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的复兴系列●══════════════●
肖英俊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跑了很多地方调用了很多资源终于查到了钱美慧和蒋乐姗的详细身份资料。

蒋乐姗,四川成都人,父母都是电力公司的普通职工,高中毕业后顺利地考上了B市的一所名牌大学,专修哲学,在校期间所有考评记录均为良好,毕业后蒋乐姗因所学专业的关系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收单位,于是便留在B市闯荡,目前以卖保险为生,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应该说蒋乐姗不过是成千上万的普通女孩中的一个而已,肖英俊没能从这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信息里找到任何一点蒋乐姗与贩毒集团有交集的痕迹或是线索。看完蒋乐姗的身份资料,肖英俊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对蒋乐姗的怀疑。

或许是因为蒋乐姗的身份和经历实在平常了,所以才益发衬托出了美慧的身份和经历的不平常。当肖英俊在留学人员服务中心翻开钱美慧的档案资料时,是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钱美慧竟然是钱杰的女儿!

记得大约半年前,钱杰因涉嫌贪污受贿被双规,他的夫人也被强制接受调查的消息几乎占据了全国各大媒体的头条,当时,肖英俊并不知道钱杰有一个女儿。事实上,那个时候的肖英俊根本就没想过,像钱杰这样的政府高官是不是有子女,如果有,他们被双规后他们的子女会怎么样这类的问题。他更没有想过,万一那些落马的贪官里,有人实系遭人陷害并非罪有应得又当如何,而之所以没想过,是因为他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万一!

自古以来,冤狱虽多,但很少有人是以贪官之名遭遇冤狱的!因为贪官的罪名若要成立,必得有贪来的钱财做证据支持,试想,谁会用大笔的钱财去陷害一个无辜的官员?所以贪官一旦落马,必然是真贪了,既然真贪了,就活该落马。

肖英俊一边翻看着美慧的身份资料一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她竟然是贪官的女儿!哪怕她是流氓的女儿呢!为什么偏偏是贪官的女儿!”钱美慧是钱杰的女儿这一事实着实让他感到郁闷。他最厌恶贪官了,在他看来,贪官们个个都很虚伪——常常以君子自居却做着流氓勾当,表面上摆出一副人民公仆的样子,暗地里却以权谋私贪腐成风,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一直认为贪官是比流氓更可恨的人,因为流氓虽做着流氓的勾当,却从不掩饰自己的流氓嘴脸,相较于那些虚伪的贪官,他觉得反倒是流氓们活得更直白些!他厌恶贪官首先厌恶的是他们的虚伪,其次才是贪!

因为知道了美慧是贪官的女儿,肖英俊心里对美慧那种热烈的感受忽然间消退了,那种像发烧一样的感觉不见了,滚烫的温度也降了下来。他用理智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陷得太深,不,是根本不该陷进去。他实在不想爱上一个贪官的女儿,要一个贪官给自己当岳父岂不等于是认贼作父?

不过,为了查案,他想他必须得跟美慧以及蒋乐姗做进一步的接触,而且为了很好地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有必要做出被这两个女孩中一个所深深吸引的样子,他必须想方设法接近她们,这样才有机会出入她们的出租屋,继而认识出租屋里其他房客,以便做更深入的调查。

可是,究竟要做出被谁所深深吸引的样子呢?他这么做显然会引起对方的误会,万一对方认真了怎么办?万一她们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到时候她们肯定会受到伤害的,那么钱美慧和蒋乐姗,他要伤害哪一个?他一边反复翻阅着钱美慧和蒋乐姗的档案资料,一边做着艰苦的抉择,最后他选定了美慧。

在看过所有这些资料后,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肖英俊做出了如下判断:蒋乐姗基本上可以排除犯罪嫌疑,但是钱美慧的嫌疑却不能排除,不但不能排除,反而增加了不少可疑点。比如她本来在美国留学,在父母出事后她放弃学业回国,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应该是想营救父母吧?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很需要钱。还有,她以前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家庭突然遭遇重大变故,她是否会因为无法适应穷困潦倒的生活而走向犯罪的歧途?结合之前她莫名其妙出现在事故地点,她的行为就越发可疑了。有没有可能事故发生那天她根本不是在等车,而根本就是在等着跟那个黑皮接头呢。像她那么高傲的人,为什么那天自己跟雷凯乐并没有费太多的口舌便请到她一起共进晚餐了呢?莫非是因为她跟黑皮接头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怕被肖英俊和雷凯乐发现,所以正好来个顺水推舟,放弃接头,一走了之?

所有这些疑点都让肖英俊对美慧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这也是他之所以选定美慧作为目标的原因。他觉得相对于美慧,蒋乐姗的背景更单纯,更清白,一旦受到伤害会更无辜,他不愿伤害一个无辜者。虽说美慧也可能跟贩毒集团并无瓜葛,很可能也是无辜的,但谁让她是贪官的女儿呢?他虽然也不想伤害她,但如果在她和蒋乐姗之间非要有人做出牺牲的话,也只能是她。他只希望她别对他动真感情,可是万一她动了真情,最终受了伤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当她是为她父亲受过吧。

