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是个复杂的系统,即便放到后世,也有很多解不开的谜题。仅仅向老道士解释那些名词,就废了好长时间,而且很多东西,王小麦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能打上个问号,有待验证。
正聊着,屋外一直侍候的刘达进来了,手里提着一只食盒,朝王小麦挤了挤眼睛。

王小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开食盒一看,才发现是一碗熟悉的豆腐脑。

“柔娘送来的,人还在外面。”刘达挤眉弄眼的低声说。

“知道了。”王小麦一脸的淡定,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阿郎你……”

“你也累了,先陪道长吃饭,我把这个食盒送出去就行了。”王小麦若无其事的说。

“俺懂……”刘达憋着笑说。

“你懂个……”王小麦看了看还在全神贯注思考的老道士,指了指他的头,不与这粗汉计较,提起食盒出了门。

出了门,正看见柔娘站在院里,虽然天色已暗,依然能辨别出她曼妙的身段。

“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些琐事无须你担心,让刘达去弄就行了。”

“官人今日的恩情如山,奴家只是想尽一份心意罢了。”柔娘细声说。

“上次还多亏你相救,说起来我也是欠你一份情,就当扯平好了。”王小麦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怎么一样。上次官人只是醉倒路边,恰巧被奴家见到,怎么能与今日的救命之恩想比?”

“对了,提起上次的事,我现在还是一片茫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小麦随口问道。

柔娘摇摇头:“那天刚敲了净街鼓,奴家收拾完摊子,正要关门,就看见街上有两个人拖着官人行走。巡街的武侯恰巧经过,呵问了一声,那两个人就将官人扔下逃了。武侯将官人架到奴家门前,奴家才认出官人来……”

“原来如此……”王小麦点点头,这件事看来和原来的猜测差不多。

“今夜就多谢官人照看小儿了,奴家先告退。”柔娘欠身施了一礼,就要去拿地上的食盒。

“等等……”王小麦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官人还有何事?”

“没……”

“那奴家就先告退了。”

“别……”王小麦一把摁住食盒,“我……只想与你再说说话。”

“嗯……”柔娘的声音细不可闻。

“那……”王小麦憋了半天,心是越跳越快,却一句也言语不出来。

沉默了半天,还是柔娘先打破了这份宁静:“天色不早了……”

“那我送你出去吧。”王小麦说完就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好。”柔娘的表情有些失落,不过却是被暮色遮盖了下来。

两人到街上,耳边却传来几声锣鼓响,正看到高高的坊门被两人刚刚被合上。

“等等……”柔娘提着裙子跑上前,王小麦也是提着食盒紧随其后。

“坊门已经关闭,闲杂人等不得上街。”巡街武侯隔着坊门举起了雪亮的刀大声喊道。

两人闻言都是一阵错愕,王小麦走上前开口问道:“劳烦这位将军,在下想问一下,现在离平日宵禁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为何要提前关闭坊门?”

那人隔着暮色依稀辨认出王小麦身上的官服,不敢怠慢,忙拱手说道:“陛下刚下的旨意,至于是何原因,在下位卑职轻,不知是何原因。”

原来是王世充的命令,王小麦皱着眉头,莫非洛阳城中有什么变故?最近忙于筹备盛会,倒是没有关注朝堂上的事,这件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上次发生这样的事是独孤家要搞政变,那这次……

“官人……”柔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既然出不了坊门,那今夜只好将娘子安排在医馆先住下了。”王小麦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柔娘低着头小声的应和。

回到堂内,王小麦向孙思邈和夏侯玉解释了一遍外面的情况,夏侯玉饱含深意对王小麦笑了笑:“好说,只怕寒舍简陋,会怠慢娘子。”说完吩咐小厮收拾出一间厢房来。

几人用过了晚饭,老道士就带着夏侯玉在院子里耍了一套类似“五禽戏”的体操。王小麦吃完饭不想动,端着一杯冰水坐在石凳上纳凉,孙禹醒了,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应该是没有大碍了,柔娘正在屋子里照顾他。

“走水了……”刘达一声惊呼,指着不远处的天空。

几人闻言都是一惊,朝天上看去,只见黑暗的天空隐隐有火光冒起,不多时,火势就映红了半边天。

“也不知是谁家走了水,情况如此严重。”刘达好奇的说道。

“看样子,像是崇业坊走了水。”夏侯玉开口说道。

“崇业坊?”王小麦心中一动,“夏大夫可知道这崇业坊有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吗?”

