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染青有些烦躁焦急之时,秦天策缓缓道:“把汤放在朕手边吧。”
心头一喜,忙上前两步,把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软塌旁边的小案几上,心里暗道这后面该如何做?道歉、送汤都完了,她现在转身回宫?

忽觉腰间一股力量拉拽,她的人就这么倒在了秦天策身上。

“宁染青!小青子?”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顿然明白这人之前原来在装,早就知道是她来了,羞恼万分,使劲挣了挣,没有挣脱开他的桎梏。

“别动!就在朕怀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察觉到怀中的人停止了挣扎时,奇异的心中那股郁燥之气平复了下来。

其实刚才她在寝宫门外与韩萧说话时,凭他的耳力就听清是她来了。小青子这名头倒也亏她想得出来的,真是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染青从他胸口冒出头,看到一双戏笑的眼,虽羞恼他的故意使诈,但这样一来却少了尴尬。微带了些讨好地说:“皇上,要用膳了不?”这一来一去的,早已过了晚膳时间。

秦天策气结,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就知道吃?”

但也松开了她的腰,坐起身轻唤了声,韩萧立刻在内室外应声。

不知是否早就备好了膳食在候着,等他们走出内室坐进案几后时,韩萧立刻领着人送进了膳食,身后还跟着寒玉。

膳食备齐后,染青惊喜多过于惊讶了,桌上竟然多了一道鱼,这算是为她开的例外吗?可是他又怎知她会来这紫阳宫呢?无论如何,心里的甜意总是泛了起来。

少了午膳时婉玥的叽叽喳喳声,只有两个人用膳,而其余人等就陪侍在侧,显得有些清冷。但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此时她也不敢再开口提让旁人坐下的事了。

她进皇宫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尊卑有别。

晚膳结束后,寒玉朝染青使眼色,她不明是何意,眼中闪过疑问。想要上前询问,却又怕这样说话于理不合,于是就向秦天策看过去。

只见他捧了一本书册坐在那里,抬眼正巧看过来。缓缓而笑:“染青,今晚就歇在朕这里吧。”此话一出,韩萧和寒玉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到震惊。

其实寒玉刚才就是想暗示染青此时该乘机邀了皇上去凤染宫就寝,可是染青没明白她意思,皇上倒是看懂了。东云皇朝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留妃子在紫阳宫侍寝的,如今皇上是要开这先例吗?

染青自然是不知其内情,两宫之间有段路程,既然他留宿也就应了下来。且折腾一天有些乏了,他这一说顿觉疲乏。立刻有宫女上前指引她去一侧的浴池内沐浴,寒玉自然紧跟其后,眉宇间却多了一分忧虑。

等不见二人身影后,韩萧收回视线,回头看向秦天策,迟疑地问:“娘娘还没册封,皇上就这般宠着,会否......”后面的话他不敢再问下去,心中却甚是忧虑,大婚隔日罢朝,又入住紫阳宫,这无上的宠爱宁染青承受的住吗?

秦天策墨拓般的重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那丝温柔笑意,淡淡扫了一眼身旁侧立之人,“韩萧,你管的太宽了。”

“请皇上恕罪,属下瞻越了。”韩萧惶恐,不明皇帝心思。

“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吗?”秦天策转移了话题。

韩萧摇摇头道:“暗子来报,并无不妥之处。”

“嗯,继续查探。”转首见他欲言又止,“有话就说,不用吞吞吐吐。”

“皇上,这娘娘今日入住您寝宫之中的事,明日定然传进太后耳朵,恐会惹起风波。”

秦天策似笑非笑地看他,“韩萧,朕发觉你今日对她的事特别在意呀。”韩萧神情一肃,知道自己今晚越礼了,却又听皇帝在说:“要在宫里头生存,并非只靠朕的庇护就行,她要学的是如何在风口浪尖里打滚而能不倒,否则她凭什么坐上那贵妃之位?”

韩萧全身一震,他没想到皇上的心思是这般。

“寒玉,出来!”秦天策忽然扬声怒斥。

屏风后走出一个婉约身影,果然是寒玉,此时她面色全无,眼底含了惊恐,跪在脚下,“皇上恕罪,娘娘沐浴要起了,奴婢想去门口催催拿宫衣的侍从。”

淡淡的声音在响:“去吧。”听不出任何情绪,寒玉连忙起身往门边退去,却在一脚探出门外时,又缩了回来,垂下目光轻声问:“主上,这样对她是否有些残忍?”

“放肆!”不怒而威的声音,震慑了在场两人的心。

韩萧连忙怒斥:“寒玉!以下犯上是死罪,这话是你问的?”

