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杨子溪问钟梨:“明天去我家玩么?”
她怀着几乎百分百的信心去问,结果钟梨犹豫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我周末有点事情,不能去。”她用很抱歉的表情看着杨子溪,杨子溪也只好颇为遗憾地“嗯”了一声。

回到教室,常易和晏海清都不在。晏海清应该是在奶茶店里值班,得等到下午上课才能回来。常易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往常这个时候她都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一见到杨子溪出现,杜宇就转过头来,也不说话就光盯着她。

杨子溪莫名其妙,问:“怎么了?什么事?”

杜宇说:“下面,桌子下面!”

杨子溪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杜宇正从桌子下递过来什么东西,卷成一团。杨子溪接过来,摊开一看,是之前借给他的泳装杂志。

杨子溪淡定地把它放进抽屉,说:“你这么不坦荡,我还以为你对着这杂志怎么样了呢……”

杜宇红着脸说:“你还有吗?”

杨子溪于是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本,递过去,义正言辞说:“少年,要节制!”

杜宇:“……”

他一边接过去一边结结巴巴地说:“节、节制什么!我、我就看看!”

杨子溪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纯洁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杜宇虽然被杨子溪打趣了,但没忍住,就摊在腿上看。翻了几页,恰巧有个同班男孩子经过,趴在杜宇肩上蹭着看,一边笑一边说:“杜宇你小子行啊!哪里买的?”

杜宇说:“借、借的。”

那个男孩子又问:“找谁借的?看我借我看看呗?”

杜宇没说话,杨子溪在后面慢悠悠地说:“好啊。”

那个男孩子回过头,有点诧异地问:“你买的啊?”

正在这时候,常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那边那个男孩子凑在一起,也探头去看:“你们在看什么啊?”

杜宇吓了一跳,马上把杂志塞进抽屉里,脸也涨红了。

可他动作不够快,还是被常易看到了。常易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说:“你怎么看这个啊!没脸没皮!”说得杜宇和那个男孩子一愣一愣的。

那个男孩子愣完之后说:“看这怎么了?看美女嘛。”

常易说完他们,想到这书大概来自杨子溪,于是转头对杨子溪说:“你又买这个啦?”不过语气不像那样愤慨,也柔声细语的。

杨子溪笑了笑,说:“模特长得好看啊,花我的钱也不犯法。”

常易看了看杨子溪,眼睛尤其在她的卷发上面停留了一阵,说:“你的衣服都照着杂志买的么?”

“太贵买不起,随便买的。”杨子溪说,然后随口问了句:“你卷子都写完了啊,中午不写卷子不像你啊。”

常易瞬间换了一种特定的表情,这种表情常年出现在将要讲八卦的人身上,伴随而来的也许会是压低了声音的窃语。她的眼神充满了奇异的光芒,道:“我听八卦去了!”她侧着身子坐下来,趴在杨子溪的桌子上,道:“你初中是一附中的吧,那肯定不知道二中的事情。我刚刚就是去听二中的八卦了!”

杨子溪其实并不太感兴趣。高中生之间流传的关于初中的八卦,无非是谁谁男友是谁谁前任,谁谁跟谁谁打过架,谁谁家长给老师塞过钱。考虑到常易的学霸属性,可能还会有谁谁以前成绩比谁谁好但是分班不如对方。

她连眼皮都懒得掀,不咸不淡地搭了一句:“听说过一点。下午老师要讲的作业我还没写完。”

她的潜台词是“你快走吧我要写作业了我不想听八卦”,即使她根本没打算写,只想着老师讲答案的时候把abcd勾上就可以了。可常易兴致勃勃,锲而不舍,道:“有可能你知道,因为真的太劲爆了!”

杨子溪“嗯”了一声。不骗钱没外遇没*的话,就算是打胎也不够味儿。

这时铃声响起来了,杜宇危襟正坐等着老师来。杨子溪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晏海清的位置还是空着的。然而下一秒晏海清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坐下了。

常易转了过去。

晏海清一边喘气一边问:“你周末要抄作业么?”

杨子溪侧头看她。

晏海清的气喘顺了一点,说:“要抄的话,去老地方吧。”

杨子溪没说话了。

从常易那里传过来一张纸条:【你知不知道有同性恋?】

.

对于晏海清的邀请,杨子溪犹豫过。

说实话,都一周了她还没摸索明白对方的路数,在自诩“成熟与睿智”的杨子溪看来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小丫头竟然比自己道行还深?

所以她决定去赴这场鸿门宴,看在没人陪她过周末的份上。而所谓的老地方,应该就是晏海清打工的咖啡馆了。

杨子溪带着作业出现的时候,石尧特别吃惊,嘻嘻哈哈过来点单,在杨子溪看菜单的时候问:“你又来跟踪钟梨啊?”

