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清最近渐渐开始放权了。
她没有继承人,很多人劝她收养或者做试管婴儿,不过她都没有答应。她觉得自己没法尽到母亲的职责,干脆不要。

反正她没有什么情感上的需要。

守着这个巨大的商业帝国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带不走,散不去,不如就此放权。

因为一向强势的晏海清渐渐往后退,把决策权都交给下级,自己时不时出去旅个游什么的。

……外面都猜,晏总查出绝症了。

晏海清也不在意,她要是在意他人言论的话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

她的生存哲学十分简单:做自己。

人生只有一次,想做什么做什么。对了就继续走下去,错了输了被整垮了,那也只好甘愿受罚。

晏海清的商场做法一向很激进,常常孤注一掷险中求胜,还在最后都大获全胜。

许多人私底下都祈祷着晏海清做错一步,但是晏海清愣是没错过,每一次都精准地走在风口浪尖,然后赚得盆满钵盈。

她商场气运一向很好,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用情场气运补起来的。

尤其是杨子溪死之后,她的事业愈加如日中天。明明那时候她还饱受精神疾病的困扰。

晏海清自己清楚,她对于杨子溪的执念不能叫爱,说不定只是对于自己从未拥有过的生活的向往。

杨子溪生活优渥,衣食无忧,因此心态平和,做什么事情都有底气。

就“对生活充满期待和宽容”这一点来说,晏海清自己肯定做不到,因此也就更加羡艳对待一切都很从容的杨子溪,恨不得把所有的黑暗和欺骗都隔绝在外,就像是养一株珍稀植物一样。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亲自接触杨子溪。像杨子溪那样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就算自己强行接触了,大概也不会被认可、被喜欢。

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杨子溪的确偏爱那些正面的、积极的、柔弱的品质。

像是梦里面的她自己一样。

许医生打来电话,确定她下周的咨询预约。

晏海清正养花儿呢,当即放下水壶去接电话。

许医生的声音响起来:“晏小姐,下周五上午十点钟,您有时间吗?”

晏海清轻轻地笑了一下,说:“现在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这就是在指她最近的变动了。许医生也都有所耳闻,闻言立即道:“感觉您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晏海清说:“养了一株花,也挺修身养性的。”

两人就花的事情聊了一会儿,晏海清就挂断了电话。

放权跟退休一样,晏海清没什么事情做,觉得养点花花草草也挺有意思的。

她还是会在梦里梦见杨子溪和自己。

梦里的杨子溪为了自己说过的话,而对梦里的晏海清反应过激的时候,晏海清发现自己并不开心。

她钟情的,正是杨子溪带来的积极的正面的美好的东西,是这些东西让她撑过那段最黑暗的日子的。

可自己让杨子溪开始怀疑这些了,并且把这种猜疑返还给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晏海清已经是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其实并不如何相信灵魂、转世和因果报应这种东西。

可是自从杨子溪从那个心理咨询室消失之后,她又忍不住想要相信了。

自己憧憬着的那个人,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会脆弱,会受伤,不是永远气定神闲看上去云淡风轻。

这样看上去如此像一个真实的人,因此也就不该是自己捏造出来的人格了。

说来可笑,自己分明喜欢杨子溪,却宁可接受对方死亡的结局。最后好不容易承认了对方是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却是因为杨子溪崩溃了。

晏海清发现自己并不是那种“你过得幸福”就好的类型,杨子溪幸福的话,那她宁可否认杨子溪的存在;杨子溪不幸福的话,她才仿若感同身受且大施恩德地“姑且”承认对方是真实的。

晏海清对自己相当自负,自然也不会因为意识到自己的阴暗而陷入自我怀疑。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之时,她又会觉得怅惘。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遇到那样的杨子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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