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我高祖父赶忙出去开门。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高祖母的二哥,还不止他一个,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水灵灵的俊俏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和我太爷年龄相仿。
我高祖父就是一愣,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笑了,拉着身后的小姑娘抬脚就进了大门。

来到屋里以后,我高祖母的二哥坐在客厅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的对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说:“清君,宣义,这小丫头可是恁二哥我跑了五六个村子给恁俩买来哩,你们看看,这小丫头不光人长哩好,还听话懂事儿。”

我高祖父没看那姑娘,跟我高祖母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这时候我高祖母二哥又朝怯生生站在门口儿的小姑娘说道:“来来来,跟你家老爷夫人说说,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低着头朝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这里走了几步,轻声细语说:“俺叫小玉,今年十五岁了……”

我高祖父这时候看了小姑娘一眼,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是想说点儿啥,不过却被我高祖母的二哥提前给堵了回去。

我高祖母的二哥说:“宣义呀,这小姑娘现在已经没爹没娘了,他堂叔准备把她卖进青楼,刚好给我碰上,你们两口子要是不要,那我就再把她送回去,叫她堂叔给她卖进青楼去……”说着,我高祖母的二哥从椅子上站起身,拉起小姑娘作势要往外走,小姑娘吓坏了,把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看向了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

我高祖父见状,不忍心了,赶忙上前央求我高祖母的二哥,“二哥二哥,别、别……别送回去咧,让孩儿留下吧,俺们要咧…要咧……”

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听,看了看我高祖父,又看了看我高祖母,丢手放开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高祖母跟我高祖父说,我二哥在县衙里当差,怎么可能看着小玉堂叔把她卖进青楼呢,他就是觉得你心软,欲擒故纵,用这话骗你呢。

随后,我高祖父赶忙让我高祖母把家里剩下的一间空房给小姑娘小玉收拾了一下,就这么的,家里多了一个小丫鬟。不过,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从没把小玉当丫鬟看待,当亲闺女养了,吃的穿的用的,和我太爷一样待遇。这小玉呢,也蛮懂事的,端茶倒水、洗衣服做饭,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这些呢,都是后话,其实这小玉是我家祖上几代人里,最大的一个悲剧,我现在都在考虑下文里要不要把她的事情写出来,觉得她是我们家祖上几代人这些经历里出现的,最可怜、最可悲、最值得同情和痛惜的一个人。

言归正传,见小姑娘被我高祖父两口子安置了下来,我高祖母二哥跟我高祖父两口子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这才想起在梁府花园里捡到的那根曼陀罗枝,赶忙喊住我高祖母的二哥,把曼陀罗枝拿出来给他看。

我高祖母的二哥看着我高祖父手里那根“干草棍儿”,就是一愣,随后一脸疑惑,我高祖父赶忙解释。

我高祖父说,梁府里那场大火,应该是人为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之前我高祖母的二哥说过,梁府里那些人,全是在睡梦里被火烧死的,像这种情况,除了鬼神作祟以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当天的晚饭里给人下了毒药,也就是类似于蒙汗药的那种毒药。

前面对这种曼陀罗花已经简单介绍过了,它具有麻醉镇定的作用。这种毒药,就来自梁府花园里种的这种曼陀罗花。

梁府失火的时间是在八月份,刚好是采摘曼陀罗花的最佳季节。花朵摘下以后,经过晾晒或者阴干,不但能够长期保存,还可以直接入药。

这时候,要是把晒干的曼陀罗花往茶水里或者饭食里一放,再用沸水煮上一小会儿,整壶茶水或者饭菜,就会变成一种慢性麻醉药,两个时辰之内,中毒者便会身困体乏、昏迷不醒,除非用甘草、绿豆煎服可解。这也是丫鬟小菊为什么没能喊醒其他两个丫鬟的真正原因。

梁府里烧死的那八个人,无疑都是中了曼陀罗花的毒,至于丫鬟小菊、梁府管家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还有梁德仁的女儿梁秀秀,可能并没有中毒,他们察觉失火烧以后,逃出梁府,躲过一劫。

我高祖母的二哥听我高祖父把手里那根“干草枝”解释完以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高祖父。他们这些官差在梁府折腾了好几个月都没丁点儿发现,我高祖父只去了一次就有了这么重大的斩获,我高祖母的二哥对我高祖父越发刮目相看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缓过来劲儿,从我高祖父手里接过那根曼陀罗枝看了看以后,问我高祖父,你是怎么知道这种花的?

