不多黑了,动作快点。”杀人的青年布置完任务后又凑近吴菲,带着调戏的口吻贴在吴菲的脸上笑道,“那妞不好玩了,看来今晚就只有你能让我们快活快活了。”

“信不信我宰了你!”吴菲挣扎着向前一撞,差点把那青年撞到,可这却让那人更加兴奋。

“有意思。”青年变态地拍了拍吴菲的脸颊,便转身呼唤同伴们前进。

在六个行为怪异的恐怖死城青年押送下,陈茉和吴菲两人来到了一块看上去过去应该是主干道的空地上。两边的建筑基本已经失去过去的原貌,藏绿色的枝叶如同一块厚重的军用篷布盖在楼房上,其中一些本来就年代久远的房屋已被枝蔓压垮。隐约还可以看见那些房屋里黑洞洞的窗口,在那空寂仿佛被遗忘的街道漫步太久,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被这伴随着死寂而来的恐惧压垮。任何人都会不经意地去注意那些破败房屋窗户和阴暗的街边小巷或者是被楼瓦砸坏的汽车,关注得太久,人们就会开始怀疑,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躲在那,偷偷的注视着他们;那些所谓的“东西”可不是变异者或是什么其他的变异生物,有些东西可比这些看得见的威胁更可怕。

街边的店铺有的爬满藤蔓,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有的则耷拉着青苔包裹着的招牌,破碎的橱窗下洒落着被人扫荡过丢弃的物品。偶尔经过的一处车祸现场也只能勉强看得出有三辆车相撞的模样,在死城森林里青苔与藤枝蔓延得比城市衰败的速度要快得多,伴随而来的死亡与恐惧自然也迅速。陈茉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森林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就连老狼和他的佣兵们也没有来到或者是想到过这里。曾经的高楼大厦要不坍塌只剩下废墟,要不就成了一颗颗包裹着植被的钢筋水泥大树,除了原来较宽的马路外,到处都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有些折曲的树藤蟠曲在楼道口或是一些房屋一楼塌坏的口子附近,就好像一道邀请过路人进入的幽暗洞穴一般。当然,没人敢进去,就连以森林幸存者自居的这帮杀人青年们也不敢。

阳光在这也显得胆怯,它几乎无法射穿潮湿的空气和茂密的植物巨大的枝叶,在迷离的光线下,可以依稀看见一些枝繁叶茂的角落空中飘散着莹绿色的颗粒,在那些地方有一簇簇墨绿色和樱桃红色的蘑菇,如果盯视几秒便可发现,这些蘑菇菌丛在微微的蠕动,静静聆听还可以听见那腻滑的蠕动声,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诡异的蘑菇和堆积的青苔植物下似乎压着一些人类的肢体,或者说这些蘑菇就是从人类那已经寄生着一团团蛆虫的尸块上长出来的;其中一些还可以看得出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只不过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把它们挖出来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死城森林里随处可见的街道上行走,但这些杀人都可以不眨眼的迷失青年却也会因为那隐藏在空气中的压抑感而感到不安,走了大概三十分钟,他们一个个都已经大汗淋漓,额头上绿豆般大小的汗珠可不是因为运动或是身体的燥热产生的。包括陈茉和吴菲在内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警惕着所到之处那些细微的声响,随着深入森林的内部,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畏缩成一个小团小心翼翼地走在看上去稍微安全的马路上。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杀人青年跳上了一辆灰色的掉漆报废汽车车顶上,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处水潭向同伴喊道:“我们到了!动作快点!”

其他的几个青年听到后纷纷加快脚步,如同马拉松最后的冲刺一样竭尽全力地向着那片水潭冲去。这些按理来说已经习惯死城森林原始的末日生活的青年却在此时变得有些惊慌,他们就好像久居在黑暗之中而渴望光芒一般疯狂,要不是用绳子捆住了陈茉和吴菲,估计他们都愿意抛下她们两个冲向那片水潭。

所谓的水潭是由一个被汽车撞坏的消防栓漏出的水在一处地势较低的凹坑形成的小池子。从消防栓到池子之间还形成了一条小溪,在池子附近环绕着几棵翠绿色的植物,当然更多的是参差不齐的杂草。迷失青年们来到水潭前便蜂拥着挤上去舀水喝,两个拉着陈茉和吴菲的青年也扯着陈茉她们在稍靠边的位置喝起水来。

虽然的确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渴,但像几个青年这般好像漫行在沙漠中发现水源一样争先恐后地喝水,还真的有些奇怪。在陈茉和吴菲看来,这帮恨不得一头栽进水中把池子吸干的迷失青年就像是在吸食毒品一样疯狂。

“水是生命之源,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它依旧如此。”一个沙哑男人的声音从陈茉背后传来,吓得她脑袋一缩。

陈茉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破旧绿色夹克衫的络腮胡中年男子正微笑的看着她,那笑容并没有让人感觉得到友善反而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权威。在中年男人的背后还有五个精壮的成年男人,和那群正在喝水的青年相比,这几个成年人显然要更老道更让陈茉和吴菲感到棘手。看上去,这几个男人倒像是有组织的黑道,而那些青年则和街边的小混混差不多。他们手上的武器也要更具有杀伤力,除了砍刀和土枪外,陈茉还看见了几把军用的枪械,至少有把类似杜宇恒所用的95式但枪身更短小的步枪,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陈茉知道通常能拿着这种军用枪械,至少可以说明这伙人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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