寒玉静默一边,眼也没抬。

秦天策心中烦郁之气出现,挥了挥手,“都给朕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等两人退下后,迈步走进浴房,就见染青只着了白色绢衣,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身后,背影煞是仟丽。听到脚步声,她笑着问:“寒玉,快拿布巾来给我绞干头发。”

头发被从后面拢起,然后慢慢擦拭。染青本是闭着眼的,忽闻一股龙涎香的味道,顿觉不对劲,猛然转身,就见秦天策拿着白色布巾在有条不紊的为她擦头发,神情很认真。

没有想过,这样的事由他来做,会让她心底这般触动。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男人,竟觉得此刻认真的男人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好看。

心中想,其实女人不用个性太强,偶尔的柔软,适当的认错,与男人的刚硬正好可以互补。这是她在皇宫里的第二天,过得惊心又动魄,却也甜蜜。

寝宫门外,站着韩萧与寒玉,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沉闷。

“以后切莫再像今日这般糊涂,主上的事哪容你去质疑?”韩萧是紫卫的头,寒玉当属他的手下,但紫卫里只有此一女,故而言教时不会如往常般严厉。

寒玉看了看他的神色,眸色暗了暗,忍不住分辨:“但是这样的荣宠是会害了她的。”

“寒玉!”韩萧怒喝,“你忘了你要效忠的是谁了吗?而且什么她,她即将是娘娘,尊卑之分这个道理连你都不懂?”

“这与效忠主上根本就不相干,我只是觉得不忍,娘娘初入宫闱,如何能抵挡的住这皇宫里的万般险恶?”

“哼,那么你认为该如何?”韩萧有些恨其冥顽不灵,且心中讶异,寒玉不过派去服侍那宁染青半月之多,居然就心向了她?

寒玉无言,她也不知该如何。主上今晚留了娘娘入宿紫阳宫,在外人眼里是无上的荣耀,却不知皇宫里最可怕的就是这种特殊的例外,会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娘娘。

念起之前率真、睿智、坦然、自若的染青,可能今天之后就要面临重重风波,心中就觉不忍。可是她只是一介婢女,又有什么资格来逆转乾坤呢?

那方返回凤染宫去取衣物的宫女已经回来,但她回头看看内寝里面灯火已暗,心知已经不用衣物了,重重叹了气。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就听有人宫门外轻唤:“皇上,该起上早朝了。”

浅眠的秦天策翻身而起,袖子被身旁的人拉住,染青迷迷蒙蒙睁眼,咕哝着问:“不说罢朝三日吗?怎么还要早朝?”

头顶沉沉的笑声很是好听,“不是不想当红颜祸水吗,朕怎么会让爱妃遭了那罪名呢。”

染青闭着眼笑,这人明明就是放不下朝事,还拿她做借口。也罢,她嫁的就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自然不能真做了那祸水。睡意正浓,只张眼看了看那白色的背影,就又睡了过去。

但可能是深眠被打断的关系,只睡过不久,染青就醒了过来,见室内已经亮敞,不知是何时辰了。找了一圈没见着自己衣物,记起昨日让寒玉去拿衣物,后来她就一去不回,进来的是他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内衫,知这般贸然走出去,定是不雅,于是试探着唤寒玉。

只唤了一声,寒玉就真从门外走进来了,手中拿的正是她的外衣绸衫。

但见丫头面容沉肃,不苟言笑,微微诧异,询问之,她也声称无事。衣衫穿好后,走出外间,立刻有宫侍上前端上金盆给她梳洗。

“这一般早朝要到何时结束?”

一名宫女立即上前回禀:“回娘娘,皇上议事不一定,折子多可能要到午时,折子少就去上书院披奏折。”

也就是说暂时是不会回来了?既然这样,也就罢了等他的念头,领着寒玉回凤染宫而去。只是刚踏进宫门,就有人来讯,称太后有请。

染青皱了皱眉头,这太后煞是厉害,此去恐怕又要生是非。朝寒玉使了个眼色,就跟着那传讯之人往宁德宫而走。岂知行到半路,就见婉玥形色匆匆往这边而走,一看到她,立刻眼中一亮,跑了过来。

“皇嫂,快,快跟婉玥走。”婉玥上前拉了她的手就欲往另一个方向而走。

染青忙道:“婉玥,不行,太后有旨意要传本宫过去,你看......”

“母后?”婉玥看了看一旁的传令宫人,那人赶紧上前跪倒行礼:“参见公主。”

她只稍皱了下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笑着道:“回去跟母后复命,就说本公主有要紧事找娘娘。”

宫人看了看染青,再看了看婉玥公主,不敢违拗,只得转身复命而去。

婉玥见宫人走远,再度拉了染青的手,边走边说:“皇嫂,跟我去喜善宫,我也做了一副昨日那般的纸牌,只是不知道要如何画上面的符号,你快跟我来。”

原来她念着昨日的玩耍,今一大早起来就自己也做,只是忘了染青在上面写的符号是什么了,且打那牌也需要人手,染青自然就是最好的搭档了。

跟在身后的染青,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就知道看到婉玥,自己这趟宁德宫就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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