“达官贵人?”夏侯玉略一思索,“尚书府就在崇业坊。”

“哪个尚书府?”

“礼部尚书。”

“裴仁基。”王小麦站起身。看来今天晚上的事一定和裴家父子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王世充要对付他们。想必,这对父子如今是凶多吉少了。

“发生了何事?”柔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看着冲天的大火也是一惊。

王小麦便把自己猜测说了一遍。

孙思邈叹了一口,不忍再看,和夏侯玉回屋打坐去了。刘达一转眼珠,要和孙道长学养生之道,也跟着进了屋。院子里只剩下王小麦和柔娘两人,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孩子怎么样了?”王小麦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刚吃了些食物,又睡了。”

“坐吧。”王小麦一挪身子,让出半个身位给她。

“谢谢官人。”柔娘小心翼翼的坐下。石凳很长,但她却只坐了头上的一点点,垂着头不敢去看他。

“往里面些,不怕掉下去?”王小麦开玩笑道。

柔娘听话的点点头,往里挪了挪,脸上却是一片红光,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的,还是因为其他。

“给。”王小卖把手里的冰水递到她手上,“看你热的,凉快一会儿再进去。”

柔娘谢过王小麦,接过杯子放在胸前,却并没有喝。

“你放心,没下毒。”王小麦和她开着玩笑道。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柔娘急忙辩解。

“我知道,”王小麦叹气说,“你这人太较真了。放心喝吧,我没碰过这杯水。”

柔娘闻言这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清凉的冰水一入口,顿时驱散了不少暑气,精神也是为之一振,低着头只听到王小麦一声叹息。

“去年我还只是个乡下穷小子,一家人吃完饭,也是像这样坐在院子里避暑,一年了。”

“听官人口音,想必是不是洛阳本地人。”柔娘抱着杯子轻轻问道。

“没错,”王小麦笑着说,“我的家乡在齐郡历城县,你不知道,那里的地下水位很浅,有时候在地里挖上几锄头,就能挖出水来。”

“那岂不是住在水上?”柔娘好奇的问、

“没有这么夸张,地下水就像河流一样,也是有河道的。只是历城那一带水路比较丰富罢了。”说完就有些后悔,这好为人师的臭毛病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是改不了。如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侧,竟然说这些无聊的东西。

“官人懂得真多。”

“不说这些了,”王小麦摆摆手,“孙禹还小,以后有什么病症,还需要及时就医,不能像今天这样。”

“奴家原以为只是夜里受了凉,捂热了出身汗就没事了,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柔娘伤心的说。

“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抵抗力很差的。”

“抵抗力?”

“就是抵御疾病的能力,”王小麦说道,“你们母子相依为命,着实的不容易,不如……”欲言又止,这件事贸贸然的说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何事?”柔娘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奇的问。

“在下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只是此事怕娘子不答应。”

“官人但说无妨,今日的恩情……”

“莫要再提恩情了……”王小麦整理了一番思路,便把事情向她叙述了一遍。

“奴家有心答应,但只怕我一个弱女子,会辜负官人的期望。”柔娘低着头说。

“不怕……”王小麦满不在乎的说,“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去办,保管成功。”

“只是……”柔娘还是有些犹豫。

“你不要老是低着头说话,”王小麦倾着身子看着她,“抬起头来。”

柔娘闻言抬起头,和王小麦的眼神刚一对视,又歪过头去。

“看着我。”王小麦说道,“……这就对了,你要相信自己,你是可以的。”

“奴家答应就是了。”柔娘说完话又低下头,心却跳的厉害。

“你真美……”熊熊的火光照在她脸上,王小麦忍不住称赞道。

柔娘心里一片混乱,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此生此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一个男子这样对她袒露心怀的说话。刚要说些什么,葱白一般柔软的双手却被王小麦握住了。

“柔娘,在下并非孟浪之人,只因……实在是觉得你是个好女子。”王小麦鼓起勇气说道。

“官人对奴家的情意,奴家知道。”柔娘心慌意乱的说,“让奴家……再考虑一段时日好吗?”

“好……”王小麦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奴家先告退了,官人……早些歇息。”说完,捂着胸口逃一般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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