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姑奶已经回家了,我太爷又去哪儿了呢?
当我太姑奶拿着信走进村子以后,我太爷就钻进了路旁的草丛里,在三王庄附近停留几天以后,见那鬼猴子没啥动静,再次踏上了他的浪子之路。

这一次,他还是沿着河岸边儿走的,上一次,他是顺着河水往下游走,也就是往东走,这一次,他是逆着河水往上游走,也就是往西走。

他此时的目的和想法很简单,引出鬼猴子,除掉这祸患以后立刻回家。从去年冬天到现在,算来他已经离家出走大半年时间,在这大半年里,人生百态,各种滋味儿,他几乎尝了个遍,身心疲惫,有点儿累了,也该回去看看父母了。至于王小锦,等到了家以后再说吧。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路走一路打把式卖艺,漫无目的,只是身边少了我太姑奶,不免觉得冷清,形单影只。

半个月后,我太爷来到了开封府中牟县地界儿上。这半个月来,那鬼猴子又偷袭过他好几次,这使他恼火的同时,也让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至少这鬼猴子追着他过来了,没有尾随小翠回家,还是值得欣慰的。

有这么一天,我太爷来到中牟县一个叫“雁鸣湖”的地方,这地方过去提到过,梁府失火时的梁童生,就曾拿着他爹梁德仁给他的进米钱,在这里胡混过一阵子。

这里呢,因为紧邻黄河边儿,地下水位很高,许多低洼地带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也能渗出水来,久而久之,那些低洼地便形成一片不小的死水湖,其实也不算是死水湖,湖底有很多地方都通着地下水,那些地下水呢,又通着黄河,如果黄河水暴涨,这里的湖水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因为这里湖水水质清澈,湖岸边绿荫环绕,水草丰盛、鱼虾肥美,成为了许多候鸟的乐园,因此得名“雁鸣湖”。

雁鸣湖,夹岸烟波浩淼,风景如画,也成为那些文人墨客卖弄风骚的地方。

久而久之,搬来这里定居的人越来越多,在湖边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店,那些酒楼客栈、赌场当铺、烟花巷柳等,也在同一时间跟着应运而生,当时整个雁鸣湖周边,可以说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我太爷来到雁鸣湖以后,见这地方不错,便打算多停留几天,因为来这里花销的都是些有钱人,在这里打开场子练上一段儿,这些人给的赏钱一定不会少。

于是,我太爷在镇里一条繁华的大街上打起了场子。

第一天没事,赚了不少铜板,第二天也没事,也赚到不少铜板。

或许因为我太爷练的全是货真价实的真功夫,很受这些有钱人的欢迎,捧场的人很多,有人甚至想请他做保镖护院,但被我太爷婉言拒绝了。

到了第三天晌午,眼看着就要收摊儿吃中午饭的时候,打街头一家赌场走出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一看就是那种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之类的货色,几个人见我太爷在那里打把式卖艺,分开人群,到场子里跟我太爷要地皮钱,说这都晌午了,他们哥儿几个还没吃饭,让我太爷交了地皮钱以后,再请他们上酒楼吃顿饭。

这种事,我太爷一路上见多了,当然不会理他们,双方话不投机,当街就打了起来。

让我太爷没想到的是,这几个痞子里还真有个会功夫的,我太爷最后虽然把他们全打跑了,但他自己也受了伤,大腿上给那家伙戳了一刀,刀口虽然不深,却是血流不止。当然了,我太爷也没让那家伙好过,打掉那家伙手里的刀子以后,直接拧折了他一条胳膊。

这里的人,似乎都惧怕那几个痞子,我太爷拖着流血的伤腿走遍了整条街,居然没一家药铺敢给我太爷看伤的。

我太爷最后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衣裳撕下一块,包扎了一下伤口,因为害怕那几个痞子回头带更多的人来找他报仇,没敢在镇子里多呆,一瘸一拐离开镇子了。

因为腿上有伤,走得不是很快,我太爷出了镇子以后,大概又朝前走了二里地,来到一片林子跟前停下。林子对面就是镜面儿一样的雁鸣湖。

我太爷见林子这里风景不错,就在林子里面找了块草深的地方,倚着一棵大树坐下,从包袱里拿出水袋干粮,喝水吃东西。

吃着吃着,我太爷突然听到林子深处有动静儿,当即停止嘴里的咀嚼,屏住气仔细一听,细碎的“沙沙”声,好像有人踩着林子里的落叶正朝他这里走过来。

我太爷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那几个痞子带人追了过来?

