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老远看见了商青黛与陈水苏跌跌撞撞地跑来,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商青黛拉扯着,往后山跑去。
“到底怎么了?”

“阿若,我们要亡命天涯了。”

“什么?”

“小若什么都别问了,先逃了再说!”

杜若急急地点点头,便跟着两人窜入了密林之中,余光瞥见了朝廷的宫卫正往这边追来。

“在那边!”

商青黛的宫袍实在是太过繁重,跑入密林之中更是容易牵绊上脚边的荆棘,一次又一次地拖慢了跑的速度。

眼看着宫卫越来越近,商青黛深深地看了一眼杜若——不可让她出事!不可以!

就在商青黛决定留下拖住宫卫之时,陈水苏却比她还快一步行动。

只见陈水苏拿出了怀中的簪子,用簪尖几下割破了商青黛的宫袍,她扯下了那些累人的破裳,“快跑!”

杜若点点头,握紧了商青黛的手,“夫子,走!”

少了裙角的牵绊,商青黛果然跑得比方才要快了许多,可是在她与杜若跑出好几步后,却发现身侧早已没了陈水苏的身影。

两人慌乱地回头一看,却看见陈水苏赤手将地上的荆棘抱拢在了一起,她回头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夫子,好好照顾小若,否则,我变成鬼也不会饶了你!”

“水苏,你别做傻事,快走啊!”杜若泪然摇头。

“我虽不清楚生死相许到底是什么滋味,可我知道你我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我不能让你有事!”陈水苏眼底有了泪水,她凄声道,“小若,你活着就好,走啊——”

“噌!”

佩剑纷纷出鞘,宫卫已近在陈水苏十步之内。

“走!”陈水苏又沙哑着嗓音嘶吼了一声,她弯腰捡起一支小臂粗的枯木,横在了宫卫面前,“本水苏是不会让你们过去欺负小若的!”

“阿若,走!”商青黛哽咽地扯了一下杜若,“走!”

“水苏……”杜若潸然回头,这一刻,她已不敢回头再看水苏一眼,她害怕看见水苏满身鲜血的模样,害怕看见水苏跟爹娘一眼倒在眼前。

陈水苏再也没有听见身后响起杜若跟商青黛的声音,她知道,她们终于听话跑了。

“小若,跑快点,别让我小看了!”

泪水滑落眼眶,她的力气比起宫卫来说,实在是太过弱小,手中的枯木只挥上一次,便被宫卫们砍做了几截。

“我不会让你们过去伤害小若的!”陈水苏猛地扑向了那个追到最前面的宫卫,突然感觉两股冰凉的剧痛感刺入了背心。

“咳咳!”陈水苏死死忍住痛呼,生怕自己的脆弱让跑远的两人不忍心还是回了头。

“拿下!”宫卫踢开了陈水苏,“其他人跟我来!”

“诺!”

当被陈水苏这样一闹,只能看见远处的两人闪入了密林更深处,便没有了踪影。

鲜血从陈水苏背心处的剑口簌簌流下,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裳,可是陈水苏却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不是只有爱,才能生死相许。

姐妹之义,一样可以。

“小若……夫子……愿你们……一切安好……”

当陈水苏被架着往灵枢院走去,她倦然一笑,渐渐合上了眸子,手中,还紧紧捏着那一支水苏花的簪子,不肯放下。

“希律律——”

就在杜若与商青黛跑出密林,踏到山道上的那一霎,两人蓦地止住了步子,不敢相信地看着山道两侧早已等候许久的兵马,只觉得一切已到了尽头。

“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呢?”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一切的一切回到了最初,那一夜逃亡,还是这个男人拦在了她们之前。

“殿下,放过她!”杜若下意识地将商青黛护在身后,她恨恨地抬眼看着马背上的燕云深,纵使再不情愿,她也说出了口,“求你。”

“是本王得求你们,乖乖跟本王回去吧。”燕云深眯眼一笑,颇是惊讶地看着杜若,“都说你记不住往事了,看来,当年的小若今日也变了,竟学会说谎了。”

商青黛绝望地倒吸了一口气,她紧紧握住了杜若的手,挺身与杜若并肩而立,“殿下当年造的孽还不够多么?”

燕云深知道商青黛指的是什么事,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本王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商青黛抬起泪眼,冷声道,“这身不由己的滋味我已经受够了!殿下要带我们回去,倒不如给我们一个干脆好了!”说完,她侧脸深情地看着杜若,“阿若,我终还是害了你……”

“可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你我了,不是么?”杜若扣紧了商青黛的手,从容地笑了,“夫子,我们今日哪里都不去了,黄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

“娘娘慎言!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对我皇家可不是什么好事!”燕云深故作不悦地一瞪两人,示意左右将两人围住,谨防她们两人再逃走。

“慎言?呵。”商青黛并没有沉默的意思,“我与阿若两情相悦,俯仰无愧于天地之间,哪些话是不能说的?嗯?”

