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钰道:“我送你的不是一般的书,是兵书!是我从我父亲的书房里搜罗过来的,你要知道,我父亲的书房里的书,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沈沐把匣子一推道:“兵书也是书,是书我就不看!”

沈沅钰火了,指着沈沐的鼻子骂道:“你要是想当一辈子的小兵,你就永远别看兵书!”沈沐不爱读书,理想是当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这才费尽辛苦说服了母亲把他送到了义襄郡历练。

沈沐果然就吃这一套,沈沅钰骂他,他倒是老实了,苦着脸道:“非看不可吗?”

沈沅钰道:“不看也行,你就等着永远做一个老兵油子,等着给祖宗蒙羞去吧!”她是真的为了三哥好,这才苦口婆心地劝道:“三哥,古往今来的名将,哪一个不是饱读兵书战策,虽然书上说的东西未必全是真理,可是如果你连前人总结的智慧结晶都懒得看上一眼,那你就别怪妹妹看不起你,你这一辈子还不如索性安安心心做个田舍翁算了!”

沈沅钰这番话说得颇为铿锵有力,把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全给丢到了九霄云外。你要是真像大家闺秀那样拿着捏着,三哥第一个对你不理不睬。

她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啪啪啪”鼓掌的声音。“这位姑娘言之有理,沈兄是该好好读些兵书了!”

沈沅钰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只见两个年轻的男子在小厮的陪伴下迈步进了沈沐的屋子。沈沅钰回到沈府之后,沈家的爷们,上上下下,除了现在躺在床上爬不起的三堂兄,个个都是美男子,可以说她对美男的抵抗力已经大幅度提升了,不过看见这两个男子仍然不由得暗暗喝彩。

打头的男子身材适中,穿着一件样式十分简单的白色袍子,只在领口和前襟上绣着兰草的纹样,只不过那袍子的面料看起来简单,沈沅钰却看出来那是海上进口来的倭缎,单单一匹就价值百金,可见这少年的豪富与尊贵。

他带着七梁冠,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桃木簪挽起,鼻梁高挺,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脸上仿佛有一层莹润的宝光,很是神采飞扬。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微笑,显得温文尔雅,平易近人。沈沅钰从前是做律师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看这位贵公子的这身气派,就知道他必定是久居高位之人,不然也不会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靠后一点儿的少年则穿了一身紫貂皮的长袍,因为身材极高,所以显得很是修长,剑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极是俊朗,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略带邪恶的笑容,不但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反而分外的赏心悦目。

这两个少年,可把沈家沈沐这一辈的美男子全给比下去了!

沈沐瞪着眼睛看着那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季平,你怎么来了?”

季平,是二老太太谢氏的侄孙,是二老太太同胞兄长的嫡孙,姓谢名纯字季平。乃是陈郡谢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平日极受家中长辈和二老太太的宠爱,因而经常在沈府走动,所以沈沅钰也是认得的。

沈、谢、王、桓四大最顶级的阀门世代通婚,亲戚关系极端错综复杂,基本上辈分相同的,见着就叫表哥或表弟是不会有错的。

前头的那一位公子沈沅钰就不认得了。不光沈沅钰,沈沐也不认识!

那贵公子也不用沈沐介绍,自己抱拳拱拱手道:“在下庾邵渊!冒昧打扰之处,还望沈公子莫怪!”

只报了一个名字,再无其他。沈沐和沈沅钰全都大吃了一惊。

庾邵渊,是皇帝最为钟爱的皇三子。母亲桓淑妃出自谯国桓氏,外祖父桓奇官拜大司马,荆州刺史,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手握十万虎贲之师。庾邵渊不到二十岁就被封为东海王,而皇上的长子庾邵宁也不过被封了个郡公。

因此他虽然不是太子,却是下一任皇帝最有力的争夺者。

沈沐脸上有一丝迷惘,没想到三皇子会来看他,他和谢季平虽然是表兄弟,关系却并不怎么好。因为谢纯为人倨傲,瞧不起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大老粗,跟三皇子就更没有什么交情了。

沈沐便道:“原来是三皇子殿下,我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请殿下原谅!”

沈沅钰早在两个少年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这时才敛衽施礼道:“小女子沅钰拜见三皇子殿下,见过表哥!”