再仔细一听,声音并不杂乱,好像只有一个人。

我太爷赶忙把干粮和水袋收进包袱,扶着大树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打眼看了过去。这一眼看过去,我太爷顿时眉头一皱。

视线透过那些树木间隙,就见林子深处,乍隐乍现有个瘦小身影,浑身黑乎乎的,踩着地上的乱草叶子正朝他这里过来。

我太爷咬了咬牙,心说:“这畜生真奸猾,一定知道我跟几个痞子打架受了伤,报仇的机会来了,还是白天就敢出来,看样子是迫不及待了。”

我太爷说的这“畜生”,就是那只鬼猴子。

这时候的鬼猴子,个头儿比过去大了点儿,也稍微胖了点儿,不过,对我太爷的仇恨却是一点儿没减。

这时候,小鬼猴子的一双眼睛已经远远地锁定了我太爷,但是脚下却走的不紧不慢,似乎知道我太爷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跑不出它的手掌心。

我太爷这时候把腰里的两仪阴阳剑拔了出来,他生平最看不惯趁人之危的家伙,不管他是人还是畜生,我太爷相信自己就是拖着一条伤腿,照样能像往常一样,打得这只鬼猴子夹着尾巴逃窜。他这时候已经跟这鬼猴子大大小小前后干了十几仗,早就摸清了这猴子的套路。

不大会儿功夫,小鬼猴子来到了我太爷近前,一人一猴子,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小鬼猴子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怪叫一声,直接纵身朝我太爷扑来,我太爷慌忙向旁边闪躲,闪躲的同时,挥起两仪阴阳剑就砍。就这么的,一人一猴子又干上了。

毕竟我太爷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稍有牵扯,血很快又从伤口冒了出来,不大会儿功夫,一条腿已然鲜血淋漓,同时,很快被鬼猴子占了上风,逼得他连连倒退。

又纠缠一会儿以后,小鬼猴子闷头朝我太爷胸口撞来,我太爷闪躲不过,给这家伙撞了个满怀,但是因为这鬼猴子个儿小身轻,没能把我太爷撞翻在地,相反的,却被我太爷像抱小孩儿似的,揽着腰一把抱在了怀里。

鬼猴子被我太爷抱住以后,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嘴,想咬我太爷的脖子。

我太爷见状,赶忙把另一只手里的两仪阴阳剑回防,说时迟那时快,剑刃一道寒光闪过,倏地横在了他脖子和鬼猴子大嘴之间,紧跟着,把剑刃横着往前推,朝鬼猴子嘴里送了过去,鬼猴子这时候要是敢咬他的脖子,那鬼猴子的下巴就得跟它这张鬼脸分家。

眼看着剑刃就要割到鬼猴子的两个嘴角,鬼猴子的獠牙也即将要落在我太爷脖子上,下一秒,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鬼猴子居然把嘴一合,咔嚓一下,上下獠牙死死咬住了剑刃,两仪阴阳剑没割掉它的下巴,它的獠牙也没能咬断我太爷的脖子。

鬼猴子咬住剑刃以后并没有就此罢休,在我太爷怀里奋力甩动脑袋,它想把两仪阴阳剑从我太爷手里夺过去。

我太爷见状,赶忙给自己用上了大擒拿手,五根手指头钢钩一样,紧紧抓住剑柄不放,就像生了根似的,任鬼猴子怎么扯拽,就是扯不掉。

就这么的,一人一猴子僵持上了,抱在一起在烂树叶里满地翻滚。

折腾许久,我太爷见这鬼猴子实在难缠,仗着自己身高体大,从地上一翻身,又把鬼猴子整个儿抱了起来,抱起来之后,照定一棵大树撞去。

鬼猴子这时候还在跟我太爷手里的两仪阴阳剑较劲儿,全然不知。

就听“嗵”地一声,我太爷把鬼猴子的后背狠狠撞在了树干上,导致整个儿树身为之一颤,鬼猴子顿时被撞的两眼一翻,要冒泡了似的。

鬼猴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撒嘴松开两仪阴阳剑,手刨脚蹬,再次想从我太爷怀里挣脱出来,但是这时候,我太爷把手里的两仪阴阳剑扔到了地上,一手掐着鬼猴子的脖子,一手紧紧缠住它的腰肢,再次朝大树撞去。

“嗵嗵嗵嗵……”

我太爷抱着鬼猴子一口气撞了十几下,直撞得鬼猴子口吐白沫儿、翻白眼儿,树上的叶子都像下雨似的扑簌簌乱掉。

又撞几下以后,鬼猴子没了动静儿,我太爷见差不多了,朝后倒退几步,双臂一叫力,把鬼猴子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时候,鬼猴子似乎已经给撞晕了,任凭我太爷高高举起,毫不反抗。

紧跟着,我太爷喝地大叫一声,用尽全力,像扔沙包似的,把鬼猴子的身体朝之前那颗大树扔了出去,就听“嘭”地一声闷响,那颗倒霉的大树再次传来一阵剧颤。

这时候再看鬼猴子,跌进烂树叶里一动不再动弹,我太爷盯着它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以后,转身在地上找到两仪阴阳剑,拎着剑,一瘸一拐朝它走了过来。

在我太爷认为,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斩草除根了,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噩梦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就在这时候,从之前那棵大树上猛地传来一声鸟叫,叫得还挺凄惨,紧跟着,扑棱棱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

我太爷一愣,赶忙停住脚步,朝头顶上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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