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山上,君臣同乐,共享那一轮倒映海底的冰轮。残颚疈晓
宣华夫人陈氏正袅袅绕绕的清唱着南陈的亡国之音《玉树后宫庭花》。

只是……

无时不刻,我都能感受得到一股注视着我的目光,很执着!

大有他‘投之以桃’而我却不‘报之以李’的话誓不罢休之态。

虽说隋之民风不似宋、明,但好歹也有‘男女授受不清’的教条。虽说现在我们是未婚夫妻……可终是没有完成夫妻结拜的大礼,这般注视之下,要杨广如何看?要群臣如何看?要我旁边那位泪盈满眶的杨丝蕊如何看?

红唇咬得泛红,眼中泛着晶莹的浅湿,杨丝蕊‘倏’地站了起来,盈盈下拜,“父皇,儿臣累了,先请告退。”

杨广最疼这个女儿,不疑有它,急忙吩咐高山,“去,送花滕回滴玉院。再请两名御医替花藤瞧瞧,如果花藤有个一二,小心你的老骨头。”

“是,陛下。”

“陛下,民女也请告退。”

自巡幸以来我和杨丝蕊形影不离,只当我们二人情深义厚,杨广含笑摆了摆手,“去罢。”

长吁一口气,我默默的、缓缓的跟在了杨丝蕊的身后。

一扫往日和我一处定有许多话说的习惯,一路上,杨丝蕊未吐一字。

宫墙幽深杜绝所有、幽闭青春!

偏偏一次冒险的外出造就刹那情缘……旦不知这情缘是万劫不复还是遍地繁华?

我默默的跟随在杨丝蕊的身后,看着她零乱的步伐、颤抖的身躯和紧捏着拳头的小手……

一直到她的寝宫,杨丝蕊这才猛地扑到床榻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紫萍有些慌乱,直是轻拍着杨丝蕊的肩背轻哄着她,又将眼神看向我。

我能说什么呢?自朱雀门大街上看到李世民的第一眼,杨丝蕊的表现就和以往绝然不一,我所有的猜测成为事实,这位胆小如鹿的公主对李世民是一见钟情……这些话,我如何说得出口?

“姑姑,公主今儿个累了,您早些侍候她休息,观音婢告退了。”步出公主的寝宫,我的耳中隐隐约约传来公主的嘤嘤之声,“……姑姑,他今儿个在朱雀门救的是我,在今儿个晚宴上他一直看着我……他……他肯定喜欢我,我……我也……可是……可是……”

仍旧只有紫萍是公主最信得过的人!

公主对李世民果然是一见钟情!

我还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报之以李’,原来他‘投之以桃’的人是公主?

抹上两抹苦笑,细想宴会上的情景……也是,公主就坐在我的上首……

想起日间他‘英雄救美’的是公主,而将我‘送’予丘爷的人是他……

原来,我自做多情了!

一路沉思,方方回到寝房门口,尚未推门,秦妈妈已是满脸含笑的将门打开,“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喜从何来?”

“妈妈听说……姑爷来了。”

来了又如何?

他救的‘美’不是我,执着的‘看’的不是我……再说,依杨丝蕊的一见钟情,依杨广对杨丝蕊的百依百顺……而我和他不过是再一次的‘私订终身’……

就算真嫁给了李家二郎,以后呢?那个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天之骄子会是我的港湾么?

“姑娘,怎么了?”

“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可是今天在朱雀门玩累的?”秦妈妈心疼的替我梳洗,又将我受伤的手重新上药包扎,“瞧瞧,又渗出血来了呢……今天早些憩息,妈妈在外守着,不怕……”

方方躺在床榻上的人,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长孙姑娘,长孙少爷有请。”

三哥来了?

微一犹疑,我重新起身,任秦妈妈将我的衣物穿好。

在宫女的带领下出了寝房,远远的可以看到两道身影站在滴玉院的院子中,一个是三哥,另一个是━━李家二郎!

我真真是笨啊,怎么忘了三哥和他是结拜兄弟?三哥前来找我定是受了他的主使!

那他是先找到我好让我牵线搭桥见公主还是……只是单纯的为了见我?

若只是为了见我……依我们未婚夫妻的身份……

他怎么就是这般的不避嫌?这般的目空一切?他还当是小时候,想如何就如何吗?