◆┈┈┈┈┈┈┈┈┈┈┈┈┈┈┈┈┈ 分割线┈┈┈┈┈┈┈┈┈┈┈┈┈┈┈┈┈◆

肖英俊回到重案组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他的心情竟愈发郁闷了。他很想去扫黄组找雷凯乐聊聊,也很想把他今天了解到的一切都告诉雷凯乐,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现在是在秘密调查一个还没有正式立案的案子,所谓秘密调查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也就无所谓秘密了。别说雷凯乐跟美慧认识,别说他还用强硬的态度表示要追求美慧,就算是他跟美慧毫无瓜葛,他也不能跟重案组之外的任何人透露案情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去找雷凯乐了。那要干点什么呢?对了,不如直接去找钱美慧好了。她不是在奇美公司上班吗?如果现在马上出发,应该能在她下班之前赶到的。想到这里肖英俊立刻飞奔出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支队门前的停车场开上他的丰田卡罗拉绝尘而去。

◆┈┈┈┈┈┈┈┈┈┈┈┈┈┈┈┈┈ 分割线┈┈┈┈┈┈┈┈┈┈┈┈┈┈┈┈┈◆

“小宁,今晚你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加个班,把这些报表赶出来,明天开会要用!”快要下班的时候,主任走到宁香梅的座位旁,一边把一堆记录着密密麻麻数字的表格放到了宁香梅的桌上一边说道。

宁香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被要求加班了,当初由于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土木工程系,加上在校时成绩比其他同学要优异得多,所以毕业时她是唯一个在建筑设计院找到工作的人。那些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职位不得不去一些没有任何名气的小规模的建筑公司工作同学们都很羡慕她,当时宁香梅正经得意了好一阵子。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从进了建筑设计院工作,她就基本上成了一个给人打杂的。像什么搬东西、去很远的地方跑腿、做枯燥而又繁琐的报表等等这种谁都不愿意做的事总是会无条件地落在她的头上,她每天都被人指使得团团转,好像在这所建筑设计院里人人都有权指使她似的。

当她还是一个新人时,这一切她毫无怨言地忍受了也接纳了。可是两年后当她不再是个新人,当建筑设计院终于又有新的毕业生来报到了,她被指使得团团转的局面却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善。新来的毕业生很快便融入了建筑设计院的大群体,他们不仅跟前辈们有说有笑,在领导面前也从不拘谨,他们从进入建筑设计院的第一天开始就比已在这里工作了两年有余的宁香梅显示出了更强的适应性及融合性。于是,很快,新来的毕业生也开始指使宁香梅做事了。

宁香梅这才忍不住心生怨尤,她忽然认识到原来自己被人如此这般指使并非因为她是新人的缘故,原来两年多来自己受到的不是考验而是不公正的对待,只因为她来自农村,因为她家境贫穷,所以大家都瞧不起她,所以才会把她当仆人一样使唤。

尽管大家嘴上从不这样说,也从未对宁香梅表现出明确的鄙夷,但当宁香梅终于看清周围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的真心时,她才豁然发现,原来知识分子的心更为世故,只不过他们会利用知识巧妙地伪装自己掩藏真心。当然,他们还十分擅长暗箭伤人。因为是暗箭,才更有杀伤力,所以隐藏在他们那些人心中的世故要比社会上那些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所明确表现出的事故还要更伤人。

就在她发现知识分子的真心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万念俱灰。

以前上学的时候,别人瞧不起她,她只会把那些瞧不起视为动力,因为她觉得只要她努力读书,只要有一天她能从一个农民变成一个知识分子,她便会赢得别人的尊重。故而好好读书,将来成为一个知识分子一直是她学生时代最大的追求和唯一的梦想。

如今梦想已然成为实现,她却悲哀地发现,原来成为知识分子后她还是无法赢得别人的尊重,原来她曾经一心追求的知识分子的身份背后隐藏的竟是如此虚伪和世故的一个群体。学生时代的梦想忽然间变得一文不值,她的人生因此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惘之中。她失去了目标,没有了梦想,也没有了前进的方向,在成为一个知识分子后仍然没有太大改观的命运面前她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了省钱。

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形成的巨大落差令宁香梅掉进了一口深井并陷入了绝望,加上受限于心胸的狭隘目光的短浅,使得她无法看到更深更广的人生层面,于是在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之后她不幸地成为了一只井底之蛙——终日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只是自己的人生困局,并以为这困局才是真正的人生,注定无法摆脱。

宁香梅在成长历程中,向来只关注学习成绩从未关注过社会,一味研读书本上的知识很少拿出经历对人性和人心加以认知和了解,这样的宁香梅自然无法认识到——世故的人总是占人群中的大多数,而知识分子其实并不比那些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更虚伪,只是长期的教育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委婉的特质:委婉地说话委婉地做事和委婉地活着,他们并非是要故意伪装自己才不去直接表达他们的世故之心的,他们只是不习惯如此。

另外还有一点是宁香梅一直没能认识到的,那就是她没有赢得大家对她的尊重和好感并非都是别人的缘故,就像早上她跟美慧吵架的时候美慧指出的那样,她的自身也存在很多问题。

宁香梅来自农村,穿着打扮一直很土气,加上她生活过于节俭,一针一线都恨不得存进银行。她很少花钱,同事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向不闻不问,谁家有喜事谁家有丧事她也从不关心。新婚的同事从未收到过她一分钱的礼金,就连一张简单的贺卡她也舍不得花钱送。生孩子的同事从未得到过她表示祝贺的礼物,被调离的同事也从未喝过她表达祝福的践行酒,至于同事之间自费聚餐娱乐等活动她更是从不参与,她一心以为只要不与别人在工作以外打交道,她便无需在人际交往方面有额外的开销。

如此身世加上如此处事,她又能指望早已习惯世故的世人如何对待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