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去了趟厨房把厨房仓库里囤积的灵珍宝药和妖兽肉全都收进超大储物袋中,再对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六个厨子说道:“给你们放一个月的假,什么时候战舰你们什么时候开工,魃若是来找你们,就说是我吩咐的。”
一名厨子惊惧地问道:“魃……魃若是强逼我们做菜怎么办?”

包谷淡声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完便起身走了。她回到小院中,把满院的灵珍全部移回玄天山脉的药园中,连颗籽都没有留下。

包谷接下来的日子便忙碌了起来。现今那二十五万矿工以及五万建造战舰的工匠都空闲了下来,包谷决定将军队重新建起来。她要把军队重新建起来,首先便是军队的编制、将领的选拔,以及盔甲刀兵等战斗物资的打造配备。一千多艘战舰摆在那,能够操控的却不到百人,操控战舰的人也得选拔。

主控法阵关系重大,别人盯着她都不放心,唯有自己亲自盯着。待主控法阵修好后又亲自去验收,确认无误后又派了新选拔出来的重兵将主控室守卫起来,防得滴水不漏,别说魃这么大一个人,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

经过法阵受损大门全开任何人都可以在全舰畅通无阻的事件,包谷在把军队编制弄起来后,将主舰的各道大门、关卡都驻派守卫把守,并且佩发了相应的腰牌、令牌等,无通行令牌禁止通行。

包谷忙得没日没夜,一点空闲都没有,魃好几次晃到她跟前想说事都被她以“我现在忙,稍后找你”给打发了,待主控法阵的阵柱拆下来后,包谷便让人把阵柱给魃抬了过去。

这日,包谷正埋头桌案前根据选拔结果制订将领委派名单。修仙界里各路势力征战不休,她这里绝大部份修仙者又都是各势力攻打钺国的精锐,最不缺的就是将领。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的桌案前,抬起头便看到魃正目光盈盈地看着她,那眼神有点可怜还有点委屈。

魃噘着嘴说:“我半个月没吃饭了。”事实上,这些年她从包谷那弄了大量的灵丹宝药,平时当零嘴根本就吃不完,全让她攒着呢,仅装药的玉瓶都能堆满包谷的桌案。这阵子有灵丹宝药她倒不至于饿肚子,可她一只吃肉的魃让她天天吃素,太痛苦了!

包谷打量了一下魃,轻笑一声说:“半个月没饭吃气色还这么好?”面色红润得连额间那道破狱血莲印记都隐了下去。她可是很清楚但凡挨过饿、害过饥荒的人都会形成存口粮的习惯,她养了魃这么多年,对魃的“饭量”以及她给了魃多少东西一清二楚。包神算掐指一算,她就算十年不给魃口粮魃也饿不着。

魃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没肉。”

包谷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没肉。我花了整整五十年才造好的法阵,还没启程,你就把主控法阵弄坏了,你是成心的还是故意的?”说完,抬起头看着魃,目光咄咄,气势不凡。

魃瞅着包谷眨巴眨巴眼睛,问:“成心的和故意的有区别吗?”她说完便看到包谷的眸光一寒,那眼神让她打个突,暗叫一声:“哎呀,好吓人。”她忽然惊奇地发现这个成天被自己揍的包子居然有不怒自威的时候!

包谷见魃对弄坏主控法阵浑然不觉有错的模样,不由得暗叹口气,她问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她知道魃在阵柱上刻“青潆号”三个字绝对不是给主舰起名字。舰船的名字都是刻在船体外面最显眼的地方,哪有刻在船体内部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能看得见的“零件”上?

魃顿时心虚地揉了揉鼻子,问:“有这么明显么?”

包谷愕然地问道:“为什么?”

魃低着头不吱声。

包谷的声音一软,说道:“说吧。为什么不想离开?既然不想离开,又为什么只毁一根阵柱而不是把整艘战舰都毁了?”魃连阵眼位的阵柱都能毁,毁掉整艘主舰并不难。

魃说道:“这里有吃有喝没有人打得过我,我为什么要离开?”