心思转念间,我急忙隐身暗处,对那宫女说道:“你去回长孙少爷,就说我已睡下,有事明天再说。”

宫女出其不意,呆呆的看了我会子,作福说道:“是。”

眼见宫女走到三哥和李世民处说着些话,还向我所居的寝房指了指,最后作福告退……

我看到三哥无奈的耸了耸肩,接着三哥拍了拍李世民的肩,再然后,三哥和李世民先后离去。

我呶了呶嘴,长吁一口气。

情形似乎有点乱,如今的李世民一如小时候乖张、不羁、倨傲……但不知他还是不是一如小时候般有着强烈的霸占我之心?

如果有……杨丝蕊那含羞、潮红、泪盈于眶的神情出现在我脑海中。

“唉,这事还真不好说。以后他可是夺你杨家天下的人,你和他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方是……”

话未尽,我的头似被闪电撕开般,霍地想到了大唐为什么取代大隋?仅仅只是农民起义或者贵族门阀叛变?那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中,为什么夺得天下的会是李家?一时间,多时不在我脑中出现的那‘凤唳九天、牡丹花开’的事再现我脑中。

我的出生,真的藏着别样的玄机吗?

我将脚在地上使劲的摩擦半晌,最后坐到一个隐匿的地方将右脚的靴子脱了,然后扳过自己的脚板,仔细的盯着自己的脚板心,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李家二郎所说的绿牡丹。

伴随着耳边的一声轻笑,紧接着,一股柔柔的气吹到我的耳畔,大惊之下我迅速出手……

未制住身后的人,手却是被身后的人制住,并且整个人已被身后之人抱在怀中。

似乎知道我要大喊大叫,身后之人又出手迅捷的、严严实实的捂住我的嘴。

慌乱中,我张口就咬在那紧捂我嘴的手上。

‘嘶’的一声,紧接着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变声期的声音,“观音婢,是我,是我。”

一时呆住,好一会子我方回过神,犹作镇定的拉开他的手,回头瞪着他,“你……你干什么?”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初出茅庐的少年啊。想在这宫禁森严的皇室行宫私会吗?

对我的质问视而不见,李世民迳是坐到我的身边,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为什么不见我?”

那眼神中含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在黑暗中闪着凌凌的光。再加上他颀长的身躯往我身边一靠,高出我近两个头,一股迫人的气息直是逼得我不停的往旁边挪动,我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我什么时候不见你了?”

他又往我身边挪了挪,继续逼视着我说道:“为什么?”

他确实言中……我确实是有些避着他,只因……

只是这一刻,看着他的眼光,看着他的神情……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被人这般看穿过,21世纪的胆小、懦弱全部再次涌进我的身体,“什……什么为什么?”说着话,我又往外挪了挪。

“宴席上不回应我,回了院子也不见我?”

原来宴席上他‘投之以桃’的人是我……那……是公主自作多情了!

不知不觉,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很是寒噤的看着他。

他再度往我身边靠近,咄咄逼人的问道:“那个在朱雀门心思灵巧、牙尖嘴利的丫头哪去了?还是……”他的神情猛然不再如方才的盛气凌人,眼神中扫过一丝懊恼,“你对我……很失望?”

“失……失望?”不知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也不知他眼神中的懊恼所为何来……我只知道不停的往旁边挪着,避开他的气息,以免惹火烧身。

很显然,对我不停的逃离他身边很是不满,他再度恢复到先前那咄咄逼人之态,又往我的方向挪了挪,再度坐到我的身边,问道:“你的舌头被猫抓了是怎么的?当年那个一被激怒就想掐死我的小丫头呢?这些年,你的一举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晦的信写得勤,杨昭的墓上得勤,是不是只和他们有话说,与我没话说?”

如晦?杨昭?

关他们什么事?

只是他的眼神……一时间我怒由心生,突地伸出两只手使命的往他的脸上抓去。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果然啊,小猫又发脾气了。”

眼见他的眼中漫起得意之神,嘴角撇着得意之色,我怒气冲冲的、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他越发抓得紧了,直是叫道:“观音婢,别,别。”

他越是叫‘别’,我越是使力,在恍惚听到他‘那边是海’的言语后,我已是摆脱了他的手‘卟通’一声落入海中。

虽是浅滩,但因了不防再加上是倒退跌入海中,是以我整个人四脚朝天的很是狼狈,一时也起不了身。

“观音婢。”

三哥和李世民的声音同时传来,紧接着李世民急急的跨入海中,一把将还在海中挣扎的我抓了起来。

“观音婢,没事吧?”三哥慌慌张张的跑来,看着我浑身湿透很是焦急的说道:“二郎,快,观音婢受不得凉,小心发病啊。”

明显看到李世民眼中有一丝懊恼闪过,他不容我反对的一把抱起我直往我休息的寝房走去。三哥亦是急急的捡着我掉在地上的靴子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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