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子当一世而斩
老街私房菜属于武江顶尖的私房名菜坊之一。以菜肴的搭配新奇为主,规格高,价钱也高,据说定位要提前十天。正因为它的价格奇贵还要排队定座,因而很鲜明地为这家私房菜打了个神秘的广告。

当然,也给来这的客人划分出一个非富既贵的等级。

赵豆豆的车漂亮地滑入停车位,手法老道,又稳又准。金杨不由得赞道:“技术真好!”

“去年我参加过塔里木越野拉力赛。”赵豆豆波澜不惊道。

金杨张了张嘴,发自内心地恭维道:“厉害!”他随后下车,朝停车场外走去,顾少兵的警车比较显眼的徐徐滑入,车玻璃缓缓下落,他露出脑袋。

“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吃?”

顾少兵摇头,“算了,我去对面的小摊上随便对付几口。”

“这样不好,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保镖,而且我现在也没这个资格雇你这样的保镖。”金杨笑呵呵地拍了拍车门,“开我的车回去吧。”

顾少兵摇头,很执拗道:“我答应过小芹。”

金杨知道再说多少话也无意义,他感慨着摇头转身,经过停车场时不经意扫了扫几辆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价值昂贵的名车,而且好几辆车的牌照非常耀眼,非连号即重号。其中两辆车的牌照是000000,00000。在他的印象里不是市委大员便是市政府要员的驾座。他心想王元下这么大本钱接客,不会是普通庆祝这么简单吧。

赵豆豆风姿飘逸地站立在菜馆门前,惹来路人好一阵私私窃语,包括匆匆下楼迎接金杨的王元,亦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若非今天有要事相谈,他不定要上去搭讪几句。

“金大组长!你现的架子大,我们可等了你半小时……”

“抱歉,我从道海路过来,半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好在没堵车,否则你们俩个会埋怨死我。”金杨指了指赵豆豆,“不介意我带位朋友过来吧。”

王元眼睛里强光扑闪,愕然片刻,似乎要主动伸手相握,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放弃这个礼节,恢复如常道:“欢迎还来不及呢!俩位贵客请!”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说这里的招牌菜是干闷黄牛肉,食材来源自80g的未成年小牛,鲜嫩无比;还有红烧鸵鸟筋、私房酸菜蒸北海鲈鱼等等。

金杨瞥了赵豆豆一眼,心想幸亏她不是冷月潭,否则不定会在餐桌上对着小牛犊肉眸含哀怨,可怜的小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进入包间,刘大鹏正翻看着菜谱,看见金杨进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后眼眸一僵,赵豆豆宛如一阵春风飘了进来。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睛盯着赵豆豆,对金杨道:“介绍介绍,这位是?”

“赵豆豆。”金扬指着刘大鹏道:“都是我警校的老同学,这位是刘大鹏,在公安局工作;这位是王元,以前也在一个系统,现在另攀高枝,武江城投公司副总。”

“幸会!”

赵豆豆浅笑:“彼此彼此!”

“很高兴认识赵小姐,以前从来不知道金杨有这能耐,一直藏着掖着,真人不露相啊!”王元不无感慨一翻,然后连忙请座,潇洒地将菜单递给赵豆豆道:“你是金杨的朋友,就是我们的贵客,你点菜,随便点,今天我准备大出血。”

赵豆豆轻轻抬头,淡淡道:“我从不点菜。”

王元顺势将菜单递向金杨。

金杨摇头拒绝:“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让我点菜,这不是找胃不舒服吗。”王元的眸子瞟向刘大鹏。

刘大鹏的眼睛依然不离赵豆豆,语气洒脱道:“和最好的朋友喝酒,自然要最好的菜,最好的酒。”

王元心领神会,对旁边的服务小姐招了招手,小声交代起来……

酒菜上得不快不慢,很有层次感。三个男人喝酒闲谈,赵豆豆偶然动动筷子或展颜一笑,基本不参与他们的交谈。

时间不长,金杨发现了一个有别与往日的奇怪现象。刘大鹏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话比以前文雅了一百倍。就连粗鲁哥王元说话也没冒过一个脏字。太TD稀罕了?金杨不由得左看看右看看,这一看,看出点门道来了。

王元暂且不说,他是看见美女便眼珠子乱蹿的一类低级色狼;刘大鹏往日可从没有这样的现象出现,一老成持重的男人今天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初哥似的,眼眸隔三秒钟偷瞟一下赵豆豆。

金杨顿时明白了,这哥们今天是一见钟情了。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可不是你能吃的菜呀。要找个机会点醒他,可别继续*梦了无痕。

见金杨神情诡异地打量着他,刘大鹏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举杯和他撞了下,低声道:“郭家的事情准备怎么处理,据说另一方的来头也不小。”

金杨正想说话,忽然,包房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王元连忙起身,对金杨道:“我还约了几个朋友。”

金杨本想说,你请客,想请什么人请多少人是你的权利,但是刚张开嘴巴,想说的话蓦地吞了回去。

门口站着两个人,冯三幺和冯树山俩兄弟。

看得出来,俩兄弟一脸憔悴,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特别是冯三幺,身上那种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眸光空洞,望向金杨的眸子微微躲闪。

王元脸带讪笑介绍道:“这位你们认识,检察院反贪局的冯科长,后一位我就更不用介绍了,公安局防爆大队三中队冯队长。”

刘大鹏客气地站起身,热情的道:“稀客,快半年没一起喝过酒了,请坐。”

“金所长,刘科长,王总,打扰了。”冯树山快步上前敬烟。换在几天以前简直不敢想象。纵然刘大鹏和王元也算是武江的官二代,但是冯家兄弟是绝对是一线,他们介于一线二线之间。顶天笑哈哈地发一铺烟,还用得着这样低三下四。