包谷愣了下,说道:“那你可知道你现在吃的灵珍宝药都是蛟龙尸魔以及玄天祖师爷在几万年前留下来的,吃一株少一株,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对,这里没有人打得过你,可这里没有灵力补充,于外面那三十万修仙者没有任何修行助益,他们的修为得不到提升、寿命得不到增长,以他们绝大部分人的元婴期的修行境界来说,撑到顶也就只能活一千来年,其中有多少人已经好几百岁了,过不了几百年,这三十万修仙者便都纷纷老去、死去,三十万人能剩下多少人?修仙者生育后代那是以命换命,这里的女修仙者加起来也就几百人,能指望在这里生息繁衍?”

魃哑然。

包谷又说道:“你的寿命漫长,几万年不吃不喝都饿不死你,可这些修仙者、包括我都活不了几万年,莫说几万年,能活到几千年的都曲指过数,待他们、我,都死绝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怎么办?到那时你即使想走都走不了。”

魃低头不语。

包谷盯着魃,说道:“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喝没有人打得过你就不愿离开的短视之人,说吧,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不愿离开?真正的原因。”

魃的小爪子一挥,说:“爱走就走呗,没原因。”说完扭头就朝外走。

包谷实在是怕魃什么时候又心血来潮不想走了给她弄出大麻烦来,哪敢不弄清楚原由不彻底打消魃的念头就让魃离开。她叫道:“你回来!”她的话音刚落,魃已经跑得没影没踪。包谷冷声道:“躲得过初一,你还能躲过十五?难道你一直都不在我跟前出现了么?”

魃的身影又慢腾腾地出现在门口,紧跟着身影一闪便又出现在包谷的跟前,她盯紧包谷的脸密切关注着包谷的神情和眼睛,问:“如果你找到玉宓,你还会对我有这么好吗?”

包谷:“……”她没想到魃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玉宓,她的眸光又是一黯,原本清澈的眼眸浮上一层朦胧飘渺,埋在内心深处的人一下子蹦了出来,扯出来的是那熬骨的相思和生生别离的心痛。

魃被包谷突然涌起的悲恸给吓着了!这被打得不成人形都不变色的包谷居然因为她提到玉宓就成这模样,她再想到包谷为了从自己手里救走玉宓,不惜诓着她一起进入这虚空分明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必死决心,那心里的酸水直冒。她气呼呼地说道:“玉宓有什么好?”她忽然想到玉宓也是个不怕挨揍的,落在她手里任她怎么折腾都是一副死猪不被开水烫的样子,跟包谷一样难缠,那心情啊,顿得坏透了。

包谷的情绪有点失控,她不想跟魃继续讨论玉宓,低声道:“你出去!”

魃瞪着包谷,眼眸中直冒火。她就知道包谷找到玉宓,就没她的事了。如果再来一次,她对玉宓有威胁,包谷一定还会对付她。

包谷见魃不走,她起身便朝外走去。

魃瞪着包谷疾步离开的身影,竟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她咬了咬唇,低着头,黯然回房,扑倒在她那从来没有睡过的床上抓起枕头用力地抡着。

包谷出了主舰,翻身落在那略呈圆弧形的主舰顶壁上坐下,她望着遥远的星空、望着这空芒黑暗的世界,泪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

无论她怎样强撑,她都骗不了自己,无论她每天多忙碌,没有玉宓的孤寂和飘零感怎么都驱不走。她一直把情感深深地压制在自己的心底,今天魃提起玉宓,如在油里扔进了一点火星,瞬间将那些深藏的情绪全部翻出来点燃。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的泪水越涌越多,包谷曲膝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埋头咬紧唇无声地低泣。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救出玉宓的办法未必就只有这一种,她却用了最蠢的一种。她气玉宓不辞而别轻易赴险不为她考虑,她便用这种生生别离的方式来还击,致使如今虚空相隔,再难有相见之日。

包谷哭了很久才渐渐止了泪,将情绪压了回去。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又回到主舰中,继续忙碌。

又过了半个月,主控法阵修复好,包谷详详细细地从头检查到尾,确定无误后,又进行过一次试航,确定没有任何差池,这才开始启程。

虚空茫茫,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连个参照方向的坐标都没有,他们只能对着一个方向前行。