“来人!”

“殿下若真是有情之人,又岂会爱得那般下作?只敢做背地里的小人之事!不敢堂堂正正地去讨回自己深爱之人!”

“你住口!”燕云深被商青黛的话戳中了痛处,他厉喝了一声,“拿下!不要让她再说了!”

杜若已从商青黛的话音之中听出了她决绝的求死之意,她再次护在了商青黛身前,“燕云深,爹娘的仇,我化为厉鬼后,必定来向你索还!”

燕云深没想到杜若竟已经将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冷静了下来,“你们既然想死,本王便成全你们!”

“殿下且慢!”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从林间走出那个黑衣面具女子,这沙哑的声音杜若与商青黛都认得,不是兰先生又是谁?

兰先生并没有看杜若与商青黛一眼,她走到了燕云深身边,低声对燕云深说了几句。

燕云深又沉默了一阵,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们的命,看来还有点价值。”说着,燕云深给左右亲卫递了个眼色,“绑了她们!”

“阿若!”商青黛突然唤了一声杜若,杜若匆匆回头,却见商青黛头也不回地往家将的枪尖上撞了过去,“黄泉路上,莫要让我等久了!”

“好……”杜若泪然点头,看准了另一支枪尖,也撞了过去。

“嘶——”

家将们慌乱地撤回手中银枪,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绵软的东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有蛇!”

只见两条长蛇绕上了上商青黛与杜若的双腿,狠狠咬了上去。

“你……为何……为何……”商青黛只觉得全身瞬间无力,她与杜若一起瘫软了下去,重重地倒在了路上。

商青黛强撑着意识,死死瞪着兰先生,“你……你这般害我……娘亲……不会……不会原谅你……”

视线突然变作了一片黑暗,商青黛还是昏死了过去,瘫在了杜若身上。

“兰先生似乎还有什么瞒着本王。”燕云深舒了一口气,却沉沉说道。

兰先生冷冷笑道:“陈年旧事罢了,殿下在调查齐湘娘之时,当真没有听过我跟若梅的名字么?”

“荒唐……”燕云深低声喝了一句。

兰先生兀自笑着,“我就爱上一个女人了,就认定一个女人了,哪里荒唐了?”说着,她看向了燕云深,“殿下是真的不知道么?一旦情动,便只剩下那个人的名字,其他的人,其他的事,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燕云深噤声不语。

兰先生召回了地上的两条长蛇,她检视了一番商青黛与杜若的脉息,抬眼道:“殿下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跟在陛下身边,一起回宫,所以她们绝对是最好的理由。”

燕云深皱眉道:“本王倒是有点不明白了。你方才说的那般情深义重,可知送她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方才不是听在下说了理由么?”兰先生恭敬地对着燕云深一拜,“昨日我去瞧过杜老爷,他双目已瞎,这世上会银针十八法之人,除了商青黛再无第二人。殿下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

“杜若这丫头我确实喜欢,可总归不能跟青黛的性命相比。”兰先生镇静地说着,再对着燕云深一拜,“事成之后,还请殿下许我好生掩埋了这丫头,也放青黛一条生路。”

燕云深并没有直接答她。

“蛊毒是师父当年亲自所下,这世间除了我,便再无谁可解此毒。孰轻孰重,殿下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兰先生,你现在是在与本王商量,还是威胁本王?”

“在下是在与殿下做交易。”

“好,我答应你!”

燕云深冷冷点头,他匆匆一看地上的两人,“可是本王可有话说在前头,她们二人若是送到了皇兄面前,可只有死路一条。”

兰先生点头笑道:“殿下只送青黛回去便好,至于杜若这丫头,我今日必须带走。”

“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殿下,拔毒需蛊人,这话我不必说明白,想必你也明白我想对这丫头做什么了?”

“你就不怕商青黛醒来恨你?”

“她活着便好,恨我又如何?”

说完,兰先生低头再探了一下商青黛的脉息,“很好,毒已生效,这龟息之毒,可保青黛宛若死人十二个时辰。殿下带一具死尸回去,陛下只怕不会再对一具死尸下手了吧?”

燕云深终是明白了兰先生的意思,他沉吟点头,“这些话你们若是给本王透露出去一句,本王马上砍了他!”

这些家将都是追随燕云深多年的心腹,这几年来燕云深暗中做的事情,他们其实都明白,一旦燕云深翻天成功,他们一个一个都会受到重赏,又岂会在这个当口出卖自己的主子?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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