杨子溪横了他一眼,说:“我有这么无聊?我来做作业的。松饼和茉香奶茶来一份。”

“有钱啊朋友,啧啧啧,奢侈!”石尧调侃了两句就去柜台下单了。

晏海清不一会儿带着一叠卷子出现了,她坐在杨子溪的对面,把卷子朝向杨子溪,然后双手推过去:“喏。”

杨子溪拿起那叠卷子,翻了翻,马上就惊叹了:“你昨天晚上做的啊?太快了吧?”

尖子班老师没命似地布置作业,一科两张。六科加起来十二张,晏海清竟然全写完了,战斗力不容小觑。

晏海清黑眼圈很深,点了点头,说:“那我走了。”

杨子溪叫住她:“诶。”

晏海清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顿在空中,问:“什么事?”

杨子溪眯起眼,打量着她,半天蹦出来一句:“你腰带没系好。”

晏海清一愣,索性站起来。反手摸了摸自己后背,发现真的散开了,于是一边系蝴蝶结一边慢吞吞地道:“谢谢。”

杨子溪又说:“你是同性恋吗?”

晏海清愣了愣,眼里全是惊讶,没有说话。

杨子溪再次追问:“你为什么把作业借我抄?”

这两个问题相继而出,似乎在暗示其中有什么因果关系。

晏海清听完转身就走。

杨子溪看着晏海清有些愤怒的背影,乐不可支。

“同性恋”这个因素,她其实根本没有考虑过。不过常易的八卦帮她打开了思路。即使存在于小纸条上的简短对话最终不欢而散。

【你知不知道有同性恋?】

【知道啊,同性恋挺普遍的吧,就是不太容易?】

【你不觉得恶心吗?我一想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想象有同性恋在我周围,好恶心啊,被喜欢上了怎么办?】

【放心,同性恋不会喜欢你的。自己高兴就好。】

杨子溪不知道常易说的是谁,不过看话语间的暗示,应该是个女同。杨子溪在课上就在琢磨,晏海清该不是喜欢自己吧?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从咖啡馆之后晏海清对自己大献殷勤,如果是喜欢的话,还真说得通。不过自己哪里招她喜欢了?

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晏海清确切无误是直的,否则无法解释抢陆阳文的行为。

“为什么抢陆阳文”和“为什么对自己献殷勤”像是两个互斥的命题,解决一个就不能解决另一个。她算是因前一个问题而死,因此下意识抵制“晏海清喜欢自己”的答案,后一个便成了无头悬案。

她觉得小女孩才十五岁,玩不出什么花样。既然人家要玩鸿门宴,那就来吧。也正好探探路,也许能搞清楚晏海清到底是怎么了。

所以她开玩笑似地用那个问题挑衅晏海清。

然后晏海清被气走了,杨子溪就开心地笑了。你看,对方肯定不喜欢自己。

过了一会儿,石尧端着杨子溪点的东西上了。他坐在杨子溪的对面,说:“你哪里是写作业的,明明是来抄作业的好不好,鄙视。”

杨子溪看向石尧,喝了一口奶茶道:“你们店的服务员都可以随便坐在客人位啊?”

石尧没理这话茬,随便从那叠卷子里抽出一张,说:“晏海清字挺好看吧,抄的时候特别爽,感觉自己字都变好看了。”

杨子溪一边抄一边说:“是啊,就是英语好像不太好,有错的。不过她为什么要把作业给我抄?”

闻言石尧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你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杨子溪,说:“她没跟你说?”

杨子溪一愣,“没。”

石尧说:“封口费啊。上次你来了之后不是说要告诉老师么?后来她一直缠着我问什么把柄,怕你真的告诉老师她兼职的事情。我跟她说好几遍你不会,她都不信,我就只好说你想抄她作业咯。结果都借你抄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啊,结果是这样!

石尧的这番话补全了晏海清的行为动机,原来把英语报纸送到眼前是这么一出呢?就是封口费?我对你好了所以你不能告密?可晏海清不说,杨子溪也不可能想得通,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嘛。小女孩真是迂回又不坦率,一点也不可爱的性格呢。

杨子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都抄了一个星期了。”

原来上周抢着带路送餐、欲言又止统统是为了这个,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你讨厌我吗”,估计也是在探自己的口风,讨厌的话更有可能告密吧。

这么说来,请吃饭也是为了封口?可惜自己拒绝了,才不得不扛着自己的冷脸把英语报纸递过来给自己抄。

这么一想,晏海清也挺能忍的。杨子溪福至心灵地读懂了晏海清的行为模式,觉得对方要是真的做到这样也是够难的,毕竟自己态度真的是差到爆啊,刚刚还说了那种话。

杨子溪说:“那你跟她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告密的。”

果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自己。杨子溪解开了困扰她许久的疑惑,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

石尧好奇:“你怎么不自己跟她说,你们俩一个班的嘛。”

杨子溪笑了笑,说:“她现在肯定很讨厌我。”毕竟被诬陷是同性恋了嘛。

石尧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站了起来打算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杨子溪却眼尖瞥见门口有人进来了。

她拉了石尧一下,问:“门口是不是钟梨和渣男?”

石尧顺势看向门口,笃定道:“是钟梨。”
网站地图