庾邵渊和谢纯的目光全落在沈沅钰的身上。刚才沈沅钰的那一番宏论,倒也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不过就是语气尖酸了些,态度嚣张了些罢了。和顶级门阀的贵女身份……可有些不相称了!

沈沅钰被这样两位珠玉般的美男子看着,神态却是淡定从容,不见丝毫窘迫慌乱。这下不但谢纯,就连庾邵渊也有些微的震动。

庾邵渊温文尔雅地笑笑,“沈姑娘请起,是我等冒冒失失地闯进沈兄的房间,未曾通报,失礼了!”庾邵渊在京中素以知书达理,礼贤下士著称,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的事她一个闺阁女子不好多搀和,正要告辞。谢纯已经嗤地一笑,对沈沐道:“本以为表弟从义襄郡回来,多少能有些长进。没想到依然故我,就算表弟冲锋陷阵,以千金之身与北胡搏命,也断不该伤到屁股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沈沐以堂堂顶级门阀的嫡出子弟之身,偏要去军营里厮混给士族子弟丢脸显得极为不满。

谢纯恃才傲物,言行放荡不羁沈沅钰是早有耳闻的,果然毒舌的可以。

沈沐和这位表哥一向不对盘,不由怒道:“表哥既然觉得我是士族子弟的耻辱,何必还要踏入我的房间,自取其辱!表哥这就请回吧!”说着就叫贴身小厮:“长风,快待我送客!”

沈沐本来就是个孤拐脾气,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都不管。也不管得罪了三皇子的后果,直接就要把人撵出去。

他的贴身小厮长风是三老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人十分沉稳机灵,磨蹭着脚步,眼睛就向沈沅钰看去。

谢纯哼了一声:“若不是三皇子想找你询问义襄郡和北魏的军情,我是绝对不会踏进表弟的房门一步的。”

沈沅钰本来想立刻告辞出去的,现在却不能就这么走了。心里也不由暗骂谢纯说话太难听了。谢家的男子素以温润如玉而闻名天下,怎么就出了谢纯这么个怪胎,偏偏谢家的老老太爷,也就是谢纯的曾祖父又百般宠爱这个重孙。

沈沐得罪了他,只有吃亏的份。

沈沅钰就快步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沈沐的手道:“三哥,哪有你这样待客的。”小手在沈沐粗大的爪子上使劲儿捏了一下。然后转身落落大方地指着一旁的太师椅道:“殿下和表哥快请坐!三哥的脾气表哥也是知道的,表哥珠玉一般的人儿,想来不会和三哥这种直肠子置气的!”先来一顶大帽子把谢纯给扣死!

又吩咐长风道:“快去把三哥从义襄郡带回来的茶叶沏上一壶,给殿下和表哥尝一尝。”

长风十分机灵地答应了一声,出去泡茶。

谢纯的目光陡然落在了沈沅钰身上,满满的都是探究之意。此前他经常出入沈家西府,东府的姑娘基本全都见过,不过他是个目下无尘的人物,看人都是用鼻孔去看的,只记得东府的四小姐是个颜色极为出众的,对沈沅钰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表妹说的是!我自然是不会和表弟这种浑人一般见识的。”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沈沐被他骂作浑人,脸色气得涨紫,沈沅钰只得又掐了他一下,沈沐也知道妹妹这是为自己好,只好勉强忍下这口气。

庾邵渊见状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现在连他也对沈沅钰生出了几分兴趣。

沈沅钰的小动作却是没有逃脱两个人的眼睛。谢纯的目光就黏在了沈沅钰的身上,他唇角向上勾起,露出招牌式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刚才忘了请教,沅钰表妹是哪一房的人,排行第几?”

沈沐终于忍不住了:“谢季平,你不要欺人太甚,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你敢动三妹妹一根毫毛,我跟你没完!”谢纯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看谁不顺眼了,非要恶整一顿才行。

上一回沈沐的嫡亲妹妹二小姐沈沅思得罪了他,谢季平也不知给沈沅思的吃食里下了什么药,沈沅思一个黄花大闺女,肚子竟然日渐一日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弄得很多人以为她未婚先孕了。为了这事儿,沈沅思差点悬梁自尽。

出了这样大的事,谢氏却只是一心一意护着这个侄孙,谢家只不过叫他跪了几天祠堂也就草草揭过了。

这就是一个招不起惹不得的魔星。沈沐绝不想他惦记上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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