主舰庞大,每一次远距离传送都是极大的消耗,哪怕是开采了陨石矿得到充足的补充,能源储存能够迅速消耗下去,经过上千次的传送,却再没有发现大型陨石堆,遇到的都是一些零碎小陨石。没有补充,便不敢肆意挥霍储存,包谷只能将少传送次数,让主舰在虚空中飞驰。

虚空广袤,黑暗虚无的前方仍旧是黑暗虚无,远处的繁星多如牛毛,然而每一颗都远得难以触及。

在虚空瓢荡的日子实在不适合修行,一个个的修为都难有尺进,两眼一抹黑,想悟道修行都极难。大部份修仙者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练战技、排演战阵、铸造战甲兵刃法宝以及种植灵珍宝药。主舰在打造时就考虑到三十万修仙者的安顿,因此在建造住宅区的时候完全是以城镇及修仙宗门的式样打造的,有供这些修仙者交易的商铺及交易区,他们的住所亦都是单独的院落,区别只在于院落的大小而已。几乎所有的修仙者都将自家的院落布上空间法阵扩展空间、种上包谷作为福利派发下来的灵珍宝药种子,一株灵珍宝药释放出来的灵气少得可怜,一片灵珍宝药释放的灵气还是能够让人看得上眼的。包谷派发的灵珍宝药种子还有一些高阶种子,这些高阶灵珍长得慢,但若是长起来,那灵气可是相当足的,而且极为难得,待将来长成后,对修行也极有助益。

在包谷的治理下,这三十万修仙者规律严明、修行虽然艰难却能够得到可靠保障,各派宗门的修行功法亦被包谷收集上去整理出来成立书库,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修行境界凭借身份令牌去借阅,不可以带走,但可以抄录复刻。对于一些散修出身缺少修行功法的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对于那些出身宗门的修仙者来说,能够得到别派宗门的修行功法参考亦可取长补短得到提升,至于自家的修行功法,宗门都不复存在了,若再藏私,最终的结果就是传承断绝。况且宗门功法是不白白交上去的,是能够折算成军功的,而凭借军功可以换取相应的修行功法、灵珍宝药灵酒、法宝等修仙资源,将来若职位有空缺想要得到提升,也是要看军功的。这种交换,怎么算都不亏。

在这环境可谓是极度恶劣的虚空,在这灵气如此匮乏的地方,包谷还能给他们这样的修行环境,多少都生出几分感激之情。他们知道包谷要的是他们的忠心、为她卖命,他们的命是包谷救的,如今的一切都算是包谷给的,且过得并不坏,倒是生出几分忠心和效命之情,又再想到违背包谷令谕擅自行事的下场,什么心思都歇了,安安心心修行、提升战力,跟着包谷搏一条出路。若是连把魃都收服、让魃叫师傅的人都不值得让他们追随,还有谁值得他们追随?至于极少数想成为人上人的人早就彻底收了心思,命都被包谷捏在手里,若有异心只会死得更快。

包谷最开始还能将心思放在打造军队战舰以及选拔各类人才上,待一切上了正轨后,她便闲了下来。

人一闲,便会多想,一些被压制的情绪便会泛出来。

自从魃在包谷面前提起玉宓两人闹过别扭之后,魃没去找包谷,包谷也不想搭理魃,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包谷以前有魃陪着练功、教魃东西,倒还觉得充实,如今魃不出现,她又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侍奉连个随从都没有,一个人居住在院子里,除了打理那些灵珍宝药便只能入定打坐领悟剑境。玄天剑有破域之威,剑气劈出,动辄撕开虚空,她怕一剑劈出去,把主舰给劈毁,造成舰毁人亡的悲剧,便没再动用过玄天剑。

以前包谷总担心时间的流逝,如今前路茫茫,时间都变得不再重要。一年也好,十年、百年、千年亦好,在这虚空中飘荡,回不去,哪怕是千年万年都没有区别。

包谷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自从魃提起玉宓情绪崩溃开始,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她想玉宓,她后悔了,却没有回头的路,亦找不到回去的路,天晓得她这样飘荡下去会飘得越来越远。

在这里,有三十万人听她命令,可却连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孤独让悲伤和思念难以控制地泛滥蔓延,越演越烈,再难压制、再难掩藏。

唯一能够支撑她的就是那丝渺茫到不可再渺茫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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