我高祖父赶忙说,过去师傅王守道告诉他的,师傅王守道懂医术,有一次有人昏迷不醒,他家里人找王守道去看,王守道看了以后,说不是鬼神作祟,是中毒了,后来让那家里人找来甘草绿豆,混在一起捣碎了,用开水给病人冲服,把病人给救醒了。

我高祖父接着又说,他在梁府花园里看到曼陀罗花以后,立刻想到有人下毒,而且可以肯定,这些花应该是梁府里的人自己种的,那人应该早就有预谋。梁府这场大火,也应该是他们府里自己人放的,至于那人跟梁府有什么深仇大恨,致使他又是投毒又是放火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高祖父说完,我高祖母的二哥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按照我高祖父的思路,又推测着补充了两点:一,那人下毒是有针对性的,并没有让管家、小菊、梁小姐中毒,而且在放火以后还喊小菊逃命,那人至少应该跟丫鬟小菊关系密切。二,现如今梁府就剩下做饭那老妈子和梁小姐下落不明,纵火嫌疑就在她们两个人身上,不过梁小姐放火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嫌疑人就剩那老妈子了,而且那老妈子掌管着全府上下的伙食,下毒非常便利。

不过,梁府那管家和家丁身体燃烧的事儿,还是个迷,或许是人鬼勾结犯案。

之后,我高祖母的二哥激动的跟我高祖父道了声谢,拿着那根曼陀罗枝赶去了县衙。

后来,我高祖母二哥跟我高祖父闲聊时说,他拿着曼陀罗枝到了县衙跟县太爷一说,两个人一合计,一方面让仵作再给那烧死的八个人验尸查毒,另一方面,开庭再审县衙大牢里的丫鬟小菊。

验尸的结果证明,八个人果然是中毒了,虽然尸体已经四个月,腐烂的不成样子,但是仵作还是从那些尸体肚子里验出了中毒的痕迹。之前,县衙的注意力都在查找纵火真凶那里,谁都没往中毒这一方面想,仵作也没有刻意去查看烧死的那些人是不是中了毒,都忽略了。

审问丫鬟小菊的过程也比较顺利,小菊承认,在蔡府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做饭的那老妈子,有几次梁德仁想趁机欺负她时,都是那老妈子帮她解的围,至于失火那天喊醒她的人,小菊矢口否认,说喊她的是个男人声音,还有花园里种的曼陀罗花,小菊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时候看来,那老妈子作案的嫌疑最大,至于喊醒小菊的那个男人,有可能是梁府那管家,也有可能小菊是在撒谎,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如何抓到梁府那老妈子。

几天后,整个儿尉氏县城张贴出告示,全城通缉梁府那老妈子,之前为啥一直没有发榜通缉,一是被其它接连不断的事情给耽误了,二是在没有确定嫌疑人之前,县衙也不敢贸然放榜。

只是,县衙对那老妈子掌握的信息很少,梁府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也都不怎么清楚那老妈子的来历,更不知道那老妈子姓甚名谁,县衙只能通过村民对老妈子外貌特征的描述,画了一张面部图形。

写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说,不会找梁德仁的儿子梁童生问问,梁府的少爷总该知道自己家下人的底细吧。这个,人家县衙里的捕快也不傻,早就问过了,这梁童生还真不知道做饭老妈子的底细,说是管家两年前从外面找来的,老妈子自称姓胡,府里上下的人都管她叫“胡妈”,不但饭菜做的好,还能做得一手好汤,至于这胡妈是哪里人,梁童生还真不知道。这个,其实也可以理解,试想,一个只知道打架斗殴的纨绔少爷,至于对府里做饭的老妈子这么上心吗。

时间一晃,来到了腊月二十一,再有几天就该过年了。

黄昏时分,我高祖父从我高祖母大哥的商铺里回来,怀里还抱着一大堆我高祖母大哥送给他的年货。

不过,还没走到家门口儿,我高祖父远远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儿那里跪着个人,看身形瘦小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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