当他的烟递到金杨身前时,金杨冷着脸,不接也不答话,而是起身为赵豆豆舀了一勺汤,介绍道:“你试试这道高汤野菜,这很特别,有点苦苦的口感,但是搭配海鲜倒是清爽美味。”

王元上前打圆场道:“都是自己人,老冯,别和他客气,他那倔脾气,一会就没事。冯队长,你也来坐。有什么事情咱们边喝边说。”

冯三幺对桌子上的几位点了点头,当他的目光掠过赵豆豆时,嘴角微抽了抽。

俩弟兄神情不怎么自然低坐下。

服务员上前倒酒。

冯树山给冯三幺使了个眼色。

冯三幺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甘,硬着头皮站起来,举着酒杯对金杨道:“金杨,我为以前的摩擦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干了这杯酒。”

金杨无动于衷地冲赵豆豆侧过脸,轻声道:“怎么样,这汤?”

赵豆豆从小到大,看到过太多这样勾心斗角,言不由衷的场景,她笑了笑,“汤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这道鹅肝茶树菇。鹅肝肯定用秘法泡制过,味道清幽不腻,茶树菇好像用橄榄油炸过,口感松脆,有点私房菜的特色。”

冯三幺一口喝干三两一杯的酒,脸上随即浮现起一层猪红色。金杨仿佛丝毫没他这个人一般,继续和绝色美女谈口感。冯三幺眸子里的凶光屡闪。

王元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他举杯对金杨道:“老同学,给我个面子,我陪你喝一杯如何?”

金杨淡淡笑道:“王总,这不是面子问题。是尊严。如果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喝多少我陪多少,但是现在不成。”

“呵呵!我们三人一起陪你,这可是厅局级才有的面子。”刘大鹏打着哈哈,举辈朝金杨走来,手指在他肩膀上暗暗一扣,然后对冯树山道:“冯科,来!来,咱们一起陪金杨,干!”

金杨收到刘大鹏的暗示,心里虽不情愿,但是刘大鹏的面子他一定要给。于是缓缓站起来,不说话也不和谁撞杯,自顾自仰喉一吟而尽。

刘大鹏鼓了鼓掌,走回原位,不知道是想给金杨一个提醒还是他自发感触,叹道:“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无论身在官场还是商场,只要想往上走,就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和资源。”

王元配合道:“就是就是,朋友不打不成交嘛!感情丰富是好事,但没有思想又冲动就容易坏事。”

金杨知道这句话针对他而来的,他淡淡一笑,伸筷子夹了个鹅肝,尝了尝,对赵豆豆伸了伸拇指,夸道:“嗯!不错。”

赵豆豆优雅地抬头,看着刘大鹏道:“ 刘科长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能为我所用,不管他是谁,都没所谓。错!世界上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人也一样。你们的视角过度地关注的阳光的反面,其实,这个世界大多数日子都是阳光普照的。”

刘大鹏长长吸了一口气,善于言谈的他一时间无语。这样一位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不多,谈吐不凡气质超群的女性就更稀罕了。

王元极力想表示自己道:“赵小姐年龄轻,看到的东西,经历的事情少,那像我们一帮政法体系的人,一天到晚都和阴暗面打交道。”

赵豆豆不动声色道:“不管社会文明再进步多数年,任何地方,任何组织,只要是人在管理人,就有漏洞,有空子可钻。这涉及到历史学哲学社会科学,和人的年龄阅历无关。”

赵豆豆的表现虽然在金杨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小小的吃惊。

更吃惊的是桌子上另外四个男人,他们纷纷盯视着她。不过没过三秒钟,不是低头就是视线转移。

说来也奇怪,她既没有瞪眼作态,也没有散发气势威压,只是简单地阐述她的观点。但是他们看了她几秒钟,便都感觉到她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势,类似不怒而威的威严。

说白了,这只是男人们对于女人过于完美的一种畏惧。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王元,他笑呵呵地示意大家吃菜,然后对冯树山使了个眼色。

冯树山咬咬牙,站起身,再次向金杨举杯道:“我先敬金组长一杯酒。你不喝,我干!”说完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

王元赞道:“冯科豪爽!”

冯树山突然沉声道:“我这次委托王总,有幸请到金组长,希望金组长高抬贵手,早日放艾爽出来。我父亲已经承担了一切责任,她一介女流,身体病多,而且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就等金组长签字放入。”

金杨眯起眼,看了看王元,咧了咧嘴道:“不是你履新请客吗?”

王元尴尬地笑道:“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何必这么认真呢。只要不违反程序,老同学你能抬手就抬把手。”

冯树山强压怒火,表情谦卑道:“三弟以前多有得罪,我会让他向你赔罪,一定让你满意。”

金杨不可置否道:“抱歉,我必需公事公办。法律不是人情!”

冯三幺突然插言道:“父亲虽倒,但是我们三兄弟还在。金所如果这次能给次面子,将来我们三兄弟就是可以为你插刀的朋友。”

金杨缓缓道:“我如果不给面子呢?”

王元急道:“金杨,你顶多还能关她几天,何必呢,她迟早会出来……”

冯三幺脸色慢慢冷下,咬牙切齿道:“不给面子就是我们三兄弟的一世敌人。”

“呵呵!到这个境地你还这么跳?我这么给你说吧,我就是要整你,整你们冯家,怎么地?你父亲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乌龟和龟壳,没了龟壳乌龟再牛B还能怎么蹦达?”金杨冷冷一笑,干干脆脆吐出一个字:“滚。”

冯家两兄弟和王元几乎同时站起身来,王元怒道:“金杨,我才是主人。”

“哦!抱歉!”金杨望向王元的眼睛像是两簇火苗在燃烧。

“金杨,我们该走了。”赵豆豆神情平淡地起身,“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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